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的内部空间很大,但却并没有追求过分的奢侈与豪华,每一个细节都显得很精致舒适。
周宇走进了舱门,在韩新颜的引领下路过了休息区,最终被带到了亮着明亮灯光的会客区里。
柔软的真皮沙发规律的排列着,柔软的地毯犹如云棉,会客区里环绕着轻微柔和的音乐,沙发中央区域的水晶茶几上摆放着果盘,周宇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的李天澜正在往茶壶里倒水。
就是简简单单的倒水。
把茶叶放在茶壶里,倒进热水,少顷,在把水倒进杯子里。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但茶叶很不错,或者说是非常不错,所以随着热水的注入,茶香很快就弥漫出来。
似乎感受到了脚步声,脸色苍白的李天澜抬起头,笑着站了起来。
周宇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越过了韩新颜,主动对李天澜伸出了双手:“陛下。”
李天澜伸手跟他紧紧握在一起,另一只手轻轻打赏来拍了拍,笑容有些歉意:“周市长,很抱歉,我以为还在北方市,我从荒漠出来的时间不久,大堆的事情,忙晕了,刚才如果不是新颜提醒我的话,我们恐怕就要错过这次见面了。”
这个解释详细而诚恳,带着满满的诚意。
周宇明显有些激动,握手的力道更加用力,摇头笑道:“陛下不用说这些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东皇宫和轩辕城近来发展非常不错,但千头万绪,需要陛下操心的事情肯定不少,陛下能记得我,我已经很荣幸了。”
李天澜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周市长请坐。”
“陛下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比陛下年长,如果您不介意,叫我一声老周也是没问题的。”
周宇微笑着坐了下来。
弯腰倒茶的韩新颜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撒出来。
老周。
这个称呼听得新奇,恐怕周宇自己说出来都会觉得奇怪。
他今年四十二岁的年纪,是整个中洲最年轻的总督级高官之一,只有邹远山,王静心等有数几个人能跟他并列,这个职务,加上他的年龄,说年富力强都有些不合适,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年轻有为了,估计周宇进入仕途以来从来没有听到类似于老周这种称呼。
“称呼无所谓。”
李天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递给周宇一支香烟:“无论什么称呼,周哥都是我尊敬的人,我很希望东皇宫能够在多一些类似于周哥这样的支柱人物,只不过...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话无疑是狠狠捧了周宇一把。
但周宇最在意最激动的却是李天澜的形容。
支柱!
这个含义清晰而明确,意味着什么,在明显不过。
他接过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才微笑道:“要说支柱,陛下才是东皇宫最大的支柱,从各方面来说,陛下在,我们其他人才能有发挥的空间,也有足够的动力。”
韩新颜退后了两步,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场谈话。
秦微白说她现在就已经可以胜任东皇宫首席财政官的工作,论专业能力,她确实没有问题,可说到底,她也只是比李天澜大一岁的年轻女人。
李天澜很年轻,但他的个人实力和背后的支持力量已经足够支撑着他站在最高的巅峰上看风景。
而韩新颜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她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成为一个秘书很容易,但成为东皇身边的秘书,却难如登天。
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在学习,提高着自己。
周宇无疑也是值得他学习的对方。
他观察着对方的言行举止,看着他用最正常自然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诚恳的态度说着比较肉麻的话,摆着低姿态,跟李天澜自然而然的商业互吹,话题不动声色的转折,从东皇宫的自己人变成了东皇宫的一员,直白但却并没有丝毫突兀的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这场谈话虽然刚刚开始,但双方似乎都已经收到了满意的答案。
韩新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李天澜夹着烟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与周哥完全是一体的,的进退对于东皇宫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们会尽全力的帮助,给更大的支持,以及更大的发挥空间,这也是这次我跟谈话的目的,事实上,葬礼结束之后,军师就提议我跟见一面,只不过东皇宫内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顺,我没有具体的,详细的规划,自然无法给周哥具体的承诺,所以我就想着把见面往后靠一下,不过...呵...既然今天见到了,谈谈也是好的。”
“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周宇的嘴角带着些许的笑意。
李天澜和东皇宫会给他最大的支持,这自然也意味着他要做事。
军师的盛世基金在中洲发展了很多年,触角无数,金钱可以带来利益,而庞大的不可想象的金钱带来的则是牢不可破的盟约,对于北方集团来说,军师和他们几乎已经完全的捆绑在了一起。
周宇是这样。
如今的中洲议会理事,北方集团领袖周云海是这样。
北方集团中唯一的一位议员夏秋灵同样也是这样。
新集团的成立,最核心的框架应该是吴正敏和白清浅组成。
然后李氏的一些残余力量会进一步靠拢过来。
而随后,豪门集团的一部分力量和北方集团近半的力量都会自动成为新集团的核心。
如此看来,新集团的阵容已经很恐怖。
但新集团出现之后,如果撇开豪门集团和北方集团的支持,到时跟东南集团蜜月期结束,新集团的势力在几个老牌集团中仍旧显得有些稚嫩。
李天澜会给他们支持,但却不会太多,不是不想,而是顾不上。
他成立新集团,是想要借此得到支持的,而不是单纯的支持别人。
所以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周宇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从北方集团到新集团,这不是一句话或者一句表态的事情,他也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立场,同时巩固自己在新集团的地位。
李天澜轻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听说钟永明的控制欲很强?对华亭市府的一些事情,也比较严格?”
周宇目光一闪,淡然一笑道:“议长平日对市府的工作确实比较关心,但具体的事物,特别是比较敏感的事物,他是不怎么插手的。”
这句话从另一个方面似乎也说明市府的一些工作,特别是比较敏感的东西,钟永明根本插不上手。
李天澜眯着眼睛看了周宇一眼。
周宇是市长,钟永明是议长。
虽然级别上,钟永明高了一级,是议员,但其实在华亭的体制上说,市长并不能算是议长的下属,而是议长的搭档,周宇级别虽然低一级,但他是北方集团的接班人,这个身份也足以弥补他级别上的一些劣势,所以他具备做一个强势市长的条件。
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些支持。
李天澜想着在华亭的一些暗中部署,轻轻敲了敲茶杯,笑道:“周哥,我还没有跟云海部长见过面,不过我想,他
对的期望应该不止于此,东皇宫对的期望,同样也不止如此,东皇宫的支柱,理应是一个可以掌控全局的人,我无法给长远的计划,但起码可以定下一个短期的目标。”
他顿了顿,笑道:“华亭很美,我很喜欢。”
周宇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灼热。
他轻轻笑了笑,点点头:“我明白了。”
透过机舱的窗户,看着机场外的辉煌灯火,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也很喜欢这里。”
李天澜点了点头:“我回天南处理完一些事情,会尽快去一趟幽州,如果可能的话,会给一些支持。”
周宇的内心猛地一跳,深深呼吸,嗯了一声。
加入新集团,不止是他们跟军师之间的利益捆绑已经变得牢不可破,同样,在北方集团的视角中,新集团的前途同样远大。
不要说周云海对他的期望不止于此,就是周宇自己,对自己的期望也不止于此。
已经是华亭的市长。
更进一步,议员。
在进一步,理事。
日渐衰落的北方集团近年来只能勉强维持住一个理事的位置。
而且排名越来越靠后。
但新集团不同。
吴正敏和白清浅的组合稳固了新集团的框架。
五年之后,江浙的邹远山已经有了一飞冲天的资格。
无论是新集团还是豪门集团,邹远山都会是他们力推的中洲一号人物。
或许是十年之后,或许是十五年之后。
那个时候的东皇宫将强大的无与伦比,邹远山几乎不太可能遇到什么强力的竞争对手。
而周宇虽然比起邹远山大了几岁,但说夸张点,哪怕时间在过二十年,他在现在的级别中也算是相对年轻年富力强的,完全可以跟得上邹远山的脚步。
只要他可以获得东皇宫的认可,邹远山上位的时候,身边的理事必然会有一个位置属于他。
而且是绝对有实权的位置。
现在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如果他可以在华亭摆平钟永明,让李天澜满意,那么在未来,李天澜必然也会让他满意。
这一刻,他心里的想法跟机舱外的古仙颜是一样的。
这一趟,不虚此行。
周宇想到了接下来的北海决战。
想到了决战之后一系列有可能出现的局势。
这是新集团飞速膨胀扩大的机会。
同样也是他的机会。
周宇下定了决心,看着李天澜,认真道:“陛下,年底的时候,我会邀请轩辕城的宁市长来华亭相互交流。”
李天澜眼神一亮。
宁千城是轩辕城的市长,没有议长的轩辕城,市长就是一把手,而首席行政官在轩辕城则是类似于华亭市长的职务。
正常来说,邀请轩辕城一把手来华亭交流,能发起这个邀请的,也只能是华亭的一把手。
这完全可以说明周宇的信心了。
“很好。”
他点点头,笑了起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韩新颜接通了手机,走向一旁,小声喂了一声。
她离开了没有一分钟,又快步走了回来,站在李天澜身边,有些犹豫。
周宇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告辞。
李天澜已经摆了摆手,平静道:“没有外人,直接说吧。”
韩新颜略微迟疑,点点头,轻声道:“陛下,幽州疗养院传来了消息。”
她顿了顿,轻声道:“离兮刚刚醒了,她想要跟您见一面。”
苏醒过来之后很短的时间里,疗养院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这家疗养院本就是豪门集团的产业,往日里接待的也都是集团内部一些已经退休的老人或者伤员,两年多的时间里,一批又一批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源源不绝的送到医院里,医院方面也在不断的引进人才,组织交流,学习经验。
就目前而言,这家并没有具体名字也不对外营业的疗养院内,无论是硬件设备还是医学技术都可以说是世界顶尖的水准。
司徒沧月,卫昆仑,公孙起,李往生,劫,东城如是,离兮...
一个个大有来头的人都在这里待过。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在那片席卷整个黑暗世界的乱局中走出来的伤员一个个的离开了疗养院,劫和东城如是转移到了天南。
卫昆仑还留在这里坐镇。
但疗养院中,真正意义上很重要而且伤势同样严重的重伤员就只剩下离兮一个。
所以在发现她苏醒后的第一时间,整个疗养院似乎都轰动了。
卫昆仑第一个走进了病房。
随后是院长,副院长,各个主任,主治医师,护士长...
乱哄哄的一群人先后走了进来,直到看见离兮明显的皱了皱眉,卫昆仑才缓缓出声,示意几名主治医师留下,将其他人都送了出去。
简单的做了一些检查,确定了离兮身体虽然依旧很虚弱但已经算是正常之后,在离兮的强烈要求之下,她在护士的帮助下洗了个澡,简单的吃了些清淡的东西,医生拿来了吊瓶给她挂上,都是一些可以帮助她快速恢复的药物。
离兮沉默着任由医生忙碌。
卫昆仑站在一旁,犹如一道影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前前后后大概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当表情轻松乐观的医生离开病房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很沉默的离兮终于抬起头,看了卫昆仑一眼。
“女士,虽然知道你可能认识我,但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卫昆仑,如今的东皇宫副宫主,代号圣徒。”
这句话从头到尾包含着慢慢的信息量,昏迷了两年的离兮头脑明显没有清醒过来,因此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叫自己女士。
东皇宫..
..
圣徒。
努力的消化着这些信息,但大脑浑浑噩噩的,似乎因为思考,变得有些头痛,迟疑着,她最终轻声问道:“东皇宫?”
“李天澜陛下的东皇宫。”
圣徒语气平静的说道。
“李天澜...陛下....”
喃喃自语着,她重复着很多难以消化的信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我...我昏迷了多久?”
“两年多一点。”
圣徒的语气平静。
两年...
漫长的沉默后,离兮深深呼吸。
“哈...”
她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开口道:“李天澜...已经是陛下了吗?”
“或许还没有太多人认可这个称呼,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改变主意了。”
卫昆仑说道。
离兮还是有些混乱,默默道:“昆仑城呢?”
“风雨飘摇,自身难保,女士,你很关心昆仑城?”
又是女士这个称呼。
离兮一生之中有很多的称呼,但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称呼过。
她看了卫昆仑一眼,昏迷前那种清冷与漠然似乎在她身上逐渐复苏,但复苏的程度并不快,因此她看上去有些呆滞。
“你叫我女士?”
她问道。
昆仑城默默的看了她一会,笑了起来:“不然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或者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离兮沉默着。
很多年前在李氏的时候,她是少夫人,在昆仑城,她是夫人,在其他人眼里,她是殿下,在古行云眼中,她同样有很多种称呼,贱人,贱货...
她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细细的品味着女士这个称呼。
很简单,但却带着一种自由味道的称呼。
“我...”
她想了想:“我很喜欢。”
圣徒没有叫她夫人,这个称呼意味着她在昆仑城的地位,同样,对于东皇宫来说,也意味着她是敌人。
圣徒也没有叫她殿下,虽然
她是巅峰无敌境,但很漫长的时间里,她注定很难恢复曾经的力量。
女士这个称呼中有尊重,也有着对方似乎已经自由的暗示。
“女士...”
离兮静静地坐着,逐渐笑了起来。
两年的昏迷不曾给她的容貌带来丝毫的改变,那种清心寡欲般的绝美依旧,有些虚弱,有些憔悴,现在的她看起来,无比的娇弱美丽。
“大师临走之前,在你床边说了一些话,说给你听,想来也是说给我听的,他说虽然已经不在年轻,但希望你的人生仍然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希望你可以放下罪孽的枷锁,真正自由的去追寻一些东西,很美好的东西...”
大师。
圣徒没有明说是谁。
但离兮自然清楚他说的是哪一位大师。
中洲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位曾经让无数人惊为天人甚至在北海王氏都能获得相当尊重的玄学宗师玄玄子是她的亲生父亲。
离兮的身体缓缓软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病房内被灯光照亮的天花板,良久,才轻声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
圣徒沉默了一会:“虽然我没有证据,但似乎种种迹象都表明,大师离开这里之后去了一次荒漠监狱,当时李天澜陛下在那里,不过陛下并没有见到他,但也没人见他从荒漠里出来,我想,大师应该是陨落了。”
“为什么?”
离兮的声音有些漠然。
似乎因为经历了太多,她的心绪有些麻木,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做,也许做了很多事情...”
圣徒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今后你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呵...”
带着无比压抑的情绪,离兮轻轻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轻轻说着:“我应该伤心吧?”
圣徒沉默着,没有说话。
离兮望着天花板,良久,才轻声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见一见李天澜...陛下。就在这里,能不能...请他来一趟?”
圣徒点点头,掏出了手机:“我现在汇报。”
圣徒打完电话后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声陛下在华亭,马上就会过来,然后就离开了离兮的病房。
随着离兮的苏醒,她是走是留,其实并不是圣徒最关心的,在疗养院里坐镇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实在是有些腻了,随着离兮的苏醒,他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
东皇宫的副宫主,坐镇天南,用一定的时间跟军师完成交接,在军师的协助下主管东皇宫的情报与隐秘力量。
这是他相比于坐镇疗养院更为期待的未来。
他走出病房,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的瞬间,透过缝隙,他向病房内看了一眼。
视线之中,离兮坐了起来,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膝,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圣徒摇了摇头,笑了笑。
房门关上了,全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
窗外的夜色静谧深沉,冬季虽冷,但今夜却无风霜雨雪,疗养院里的路灯亮着,与月光交融在一起,在夜色中反射着光芒,安静,柔和,空旷。
视线中的一切,就像是一副彻底被黑暗凝固的油画。
有些沉重,但却又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轻松。
离兮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似乎还没有从两年多的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她有些茫然,脑子里似乎出现了两个人格,一个乱七八糟的回忆着,一个茫然的思索着,人生前几十年的画面在她的大脑中不断的闪烁,并不是连贯的世间,天马行空,关于已经不会在见面的父亲,关于女儿,关于昆仑城,关于李氏...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笑脸,无数的嘲讽。
风风雨雨,跌宕起伏。
那或许都是很精彩的故事,有忍辱负重,有柔肠百转,有不知所措,有意气风发,也有心灰若死。
那些在脑海中闪耀着的画面一点点的开始排列,按照顺序排列。
离兮静静的想着,回忆着自己的人生。
她没有失忆,记得很多事情,她在回忆中看着一个个在自己的生命力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但却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又或者,自己做了什么。
往事如风,但回忆如潮,思绪只是开了一个头,无穷无尽的往事就已经在下一刻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到了当年隐忍的古行云和古氏家族。
看到了当年张狂桀骜的李狂徒。
看到了当年沉默寡言有些木讷的王天纵。
看到了当年站在巅峰一心守护着中洲和李氏的李鸿河。
每一个人都在记忆中鲜活的存在着。
每一个人都有意义。
自己呢...
五十多年的人生,自己的存在,除了成为了被别人利用达成某些阴谋的工具之外,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或许早在当年的叛国案后就已经有了答案。
二十多年时光匆匆流逝, 知道今天,离兮才终于确定,自己的人生,唯一的意义或许就是当年将剑锋刺进那个男人的胸口。
无数的欢笑,美好,憧憬,期待和承诺都随着当年那一剑化为了泡影。
鲜血从剑锋上流淌下来。
他狂笑着倒了下去。
此后的一切直到现在,都是一片她不愿意去回想的苍白。
离兮轻轻吸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一些。
“你的情绪有些混乱。”
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在离兮耳朵里响了起来。
已经彻底的完全的沉浸在回忆里的离兮猛然一震,下意识的抬起头。
李天澜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表情很平静:“感觉怎么样?”
离兮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才摇摇头道:“还好,也不是很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天澜点了点头,没有选择坐下,只是声音平和道:“说吧。”
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的身体,风衣上金色的繁复纹路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柔和,轻微,但每一缕光芒都像是最犀利的剑光。
离兮静静的感受着那种气息,自嘲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东皇殿,但东皇殿变成了东皇宫,现在的你,真的有资格被人称陛下了。”
李天澜没有说话。
“她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离兮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但李天澜基本可以肯定对方说的是谁。
李天澜的嘴角扯了扯:“你关心?”
离兮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靠在墙角, 这样的姿势在其他人身上或许看上去有些娇弱,楚楚可怜,但放在她身上,却有种死气沉沉的悲哀:“你是想说,我不配吗?”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他的表情依旧平和,但声音却变得有些冷硬:“她会好的。”
“谢谢。”
离兮低声道:“如果...不,还是算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没事的话,我走了。”
“我以为你会有事情要问我。”
离兮再次自嘲的笑了笑:“是你已经知道了,还是...”
“问你什么?”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离兮:“问你是不是我母亲?”
离兮的手掌猛然紧握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我是吗?”
“你说呢?”
李天澜笑了起来。
离兮沉默着盯着李天澜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笑意,没有什么情绪的笑意。
“是,也不是。”
她轻声道。
李天澜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离兮问道。
“乱局结束之后吧,我回到幽州的时候,摩尔曼斯的事情,我问过了很多人,不过...无所谓了,我还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不重要。”
“逃避?”
离兮的眼神有些深邃:“不肯原谅他们,或者说是...”
“你想多了。”
李天澜笑了笑:“我不恨谁,更没有是不是原谅的说法,我不想知道,他们似乎也不太想让我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是没什么必要去点破了,心知肚明就好,我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但爷爷对我很好,我心里没什么怨气,一点都没。而且,有些事情本来就没必要改变了。不管我姓李,还是姓东城...”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大家都是在一起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区别吗?”
离兮默默的低下了头。
李天澜等了一会,就在他再次想要离开的时候,离兮开口了,说的却是与他身世完全无关的话题。
“其实当年,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过古行云的,甚至是爱过。”
她轻轻的说着,那声音如同梦呓。
李天澜挑了挑眉。
“所以可能我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吧,我父亲当年一心想要上位,气运这种东西,其实是真的存在的,他能看到当初的古氏气运强大,按照他后来的说法,即便当初没有叛国案,李氏也注定要沦落...”
“所以在古氏当初低声下气的那段日子里,我被他送到了昆仑城,那个时候古行云还不像现在这么...”
她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对古行云这些年来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时候的他很单纯,虽然有些野心,但都是在普通范畴,并没有之后那么多的怨气,我想那个时候他也是喜欢我的, 很喜欢的那种,只是后来,我出现在了李狂徒身边...”
“那个时候其实李狂徒并没有一定要得到我,他只是偶尔在古氏见了我一面,笑着说了一句我很漂亮,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古氏是狗啊,就是趴在轩辕台下面摇尾乞怜小心翼翼的狗,所以当天晚上,我就被古东青送到了李狂徒的家里,顺理成章的,那天晚上,我上了李狂徒的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反抗不了,古行云反抗过,但被打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那个时候古东青就告诉我,伺候好李狂徒,必须让他满意,不然他会让古行云生不如死。”
李天澜没有说话。
他对古东青没什么印象,不过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古氏前一任的族长,古千川的大伯,他担任族长的时候,古行云那一脉并不出众,古千川那一脉才是古氏的正统。
李天澜想到当初从华亭刘家那里得到的情报,以及那块和氏璧,一时间浮想联翩。
离兮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着:“那个时候,虽然我和古行云在一起,不过我的身体很干净,李狂徒看起来很满意,就像是到手了一件新玩具一样,我那个时候可以说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把他绑在我身边,大概四个月后,我走进了李狂徒当时的朋友圈子,见到了王天纵和林枫亭,还有夏至。”
“一年之后,我见到了当时的中洲战神李鸿河。”
“见到李鸿河的第二天,我自己回到了古氏,你无法想象,曾经对我来说高高在上的古东青对我弯腰鞠躬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我见到了古行云,古东青确实是一条好狗,怕我和古行云发生什么,见面的全程都在一旁紧紧的盯着。”
“我向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可以留在李氏,但古氏必须竭尽全力的培养古行云。”
“留在李氏...”
李天澜的语气莫名。
“确实是留在李氏,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
离兮笑了笑。
她的声音有些嘲讽:“古东青真的是一条好狗,他对李氏不止是摇尾乞怜,更是有着近乎变态一样的忠诚,你没听说,就是忠诚。”
“李狂徒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我长得漂亮,他当晚就能把我送过去,如果李狂徒当时说的不是我,而是他的女儿,或者是他的老婆的话,古东青同样也能把她们送过去,那几年,我待在李狂徒身边,她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伺候好李狂徒,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其他的要求,一概没有。”
“当时我见到李老的第二天,他就能对我弯腰行礼,不只是我,你应该清楚,那个时候,司徒沧月,还有蜀山如今的幻影剑主云沁溪也是李狂徒的女人,古东青当时已经是无敌境高手,见到还年轻的她们同样也会卑躬屈膝,在别人看来,那是奴性,但对于李氏来说,这种忠诚无疑是李氏父子喜欢的,所以那个时候,他们对古氏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信任。”
“说下去。”
李天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开口道。
“那几年我就一直跟在李狂徒身边,偶尔会古氏,跟古行云见见面,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摇摇头,静静的回想着:“在古东青当时陨落,顾青峰成为古氏族长之后,一切就变了...”
李天澜对古青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这是在古行云之前的古氏族长,古千川的父亲,当年也正是他得到了传国玉玺和氏璧,随即被华亭刘家的刘天清偷袭陨落,而刘天清则在摸索传国玉玺的过程中勉强进入了无敌境,最后在十多年前与司徒沧月在太白山决一死战,刘天清战败身亡,叹息城崛起,刘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最终在面对李天澜的时候为了自保,将玉玺交给了他,而他又将玉玺交给了劫。
内心环绕着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情绪,李天澜伸手摸了摸下巴:“古青峰对李氏不忠?”
“不止是不忠。”
离兮摇了摇头:“是恨,还有怨气,其实在外人看来,那种情绪才是正常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狗,虽然李氏那会对他们不错,但狗就是狗。哪怕站着吃糠咽菜,也没多少人愿意跪着吃肉。”
李天澜看着离兮,不动声色道:“古青峰要你做什么?”
以此时的心态说起当年,离兮的内心平静的近乎麻木:“他试图让我掌控李狂徒。”
掌控这个词很全面。
掌控李狂徒的行踪,掌控他的一些计划,掌控某些情报,影响他的立场...
对于当时依附李氏的古氏而言,如果离兮能做到这一切,对古氏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你竟然答应了。”
李天澜说了一句。
“我自然不可能答应古青峰。”
离兮面无表情:“那个时候,我在李狂徒身边已经很好,他确实很宠我,当初司徒沧月和云沁曦之所以看我不顺眼,也是因为他很宠我的原因,我常年跟在他身边,李氏的很多人已经开始叫我少夫人,李狂徒甚至想要跟我结婚。我是古东青送给李狂徒的女人,目的很纯粹,也不怕古青峰威胁我什么,而且他也不敢威胁我,那个时候,我几乎已经脱离了古氏的掌控了。”
“所以...”
李天澜明白过来:“是古行云?”
离兮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是。”
“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古东青当年的陨落跟古行云有没有关系,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恨顾长卿,恨他将我送给李狂徒,同样的,他多么恨古东青,就多么恨李氏。”
离兮低着头:“作为古东青的干女儿,我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结束的那一天,我见到了古行云,当时他想碰我,但我没有同意,说不上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清楚当时的心情。古行云当时很生气,他说要毁了李氏,要彻底杀了李狂徒,说我是他的,说了很多,他希望我帮他。”
“然后你就开始出卖李狂徒的一切?”
李天澜问道。
这一次离兮迟疑了更久的时间。
她似乎在回忆什么,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些许的迷惑。
过了很久,她才低声道:“我不清楚。”
“不清楚?”
李天澜挑了挑眉。
“我不记得了。”
离兮低声道:“我还记得当年围攻李狂徒的种种细节,但也仅仅是那一战,在那之前,我到底有没有出卖过李狂徒,出卖过李氏,我不清楚。”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清冷漠然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无法掩饰的痛苦:“不对,我应该是做过一次的,当时李老和李狂徒吵了一架,吵的很凶,那时候,他刚刚进入无敌境不久,北海的老族长陨落,好像是因为这件事情,李老让他不要打北海王氏的注意...”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看上去愈发痛苦:“李狂徒...当时他说北海王氏已经配不上他们的地位,这是李氏的机会 ,李老说李氏同样不行,好像是在北海内部有什么东西,当时的李氏根本挡不住,李狂徒说他想见识见识...我记不清楚了,后来,我应该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古行云...我好像记得这件事情...但是...我不记得我做过。”
她记得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过古行云,但却不记得她自己做过这件事情。
如此矛盾的一句话让李天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离兮狠狠的摇了摇头,看了李天澜一眼:“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催眠了。”
李天澜平静道:“或者说,至少是有人暗中给你施加了极为严重的心理暗示,它能让你在清醒状态下去做一些事情,当又不会让你记住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显然,昆仑城至少有一位真正精神领域的大师,极有可能就是古行云本人。”
李天澜嘴角扯了扯,轻声道:“隐藏的真是够深的。”
“或许吧。”
离兮喃喃自语着:“其实那个时候,古氏内部就已经秘密计划着对李狂徒动手了,但仅仅是一个计划,还没有突破口,不过在知道了李狂徒的野心之后,古氏确定了计划,由一些隐藏在暗中的棋子出手,挑拨李氏和北海王氏的关系,那段时间,李老忙的焦头烂额,李狂徒为人狂妄,对于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挑拨根本不屑于解释,有时候为了试探李氏在东南集团的一些力量的态度,甚至还会选择默认。”
“计划非常顺利,在他们还没有确定要动手的时候,夏至主动找上了古行云。”
“所以那场围攻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古行云找到了当时可以找到的所有盟友,那些人不一定是他的朋友,但却绝对是李氏的敌人,比如南美蒋氏,比如英雄会,比如夏至,多方联手组成了一个豪华的不可思议的阵容,他们挑动了安南,最终在南云边境掀起了那场叛国案,边禁军团十多万大军全军覆没,古行云和几位无敌境带着数十位惊雷境围攻李狂徒,夏至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在李氏凶兵即将开火的时候毁掉了无尽长空,重创了李狂徒,那一次偷袭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夏至的伤势甚至至今都不能痊愈,而同样重伤的李狂徒当时完全是疯了一样,其实以他当时的实力,如果要逃,并非没有机会,但失去了理智的他完全是想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上路。”
离兮苦笑起来:“所以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那一战所有的画面我都记得很清楚,古氏偷走了我刚刚出生的孩子,用孩子和我父亲的生命威胁我杀了李狂徒,我当时确实是动摇了,古氏也许就是在我动摇的那一瞬间,放大了我心里的心理暗示,给了我足够的理由,其实那一剑出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人在空中,就哭了出来,李狂徒也看到我了,迟疑了一下。”
“就是那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叛国案发生了,李氏也结束了。”
“古氏偷走了你的孩子?”
李天澜问道。
“是我的女儿。”
离兮的眼神有些恍惚:“我和李狂徒的女儿,当时是在幽州军部医院,那是当年条件最好的医院,妇产科方面,更有真正权威的医生。”
她抬起头,深深看了李狂徒一眼:“所以,当时很多有身份产妇,都会选择在那里生孩子,我是这样...”
她犹豫了下,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开口道:“白清浅也是这样。”
李天澜面无表情,动也不动一下。
“当时的情况,其实已经很紧张了,叛国案发生的几天,李老离开了幽州去了北海,当时李氏和北海几乎已经彻底翻脸,李老似乎想要挽回什么,而我是产妇,照顾我的人并不多,是李氏的几位女性高手,当时没有人认为这样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李氏还没有倒下,谁敢动我?”
“但意外就是这么发生了,古行云亲自潜入进了医院,当时他认为医院里没什么大人物 ,也没人能够发现他...”
“呵,当时确实没人发现他,但大人物还是有的,当时军部的常务部长东城寒光就在医院里,因为我生下女儿的同一天,白清浅也为东城家族生下了一个儿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没有说话。
“我产后有些虚弱,因为麻醉的关系,行动不便,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不过婴儿生下来清理的过程中,当时据说是一名军人直接冲了进去,哈哈笑着喊着干儿子,就这么把我女儿抱走了,护士发现抱错人追出去的时候,古行云走了进去。”
“那时房间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婴儿,一个是东城家族的孩子,而另一个...”
离兮笑了笑:“他知道我生的是女儿,所以没去碰那个男孩,而是带走了那个同样刚刚出生的女孩,还有我...”
“等东城家族发现那名军人抱得孩子不对,在把真正属于他们家的孩子抱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他们抱着的女孩的母亲,也就是我,已经不见了。”
李天澜嘴角抽搐了一下,低沉道:“当时抱着你女儿出去的人是谁?”
“东城家的雷神。”
离兮说道。
李天澜想起了当初陪着自己在荒漠监狱待了一年多的雷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后来,叛国案就爆发了,东城家族等到李鸿河回来的时候才把孩子交给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氏的孙女成了孙子,而东城家族的孙子成了孙女...”
她抬头看着李天澜,突然道:“你说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听说之后不久,白清浅就跟东城无敌彻底闹翻了,虽然没有离婚,但基本上已经跟东城家族决裂,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回去过东城家族,直到你出现之后,两人才重新走到一起...”
李天澜默默的盯着她,半晌,才哦了一声。
他的表情波澜不惊,语气不咸不淡。
“你果然不在乎这些。”
离兮笑了笑。
“没什么意义。”
李天澜平静道。
“也许吧。”
离兮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叛国案之后,他们逼着我杀掉了那个抱错了的孩子,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你们都知道了,我回到了昆仑城,又为古行云生下了倾城,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有时候古行云也许说的没错,我真的是贱人,水性杨花,喜新厌旧,我喜欢过古行云,最终却爱上了李狂徒,但却又给古行云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的声音逐渐变低:“如果...如果当初我能有不同的选择,就好了。”
“现在有了。”
李天澜平静道。
离兮的身体微微一颤,半晌都没有说话。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天澜笑了笑:“就像是你刚才说的,你不是我母亲,但也算是我妈,虽然没人愿意承认这一点,不过...我还是愿意帮你做些事情。”
离兮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有两个女儿...”
她轻轻开口了,带着颤抖:“一个在你身边,另一个,我希望你可以把她带出来,让她离开昆仑城...你是陛下了,你可以做到的。”
“还有吗?”
李天澜问道。
“这并不容易。”
离兮看着他,声音带着求肯。
李天澜想到了离兮身上的心理暗示,点点头:“还有吗?”
离兮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了,这件事情之后,如果你不嫌弃,在东皇宫给我留一个位置吧。”
九天神皇
李天澜不可能拒绝离兮的请求,更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
她请求他帮忙将离倾城从昆仑城带回来。
她要求在东皇宫给她一个位置。
离兮的恢复期注定漫长,但根基损坏的并不是非常彻底,此生或许已经不能恢复到巅峰无敌的境界,但重新进入无敌境没有半点问题,就算她真的没有办法恢复到当初的实力,但眼界毕竟还在那里,只要重新进入无敌境,同境界的高手中,她绝对要算是不容忽视的强者,这样的人加入东皇宫,无疑更进一步增强了东皇宫的实力。
离兮知道李天澜想要什么。
李天澜也知道离兮想要什么。
所以东皇宫可以得到她的帮助,但却不会给她什么束缚,一个清闲却超然的职务,李天澜完全能够拿得出来,只要他能从昆仑城带走离倾城。
这件事情李天澜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算不看在离兮的份上,看在东城如是的份上,他也要做这件事情。
就如同他对离兮说的一样。
离兮确实不是他的母亲。
但如果他和东城如是结婚的话,离兮不是他的母亲又是什么呢?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突然开口道:“昆仑城怎么控制的离倾城?”
“用毒。”
离兮的声音有些悲哀:“那是一种抑制生机的毒素,倾城的武道天赋其实很好,但在那种毒素的影响下,她此生都很难进入惊雷境,我以前只知道古行云用毒,现在的话,应该还有一些精神暗示。”
“她自己知道吗?”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不清楚。”
离兮说道:“古行云不会告诉她,而我也不敢告诉她。”
“抑制生机...”
李天澜自语了一声。
“昆仑城有自己的秘密实验室,其中一间实验室专门研究这种毒素,发展到现在,这种毒素已经非常成熟了,前后更新了很多代,这种毒素在昆仑城应用的非常广泛,普遍用于凤凰阁。”
“凤凰阁...”
李天澜猛然抬起头来。
这同样也是一个他极为熟悉的名字。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东岛,还是在江上雨嘴里听到的。
“说说凤凰阁。”
李天澜看着离兮,缓缓开口道。
“一个由昆仑城控制的女性组织,负责区域非常广泛,女性杀手,女性间谍,女明星,女性官员,女性富豪,更多的则是以美色诱惑目标的...”
她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天澜显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凤凰阁有多少人?”
李天澜问道。
“正式成员大概在六百人左右,平均年龄二十三岁,容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同样也秘密发展了很多年了,凤凰阁内部有最专业的老师,礼仪,舞蹈,音乐,金融,政治,甚至床上的技术...所有的领域,只要你想学,就会有人教你,从凤凰阁走出去的人几乎都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情妇,古行云用自己的渠道将这些年轻貌美的女性送到一个个目标身边,给了她们想要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作为回报,她们则会利用她们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为昆仑城提供帮助,互惠互利,举个例子,你大概能够明白凤凰阁的质量。东皇宫现在有一位叫杜寒音的惊雷境刺客,她曾经就是古行云盯上,打算拉进凤凰阁的目标,在凤凰阁的评估中,杜寒音的评估级别是A,这其中不止是因为她的容貌,还
因为她身具风脉,所以加了一个级别,如果只是容貌评估的话,她大概是在B+。”
李天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杜寒音他自然清楚。
美女,大美女,在她曾经最无力自保的那段时间,为了留在天空学院,她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身体,因此也让天空学院无数的男性学员头破血流,李天澜已经见过很多美女 ,杜寒音只论姿色的话,绝对是可以排在前列的,这样的人,在凤凰阁的评估中只有A?哦,只论容貌,还只是B+。
他想了想,问道:“凤凰阁中最高的级别就是A?”
“最高级别是X,然后是S,A,B。最低是B级。”
离兮声音从容。
李天澜忍不住笑了起来:“杜寒音那种姿色只是B+?我到是很好奇,X级别的又是谁?什么样的女性才能成为古行云预想中的X?”
离兮的声音依旧平和:“秦微白就是X。”
李天澜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离兮。
房间里似乎瞬间变得寂静下来。
无穷无尽的剑气在绝对的寂静中汹涌沸腾,一瞬间彻底笼罩了离兮的身体。
李天澜的手臂垂下。
他的手掌逐渐发光, 变得五彩纷呈,无比绚烂的光泽在他手心里流转着,眨眼之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李天澜看着离兮,面无表情。
“我愿意尊重你,但前提是你值得我尊重,胡说八道,你是想死吗?”
离兮感受着周围几乎直指自己身体每一处要害的剑气,她的视线下意识的盯着李天澜的手掌。
猩红的光芒不断伸缩,光芒之中,她感受到的完全是一种纯粹的,充满了毁灭意味的剑气。
她的身体在巨大的威胁下本能的颤抖,但她的内心和声音却依旧从容震惊:“凤凰阁会把每一个符合条件的目标放入名单,但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凤凰阁的人,进了那份名单,意味着昆仑城想要打这些人的主意,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我不想触怒你,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秦微白确实是在那份名单上,而且是唯一的X级别,她虽然不在凤凰阁,但只要一有机会,古行云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她弄到凤凰阁。”
“X级之下,是S级,凤凰阁目前S级的名单上人数超过了十位,但真正属于凤凰阁的,只有三个,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倾城,第三个是一个前几年加入凤凰阁的女孩,叫古仙颜。除此之外,北海的王月瞳,纳兰诗影,叹息城的司徒沧月,轮回宫的燃火,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金瞳,东城家族的东城如是...她们都在那份名单上,是古行云企图下手的目标。”
“至于A级,凤凰阁目前有三十位,候选名单更长,说个你认识的,你的秘书韩新颜,还有你的姐姐东城秋池,就在凤凰阁的A级候选名单上。”
李天澜笑了起来。
无穷的剑意缓缓收敛,他的愤怒开始消退,但整个人的眼神中却逐渐带上了一丝无比危险的阴冷气息。
“这名单够权威的。”
他的声音阴柔而舒缓:“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弄这么一份候选名单的?是谁给他的胆子?是谁?”
“只是一个名单而已,最起码目前为止,昆仑城并没有对名单上的人做过什么。”
离兮说道。
李天澜冷笑一声。
这完全就是废话。
名单上哪一个人都都能牵扯出一个庞然大物,有的甚至个体实力已经是巅峰,比如司徒沧月,再比如燃火
,以昆仑城现在的力量,古行云甚至未必就是燃火的对手,把她们列入名单,古行云最多也就是想想,这如果是他的野心,那未免也太狂野了一些。
不过他敢弄出这个名单,在李天澜这里就已经是死罪。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激怒你,你应该很清楚,你能杀死古千川,但现在绝对不能去动古行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帮我把倾城带回来,我会全力帮你,一点一点的摧毁昆仑城。”
离兮轻声道。
李天澜站在原地,深深呼吸。
内心所有的暴躁与凶戾情绪全部被他压制下去。
“如果这是一次交易的话。”
李天澜平静道:“成交。”
病房内的灯光缓缓洒落下来。
灯光之下,李天澜的身影一点点的变得虚幻,变得模糊,变得虚假,最终彻底成了虚无。
离兮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早在摩尔曼斯的时候,在他站在李狂徒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等于是彻底背叛了昆仑城。
从昆仑城进入李氏,最终背叛了李氏。
从李氏回到了昆仑城,最终又背叛了昆仑城。
离兮笑了笑。
此时的她内心没有半点负担,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除了被心理暗示影响的时候,古行云每一次压在她身上,每一个耳光落在她身上,每一句辱骂落在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内心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总有一天,她要让古行云不得好死。
她曾经是爱过他的。
但是后来却爱上了李狂徒。
对于古行云的感情,也逐渐变成了恨。
赤裸裸的,疯狂的,极端的,歇斯底里的。
当年送她上昆仑的父亲已经走了。
只要女儿可以摆脱毒素回到自己身边。
自己就自由了。
离兮颤抖着深深呼吸,内心满是舒畅。
她再一次清晰的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美好。
等到李天澜回来,她这一生,大概真的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父亲当年的话。
当年玄玄子料定了古氏会在中洲崛起,取代李氏,所以送她到了昆仑。
但古氏取代李氏,却不是由古氏推翻李氏。
在玄玄子看到的未来中,是北海王氏和李氏彻底翻脸,双方两败俱伤后古氏趁势崛起,古青峰,古千川入无敌境,古行云和离兮可以成为巅峰无敌境,而下一代,身居天王心的古寒山也意味着昆仑城绝对美好的未来。
这样的阵容,已经是黑暗世界最顶尖的超级势力。
但是这一切,从她当年被送到李狂徒身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变了。
更可笑的,昆仑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美好的未来,走上了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歧路。
离兮活动了一下身体,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似乎震动了一瞬。
整个疗养院的上空空间猛然扭曲。
一道七彩纷呈的剑光刹那之间逆空而上,直入云天。
疗养院内,正在跟韩新颜聊天的圣徒猛然抬起头。
视线中那道磅礴肆意的剑光不断向上。
如同长虹经天。
那道充沛而凌厉的剑光照亮了幽州城的夜空,越来越远,直飞西北。
那是昆仑城的方向。
处理完文件,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李华成打算吃点东西去休息的时候,秘书马思敲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李华成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下班。”
马思也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这里刚刚接到了东城部长的电话,离兮夫人醒了。”
已经在思考一会该吃些什么的李华成愣了一下,又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
“离兮醒了?”
喃喃自语了一声,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沉吟着,若有所思。
豪门集团的疗养院封闭性极强,而且这种地方,如果不带什么杀机的话,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去。
任何一位无敌境高手,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最核心的战斗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最核心的底牌,离兮不管身份如何,巅峰无敌境的实力摆在那,她一直昏迷不醒没人说什么,可一旦苏醒,疗养院方面必然要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最终传达到他这里。
“应该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马思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复杂:“李天澜没有掩饰行踪,从华亭直接来到了幽州,进了疗养院,应该就是见离兮的,只是那个时候离兮的消息没传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他来幽州做什么。”
李华成沉默不语。
李天澜在华亭一击击杀无敌境杀手绝的事情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迅速传遍了整个黑暗世界。
先是古千川,然后是绝。
两位无敌境,都是被李天澜一击毙命!
李天澜完全是在用血淋淋的战绩来铸造他东皇陛下的名声。
消息传出来的第一时间,首相陈方青给他打了个电话,李华成没接,他暂时还看不到这个消息引起的暗流涌动,但根据吴越的一位理事汇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王青雷已经来幽州了。
此时此刻,想必整个黑暗世界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十三重楼, 东皇,轩辕锋,李天澜...
不管是什么,无论外界对李天澜的评价如何,李天澜都在向外界证明着一点。
无解。
李天澜无解。
在当下这个时代,他就是真正天下无敌的存在。
古千川和绝的死亡或许还不能充分说明这一点,可一触即发的北海,注定会成为李天澜真正登上王座的舞台。
“这种时候...”
李华成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来幽州,能跟离兮说什么呢?”
“让她加入东皇宫?”
马思想了想,说道:“这两年,东皇宫,昆仑城对离兮的态度很奇怪,而且在摩尔曼斯的时候,她跟李狂徒和林枫亭站在了一起...我想古行云殿下无论吩咐她什么,都不可能给她下达这样的命令,很有意思的一点是,摩尔曼斯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搜集过昆仑城的资料,种种迹象都表明,在那次乱局中,昆仑城派到雪国的并不止是离兮一个,还有一个相当精锐的高手团队。”
“但乱局从头到尾,昆仑城的精锐团队都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是离兮,而且还是跟李狂徒站在了一起。”
“离兮在疗养院里昏迷了两年多的时间,昆仑城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接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东皇宫对她的治疗反而是尽心尽力,这似乎看上去有些奇怪。”
“你的意思是...”
李华成淡淡道:“离兮背叛了昆仑城?”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马思认真道:“无敌境的高手很难完全处在我们的视线里,即便是当时的主帅李天澜,我们也不可能完全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许在乱局开始之前,他和离兮就已经见过面,达成了一些交易,也或许是别的可能。离兮一苏醒,李天澜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这足够说明问题了,最起码说明李天澜很有把握让离兮加入东皇宫。”
“有道理。”
李华成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有些古怪道:“为什么不是天都炼狱?”
马思的表情微微一滞,迟疑道:“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其实我们不需要猜测太多,这样,给那位年轻陛下打个电话,直接问一下就好了。”
李华成笑了起来。
“也对。”
马思笑了笑,掏出了手机。
手机震动了一下。
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叮咚声分别来自于马思和李华成的手机。
那是消息推送。
他们这种级别的人自然不会关注太过无聊的东西,所有能推送到他们手机上的,基本都是重要事件。
“什么东西?”
李华成说着话,把手机拿了过来,有些愕然:“天象?流星?什么东西?”
“幽州上空惊现七彩流光。奇特天象‘疑似’天外陨石...”
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标题。
李华成和马思同时打开了特制的推送软件。
一篇短文和短视频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是转载的其他媒体的资料。
视频上,一道无比绚烂的光芒几乎是一刹那出现在了高空,光芒划过了夜幕,瞬间消失不见。
一瞬间李华成懂了那句打了引号的疑似这个词汇的意思。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道光芒是从地表升腾到了高空,又瞬间消失了。
“清河路三十二号...”
马思看完了视频,看着文章。
文章上清楚的写着,光芒最初是从清河路三十二号附近升空。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头看着李华成:“疗养院。”
清河路三十二号,正是豪门集团疗养院的地址。
“什么?”
李华成语气有些迟缓。
“那道光...很有可能是李天澜...”
马思咽了口口水,语气有些艰难。
“你开什么玩笑?”
李华成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那道光是李天澜,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跟说神话故事一样,李华成可以接受那道从中原经过燕赵,东山,幽州,龙江直入北海,又穿越了肃州进入北疆荒漠的剑光。
因为那终归是有生命的凶兵,再怎么强大,总有能量耗尽的时候。
可李天澜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摩尔曼斯的王天纵...”
马思低声道:“他当时就是从雷基城出发,跨越了所有地形,出现在摩尔曼斯的,李天澜达不到那种程度,但他有轩辕锋,也许...”
“而且地点太巧合了,离兮刚醒,李天澜来了,这道光芒从疗养院出现,直接去了西北...呃...”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的推测其实没什么意义。
最重要的是,那疑似李天澜的光芒去了西北。
这才是最恐怖的事实。
马思看了李华成一眼。
李华成的声音陡然抬高:“打电话给他!”
电话很快被拨了出去。
马思等了一会,看着李华成摇了摇头:“无法接通。”
离兮刚醒,那道光芒去了西北,去了昆仑城的方向...
李华成大脑混乱了一瞬,当机立断道:“打电话给首相,将消息通报给他,另外联系东城无敌部长。”
他现在愿意保持着中立,但不意味着他可以让李天澜乱来 ,古行云再怎么说也是中洲战神,昆仑城城主,无论如何,古行云都不能出事,这是起码的底线。
......
昆仑城。
独属于城主的精致院落内,稀里哗啦剧烈的破碎声不间断的响了起来。
古行云耐着性子听完了陈方青带给他的消息。
离兮醒了。
疑似李天澜的剑光已经在来昆仑城的路上。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一些什么,古行云浑身颤抖着,浑身的血压不断的升高,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怨毒,在电话挂断的第一时间,他直接将电话砸在了墙上。
汹涌的力量在房间里不断席卷。
古行云几乎砸碎了房间里一切能够砸碎的东西。
昆仑城的一些高层以最快的时间赶过来,但却被古行云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他的双眼通红,死死咬着牙,站在一片废墟中,不断的破口大骂着:“贱人!贱人!敢背叛我,你还敢背叛我?该死,贱货,婊子!!!”
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他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回荡在房间里,表情狰狞,几乎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是喜欢离兮的,喜欢过,并且现在也喜欢着。
他无比确定这一点。
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梦想过跟她和和美美,梦想过跟她白头偕老,甚至在知道离兮为李狂徒生下过一个孩子之后,他仍然愿意,并且想要原谅她,接受她。
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年叛国案后,古行云第一时间跟离兮结了婚。
但不是他梦想过的盛大婚礼。
那次的婚礼低调而简陋。
那个时候,古行云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在回避着什么。
与离兮婚后的生活简简单单。
最开始的时候,古行云感受到的完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但在浓烈的情绪也有平淡的时候。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离兮的麻木与那种仿佛渗入了骨子里的悲伤。
为她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李狂徒。
古行云很愤怒,但同样很失望,他压着心里的怒火跟离兮谈了一次又一次。
没有半点好转。
离兮的气息变得愈发麻木,整日里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真的很喜欢离兮,于是企图给她一些心理暗示。
他用这一招得到过很多李氏的情报,也想用这一招让离兮对他死心塌地。
但催眠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离兮当时已经是无敌境,实力比起古行云都要强大,他的催眠没有任何效果。
古行云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离兮把李狂徒看得太过重要的原因。
真实情况或许也是如此。
但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的古行云根本没有思考什么。
他曾经很多次看着李狂徒与离兮花前月下,看着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着离兮的肚子慢慢变大,看着她幸福的笑容越来越多。
强烈的妒忌和不甘几乎扭曲了他的灵魂。
其实他心里是自卑的。
他不如李狂徒,远远不如,他知道这一点,但却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他一直认为只要李狂徒死了,离兮就是他的。
但他得到的却是一具行尸走肉。
说不清楚是怎么开始的,当他第一次将耳光狠狠甩在离兮那张白嫩脸庞上的时候,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
那一次,他抓来了玄玄子,命令离兮脱光了衣服。
然后就在玄玄子面前,他完成了所谓的洞房花烛。
古行云的心里愈发扭曲,他所有的阴暗心理似乎都在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折磨着离兮,侮辱她,打骂她,第二天看着她遍体鳞伤的身体,又温柔的道歉,希望她可以原谅自己。
但离兮始终不变。
于是他的内心更加暴躁,出手也一次比一次重。
他给玄玄子下毒。
离倾城出声之后,他给自己的女儿下毒。
他用尽所有的手段,就是想要把离兮捆在自己身边。
她的心什么的,古行云已经不在乎了。
他甚至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感情。
看到离兮,他唯
一想的就是要折磨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折磨她一辈子,就算是死,他也要让这个女人跟自己葬在一起。
玄玄子和离倾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他给出暂时性的毒药解药。
但玄玄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他。
于是古行云知道,玄玄子极有可能已经陨落在了某个角落里。
限制着离兮的底牌少了一张。
事实上内心早已有了预感,听说过摩尔曼斯的一切之后,古行云就已经有了某些猜测。
而如今,两年多的沉睡,她醒了过来。
但却没有回到昆仑城。
她第一个见了李天澜。
然后,李天澜来昆仑城了。
直到这一刻,古行云才终于意识到,这么多年的纠缠和折磨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他似乎真的要失去离兮了。
彻底的失去。
于是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怒状态。
“一个李天澜!”
他喃喃自语着:“一个李天澜,难道我会怕?你想让他来杀我,来啊,你以为我会怕?我死了,你女儿也别想活!谁他妈都别想活!”
“都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他呢喃着,猛然转身。
巨大的力量凝聚了一瞬。
属于城主的精致院落一瞬间被古行云撞开。
墙壁破裂,石块飞舞。
他冲出了院落,直接来到了另一个独栋的院落里。
院子中,一名穿着红色衣裙,容貌绝美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看到古行云突然出现,她微微一愣,随即小心翼翼道:“爸爸,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
古行云声音阴冷,看着面前的离倾城:“要出门?想去哪?怎么,昆仑城难道容不下你了!?”
离倾城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古行云,说不出话来。
“滚进你的房间!”
古行云声音阴冷而狠毒:“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离倾城无言的看着他,有些茫然,有些无辜。
古行云猛然抬起手。
“啪!”
他的身体向前,一巴掌狠狠抽在了离倾城的脸上。
离倾城的身体直接被抽飞起来,撞破了窗户,摔进了自己的房间,当场昏迷过去。
古行云的脸色复杂,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有些疼惜,有些歉意,有些疯狂,有些狰狞,无数的表情不断交织在他脸上。
他似乎想要进去看看女儿,但最终站在原地冷笑起来。
他的身影闪烁,瞬间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昆仑城的城门前。
夜色深沉,漫天飞雪。
纷飞的积雪中,他坐在城门前,看着幽州的方向,表情冷漠。
只要李天澜敢来。
他已经有了决定,只要对方敢来,他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这里彻底杀了李天澜。
冷风冷雪。
他坐在那,默默的等着,犹如一尊雕像。
夜色愈发深沉,变得漆黑,变得寂静。
深沉的黑暗缓缓过去。
隐约的光芒在飞雪中一点点的亮起。
晨曦将至。
遥远的天空上陡然亮起了一抹流光。
七彩纷呈的颜色似乎带着无尽的光明。
天空破晓。
昼夜交替的一瞬间,遥远至极的那道剑光陡然出现在了古行云面前。
那是无与伦比的璀璨与锋芒。
高高在上,光彩夺目。
光芒在万米之外拉出了一条撕裂天空的长虹。
七彩光芒闪耀着,在破晓十分,天地飞雪的昆仑城前骤然出现了一条长达万米的彩虹。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呆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超越了自然力量的现象。
那道彩虹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朝着昆仑城不断延伸,最终落在了昆仑城的城门之前。
七彩的剑光稳定而璀璨,犹如一座天桥。
无尽的光芒环绕下,李天澜站在彩虹上,犹如神明。
他看着坐在城楼上的古行云,目光冰冷而威严。
古行云抬着头跟他对视,眼神漠然而残忍。
“古行云。”
李天澜淡淡开口,他的声音伴着风雪瞬间席卷了整个昆仑城,在雪峰上不断回荡着。
“李天澜...”
古行云笑了起来,但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无尽的歹毒与杀意:“你来干什么?”
“朕找你要一个人。”
李天澜淡淡道。
古行云愣了一瞬。
他以为离兮是请李天澜来杀他,但却没有想到对方只是要人。
“朕?”
他反问了一声,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冷漠道:“你想要谁?”
“离倾城。”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回荡全城,这一刻,站在彩虹上的他几乎已经彻底跟连绵无尽的雪峰融合在一起。
古行云陡然沉默下来。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离兮的打算,整个人陡然哈哈大笑:“你想要倾城?可能吗?做梦!你在做梦!你是不是没睡醒?!就凭你也想要倾城?不可能!”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远方那道彩虹似乎在长空中缓缓朝着李天澜汇聚过来。
李天澜面无表情:“十分钟后,朕看不到人,就自己进去找。”
“你敢?!”
古行云猛然起身,强大的气息瞬间暴涨。
昆仑城城门前,无数的守卫下意识的冲了过来,排成阵型,紧张的看着空中的李天澜。
李天澜的声音平静而漠然,没有半点余地:“挡我者死。”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古行云抬头死死的盯着空中的李天澜,内心剧烈的激荡让他浑身发麻,一时间说不出话,甚至做不出丝毫的动作。
这一天他早已有所预料。
从李天澜一击秒杀绝的那一刻开始,或者是从李天澜一剑秒杀古千川的时候,更早一些,是李天澜成为无敌级的战斗力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防备着。
但这几年的昆仑城委实有些虚弱。
犹如太阳般光芒万丈的李天澜一直处在上升的态势中,迅速崛起,无比耀眼。
古行云知道他迟早会杀上昆仑城。
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漫天风雪的清晨,他带着那道长达上万米的彩虹,悬浮在空中。
他的面前是昆仑城。
是中洲特战系统的中枢。
是中洲战神。
他说。
挡我者死。
古行云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怨毒与愤怒。
对方完全是以一种碾压般的姿态来到昆仑城,如果真的让他带走了离倾城,那几乎就意味着昆仑城的正式衰落。
也意味着东皇宫将凌驾于昆仑城之上。
古行云红了眼睛,双眼猩红。
当年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李氏,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去李狂徒身边,甚至给他生了一个孩子,许下无数的承诺邀请了大量的帮手,他推翻了李氏,顺势上位。
昆仑城根基未稳的前几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昆仑城的精锐对外四处拼命,证明着自己取代李氏后捍卫中洲的立场,对内则陪尽了笑脸,尤其是对太子集团,那段时期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太子集团的附庸。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他们接下来面对的则是中洲内部对叛国案的质疑与审查。
古行云能怎样?
斗,不间断的战斗,新成立的特战集团不遗余力的清洗着李氏的势力,用尽了各种手段,对内对外,欠下了无数的人情。
李氏的势力被不断清洗,下降到了最低点,开始隐藏起来。
北海王氏也借助昆仑城的清晰完成了对东南集团的洗牌。
可是好日子还没来。
好日子。
还是他妈的没来!
接下来他们面对的是北海王氏,是东南集团。
失去了李氏这个铁杆盟友,北海王氏看起来实力大损,但没有了制衡者之后,帝兵山愈发肆无忌惮,他们充分的彰显了中洲第一豪门,甚至是黑暗世界第一豪门的底蕴。
那几年的时间,在北海王氏的压制下,昆仑城不要说喘息 ,他们被压制的甚至连生存都困难。
北海王氏的强势终于引起了议会的不安,高层开始出面协调昆仑城与北海之间的关系,但没有了李氏,昆仑城又不能制衡北海的情况下,一部分人也对昆仑城有了些许的不满,那几年的时间,昆仑城一样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不断的协调,数次的谈判,脆弱的平衡终于达成了。
昆仑城在中洲小心翼翼的发展着势力,遇到北海王氏,退让,遇到太子集团,退让,遇到学院派,退让。
不断的退让,终于让特战集团在憋屈的状态下积攒下了一些家底。
可是还没等古行云松一口气。
李天澜又他妈的出现了!
然后是轮回宫,是他与轮回宫主决战失利重伤。
天都决战中,李天澜力挽狂澜挽回了中洲的损失。
天都炼狱的出现彻底刺激了昆仑城的神经。
在
然后,就是黑暗世界持续了三年的乱战,所有超级势力打成一团,而他在中洲,一样也被牵扯进去,在临安被司徒沧月用落日重创,乱势纷纷扰扰,最终随着极地联盟的崩塌,无数的混乱在雪国彻底变成了被引爆的乱局。
这个时候,李天澜回来了。
很好,很强大,无敌级的战斗力,完美无瑕的剑意,未来天骄,雪舞军团元帅...
古行云当时真的被气到喷血。
他要离兮在雪国杀了李天澜和李狂徒。
离兮直接背叛了他。
古行云干脆不管不顾,慢慢养伤,想要在新时代中成为巅峰无敌境高手,带着昆仑城继续向上冲刺。
他的伤还没好。
东皇宫崛起,李天澜成了陛下。
然后他杀了过来,站在昆仑城面前,说挡我者死。
细数着过去的二十多年,古行云突然发现,他推翻了李氏,成立了昆仑城,但二十多年来,看起来意气风发的表象之下,他几乎没有过上一天真正舒心的日子。
退让,妥协,交换,低头...
这一切甚至不是为了让他们获利,而是为了立足。
如今昆仑城已经真正立足于中洲。
但却遇到了他们最想除掉也最想除掉他们的敌人。
能怎样?
退让?妥协?
古行云一点点的挺直了身体。
没有退让和妥协的余地了。
这次如果再次退让,整个昆仑城,还能剩下什么?
他们将再次退回二十多年前屈居于别人之下的日子里。
那这些年的憋屈又有什么意义?
“你敢杀我?”
古行云盯着李天澜,一字一顿的问道。
“不敢。”
李天澜的语气平常,这句不敢说的没有半点让人信服的地方:“但朕要进去,你敢拒绝?”
“这里是昆仑城。”
古行云的声音沉重而血腥:“我有什么不敢的?”
李天澜低头看了看手表。
他的视线从古行云身边慢慢转移,目光扫过了昆仑城的守卫。
所有守卫被他目光扫过,都是浑身一紧,但却没有人放下武器。
李天澜一动不动:“还有三分钟。”
他只给了昆仑城十分钟的时间。
古行云身体所有的热血似乎都涌入了脑海,他的声音沙哑而狰狞:“李天澜,你别太过分。”
“两分钟。”
李天澜淡淡道。
“我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你,那是我的女儿,我的!!!”
古行云疯狂的咆哮着。
李天澜静静等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晨光越来越亮。
“十秒。”
他突然开口。
远方那条长达万米的彩虹已经完全收缩起来,他整个人都被七彩纷呈的光芒包裹着,模糊的根本看不清表情。
“五秒。”
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下,无数人的脸色惨白,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昆仑城的一些燃火境与惊雷境高手陆续赶了过来。
“三。”
光芒中,李天澜的声音平和。
“二。”
稳定寒冷的声音没有半点虚张声势。
他的手在光芒中抬了起来。
浓郁至极的七彩光芒在他手中再一次浓缩。
窒息的寂静中,那道声音在天地中显得无比突兀,无比残酷。
“一。”
“你给我死!!!”
凝聚着所有的力量,
古行云刹那之间暴怒出声。
真武十绝·十方绝域!
明亮的晨光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黑夜。
古行云的身体在黑暗中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所有的伤势被生生压制下去。
数分钟的准备和调整,他的气息以一种无比疯狂的声势不断上扬,上扬,再次上扬,似乎永无尽头。
比古千川,比起绝要浑厚凝实了无数倍的无敌境领域汹涌扩散。
极度的安静与黑暗。
黑暗的领域一瞬间将昆仑城门前所有的守卫全部包围了进去,将他们保护起来。
领域不断扩散。
黑暗之中不再是让人绝望的真空。
在最短的时间里,领域所过之处,赫然是一片又一片凌厉至极的风暴!
这是古行云最强的力量,是他最强的领域。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的古行云,是他有史以来最巅峰的状态。
沉寂了两年多的时间,他的前方已经是清晰可见的巅峰无敌境。
体内的伤势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此时全力出手,已经胜过了两年多前的自己。
古行云的眼神冷漠,在领域中向前一步。
这是他的领域,是他的主场。
迈步之间,他的身影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
黑暗的领域内到处都是寂静无声的风暴。
那全部都是他的剑气与力量。
漫天剑气撕裂了飘舞的风雪,撕裂了山间的雪峰,直接涌向了李天澜。
下一刻,古行云的表情猛然僵硬了一瞬。
视线中,李天澜就站在那。
周身七彩纷呈的璀璨光芒在黑暗的领域中看上去愈发耀眼,耀眼的甚至有些虚假。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在那,如此的真实。
可无数的剑气风暴竟然完全锁定不了李天澜的身体。
领域呼啸着蔓延过去,在遇到李天澜的一瞬间似乎像是遇到了需要规避的障碍物一样。
他稳定的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中,周身的一切根本没有被领域所影响。
领域的锁定似乎对李天澜完全无效。
这怎么可能?
璀璨的光芒顺着李天澜的手臂缓缓流淌着,一点点的凝聚起来。
李天澜重新出现在古行云的视野中。
可他的存在却愈发虚无。
不要说领域内的剑气风暴。
现在古行云如果闭上眼睛的话,甚至都感受不到李天澜的存在。
光芒在他手心中凝聚成了一点。
色彩闪耀中,光泽变得纯粹。
“你似乎一直都认不清楚形势。”
李天澜静静道:“不过我很喜欢昆仑城的反抗,这正是我需要的借口。”
古行云内心没由来的一沉,阴冷道:“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李天澜,不要忘了昆仑城在中洲意味着什么,今天这里就算只死...”
“不重要了。”
李天澜淡淡开口:“或许以前很重要,但现在的中洲,是东皇宫的江山。”
“你一直认不清形势,但现在,朕可以告诉你,朕的江山,不需要所谓的护国战神。”
手中闪耀的光泽中,他抬起的手掌瞬间静止。
那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绝大的危险,古行云陡然间狂吼一声,整个人直接出现在了李天澜面前。
挥拳。
厚重凝实的领域骤然变得扭曲狂暴。
李天澜抬起的手掌向前伸了出去。
七彩纷呈的璀璨光芒已经完全消失。
他的手指尖已然是殷红如血。
李天澜的动作简洁而随意。
在真武十绝的领域内,他的手掌前伸,不快不慢,看上去极为清晰。
并拢如剑的之间在最恰当的时机极为轻巧的点在了古行云的拳头上。
凝聚成一点的猩红色光泽刹那之间在他手指中绽放出来。
那是凝聚到极致的剑气与杀机,带着最纯粹的毁灭与死亡。
拳头与手指一触及分。
面无表情的古行云身体似乎动了一下。
寂静无声的领域内,密集如雨的碰撞声直接响了起来。
快。
快的几乎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大多数人的视线里,古行云和李天澜几乎是同时动了动,可两人之间却已经碰撞了数次。
寂静漆黑的领域依旧稳定的笼罩着李天澜。
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的古行云站在原地,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凝重。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的袖口中蔓延出来,一滴滴的落下。
李天澜眯着眼睛,整个人的气息愈发危险。
“现在收手,回的天南,或者回幽州,今天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古行云的表情沉凝而冷漠,这话说的强硬,但实际上却等于是又退让了一步。
刚才短时间的交手试探,古行云自认为自己已经摸清楚李天澜的实力,李天澜也应该已经清楚自己的恢复状态,双方勉强对彼此都有了模糊的认知,那么一些事情就可以谈谈了。
事实上哪怕李天澜今天带不走离倾城,但杀到昆仑城门前跟古行云交手又能身而退,凭这一点他依旧能够得到大量的声望,这件事带给他的影响力甚至未必就会比他一击秒杀无敌境杀手绝差多少。
“说完了?”
李天澜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站在那,但身上下的气息却愈发.缥缈。
“其实我一直都比较好奇的实力,所有人都说是最接近巅峰无敌境的无敌境,不知道这几年有没有进步,但从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来说...还差点意思。”
李天澜笑了起来:“如果玩完了...”
古行云陡然后退。
他的领域,他的主场,只要是在他的领域范围内战斗,他甚至不怕真正的巅峰无敌。
一瞬间,古行云的身体犹如一道幻影,眨眼间退后了数十米的距离。
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红光。
耀眼的血色占据了他的视野。
李天澜的拳头直接挥了过来,狠狠一拳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该我玩了。”
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天澜的身体出现在了古行云面前。
巨大的几乎击穿钢铁的力量部落在古行云的脸上。
身体后仰的瞬间,凶狠的膝撞直接砸在腹部,五脏六腑似乎在同一时间被撕裂,完是本能反应,古行云后仰的身体猛然向前,下意识的弯下了腰部。
肘击,勾拳,扫腿...
狂风暴雨的攻击一瞬间落在了古行云身上。
李天澜的力量并不算强大,甚至没有带多少杀意,但无穷无尽的攻击却一瞬间覆盖了古行云身。
古行云后退。
李天澜前进。
他的身影快到了极致,似乎真的没有被古行云的领域影响分毫。
古行云压抑暴躁的嘶吼声中,他的身体被飞快的压制到了昆仑城的城门前,在后方就是昆仑城大量的守卫以及高手。
以李天澜现在的状态,想要灭他们根本就不比吃饭喝水困难。
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退无可退。
那就死战。
“找死!”
古行云的身体猛然顿在原地。
刹那之间,无数的攻击落在了他身上下各个地方。
古行云的身体亮起了光,他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
李天澜眼神凝聚了一瞬。
最短的时间里,古行云双手合十,以他为中心,又一片更加黑暗深沉的领域直接将李天澜笼罩在里面。
九幽绝地!
他依旧锁定不了李天澜,但第二片领域隔绝了昆仑城的精锐,他也不需要在去锁定。
“认真了?”
李天澜轻笑一声。
古行云脸色冷漠而阴森,一言不发的张开了双手。
寂静的黑暗骤然暴动。
空间以肉眼可见的形状彻底扭曲起来。
整个领域都在扭曲,狂乱的气流将李天澜包围在内,空间以他为中心点开始坍塌收缩。
狂乱的气流犹如最锋利的刀锋,在他周围不停的撕扯劈砍,巨大的拉扯力量让他的身体出现了清晰的摇摆,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疯狂。
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古行云的状态。
从九幽绝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气息本来就已经到了巅峰的古行云战斗力再次提高,现在的他已经是真正的巅峰无敌境,这已经不是力以赴了,而是一种类似于透支一般的爆发,某种程度上来说,古行云这等于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摧毁自己今后的武道根基。
这种状态下的古行云真正到了巅峰无敌境,但一生却再无丝毫寸进的可能,即便他今后伤势可以痊愈,最多也就是巅峰无敌,而且还是巅峰无敌境中的弱者,不要说比拟突破之前的王天纵林枫亭,他这样的巅峰无敌境,甚至都不一定打得过加冕状态下的阿瑞西斯。
隐忍了两年多的时间,这绝对不是古行云愿意付出的代价。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对方唯一做的就是拼命。
狂暴的力量在古行云周围疯狂的躁动着,李天澜看着古行云的眼睛。
古行云的眼神已经是一片血红,透着一种近乎失去了理智的坚决与狂暴。
这样才有意思。
古行云无论心态有什么问题,他是有一定的可能突破巅峰无敌境的,不管是他的天资,还是他这两年的表现都可以说明这一点。
如果仅仅是一个巅峰无敌境,根本就不值得古行云龟缩两年多的时间,特别是东皇宫飞快崛起的两年时间里,昆仑城竟然真的能够一动不动,如此的隐忍,也侧面说明了古行云所图谋的并不只是一个巅峰无敌境,很显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去冲击林枫亭李狂徒他们现在的境界。
李天澜就是要逼着他自断前路,即便他已经坚信自己天下无敌,但李狂徒那种层次的敌人对他来说依然是无比巨大的麻烦,这样的敌人每多一个都是变数,断了古行云的武道,将他限制在巅峰无敌境的范畴内,既然能做到,李天澜根本不会犹豫,不说今后如何,即便是现在,一个巅峰无敌境层次中的弱者,他也丝毫不惧。
他不能杀古行云。
不能,也不敢。
古行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中洲的护国战神虽然没有明确的级别,但在别人眼里
向来都是与中洲理事平级,更是中洲在黑暗世界的脸面,也是中洲很多对外事务的标志性人物,杀古行云不难,但他要真的死在李天澜手里,这就不是在打议会的脸了,简直就是要把议会的脸皮都剥下来,这样的事情李天澜不能做,即便是王天纵和北海王氏,这么多年来也仅仅是压制着昆仑城的发展而已,这一条底线,触犯的下场比杀齐家满门要严重的多,可以说是谁碰谁死。
但古行云依然有着不得不拼命的理由。
李天澜不敢杀他,不代表不能对付整个昆仑城,他甚至不需要杀什么人,如果古行云不力出手,以李天澜的能力,完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昆仑城变成一片废墟。
收留了昆仑城的第一高手,昆仑城的城主夫人,然后当着古行云的面毁了昆仑城的一切,带走古行云的女儿,身而退。
这一切如果发生的话,昆仑城将成为整个黑暗世界的笑柄,高层固然会迁怒李天澜,但肯定会重新考虑古行云的身份。
一个被抢了老婆孩子,拆掉了大本营的中洲战神,算什么战神?
如此一来,昆仑城在中洲稳固的特战中枢的形象就会在第一时间支离破碎,到时李天澜在出手杀他,没人会阻拦,说不定到时候李天澜还会以新任中洲战神的身份杀他,古行云到时候同样要拼命。
突破巅峰无敌境,确实很有诱惑力,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昆仑城的未来,都要比单纯的武道境界重要。
“!给!我!死!”
阴冷暴怒的咆哮声中,古行云伸手在虚空中狠狠的拉扯了一下。
释放绝域中的九幽绝地,九幽绝地中的十方绝域。
这是第三重领域。
昆仑城同样修剑,但却是以剑成阵的道路,说到底,所谓的阵,就是领域。
领域型的无敌境最大的杀手锏,自然是领域。
周身百米自成虚空,虚空之内,所有无敌境一下的高手几乎都不会有反抗的余地,而同境界作战,相对于各种各样的剑气,他们的作战方式简单但却恐怖到了极致,俗称套娃。
用自身的力量不断的形成新的领域,然后将领域彻底扭曲引爆,从而形成不可思议的群体破坏力,在自身体力消耗干净之前,层层叠叠的领域几乎是无穷无尽。
彻底疯狂的古行云完是不惜一切,近似于虚空环境的领域内风暴不断呼啸扭曲,一层又一层的领域毫不保留的炸开,巨大的冲击力推动着李天澜的身体不断后退,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被强烈的冲击波击退了上百米的距离,古行云的视线里,李天澜身上似乎一瞬间多了无数的殷红。
那是鲜血。
古行云大步向前,方圆数百米的空间部都被他的领域笼罩进来,李天澜似乎成了领域的中心,一层层不断扭曲收缩的领域朝着他挤压过来,无穷无尽。
身体失去了平衡,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左摇右晃,李天澜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古行云的状态非常稳定。
也就意味着他的目的达到了。
既然这样...
李天澜笑了笑,他还是不会杀古行云。
可现在的情况,是古行云想要杀他。
无声却狂烈的风暴中,他的手掌扬了起来。
刹那之间,他身上的黑色风衣似乎失去了所有支撑物一般疯狂舞动,只有那只向上抬起的衣袖稳定凌厉。
这一刻,那只抬起的手臂,就像是最锋锐的神剑。
古行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数个领域同时在他周围成形。
李天澜的手掌竖起来。
迈步,伸手,下劈。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这一刻随着李天澜身影前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霸道。
不断扭曲的领域里一道剑气无声出现,从李天澜的手掌上延伸出来。
这一瞬间,李天澜的手掌像是延长了无数倍。
古行云的胸口猛地一闷,呼吸不畅。
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李天澜的手掌。
那道剑气在瞬息间成形,延伸出去,没有丝毫停顿的刺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领域。
这是古行云极为熟悉的一剑。
但却也是他亲眼见到过的最恐怖的一剑。
李氏·剑二十二·破碎苍穹!
这是李氏的绝剑。
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他见到李鸿河用过,见过李狂徒用过,见过离兮用过,见过夏至用过。
他见过很多次剑二十二。
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破碎苍穹。
这一剑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是李天澜在用这一剑。
而是李天澜已经变成了剑二十二本身,变成了剑。
所以他手中虽然没有剑,但一步前行,却在刹那间斩碎了天地!
层层叠叠的领域被绝世的锋芒直接刺穿。
黑暗的领域里,无尽的光芒犹如爆发的火山翻涌出来,昆仑城前终于有了别的声音。
闪耀的光芒中,那一袭狂烈飘舞着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风衣直接出现在了古行云面前。
下劈的手掌顺势抬起,横挥,划过了古行云的咽喉。
没有任何犹豫,李天澜转身出拳。
龙吟声震动风雪。
龙拳·青龙炮!
咽喉被彻底撕裂的古行云完消散。
那是古行云进入巅峰无敌境后仓促凝聚的领域分身,类似于剑气分身的东西,但很显然,时间太短,对这方面没有任何研究的他凝聚的分身没有半点战斗力。
转身的瞬间,真正的古行云出现在了李天澜面前。
两人的拳头狠狠.碰撞在一起,李天澜浑身的骨节同时震动,不可思议的力量直接从古行云面前碾了过去。
就像是一辆速冲刺的小型客车直接撞上了满载重的重卡,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崩飞,双脚凌空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李天澜的状态。
“怎么可能...”
内心闪过疑惑,面对紧紧跟过来的双拳,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回避。
这一刻他视线中的李天澜,浑身上下几乎完好无损,刚才无数层领域粉碎爆炸在他身上带起的鲜血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身体飞速的后退,他下意识的远离了昆仑城,退向了昆仑城前方高耸孤绝的青云峰。
领域再一次从他身前成形。
李天澜的身体扭曲了一瞬。
领域没有破碎。
但李天澜却直接出现在了领域之外,出现在了他面前。
古行云的内心猛地一沉。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巅峰无敌境的坚固领域,就算真正的天骄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穿越过来,天骄人物或许抬手就能粉碎巅峰无敌境的领域,但领域已经形成,对方却直接从领域里穿梭过来...那短短不到半秒的功夫,李天澜的身体就像是行走在另
一个世界,与现实世界摆脱了联系。
这已经不是怎么做到的问题了。
这完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眼前这一切却就这么发生了。
领域无效。
这也就意味着任何攻击对李天澜都不会有效果。
真·无敌?
为什么会这样?
古行云根本来不及问,出现在他面前的李天澜已经再次抬起手掌。
原本是龙拳·飞龙在天的起手式瞬间变幻。
一式杀天!
无数凌乱纠缠的剑光陡然从李天澜手掌处爆了出来,磅礴的剑气粉碎了古行云身边还没有彻底成形的领域,剑气在冰天雪地中肆意呼啸,积雪漫天飞扬,凌乱的剑气卷过了古行云的身体,带起大片的鲜血,在茫茫雪地上劈出了一道又一道长达数十米的沟壑。
古行云在这一刹那被彻底的压制。
原因?
就是那个无法解释的穿梭。
正常情况下,古行云完是立于不败之地,他是巅峰无敌境,虽然有伤在身,但对比李天澜,即便是双风雷脉的李天澜,他在体力上也有着极为巨大的优势。
双风雷脉大大增强了李天澜的破坏力,但同样也意味着巨大的体力消耗。
而古行云体力充沛的情况下,他的领域完是无穷无尽。
只需要一秒,甚至半秒,他就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领域。
李天澜的剑气破碎领域需要时间,或许同样只需要半秒,但古行云也足以在这个时间形成新的领域,李天澜还不是无敌境,只要拖下去,古行云就能耗尽李天澜的体力,这是获胜最简单也最安的方式。
古行云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样最稳妥。
可那个莫名其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穿梭却直接打破了这一切。
他的领域成形,李天澜直接从领域中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破碎领域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古行云没有了形成新领域的时间。
这一切就是在那半秒钟的功夫。
那个无法理解的穿梭抢到了半秒钟的时间。
龙拳莫名变成了杀天式,剑气将刚刚出现但却不曾彻底成形的领域完粉碎。
古行云被彻底压了下去。
剑气与风雪狂乱飞舞,杀天之后,单手前刺,一往无前的破灭直接在古行云身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鲜血还不曾涌出来的瞬间,磅礴厚重的破海式将古行云完笼罩。
旋转的剑八·焚天犹如暴风般飞卷过来,剑气重霄,烈火伴随着白雪共舞,古行云的身体退到了青云峰下,随即毫不迟疑的开始向上。
他的脚步踩在积雪上一路飞驰,犹如平地。
剑九·黄昏。
李天澜腾空直刺,手臂带着无双的锋芒。
大片的积雪从青云峰上轰鸣着落下,遮天蔽日,几乎形成了一场雪崩。
遮蔽了天空的雪幕里,李天澜的手臂飞扬而过。
如同天穹的庞大雪幕瞬间被生生撕裂,手掌破开风雪,惊人的力量变成了最纯粹的剑气,带起了一条长达百米的光弧。
极致的锋芒在空中划过一条浑然天成的弧度,直接斩在了青云峰的峰顶。
轰然巨响!
“不!!!”
古行云绝望的怒吼声陡然向了起来。
一剑开山!
屹立在昆仑不知道多少年的青云峰在这一剑之下直接断裂,近两百米的峰尖从青云峰脱离,带着无穷无尽的冰雪倒悬而下。
漫天的风雪几乎掩盖了昆仑城,庞大的石块笔直的坠向昆仑城城门,空中剑气破碎了领域,焚天带起的烈焰还在大雪中燃烧,到处都是一片天崩地裂的景象。
古行云疯了一样冲了过来,试图打碎那块数百米的巨石。
这块巨石如果完整的砸在昆仑城,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能够直接将昆仑城摧毁大半。
巨石落下去。
李天澜与古行云同时落了下去。
古行云终于有时间形成自己完整的领域。
领域将巨石囊括进去。
剑气与领域同时爆炸。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巨大的青云峰尖崩碎成了无数的巨石,如同灭世的暴雨洒向了昆仑城内内部。
李天澜的身体紧绷了一瞬。
下一秒,乱石纷飞的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道流星。
巨石依旧向下坠落。
整片天地却变得无比寂静。
绝对的寂静中,那道流星直接冲向了古行云。
所有拦在流星前进道路上的巨石都在一瞬间变成了粉末。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而逝。
山河永寂!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剑光。
看似轻柔的剑气冲到了古行云面前,刺向他的胸口。
古行云的身体也在坠落。
仓促之间,他只是抬起手看似慌乱的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心脏。
他的头微微低下来,露出了一抹狞笑。
李天澜带着漫天剑气来到了他面前。
剑光触及他的手臂。
鲜血飞溅。
剧烈的疼痛中,古行云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左臂一空。
一条手臂飘洒着鲜血猛然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表情扭曲的他向前挥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死死的握住,手臂上是一片已经凝聚到了极致的领域,领域中容纳着他一生所学的无数剑阵,剑气滔天。
鲜血洒落的瞬间,凝聚着巅峰无敌境高手力一击的拳头也挥了过来,彻底的,没有任何保留的轰在了李天澜的心脏上。
“当!!!”
犹如末日的青云峰半空中陡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古行云的声音在巨响之后响起:“...”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与人群的呼喝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犹如噩梦一样混乱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半张脸已经完肿胀的她因为这个微小的动作而被痛醒过来。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然后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积雪。
巨大混乱的声音在身后传了过来。
她转过头,看到了远方城门已经被砸碎的昆仑城,看到了昆仑城前被一剑斩去了峰尖的青云峰。
“啊...”
她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背上。
他背着自己,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这是哪...啊不,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
她狠狠晃了晃脑袋,下意识的在男人的背上挣扎了一下,视线中,她可以看到的只是一个有些陌生又似乎见过的侧脸。
背着她前行的男人沉默了下,简简单单的开口道:“我是姐夫。”
......
(这章算17号的)
茫茫的雪在空中依旧飘扬着,仿佛永恒不变。
天地间无比寂静。
他安静的躺在雪地上,鲜红的血浸透了身下的雪,温热和冰冷的感觉在身体上不断交替着。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中的雪花。
看了很多年的景象,可此时似乎是因为太过疲惫,他突然觉得这幅景色有些单调,不,是枯燥,也不是,是...丑陋...
有些看腻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呼吸略微大了一些,窒息的感觉卡在了喉咙里,他的身体颤抖着,猛然间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浓稠而鲜红。
他不停的咳嗽,撕心裂肺,难以言喻的疼痛将他从呆滞与失落中生生拉出来,眼前的,附近的,远方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逐渐进入了他的耳朵。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内心就像是死了一样。
输了。
一败涂地。
古行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输的这么惨。
时间并不算长的战斗中,半个昆仑城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废墟,烈火在冰天雪地中燃烧着,空中到处都是凌乱狂暴的剑意,而他的对手已经离开了昆仑城。
不...
从今天开始,也许就没有昆仑城了。
拼尽一切推翻了李氏,小心的,隐忍的,艰难的让昆仑城在中洲,在黑暗世界站稳了脚跟,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昆仑城的历史就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战斗中完全结束了。
他的强硬,他的坚持,他的疯狂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没有半点意义。
古行云看着天空,眼神麻木。
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蔓延过来,最疼的却是脸庞。
那道鞋印清晰的印在他的脸上,像是最为屈辱的印记。
他和李天澜从青云峰打进了昆仑城,摧毁了城门,城门附近的迎宾大道在最快的时间里变得千疮百孔,附近三个街区在狂暴的剑气下完全粉碎,鲜血飞扬,尸横遍野。
战斗的最后,那道犹如魔神一般的年轻身影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撕碎了一直被昆仑城当成是核心底蕴的十绝剑阵。
那座古行云亲自主持,两位半步无敌境高手策应,三位惊雷境巅峰,七位惊雷境高手配合,上百位昆仑城燃火境精锐共同运转的超级剑阵。
森然的剑光,浑雄的领域,超过百人密密麻麻的身影。
雷火雷霆与虚空。
终战就在昆仑城的中心广场上。
那位年轻的身影站在剑阵的最中央。
烈火,雷霆,虚空,冰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他的脚步,他以一种最为暴力的方式彻底撕碎了眼前的所有阻碍,最终站在了古行云面前。
昆仑城无数人惊恐茫然的目光里,李天澜一脚踩在了古行云的脸上,巨大的力量挤压着他脸部的肌肉,将他的头部生生踩进了坚硬平整的地面里。
古行云脑子里只有对方那句没有半点情绪的问话。
“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自称中洲战神?”
古行云再一次笑了起来,浑身颤抖,血液不停的蔓延。
远方各种混乱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起,他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整个古氏做了二十多年的美梦,被李天澜以最残酷的方式打碎了。
曾经位于昆仑城中心的广场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整洁的地面,苍翠的草坪,鲜艳的寒梅都变得一片狼藉,以古行云为中心,四周到处都是尸体,流淌的鲜血,散乱的残肢,断裂的长剑,密密麻麻,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十绝剑阵是昆仑城最强的剑阵,甚至可以说是黑暗世界中最强的剑阵。
巅峰无敌境的古行云亲自主
持,半步无敌,惊雷巅峰,惊雷境,加上上百的燃火境高手同时运行,这样的剑阵理论上几乎可以抵挡任何敌人。
最起码在今天之前,昆仑城是这么认为的。
而在今天。
十绝剑阵运行了六分钟的时间。
确切地说是五分钟五十一秒。
李天澜强行破破阵。
一百三十六位昆仑城嫡系的燃火境精锐全部战死。
两位半步无敌境高手战死。
三位惊雷境巅峰高手战死。
七位惊雷境高手,四人战死,一人重伤,两人逃跑。
最讽刺的是,逃跑的惊雷境高手中,还有一位曾经被称之为未来天骄的昆仑城少主,身具天王心的古寒山。
那是古行云的亲生儿子。
整个昆仑城所有的力量被李天澜平一己之力完全打残。
十五分钟的战斗,他彻底掀翻了盘踞在中洲特战系统二十多年的中枢城市。
现在的昆仑城,还有什么呢?
又或者说,现在的昆仑城,还有什么可以让中洲重视的?
中洲想必也不会需要一个脸庞被人踩进地面的护国战神了。
古行云有些恍惚。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一天。
那一天他此生唯一喜欢过的少女被人抓起来当成了讨好李狂徒的一份薄礼。
是的,薄礼,连大礼都算不上。
而那一天,当时的古氏族长古东青面对着发疯一样的古行云,简简单单的一巴掌将他抽在了地上。
那一年,那一天...
当时...
顾长卿的鞋子似乎也踩在了他的脸上。
当时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这样的货色,也配干涉古氏的决策?”
好像就是这句。
真像...
那是古行云的开始,从开始的时候,似乎就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一切就像是在轮回。
鲜血在地面上越来越多,古行云默默的躺着,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管了。
“找到了!”
一道狂喜的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我找到了!找到了!父亲的手臂,快点,跟上啊,都想死吗?我杀了们!!!”
古寒山有些疯狂的声音响了起来。
战斗中,他第一个撤出了十绝剑阵的战场,战斗后,他也是第一个出现在古行云身边。
一队昆仑城的医生抬着担架快速冲了过来,有人手里提着医药箱开始给古行云止血,他的伤势太重,这个时候没人敢轻易让他移动,广场边缘的救护车开了过来,人越来越多,恍惚中,一名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下他的伤口,肯定道:“殿下的手臂能接上,要快。”
忙碌,混乱,奔跑移动的身影。
古行云木然的任由他们处理着伤口。
某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微微一动。
医生们给了止了血,将他抬到担架上,冲向附近的救护车。
快速移动中,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身边,跟着救护车同步移动。
古行云的眼神凝聚了一瞬。
他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甚至不能确定对方的身形,只能确定对方是个男人。
他的周身到处都是隐晦至极的不规则波动。
像是一团星光,又像是一团云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这是...
古行云的内心猛然跳动了一瞬,他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对方,或者说是盯着对方身边的那团星光云雾。
这是领域!
古行云十分确定这一点。
可对方这种领域的层次甚至比起他曾经最大胆的设
想还要复杂一些。
他曾经最大胆的设想是什么?
是进入巅峰无敌境,是突破巅峰无敌境之后的境界,是那个层次的领域。
而现在...
古行云恍惚了一瞬,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这样的领域,这样的高手,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开口,可却突然愣了一下。
担架依旧向前走着。
沉默着跟在他身边的那名神秘高手却已经消失。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好像他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担架冲过了广场,冲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开始前往昆仑城内部的小型医院。
那片星光云雾已经出现在了昆仑城后方的一栋小院落中。
院落的门窗已经被巨大的力量破坏,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有人遭遇了重击,身体撞破了门窗,一片狼藉。
破碎的门窗口,客厅到处都是散乱的玻璃碎片,虽然很混乱,但依旧可以看出周围的布置都显得极为温馨雅致。
陛下静静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推开门,走进了卧室。
淡淡的幽香在卧室里萦绕着。
充满了少女气息的卧室很整齐,床被,衣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但卧室的主人,已经消失了。
或许...
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座城,城外的风雪,城内的一切,所有的...对她而言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留的。
他站在卧室中央,嗅着卧室中的味道,沉默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
昆仑城到了正午。
在少女卧室里站了一上午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轻声叹息道:“晚了一步...”
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卧室里,犹如一缕清风,毫无痕迹。
昆仑城医院顶层的豪华病房内,古行云浑身都打着石膏,绑着绷带,犹如木乃伊一般僵硬木然的躺在床上。
他的伤口已经止血,手臂暂时接上,接下来等待他的,又将是一段漫长的修养。
只是这样的休息和调养又有什么意义?
病房内的空气波动了一瞬。
古行云眼神一动,吃力的勉强转移了下视线。
房间中的空气犹如水波一样波动起来。
波动的空气里出现了第一道光线。
细微的光线轻巧而随意的在空中游移着,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片星光云雾逐渐变得灵动起来。
古行云在担架上见到的人影再一次站在他窗前。
古行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见过很多无敌境高手。
但一个出场能花里胡哨到这种程度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花里胡哨...
古行云有些自嘲,这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同时也意味着对方的境界。
很显然,这是跟李天澜处于同一个层次的无敌者。
模糊的云雾里,那道身影围绕着病床走了一圈,似乎在观察着他的伤势。
古行云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任由对方观察,不要说现在,就算是他在全盛时期,以对方的境界,想要杀他似乎也不是很困难,既然如此,那所谓的反抗也就没了意义。
他静静的看着对方,甚至没有问对方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
云雾之中,那道面容极为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淡漠:“可以叫我陛下。”
他看着古行云,缓缓问道:“把伤成这样的,到底是李天澜,还是轩辕锋?”
古行云盯着眼前的人影,一瞬不瞬,他似乎有些反应迟钝,表现的像是一个老年痴呆。
陛下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时间在病房里点滴流逝着。
沉默像是一场对峙。
陛下的气息始终模糊而温和,没有杀机,也没有敌意。
古行云确定了这一点,内心微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道:“都有。”
“什么意思?”
陛下皱了皱眉。
“是轩辕锋,或者应该叫无情,也是李天澜。”
古行云咬了咬牙,成为无敌境高手以来,今日时间不长的战斗堪称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他不想去回忆一些细节,但提起这个话题,那一幕幕却总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轩辕锋成了他的影子!”
陛下看着古行云,仿佛古行云说的就是一句废话。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早到古行云想象不到的程度。
“是影字诀,劫的影字诀!”
古行云声音嘶哑:“李天澜用影字诀将轩辕锋跟他联系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陛下的情绪毫无波动:“这代表着在战场上,一定距离内,或者说是双方剑气感知的范围内,他与无情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幻位置,所以刚刚蹂躏你的不止是无情,还有李天澜?”
古行云没有说话。
但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在跟李天澜战斗的过程里,李天澜用出了龙拳。
龙拳可以说是李氏攻击性最强的近战技巧,七十二式龙拳随意组合,博大精深,狂暴而霸烈,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发力技巧,将力量作用到身体的每一个关节,继而凝聚到一处完全爆发出来。
无情是剑,它根本不可能具备龙拳的发力技巧。
这也就意味着在古行云不知道的情况下,李天澜不知道多少次无声无息的跟无情变换了位置。
“你可真够惨的。”
陛下笑了笑:“不过也输的不冤。”
“我不应该输,他没有道理能够直接从我的领域里穿梭出来!”
古行云猛然低吼了一声,似乎因为情绪激动牵动了内伤,他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穿梭?”
陛下问了一句,顺手给古行云倒了杯水。
古行云能动的那只手接过了水杯,挣扎着靠坐在床头,详细的说起清晨的那一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这位陌生的陛下说这些,但无尽的憋屈憋在心里,总要有一个倾诉的渠道。
面对境界比自己高的陛下,虽然不认识,但对方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
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个违背了常理的领域穿梭。
在不破坏领域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穿梭领域,给古行云的感觉,对方似乎真的在那一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一般。
“不是穿梭。”
陛下静静的听着,听着古行云从开始说到结束,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慢,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真是麻烦。”
“我可以肯定,对方就是直接从我的领域里...”
“你肯定不了。”
陛下打断了古行云的话:“你反应慢了,那是影字诀。”
古行云只觉得有些荒唐,影字诀他当然也能想到,但这又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李天澜在我的领域里!”
古行云冷冷道:“难道他的影字诀能无声无息的将影子穿透我的领域,出现在领域之外?”
无敌境的领域是一片近似于虚空般的凝固空间,在不粉碎领域的情况下,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领域外面。
那个穿梭发生之前,古行云可以确定在领域中的是李天澜本人,因为那个时候他用的是龙拳,而那次短暂的穿梭之后,龙拳的起手式骤然变成了剑二十四,瞬间打破了平衡,战斗的结果其实在那一瞬间就出现了。
“谁告诉你是李天澜的影子?”
缭绕的星光云雾中,陛下的声音漠然的没有任何情绪。
但古行云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凝重与压抑。
“那是...”
陛下的声音缓慢的,压抑的响了起来:“无情的影子!”
古行云愣了愣。
“很显然,如果当时在你领域中的是李天澜,那么无情肯定在领域外面,巅峰无敌境之上,你有你的领域分身,虽然没什么鸟用,而李天澜同样也有自己的剑气投影,无情在充能状态下本身就有着自己
的生命,剑气投影对他来说甚至比起我们人类还要简单,李天澜的剑意与剑气与李天澜完美契合,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契合,他的剑意跟无情浑然一体,无情能用剑二十四,自然也能制造剑气投影,利用影字诀跟影子变换位置。”
陛下的声音有些冰寒:“困在领域内的李天澜真身并没有穿梭出来,只是那一瞬间,在外面的无情制造了一个影子,并且跟影子变换了位置,直接出现在你面前,你那个时候引爆了领域,正在形成新的领域,李天澜则趁着这个时间,跟他自己的影子变换了位置,脱离了战场。”
他沉默了下,讽刺的笑了笑:“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进了昆仑城去找人了。”
古行云这一次真的呆滞了很长时间。
他甚至有点难以理解陛下这番话的具体意思。
无情,李天澜,影子...
他狠狠摇了摇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闷哼了一声。
“整个战斗过程没有办法复盘了,整个过程中,你甚至都不清楚李天澜的真身出现了几次,有一点你说的没有错,在领域内,李天澜没有办法将影子投射到领域之外,但如果他的影子一直在领域外呢?”
“别去想无情的影子了,现在的情况是,无情可以有影子,但无情本身 ,我说的是无情,不是没有能量的轩辕锋,这种状态下的无情,你自己也说了,本身就是李天澜的影子。即便在你的领域内,他也可以跟无情变换位置,你引爆的领域或许能伤到李天澜,但怎么可能伤得了数把凶兵合并的无情?”
李天澜的影子,无情的影子,影子的影子。
古行云头痛欲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惊,嘶哑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是不是证明李天澜可以跟无情制造的影子变换位置?”
陛下看着他,声音有些幽深:“当然,在无情的剑气可以触及的地方,在李天澜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可以从任何地方消失,而且...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突然出现的李天澜到底是真身,还是影子,又或者是无情...”
“这怎么可能?”
古行云喃喃自语:“这样的话,还有谁能杀了他?”
“没什么不可能的。”
陛下摇了摇头:“你难道忘了荒漠?轩辕锋从荒漠外出现在战场的时候,战场的锋线距离荒漠监狱至少六十里, 轩辕锋杀了古千川的那一瞬间,李天澜出现了。”
“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应该已经是李天澜的极限了,我也看到了当时的场面,李天澜站在那,很久都没动过...”
陛下思索着,轻声道:“那么远的距离,他能跨越过来,但也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这比重伤要严重多了。”
“真要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无敌了?”
古行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大范围随心所欲的出现又消失,无情刚猛的甚至还要超过李天澜的强大战斗力,双方的影子,不同的分身,无视领域,诡异,复杂,这种状态下的李天澜出现在战场上,完全是来去自由,肆无忌惮,别人甚至连他是不是真身都弄不清楚。
陛下有些奇怪的看了古行云一眼:“现在的他,不就是天下无敌吗?”
古行云微微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只要可以锁定他的真身,全力以赴发动偷袭,在李天澜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他一击致命...”
陛下轻声道:“这是唯一的方法。”
他想到了北海王氏的那片战场。
对于古行云愈发失望。
这场战斗只是让李天澜的手下败将中多了一位巅峰无敌境而已。
对于古行云而言,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李天澜,无情,几个影子将古行云玩的团团转,来回切换之下,李天澜隐藏了实力,轩辕锋节省了能量,等于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
陛下对于李天澜现在的状态和轩辕锋的能量存储依旧心里没底。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我不相信。”
古行云沉默了很久,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这样的。这样的李天澜...这样的李天澜...”
他突然无法形容这样的李天澜到底有多么的诡异可怕。
“你的推测不一定是真的。”
到最后,他只能苍白的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观点,看起来像是自我安慰。
“我没有推测什么。”
陛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我说的都是事实。”
古行云默然良久,他的心境似乎开始慢慢转变,最终勉强恢
复了正常的状态,强行将不久前的羞辱和战败后的复杂心情压制下去。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来之前到是没有预料到昆仑城会有这么凄惨的局面。”
陛下摇了摇头,平静道:“此战之后,昆仑城的精锐可以说是死伤大半,有你在,昆仑城算不上是一蹶不振穷途末路,但现在这种情况,昆仑城应该也不用指望在中洲还有出头之日了,事实上从今天开始,昆仑城在中洲几乎就成了笑话,古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有什么打算?”
古行云的瞳孔陡然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陛下,一字一顿,沉声道:“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陛下话语中的意思极为明显。
今日一战,他是真正被李天澜踩在了脸上,特战中枢,护国战神,一切的荣誉都因为这个巨大的污点而崩溃,古氏在中洲已经没有了出路,那么离开中洲呢?
离开了中洲之后,古行云伤势恢复,他依旧是巅峰无敌境,是黑暗世界最顶尖的战斗力,古氏依旧有着大批可以培养的人才,这样的班底,只要脱离东皇宫的阴影,同样大有可为。
做不了中洲的护国战神,古行云完全有资格去东岛做大宗师,去星国当守护者, 甚至去阴影王座做阴影亲王...
只要他愿意向别的国家别的势力表达忠诚,绝大多数国家都不会拒绝他的投靠。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古行云不投靠任何国家,离开中洲后,他同样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武力将古氏变成一个黑暗世界中的大势力,并且向超级势力的方向努力。
现在的时代,一个巅峰无敌境可以做太多的事情,从现实角度来看,古行云几乎就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巅峰无敌境高手。
李狂徒林枫亭已经突破了这个境界。
莫莱德也没有进入巅峰无敌,站在这个境界中的,似乎真的只有古行云一个。
这样的人,即便是遭受了失败,也不至于毫无退路。
“随便问问而已,只是建议,应该早做打算了。”
陛下淡然一笑:“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要一个人。”
“谁?”
古行云对于要人无比敏感。
因为李天澜也是来要人的,然后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离倾城。”
陛下的声音很平静。
古行云愣了好一会,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吃香,他眯起了眼睛,眼神冷然:“她现在已经被李天澜带走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是想要羞辱我吗?”
“我知道这一点,既然人要不到,那顺便通知你一下好了,离倾城从今天起跟昆仑城不再有半点关系,跟你也不再有半点关系,人,我会找李天澜去要。你今后就不要打倾城的主意了,不然的话...”
陛下笑了笑:“李天澜现在不能杀你,不代表我不敢杀你,懂了吗?”
“这是威胁?!”
古行云双目喷火。
“这是通知。”
陛下淡淡道。
“你到底是谁?”
古行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认真的问道。
“我自我介绍过了。”
陛下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你可以叫我陛下。”
古行云再也忍不住,冷笑着嘲讽道:“藏头露尾,你也配称陛下?”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陛下直接笑了出来:“呦呵,软弱无力,你也配称战神?”
古行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有些扭曲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陛下看着他扭曲的脸 ,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你说的也对。”
古行云看了他一眼,两人之间刚刚升起的火药味似乎一下子变淡了不少。
“给你一个建议。”
陛下转身走向病房门口:“中洲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来跟我混,你还有时间考虑,北海决战之后,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古行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说要找李天澜要人?”
陛下的脚步顿了顿,点点头,低沉道:“我必须去。”
听着这句话,想到离倾城,古行云内心有些异样。
陛下的那句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必须去吗?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你打的过他吗?”
陛下再次迈步,直接走出房间,平淡道:“我不知道,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
他拉开了房门:“打过之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