几经周折,高煦终于联系上了那个名叫马炫的导演。
马炫在网络上有一个账号,会发布一些事业动态。高煦的助手余妮通过留言和发信息的方式,几天后才得到了对方的回应。高煦来到大厅里,看了一遍余妮电脑上的信息记录。
“他好像不太积极。”余妮道。
高煦道:“你自称是《寻梦》出资人的助手,他不一定相信。如果我们工作室也有这么一个认证的账户,或许能省事一些。”
这时代恒从旁边走过,打了声招呼:“刘总。”
高煦点头道:“我们正在试图联系马炫,就是你推荐的那个导演。”
代恒听罢凑了过来,说道:“他应该收到过不少类似的消息。而且网络上确实有一些虚假信息,为了做广告之类的目的,可能谎报身份,不太可靠。”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刘总,我只推荐了演员金峰。”
“原来是代编剧的主意。”余妮微笑道。
“随口在刘总面前一说。”代恒说话时,目光回避,且没有留下多少继续交谈的余地,显得有点冷淡。
高煦其实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但一时难免心生好奇。他下意识地猜测、这俩人好像又有点什么事,因为代恒之前对余妮有一种默默的关心。
代恒看向高煦:“我进去继续写剧本了。”
高煦应了一声,转头道:“你给他留言,咱们去找他,见面聊。”
余妮微微一怔,说道:“好的。”
高煦又道:“刘备还三顾茅庐,咱们起初主动一点不丢人,避免错过潜在的机会。”
果然主动而实质的提议,得到了积极的回复,约定很顺利。那个导演马炫和演员金峰,都属于一家经纪公司,约见的地方就是那家公司。
幸运的是,经纪公司正好也在太仓。作为明国经济最发达的中心城市,太仓是许多公司的总部。人们愿意花费更大的地价成本、生活成本在这里,好处也在此时体现了,联络交流起来有可能很方便。
高煦叫上余妮,俩人开着那辆公爵牌轿车出发。
在同一个城市里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找到那家经纪公司。有个光头给高煦开了车门,高煦看了他一眼,恍然道:“你是金峰。”
光头笑道:“是。”
高煦看了一眼金峰的光头,见到有淡淡的发根痕迹,确定金峰不是秃的、而是剃光了头。他与金峰握手,这时认出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正是马炫。
马炫的年龄并不大,应该也就三十多岁,衣着和短发发型都很正常,乍看看不出是个导演。高煦随后也与马炫握手,然后不忘介绍了一下助手余妮。
之前这马炫有点爱理不理,可能只是没太重视网络消息。现在高煦亲自前来,他们接待还是很热情的,都迎接到公司外面了。
高煦没有名片,也不用自证身份。除非对方主动问起,那时他可以找上次淑妃金扇奖的视频。
马炫微微弯腰做了请的动作,姿态十分谦虚。高煦倒很坦然,他的态度很随和,不过已很久不习惯讨好他人。
现在他这般言行举止还好,毕竟是身家数亿圆的投资者,开着公爵牌轿车来的。而之前他只是个办事员,难怪好几个人都额外注意他,可能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言行感觉独特吧。
几个人坐电梯上楼,刚出电梯,便遇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马炫介绍了一下,男的是经纪公司的人,女的是与经纪公司签约的演员。
大伙儿一起进了一间会议室,高煦便毫不隐晦地说道:“之前我见过另一个导演,名字不方便说了。导演也带了个女演员,说是他们公司重点打造的明星。当时我让她表演寻找一颗针的戏,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啊。”
马炫带着笑容道:“王忆晴不一样,她是我叫来的,不是公司项目。当然如果刘总看不上她的本事,咱们可以另外找女演员。”他想了想道:“要不,现在就让王忆晴演一段、那出寻找一枚针的戏?”
高煦却看了一眼旁边的金峰,又观察着名叫王忆晴的女子。这女子看起来很文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甚至似乎显得有点腼腆。不过长得确实不错,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长发向一侧梳起,自然地垂在侧脸,光看脸也自有一番气质。
“咱们换个场景。”高煦一时兴起,饶有兴致地说道,“金峰和王忆晴是相互认识的人,类似同事的关系。金峰喜欢王忆晴,但王忆晴可能不太看得上他。俩人今天因工作之事,被叫到了一起,见面寒暄。”
王忆晴看了高煦一眼,“金峰先生可没有那样的心思。”
马炫、经纪公司的人都笑了,余妮的脸有点红,金峰摸了摸后脑勺。
高煦道:“所以才要演技嘛。”
马炫要求为他们俩策划、并加工人物性格,高煦同意了。
“王忆晴确实挺漂亮的,你让自己喜欢她并不是难事,多想想她的优点。”马炫道,“能喜欢上吗?”
金峰有点尴尬,“这个……”
马炫道:“你自己琢磨,如果没有那样的心情,就回忆你痴迷过的女孩。多想想,让自己的心感受到。晚上独自躺在床上,黑暗中脑子想着她的一笑一颦,还有性|感的胸、腰身,你辗转反侧,渴望而不得。见到她时,你心里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衣着、语气举止,注意别当面表现出来。”
他沉吟了稍许,又道:“但是你会有一些顾忌。我暂时想到的,大概有三种担心的心情,一种是担心被拒绝、失去她;一种是怕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不好,轻浮不可靠;还有考虑自尊心,如果被她看不起,心里当然会很难受,你不愿意面对自我否定的心情。”
马炫接着又描述一些技巧上的东西,有一些专业名词,高煦听得半懂不懂的。
简单的一个场景,三人交头接耳准
备了许久,期间他们还不断地尝试一些细节片段。
高煦耐心地等待着。
他很快就认为,等待的时间是值得的,他看到了比话剧更有力的表演。话剧的现场情绪很有张力,但是难以避免表演痕迹,而金峰与王忆晴的表演、就像是真的。
很短的场景时间,寥寥几句台词,俩人的情绪变化非常丰富,却并不夸张。
金峰主动打招呼“真巧啊”,眼神里也掩饰的热情,假装很随意,语气却很认真。王忆晴应该有些许察觉,她带着礼貌而略显局促的微笑。接着金峰有点犹豫,终于吸了一口气,神态紧张、话也不太利索:“附近新开了一家茶点店,也可以点简单的午餐……”他说完似乎就有点懊悔。
王忆晴委婉地拒绝了,还努力找借口合理地解释。那种不自在的心情,在眼神与脸色中自然地表现了出来。而且她的脸微微变红,没有使用任何辅助道具。自然的哭戏或许不是那么难,但是脸红要怎么控制呢?或许只能入戏、凭借真实的感受。
金峰说:“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吧。”他的目光开始回避。他道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忽然变得冷漠,他的右手紧握,左手使劲捏住右拳,空气中恍若立刻有一个无形的龟壳、将他保护了起来。
高煦坐在那里,良久无语。
这场景让他忽然产生了现实虚幻感,他觉得,金峰和王忆晴可能真的有些微妙的关系;又感觉这完全是在重现工作室的生活场面,浓缩了代恒与余妮的关系过程。稍微冷静,高煦才理智地判断,这仅仅只是一场戏。
“戏是编的,不过演员需要用心入戏啊。”高煦道。
马炫点头道:“不止如此,也要配合技巧和天赋。我们很多人在生活里,心中的情绪大多是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如果没有技巧的加工,那就缺乏观赏性。怎么把技巧的痕迹化去,也是技巧之一。实际拍摄的时候,角度的掌握能降低演员的难度,更有表达侧重点。另外表演艺术确实需要天分,加之后天的学习,有的人悟性高、表演有灵性;不然组|织起来就特别难,特别麻烦。”
“艺术……嗯。”高煦沉吟道。
他沉默片刻,观察着马炫,很快又开口道:“我觉得马导演之前的作品,主要问题是投资太小,画质粗糙场景简陋,渠道也不够大。也许咱们可以尝试一下,更精良的制作。”
马炫听出了意思,隐约情绪也有点激动。
“我打算投资两部古装剧,先做一部普通的,平均两三百万一集(折合购买力约两千万元)。”高煦道。
马炫起身伸出双手:“两三百万圆一集的剧集,已经可以做得相当好了。”
俩人的手握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高煦才伸手、从余妮那里接过平板电脑,把剧情梗概给马炫看。至于酬金、以及与经纪公司的合作方案,高煦并不急着谈。实际签协议的时候,高煦希望王诚在场。
这是高煦和小余第二次在一起用餐。上次在公司院子里的食堂,今天在路边的一家快餐店。
从经纪公司办事出来,反正回去、也是去味道不怎么样的食堂。高煦便把车驶离主路,找了一处停车位,然后随便找了一家能吃饭的铺子,与小余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很热闹,各种各样的顾客,有穿得人模狗样的白领,也有一些居家打扮的市民,男女老少都有,闹哄哄一大屋子,其间还夹杂着店员大声传递消息的吆喝声。虽然开着空调,但铺面敞着,人又多,里面还是很热。
有几样食物可选,都是便捷简单的菜品。高煦与小余放弃了萝卜烧肥肠,烤鸭又太腻,他们选了烤鸡。
皮子烤得深黄的鸡肉切块、摆上半盘,另外半盘是从白水里捞起来的青菜和花菜,淋上一勺酱汁。再配一碗米饭、一碗紫菜汤,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店员好心提醒,白饭可以免费加。
作为一个亿万富翁,高煦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抬头对小余说:“味道不错,比公司的食堂好吃多了。”
“是呀。”小余笑道,秀气地小口吃着。
没过多久,高煦就把饭菜吃了个精光,肚子只是半饱。不过他也不想去添饭,差不多就行了。他好心说了一句:“不用慌,慢慢吃。”
小余咽下嘴里的食物,忽然说道:“代编剧确实邀请过我,不是请我去茶点店,而是去看电影。我没答应。”
高煦听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注意到了“茶点店”,正是之前在经纪公司、金峰表演时的台词。小余好像已经明白,上午高煦提出的那场戏、可能在暗示她与代恒的事。
高煦没法否定,否则就是撒谎了。他当时想到那个场景,实在不是有意的,只是临时起意,实际上他也不是很关心小余和代恒之间的事;不过后来一想,他确实是下意识地、从生活所见中得到了提示。
小余抬头看了一眼高煦。他继续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其实在刘总看来,我答应代编剧、并不委屈是吧?”
“现在人们是有权利选择,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高煦道,“上午的事你不要多心,没别的意思,怪我太草率考虑不周。”
小余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他并不知道我过去的经历,我只会对特定的人说。”
高煦忙道:“我没告诉任何人。你放心,我的嘴很可靠。”
小余道:“重要的不是那个,而是我对代编剧没什么感觉。”她想了想道,“他长得不丑,未婚,个子也很正常,但相貌确实……难以让人有多少心动的地方。”
“看看街上,大多人都是这样的。”高煦随口道。
小余道:“其实没什么、外貌并不是那么重要,主要是他别的方面也很普通。同样不怪他,只怪我。有时候别人旬末出去休闲一下,就能花他一两个月的工资;想到以后都要跟他过那样的日子,就挺没意思的。”
她坐在那里,手里的筷子没动,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现在只适合他那样的人,不过这样单身着,好像心里能莫名好受一些。”
“世界确实很丰富,我无意于劝说什么。不过,还是自己最靠得住。”高煦道。
小余强笑道:“好在现今女人单身也能活下去。”
高煦道:“是啊,有选择,不一定非得依附男人。”
这个时代的女人确实选择多样了,像孙静那样的人,要她依附男人、简直是对她的侮辱,连说句“美女表演才有观赏性”都能说是性别歧视。而小余不同,她似乎愿意主动依附男人,当然不是依附于代恒那样的平民。虽然高煦觉得代恒其实还不错,阶层普通、但挺有才华。
小余放下了筷子和勺子,动作很文雅,“不想浪费食物,可实在吃不完。”
“没事,西美区大平原上、生产的粮食根本吃不完,澳洲区和蒙古草原上的肉制品也很丰富。”高煦道,“走吧。”
小余道:“刘总的生活挺亲民。”
高煦明白她的意思,但没多解释。
俩人重新回到了宽敞的轿车里,高煦坐进了驾驶室,开车
继续沿着导航回公司院子那边。
老板开车,小余当然不能坐后排,她在旁边的副驾驶室。她的双腿并拢着,倾斜向高煦这边,而脸也朝着他。高煦有时候会转头看她,她多半会把目光转向别处。不过她确实时常在注视高煦。
“小余好像还没见过我的女朋友,王诚和小邓认识她,那时你还没来上班。”高煦用轻松的口气闲聊道。
小余应了一声,问道:“刘总要和她结婚吗?”
高煦转头笑道:“当然会,我认识她很久了。”
小余的声音道:“以前我认识的那个男人,他已经结婚了,也是很长时间。不过他的说辞,是与妻子没感情。”
“有可能他并没有说谎。”高煦道。
小余问道:“刘总呢?”
“嗯?”高煦又转头看了她的脸一眼,然后继续瞧着挡风玻璃外面,“怎么说呢?如果是以前的我,既会喜欢自己的伴侣,恐怕也会到处沾花惹草。但是如今不能那样干了。”
“为什么?”小余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高煦道:“她跟现在的大多女性不一样,还守着古旧的观念。而我觉得,自己反而要接纳一些当今的价值观。一来一往,不就融洽了?人有时候得相互妥协,如果要好处占尽,对方可能也会那么想。”
小余的声音道:“刘总说得好有道理。”
高煦再看她时,她立刻露出了淡淡的礼貌的笑容,这次她没有将目光回避。
小余至少对高煦的态度不错,甚至有特别的坦诚。
“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很难得,需要珍惜,但也不是缺了就活不好。咱们不用强求。”高煦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如果只是为一些表面的东西买单,为什么不干脆选择、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呢?”
小余没有发出声音,高煦也不多言了。
安静的车厢里,宽敞的内饰极有质感,高煦继续开着车、等待着到达目的地,这一切只是让等待的时间稍微舒服一点而已。
外墙那边的玻璃窗在偏东方向,一到下午,阳光就照射|不进工作室里。所以高煦往往会有些许错觉,感官上似乎比真实的时间要晚。
就在这时,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高煦的手机很少有电话,因为他设置了免打搅功能,没有存储的号码都打不进来。他便摸了出来,一看原来是个不常联系、但很早就存了号码的人,孙静。
高煦从办公桌旁边起身,走到了靠玻璃窗的角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诚,接了电话。
孙静的声音道:“还在忙工作呢?”
高煦道:“对,同时进行两个项目,稍微有点忙。孙总最近好吗?”
孙静:“很无聊。我倒不是非得上班,不过闲了这么久,人都快废了,挺怀念之前的日子。也许辞职的决定,稍微有点轻率。”
高煦的脸上笑了一下,他明白,孙静想起了高煦愿意提供工作岗位的承诺。不过这女人嘴上一直挺要强,并没有直接提起需要工作,却只说很无聊。
他没有马上回话,心里稍微琢磨了一番。
孙静虽然没有干过影视行业的事,但综合能力不错;他在天苏公司上班的时候、亲眼所见,相信自己的判断。孙静年龄不大就能做大公司的外贸部总管,学识必定也很过硬。
高煦手里的这个梦孵化工作室,将来应该会向公司化发展,有关融资、管理等各方面的事务,必须专业人才,不然再聪明的人也不懂现代企业。人才都能花钱招到,但孙静是个确定可靠的人选。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还在苏州的时候,妙锦似乎对孙静就有些许戒心。不过这种事,回头主动告知妙锦就行了,他和孙静主要还是工作关系,最多勉强算是朋友。
孙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终于“喂”了一声。
高煦“嗯”地发出一个声音,表示电话信号没断。
孙静的声音又道:“可想想上班的时候,也有很多烦心事。”
“围城内外么?”高煦脱口道。
孙静道:“哦?”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高煦道。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声。
高煦终于主动说道:“你要是不嫌我的庙小,可以考虑一下加盟咱们。工作室目前的情况,当然没有大公司那么多规矩,也有休息的时间。只要项目做完了,空窗期基本没多少事,来不来上班都可以,薪资照领。”
“听起来好像不错呢。”孙静道。
高煦道:“有空你到这边工作室来谈谈,就在太仓幻影动画厂院子里,一会儿我给你具体地址。”
孙静道:“就今天吧,我最近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正好下午的头脑清醒。”
高煦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说道:“那行,我在工作室等你。”
他把地址发消息过去后,便继续工作。
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下午四点下班了,孙静还
没到。今天轮到小邓值班,高煦便叫小邓回去,自己留下来值班。主要的事是等着办公楼里负责打扫卫生的人、来做清洁工作,然后锁门。因为工作室里有一些内部资料和文件,每天留个人晚点走比较稳妥。
好在今天妙锦回她家去了,高煦也不用非得立刻回家,无非少点休息时间。
快到五点的时候,孙静终于到了。她见面就道歉:“没想到路上那么堵,早知道就不坐出租车、坐轨道车过来。”
她为什么没有开车,高煦心里有点小小的疑惑,但没过问这样的细节。他说道:“没事,咱们先下楼。”
孙静穿着整齐的衣裙,还化了妆,比起上次去酒吧的形象、她又仿佛恢复了职业女性的样子。
之前高煦借用的公爵轿车、已经还给妙锦使用了,今天高煦上班开的是自己的跑车。孙静先是有点惊讶,上车后便伸手按住职业短裙下摆,轻轻抱怨了一句:“我觉得,坐你原来那辆千里雪更舒服。”
“在家里的车库,有一次撞坏了,我不久前才新买了这辆。”高煦随口道。
孙静道:“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上次在酒吧高煦付的钱,考虑到孙静的性格,他便径直说道:“行。不过今天小婉回她家去了。”
于是只有他们俩人。孙静挑了一家暹罗餐厅,要吃暹罗酸辣汤。汤里可以煮虾、海鲜,高煦也没有异议,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海里的生物。
颇有点异域风情的餐厅,菜品都是暹罗风味,不过店员厨师是明国人。装修不错,居然还配备了服务员专门煮海鲜、剥虾壳,据说是为了把握火候时间,让菜品的口感更好。以大明国的人工成本,这顿饭不便宜。
高煦主动提起:“我有个方案,一年固定薪资十万,项目结束后,我个人的纯利再给你百分之一。不算太委屈?”
孙静想了想:“上部动画,刘总的收入好像有几亿圆?”
“有的。”高煦诚实地点头。
孙静笑道:“待遇不错,你挺大方的嘛。”
高煦道:“这种工作室就像个体户,我个人出全资,不对别的股东负责。赚钱的时候,分给你们多点少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赚钱的时候,我还开它干什么?”
“是这个道理,不过公司制度有其好处。”孙静道。
高煦不动声色道:“到时候得靠你了。”
孙静听到这里,端起椰子汁道:“多谢刘总提携。”
“哈哈,希望合作愉快。”高煦道。
他喝了一口椰子汁,又道:“现在只有那么几个人,你要是做总管、却没什么人管,就叫总监吧。实际上什么职务无所谓,工作室里的人,都是接到什么事就干什么。”
接着俩人商量了一下,孙静先协助高煦处理事务,熟悉行业,跟进项目的具体进度,并帮他管理日常工作、包括工作室的公账。将来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她将帮助高煦组建公司。
目前孙静的工作强度、实际上不用那么高的薪水,不
过她找工作的方向,本来就是总管级别的管理职务,高煦这也算是花钱留人、提前布局人才储备。
晚饭高煦没喝酒,吃完了饭,他开车把孙静送去她的住所社区。然后打算回家。
到了地方,她却忽然说道:“咱们下车再说几句话吧?”
高煦解开安全带,站在了车子旁边,孙静从对面走了过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站在不太明亮的路灯下,城市已展现除了夜景的一面。
孙静的声音道:“那次在苏州,我就想在路边这样站一会儿,说说话。不过那回喝得太醉了。”
“周围什么也没有,而且还有点冷。”高煦道。
孙静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随后看向高煦,微笑道:“正因什么也没有,说话才有意思。电视、电脑、手机,工作生活的琐事,你不觉得有时候填的太满了?”
高煦笑道:“没觉得,我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或是看书。”
“刘总确实是个挺特别的人。”孙静看着他的脸。
高煦淡定道:“这话我也会说,一般是对美女说。”
孙静“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她收住笑容,用感概的语气道:“偶尔,还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女人啊。可就是不太好找。”
她的模样长得挺不错、特别化了妆之后,身材也保养得很好,而且家境似乎不错。
高煦心道:或许为了某一些需求,她可以考虑适当放弃另一些要求?这样的策略,不知道是否可行。毕竟像妙锦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她和高煦“以前”就在一起了。
高煦什么也没说,懒得管那么多。他礼貌性地陪着孙静站了一会儿,便道:“小心吹感冒了,回去休息吧。你调整好状态,最近就可以来上班。”
孙静道:“好的,多谢刘总开车送我。”
高煦点头道:“回头见。”
几天后,高煦找到了幻影电影厂的管理层,并联系经纪公司、开始进行实质性的协议签订。古装剧项目即将提上日程。
韦家作为幻影电影厂的控股方,在负责制作方面没有异议。但韦承华同时也是古装项目的出资人之一,许诺出资一千万圆。
于是副总裁韦继勋来找高煦谈过,对导演的人选提出了一些意见。大概原因是,韦继勋觉得马导演知名度不高,以前的作品市场表现也不太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也许马炫以往的作品、受诸多客观原因影响,比如投资不够、剧本不好等等,但也不能忽视马炫再次失败的风险。
高煦权衡之后,仍旧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认为马炫确有才能。而且高煦也在韦继勋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考虑:拍这部剧不是很在乎利润,制作成本有限,亏本也亏得起。
于是韦继勋无话可说,直接认领了那一千万项目投资。不过韦家投入这笔钱,显然也不只是期待这个项目赚钱。
高煦的剧集项目,投资还不到动画项目的一半,十五集的总投资约四千万圆;利润预期、也完全没法与动画电影比。正如王思奇等大多人的看法,来钱最快的还是电影票房。
但是高煦在古装剧集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剧组在西域省建造了一个拍摄现场。从509年到510年上半年,不到一年的制作期,高煦便两次乘飞机亲自,到拍摄现场观摩。他麾下的孙静也长期驻守在西域,将各种信息传递回太仓。
太仓的一家大型传媒公司,已与梦孵化工作室、签订了独家首播协议。
条款有点复杂,关键内容是采用浮动版权费的合作模式。剧集快完成的时候,对方旗下的一家付费电视台最先放映,接着在他们旗下的视频网站上架。收视率、播放量越高,版权费就越多,按照协议执行即可。
同时高煦还要跟进《动物城》的动画项目。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不过签订各种合同,协商合作过程中的事务,繁杂的事情依旧没法偷懒。总之大半年的时间,高煦又进入了忙碌的生活。
两个项目都进入市场之后,情况有点出乎意料。
《龙门客栈》在国内很快热播,电视台的收视率意外地节节攀升。作为制作方的太仓盛映电影厂、根据目前的数据进行评估,这个项目不仅不会亏本,还能赚不少钱。前期的独家播放至少可以收回成本,之后又能卖给别的电视台和网站、以及出口版权。所以盈利已是确定的事。
这种传统古装剧集,出口之后,起码日本国、朝|鲜国、安南国等地接受度是很高的。
独家首播的公司,已经表达了继续合作的意愿,他们希望稍微修改剧集结尾、以便拍摄续集。但高煦没有接受,他在古装剧上有自己的计划,不想再继续这个题材。
当然这样的决定,让韦继勋、传媒公司的人无法理解,因为外界现在认为,这个题材变成了优质项目。高煦的想法角度不同,他正在考虑武德时期的内容。
《动物城》最近刚刚全球同步上映,赚钱是意料中的事。
意外之处在于,这部动画刚上映,观察国内的票房趋势、似乎无法超过上一部动画《寻梦》;反而在国外市场的表现出奇的好。
按理不该是这样的情况,高煦觉得《动物城》的可看性不比《寻梦》差,何况还有淑妃金扇奖的光环加成,国内的观众却没有预计中那么买账。
这天“大舅哥”韦继勋来了,亲自来到梦孵化工作室。高煦把他请进办公室,让小余泡了两杯茶。
韦继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径直说道:“说实话,去年我真没打算在剧集上赚钱。”
“我知道的。”高煦笑道。
两人谈起这个话题,高煦便打开了视频网站,点出首页上的《龙门客栈》,将显示器挪了一下,让韦继勋也能看到。
记忆中让高煦印象最深的、是张曼玉参演那个电影版本,因为技术的限制,记忆里的电影画面、精细度还不如此时显示器上的剧集。
正在播放的剧集,服化道、场景细节、拍摄手法、演员演技,在高煦眼里都是电影级别的。高煦之前就看过了,剧集更注重人物关系和剧情,整个世界观也很圆润流畅。这部剧无疑是精良之作。
高煦的心情相当好,照这样的水平、如果继续拍武德朝的故事,传播范围和影响力必定不会差。
韦继勋看了一会儿,说道:“拍得确实不错,非常佩服。刘兄弟做生意,真是常胜将军。”
高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觉得这部电视剧、除了制作精良,也不得不承认创意走了捷径。各个时期都有大量的烂片,在市场检验之前、往往难以分辨;而他直接拿记忆里无数人认可的经典之作,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或许创新并不是那么容易,甚至不能只靠钱砸出来。在文艺上的创新就罢了,要是在科技上的创新,有时候直接就可以发动世界经济的引擎,绝非儿戏。
韦继勋的声音又道:“今天我到这里来打搅,主要还是因为大伯提到了你。”
“哦?”高煦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韦继勋道:“经大伯一说,我也意识到了刘兄弟的过人之处。你应该是第一次投资剧集,组织这样的未知项目不容易啊。”
“我身边的顾问也是挺得力的,至少没让我误入一些坑。”高煦轻松地说道。
韦继勋点头道:“刘兄弟确实很识人,像那个马炫导演,我当时就不看好。咱们俩谈论过,是你非得要用他。”
高煦道:“如今看来,没看错人吧?”
韦继勋沉吟片刻:“刘兄弟不懂导演专业,怎么作出确定的判断?”
这句话倒一下子把高煦给问住了,他想了想道:“主要还是靠直觉。我这人,很愿意听别人的分析和意见,但决策和结果我只靠自己。”
韦继勋愣了一下,与高煦面面相觑。
不过在高煦的心里,直觉其实是多方面信息汇总、产生的模糊总结。别说一个导演了,大不了只是影响一笔买卖,当年高煦任命的文武官员,动辄影响王朝运转、战争胜负,他不也是靠直觉干的?
韦继勋的眼神既有欣赏,似乎也带着类似嫉妒的情绪,语气有点奇怪:“大伯对你的评价很高。”
高煦看了他一眼,特意谦虚地说道:“承蒙韦忠明老先生错爱。不过韦老先生的生意,与咱们的不是同一种东西,应该有本质的区别。”
韦继勋道:“对了,十二国经贸会议下个月召开,地点就在太仓。到时候伯父也要来太仓,他让我带话,邀请刘兄弟同去。”
高煦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问道:“我一个做文娱影视的人,需要参加那样的会议?”
韦继勋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原因,像家父的资本规模就比刘兄弟大,也没收到邀请。不过伯父既然开口了,自有他的道理。”
“下旬给你答复,到时候我给韦兄打电话。”高煦道。他暂时还不清楚,韦忠明是否有什么深意,所以先随口留下余地。
“啊!”韦继勋顿时震惊地看着他。
高煦好言道:“小婉不太希望我整天忙于功利,我得先和她商量一下。”
韦继勋顿时笑出声来:“这种事她懂什么?你别管她!”
“韦兄是小婉的大哥,当然可以不管。”高煦笑道。
韦继勋轻轻摇了摇头:“好吧,不过刘兄弟最好不要拒绝大伯。小婉若是胡闹,我帮你劝导。”
“一言为定。”高煦伸出手。
韦继勋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说道:“那我就不多打搅了。记得尽快打电话来。”
高煦将韦继勋送到电梯口。
他回到大厅,走到办公室门口,叫了一声孙静。等她出来,高煦便当着几个人的面说道:“现在,项目到了收获的季节。之后没啥重要的事要做了,咱们只需要等待。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寻找下一个项目题材。明天我就不来上班了。”
孙静点头道:“剩下的事,我帮刘总照看着,祝你假期愉快。”
高煦看着她:“很好。等后面的事情办完,你就让大家放假。明天开始,上班时间也不用再那么严格,如果谁有事情,可以迟到、请假,反正事务不多了。”
孙静笑道:“刘总真是挺好的老板呢。”
高煦也露出了笑容:“就这么几个人,倒腾那几个钱,不用太紧张。再说项目开展的时候,大家都很努力认真,感谢诸位。”
大厅内外传来了零星的掌声。
孙静道:“几亿圆的项目,被你说得那么轻巧,刘总大气。”
项目的收益已是八九不离十,这时候当然可以说几句轻巧话。高煦“哈哈”笑了一声,便离开大厅,往办公室走去。
他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说道:“孙总监、小余,要是有人联系你们,问起剧集内容的创作人,你们记得联系我。”
“好的。”小余最先应答,她和孙静点了点头,神情都有点不解。
高煦没多解释。他走到王诚跟前聊了两句,拿起了一叠最重要的纸质文件,然后找了个袋子放进去。收拾好,便抱着袋子下楼。
高煦把袋子放在跑车的副驾椅子上,然后坐到驾驶室。他没有立刻启动汽车,继续坐在车里冷静了一会儿。
工作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而且资金将变得更加雄厚。高煦犹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目前正在播放的古装剧,里面有少量隐秘的细节。时至今日,却仍然没有几个妃嫔们消息;可能因为暗示的细节太少,也可能她们还没看到这部剧。
不过以后、等到高煦做出了有关武德皇帝的剧,她们就不应该错过了。如果她们确实在“这里”的话。
那个时代的人,当然会对那个时代的剧感兴趣。
平时高煦不太喜欢看电视。不过今天妙锦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他渐渐被电视节目吸引了注意力,于是停下手里的琐事,坐到了妙锦的身边。
电视画面里有个演播室,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像在说相声一样谈着《动物城》动画。既不像新闻,也不像娱乐,似乎是一种戏谑现实的节目。
妙锦见高煦坐过来,便说:“这家电视台,应该比较偏向左翼观点。”
高煦脱口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左翼右翼之分?”
妙锦道:“本来就是舶来品,那是外国人对明国政|治的说法,国内并无明确的左右之分。所以我们一般不用这样的词,平时听不到很正常。”
她看了高煦一眼,又道:“如此分类,起初出现在法国革命时的议会,后来演化出了各种诠释,在每个国家的含义都不一样。在我们明国国内,现在的右翼主要是指保守派、民|族主义者,左翼就是国际派、主张平等博爱的人。”
高煦笑着问了一句:“你是哪边的?”
妙锦道:“我是女人,管什么政|治呀?不过我刚才的话,属于右翼立场,是传统保守的观念;但女权者一般都是左翼。”
高煦随口道:“意料之中,女人嘛,直接投靠胜利者、成本最低,还需要什么民|族主义?”
妙锦笑骂道:“你真是顽固的封建残余。”
但她只是在开玩笑,接着又很平静地说道:“目前明国的大家族、包括韦家,还有绝大多数上层精英,几乎全是右翼。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本质就是经济危机后、民族主义失控的灾难,而大明是战胜国,所以原来那些民族主义者、至今一直掌握着主流政见和权力上层。”
高煦摩挲了一下额头:“那我这种封建残余,应该算是右翼吧?”
妙锦指着电视道:“显然大家认为你是左翼。”
这时电视里的男主持人道:“起初我以为它是童话,后来才知道是寓言。”
女主持人立刻接过话道:“小孩看‘闪电’,大人看偏见,这不就是动画片的全家乐吗?”
男主持道:“你说得对。这个梦孵化工作室的老板、就是去年淑妃金扇奖作品的出品人,今年他还能得到‘京师’的奖项吗?”
他把京师两个语气加重,并露出了揶揄的笑容,似乎在暗示京师的政|治倾向、以及上层的右翼思维。
女主持人道:“不管怎样,《疯狂动物城》非常火爆,并且国外的票房,已迅速超过了国内,在网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论。我们先来看看国外同事传回的直播。”
电视画面一转,一个视频放大到全屏。视频环境大概是国外的一个商业区电影院外面,周围的画报招牌都是外文字母。有许多人从一道出口走出来了,摄像机来到了一个黑人小伙的面前,然后出现了同步翻译的对话。
外国黑人小伙说他刚看完了《动物城》,“很好看,我认为它在隐
喻人们的偏见与狭隘。这是真实存在的,在刚才我就听到别人说,九成黑人孩子从小没有爸爸。”
直播记者问道:“你认为这不是事实,只是偏见吗?”
视频里的人道:“他们说的是事实,但也是偏见。他们不愿意接受不同的观念,认为爸爸跑掉了,是因为他道德差。其实你只要了解一下,我们部落的人都那样,只是在这里被人们强加上了道德指责。”
记者道:“你是卧底吧?”
“啊?”小伙一脸认真地看着摄像机,皱眉道,“你们明国人的偏见歧视,比这里的人们更不能让人忍受,我讨厌明国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去明国生活的原因。”
被人当面这么说,记者好像有点上头,他反驳道:“我认为你没去明国生活,是因为无人机(入境管理局有很多无人机)。”
小伙展开手臂,张大嘴“哈”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记者道:“站住,你想攻击我?”
小伙道:“你看,你的偏见毫不掩饰。”
记者的声音有点生气了:“我听说你们爱装富豪,骗了女人怀孕,就立刻跑路。”
小伙道:“她们只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喜欢钱,能上当吗?”
视频忽然中断,画面突兀地换到了演播室。主持人好像有点看不下去了,男主持人临时强笑道:“卧底?”
女主持人道:“不能因为一个人,就代表一群人。而且刚才那个外国人说得很好,我们不能只用自己的观念、那样去看待不同的文化。”
妙锦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转头说道:“刚才那个在法国的记者闹了笑话,会被电视台开除吧?”
高煦道:“不一定,这节目效果挺好,这样的笑话能增加收视率。什么左翼右翼,其实都是生意。《动物城》里也是这样的暗示。”
妙锦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反正我挺讨厌外国人的,像我们在安南夜市遇到那种。”
她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电磁炉旁边烧水。
高煦拿起平板电脑,打开网页,立刻看到了《疯狂动物城》已上首页热搜。看来不管国内票房如何,至少话题已变得非常热门。
甚至有议会议员也出面说话了。高煦好奇地浏览了一下网页上的谈话内容,好像是针对最近的国外舆情、有关大明移民法|律的争论。
议员说了很多好听的废话,大意是明国高层完全没有歧视思维,主流也在反思百年前爆发的极端民|族主义、以及所带来的战争破坏。
文章的题目是:朋友不用成为家人。
明国平等尊重地对待海外的各国民众,视为朋友。而移|民条款是议会通过的合法法律,因为明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自生文明,人口够多,没有必要转变国策,所以政府选择了另一条对外路线,包括帮助各国建设家乡、提供经济援助和安全保护等措施。国际和平联盟组|织也多次
赞赏大明国政府,在诸多全球性|事务上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高煦又搜索了出入境的法律条文,看了许久,发现明国的对外法律果然非常保守。他想起了安南人阮玲的遭遇,确实挺难的。
如今的世界日渐开放,外国人要到明国旅行、旅居倒是不难,但是来工作或移民几乎不可能。
大概只有各领域的顶级天才,才有可能得到明国国籍。而结婚、生育这样的简单路子都是没用的,政府不承认在国外登记的婚姻;那么在外国登记的婚姻到明国就没用了,婚生儿童只能是外国国籍。如果非婚生子、或是找不到外国配偶,孩子由明国人这边抚养,也只能登记西美区、澳区的身份,永远得不到本土国民身份。
过度保守的国策,被很多人指责为种|族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所以明国政府在这方面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那些想来明国生活的人,一直在诟病这方面的法律。
之前高煦没有专门了解这些条文,太枯燥了,这时他才特意阅读。作为世界的领袖,大明竟然长期奉行极度保守排外的国策,倒真有点出乎意料。
也许妙锦说得对,二战时那些保守派、民族主义者根本没有退出权力舞台,因为他们是胜利者,打败了世界上多数国家的联盟。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高煦一向相信战争塑造国家地位,特别是主力会战。
不过他在选择《动物城》题材时,确实没想到舆论是这么个情况,还能引起政|治争论。也许韦忠明邀请高煦去参加会议,说不定有点这方面的考虑?如果是那样的话,高煦便不能回避了。
他沉默着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意外的舆论。现实与他的固有想法、差距有点大,之前他想起偏见歧视时,其实下意识的感觉是“被偏见歧视”,主要受第一世的固化思维影响;然而眼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明国人反而是施|害者。
妙锦泡好了茶,坐到高煦身边,把茶杯递到他的手上,然后凑过来看高煦的平板屏幕。
高煦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妙锦,恍然道:“对了,大舅哥带了话,叫我去参加什么十二国经贸会议。你陪我一起去吧。”
妙锦撇了一下嘴,大概是因为高煦口误说出了“大舅哥”这样的称呼。她轻轻地问了一句:“我一个学生,能参加那样的会议?”
高煦道:“昨晚我查了一下,有一场音乐会,咱们去免费欣赏。至于什么会议,我去也是打瞌睡,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
“真的不关心?”妙锦微笑看着他。
高煦观察着她的神情,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内容,忙道:“你不要误会,我没兴趣参与什么政|治,只是随便看看。”他顿了顿,说道,“且不管真理是怎么样的,至少现在明国的当|权者非常强力,我很放心。”
妙锦柔声道:“你不要觉得我在干涉你。”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高煦道。
妙锦笑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
电视里播放着大段的广告,但没人去换台。
妙锦正在做琐事,准备着午饭的食材。高煦开始检查他的各种仪器,都是前阵子陆续收集齐的一些测量工具。
有射线检测仪,说明书上描述,可以检测辐射射线,包括紫外光、激光等电磁波。有扭称实验装置,能测出引力常量。以及空气测量仪。
另外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小型装置,总之除了不好搬运的大型仪器,能测试一般常数的仪表,他都尽力买了回来。
妙锦偶尔会好奇地观望这边,但她还没问,可能已经猜出高煦要干什么了。
高煦只等她问,便会明确告诉她。因为他要去找黄山那个山洞的时候,准备叫上妙锦,先去实地考察,也便一起认好地方。
这些仪器,就是为了测量山洞内外、是否有异常的数据差别。
兴许一切都只是瞎折腾,那个神秘的源泉、极可能是脱了离现代凡人认知的东西。但高煦作为凡人,也只能利用这些东西,别无他法。反正试试总没坏处,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最近正好休假,时间比较充裕。高煦决定,参加完十二国经贸会议之后、便带着妙锦去黄山。
想到山洞里的景象,高煦的心情有点复杂,手里的事也不知不觉停下来,坐在那里发了一阵呆。四百年过去了,棺木应该已经腐坏,遗体早就变成一堆堆骸骨。等看到那景象时,不知他会是甚么样的心情。
复杂的心情中,高煦怀念着曾经相互陪伴和依赖的人们。在他心里,她们主要不是妻妾、而是亲人。以前特定的历史环境和身份下,大家确实就是家人。
这时高煦又有些忐忑。大概因为最近播出的古装剧,已经放出了一点信息,她们好几个人、却无一人有音信。不过目前的隐秘信息太少了,所以高煦还抱着希望。
她们究竟是否幸存于世?究竟能不能找到?人与人之间,大概真的只有一个缘字。关联性如此之少,却是在更大的时间尺度上、仅剩的东西。
闲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时间过得很快,旬末很快过去了。高煦准备一番,便驾驶妙锦的轿车去太仓国际会场。
白天他一个人去,因为会议席位是事先定好的。参会的人要么是政府人员、要么是资本集团代表,没有让不相干的伴侣到场的理由。
高煦准备去凑个数,混时间到傍晚后,便等到妙锦过来、一起去参加音乐会。音乐会可以带同伴,在高煦眼里、那才是唯一有点乐趣的活动。
上午开大|会,地点在一处会议主厅。高煦刚到的时候,就接受了安全检查和身份验证,所以只要到办事处领取一张身份牌,走进去就行了。
周围有很多大明国政府的安全人员,陆续到来参会的人也非常多。十二个主要经济体的各界人士齐聚一堂,十分热闹。
“小刘。”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煦转身看到了韦忠明。韦忠明身边簇拥的好几个人,他们都带着身份牌、穿着正装,当然都是好像不认识的人。
韦忠明头发几乎全白了,不过衣冠整齐的样子、今天的精神状态似乎挺好。他很和蔼,架子还不如普通有钱人大,微笑着主动伸手过来。
高煦握住他的手:“韦老,幸会幸会。”
韦忠明好心地提醒道:“牌子上有号码,按号数入座。”他伸手拿起高煦的号牌,“你的位置应该就在我旁边。”
高煦谦虚地说道:“多亏韦老提醒,我还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会议。”话虽这么说,高煦心里却觉得很无聊。
接着韦忠明又引荐了一下身边的人,当然高煦基本没记住名字,反正不是政府的人、就是资|本家。
一行人进了大门,在巨大的大厅里、找到了座位。大多数人都就座了,人们在非常有创意的半旋体大厅里齐聚一堂。会议还没开始,空气中有点吵闹,笼罩着无数人说话的“嗡嗡”噪音。
韦忠明转头过来,靠近高煦说道:“听说晚上的音乐会,小婉要来参加?”
高煦点头道:“对,我们说好了的。”
只是简单的对话,不过俩人交头接耳的细节,马上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好几个人侧目看过来。还有个记者敏锐地把摄像机向这边转过来,取了一个镜头。
虽然韦忠明和高煦都非常低调,但认识韦忠明的人还是会默默地关注他。
韦忠明又把头轻轻靠过来:“明天主要是分会场的会议,你可以带小婉去看海军的船队。去东南面的海边就行,有两个航母编队从杭州湾过来,是检阅编队,比较有观赏性,平时可是见不到的。”
高煦道:“我刚知道这事。一会儿见了小婉,和她商量一下。”
等了一阵,会议终于开始了,先是一个官员到前面去讲话。
果然正如高煦预料的那样,这样的会议十分无趣。因为高煦平时没有系统化地了解这些事务,所以就像一个差生、忽然去听一堂课,当然不太容易听得进去。好在不用考试。
高煦假装认真地倾听,很礼貌地没有玩手机。他偶尔换个坐姿,就像睡觉翻身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终于结束了。韦忠明就坐在旁边,散会后,高煦当然与他同行离席。
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带引下,径直去用餐区,并被告知可以午休一段时间。许多人都在大厅里用餐,忙碌的服务员在桌子之间穿梭。
韦忠明走到了一个电梯口,身边的几个人却没有上电梯。高煦稍作犹豫,便跟着韦忠明走了进去。
下了电梯,俩人走进了旁边敞开的门,绕过一道现代风格的大理石屏风,大概七八个陌生男人从一张圆桌旁站了起来。
韦忠明和他们握手打了招呼,然后为高煦引荐了一下。一个竟然是内阁成员、首相副手,还有王家家主等人物,不过其中有个人身份最特殊,介绍是假物院高职位的科学家。
高煦顿时明白了,自己大概是误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圈子。“刘刚。今年他投资的那部动画挺不错的。”韦忠明指着高煦,简单地说了一句。
内阁官|员道:“我们听听左翼的言论,应该是有好处的。”
另一个人附和道:“对,就像兴宗时期的情况,正因为有丰富而不同的学派声音,客观上我们才逐渐发展出了比较稳固成熟的体系。可后来内部再次失衡,反而促使了激进冒险。二战前我们已在顶位,根本不该去赌国运的,当时的那些人显然失去了理智。”
高煦终于忍不住说道:“诸位可能对我稍微有点误会。”
他说罢比划了一下手势,却发现有口莫辩。他无法解释制作《动物城》所产生的乌龙事件。又因为立场发生了微妙变化,高煦忽然对诸如国际平等这样的观念、不感兴趣了。
韦忠明对其他人说道:“刘刚不同于那些只顾胡说八道的左翼人士,他是个理性可靠的人,并且有不同寻常的见识和天分。”
高煦一脸无奈。
内阁官|员问道:“刘先生有没有兴趣从|政?”
高煦沉吟道:“暂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以平民的眼光看,对大明国的情况总体感到乐观。其中虽然存在一些问题,但现在还看不到爆|发的危险。话又说回来,人类社会有过完美的体系吗?至今还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吧。”
刚才提到兴宗话题的官|员点头道:“刘先生言之有理。我们的好日子又过了一百年,现在有些人,便是满脑子的大同世界。可世界上的人,真的已经走出了丛林?”
高煦转头看着他,说道:“阁下刚才提到的激进冒险,指的是民|族主义失控吧?结果确实是坏事,但我认为,经历那样的阶段、应是必要的过程,起码能抵御逆向民|族主义。国家盛衰无常,起落难料啊。”
官|员的目光在高煦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刘先生确有左翼倾|向?”
高煦道:“本没有左右之分,我与在座的诸位是一样的情怀。”
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韦忠明也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高煦又不动声色地开口道:“现在都讲理性、利益、制衡逻辑,然而利益并不就是一切。平时大家过好日子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咱们遇到艰难与失败,陷入混乱否定之时,如果完全没有了信念与情怀,毅力从何而来,如何还能相信希望存在?”
人们收起了笑容,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高煦刚进入这样的场合,也不太了解情况,所说的话、或许也与大家平时的言论风格不一样。不过高煦懒得管那么多,反正说自己想说的便是了。
就算人们暗地里觉得他在说大话,也没有关系。高煦自己很从容,很坦然,因为他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也认识过那些胸怀天下的文武、如何在残酷的战争中守护着皇朝。值得庆幸的是,屋子里的这些人、似乎也不是什么蝇营狗苟之辈。
韦忠明的声音道:“我们需要积攒小刘这样的人。”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高煦携妙锦的手,跟着人群走进了音乐大厅。
人们都穿着盛装,尤其女人们,无不精心打扮。有的穿着襦裙、或袄裙风格的传统服饰,有的是现代时装打扮。一个个身影,仿若在古典与现代之间徘徊。
其中还有很多外国人,应该都是来太仓参加国际会议的。
若论趣味性,大家可能更愿意去看一场电影、而不是欣赏这样的纯音乐。不过今晚的听众仍然很多,听众席渐渐坐满了。
或许其中有人是看重音乐会的稀罕、平时并不经常参加,也有人只是看重它的格调。
而高煦主要的快乐,来源于陪在身边的妙锦;想象一下,如果他独自前来、或者陪着不相干的人,那感受恐怕会一落千丈。他愿意和妙锦在一起,体验各种各样不同的经历。所有的事,都会变成共同的回忆。
大厅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很有层次感,乐团所在台上比较明亮,观众席上的光线稍暗。
妙锦轻轻抚了一下襦裙,坐到高煦身边。漂亮的交领、让她的脖颈姿态更显端庄,奇妙的青春容颜有着婉约的气质,她那明亮的眼睛带着微笑,光洁的朱唇仿佛泛着光泽。
她察觉到高煦的目光,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期待的笑容。
乐团从《理想国度》的系列乐章开始。因为高煦听过这个系列,所以开场就听出来了,但他从未在现场听过。而且今晚的演奏、是按照时间顺序的完整乐章。
音乐有其抽象性,在场聆听的明国男女、外国人,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官。
渐渐地,高煦也沉浸在氛围之中,进入了音乐表达的世界。
那节奏起伏的声音、回旋在大厅的旋律,有时仿佛感受到了波澜壮阔的抗争,有时隐约让人看到了混乱荒诞的世界、灯光也似乎随之黯淡。
乐章渐行渐缓,如同田园原野上的轻风,终于让人松了一口气。
史诗一样的系列,古典与现代的乐器交相争鸣,合为整体。恢弘的段落刚过,节奏才轻缓一些,弦声又急剧地攀高,继而多种乐器齐鸣,仿佛是人类对理想的追求、以及永不停止的求索。
数千年的时光、凝聚在了那个混乱变革的时代,再浓缩成一场音乐会的短暂时间。只要用心倾听,高煦便能受到深深的震撼。
在虚无的空气中,他看到了一个古老的文明,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如何认识到自己来自何方、将去何处。其中有过沉沦、激进的段落,最终走向了自信与从容。
数百年后的今天,工业文明初期的那些理想、大部分真的实现了。但眼前的世界,仍不是理想的国度,它还在缓慢地蜕变着。
音乐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一些人神情激动、甚至在含泪鼓掌,更多人被裹挟着,加入了其中。
直到音乐会结束,高煦带着妙锦走出了大厅,他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息。现场的气氛,确实不一样,不仅在于乐团的演奏很精彩,实际上还有听众们的共鸣影响。
高煦坐在公爵牌轿车的驾驶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一切都很完美。”
夜色已深,此地离春江区住宅有点远。
高煦想起了上午韦忠明的建议,说是明天可以去海边看海军编队。他与妙锦谈论起这事,妙锦也很乐意陪着他前往。她好像也和高煦一样,在一块儿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有兴致。
于是俩人不打算回家了,高煦先在网上找到一家靠海边
的酒店,便径直驱车往东南方向行驶。
到了酒店,高煦查了一下相关的信息。明天从杭州湾过来的海军编队,一共有两个航空母舰群,即郑和号、要塞号所在的第十二、十三海军总队。
它们之前部署在中美洲执行任务,最近才返航本土,航线通过大江入海口,然后前往北方军港检修。这两艘航母服役的时间太长了,时不时就需要修缮。海军编队到了本土区域,行踪是公开的,大约在故意向世人展示。
高煦了解到,海军编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观赏性,各舰之间间隔很远,肉眼看不到几艘,还有潜艇在水下根本见不到。庞大的舰队、只有组成密集的检阅队形,才具有视觉冲击力。明天它们从沿海通过时,正是检阅编队。
网上还能查到舰队航行的大致时间。高煦和妙锦明天得早起,否则容易错过。不过这样也好,顺带可以去海边看一次日出。
第二天还没天亮,高煦就和妙锦一起开车出发。
海边有一条公路,车子在沿海公路上行驶一段路,就能看见一个岔路口,岔路通向东海海面、前面是一处观海台。这样的观海台不止一处,高煦和妙锦只需要选一处就行了。
人工修筑的观海台广场上,已经停了许多车辆。天刚蒙蒙亮,正在海边游逛的那些人,估计都是来看军舰的。除此之外,这里只有海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景点。
高煦把车子停好,从挡风玻璃向天边观望了一下,转头道:“军舰还没来,日出也还得等等。外边海风大,你在车上坐会儿,等一下我叫你。”
妙锦轻轻拉了一下深色的外套:“没事。”
他们打开车门下了车,妙锦从对面绕行过来,靠在轿车旁边,与高煦站在一起。俩人一起瞧着前面宽阔的海面。海边一般都有风,好在今早的风不大,恰好能吹起妙锦的长发。
站了一会儿,妙锦忽然转头道:“高煦,你是不是要去那个山洞?”
高煦毫不犹豫地答道:“是,你和我一起去。以前没留意、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回咱们仔细察探一下。”
妙锦沉默稍许,问道:“我们真的还能再次新生?”
高煦怔了一会儿,没法确定地回答这个问题,他沉吟一阵,说道:“不太清楚。”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万一没能找到其他人,咱们俩今后归宿的位置、就不能有丝毫错位,要准确地放在之前的地方。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妙锦又问:“是不是可能找不到她们了?”
高煦心情复杂地点头道:“有可能,等我再制作一部古装剧试试。如果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人,那么未知的变量就更大了。”
他默默地思索:自己不能决定结果,但能决定行动。他应该尽力去寻找,因为过程本身的意味、就是高煦还想念着那些人。
妙锦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要太执着。就算我们只剩当下,也不算是什么遗憾。因为大家迟早都会死亡。”
高煦不置可否,伸手握住了她柔软的纤手:“你是对的,大概只有现在拥有的东西、才最真实。”
妙锦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那你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高煦转头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很好奇,想再看看、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俩人暂且停止了交谈。
高煦的思绪还在刚才的话题中,他想到了人们狩猎采集,然后|进入了农业时代、有了王朝兴亡,
接着总算是赶上了海航开拓、工业化文明。但世界又缓慢下来了,至今已经有过两次全面经济危机。
今后,应该还会有新的文明革|命,从根本上改变社会的运行逻辑,如同人们从田垄间走向工厂、从乡村走向城市。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总之高煦不想从这个世界消失掉,他想看见。自己无须再有什么作用,只要有知觉就行了,他痛恨那未知的恐惧、痛恨时间的永恒。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回望东边,朝阳渐起,海天之间仿佛骤然变得明亮。
高煦和妙锦一起眺望天际,观赏着日出美景。
“哗、哗……”层层叠浪,毫不停息,海浪不断向岸边涌来,深色的海浪中、正翻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浪花。遥远的天边,云朵隐约呈现出抽象的形状和颜色,人们可以把它们想成任何意象。
高煦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开阔了一些。他最初出生在内陆地区,后来却尤其迷恋大海。他喜欢海,它是向外的,让人联想到更辽阔的世界、更精彩的人生。
遥远的海天之间,一声汽笛声从风中吹来。妙锦的声音美妙而带着惊喜:“船来了!”
果然有成排的影子、在海浪之中隐约可见,它们忽然就出现了。风中似乎还有奏乐声,高煦侧耳倾听,听出了万里金陵的曲子。乐曲在海浪中听不真切,它从远远的军舰上响起,却仿佛是穿越了四百多年的时间,让人感概、让人有点恍惚。
高煦知道,庞大的大明海军编队、会渐渐变得清晰,那首古老的乐曲也将更加清楚,只要站这里再等等。
极目眺望,天边笼罩在霞光之中。无尽的海浪深处,有着未知,也有着期待。(完)
西风紧
2020,3,16
……
……
《大明春色》到这里就完本了,感谢书友们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如果没有你们的共鸣,那么文字就会失去一切灵气。因为水平有限,这本书中间、可能有一些不那么尽人意的地方;后期更新也慢,不稳定。总之并不是“一切都很完美”,望大家海涵。
但我的态度是认真的,这一点书友们可以感受到。我在用灵魂写作,用有限的幼稚的那一点点才华,用心地写作,希望它言之有物,并有趣味性。人都需要精神给养,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提供这种给养,如果你喜欢西风的文风的话。我认为自己在干着一件有意义的事。
“人与人之间,大概真的只有一个缘字。关联性如此之少,却是在更大的时间尺度上、仅剩的东西。”我写了好几本书了,不想这一本书的完结、就是缘分的终结。希望开新书的时候,还能与熟悉的你们再续前缘。
之前我和纵横中文网签订过一份长约合同,不出意外的话、新书仍在纵横发布。
时间大概在一个多月后,这次必定不会拖延,因为今年经济压力有点大,开新书了多多多少有点稿费。另外新书的更新,当然也不可能像《大明春色》后期这个造型,总得追求点成绩。
到时候大家上纵横来看看;或者关注我的qq签名、qq群,都会发布新书信息;另外新浪微博号是“西风紧”,平时没什么动态,开新书也会发一条。
最后祝大家生活幸福,心情愉快。这不是离别,我还会回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