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足足五六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圣徒坐在他对面吸完了手中的香烟，他把烟头掐灭，然后默默的看着军师，也没有说话。
惊雷境。
一分三十秒。
完败。
这些词汇单独出现都很寻常，可组合在一起，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恐怖味道。
不敢置信，不可思议，军师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惊雷境？”
像是确认一样，军师又问了一遍。
“惊雷境。”
圣徒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切地说，这应该是陛下当年第一次突破惊雷境时的那种状态，气息不稳定，还残留着燃火境气息的那种状态，但就算这样，我们还是输了。”
军师的瞳孔微微扩张，他睁着眼睛，语调下意识的扬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你们有两个无敌境！不说其他人，只说你和司徒沧月两个无敌境，陛下如果将实力压制在惊雷境的话，甚至都破不了你们的防御，你们怎么输的？”
圣徒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尽管内心的声音一次次的告诉他输给李天澜没什么丢人的，可想到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幕，他还是觉得有些耻辱。
圣徒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天下无敌，他不是不能输，也不是输不起，可是以那种方式输掉，当真让他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问题就出在防御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司徒沧月的防御没有抗住陛下的攻击？”
军师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无敌境的防御水准这么差了？陛下再强，那也只是惊雷境的力量。”
“严格来说，初入惊雷境的陛下攻击力几乎已经直追半步无敌境。”
圣徒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有我和司徒沧月联手，还有林悠闲他们的辅助， 陛下确实没有突破我们的防御，但也正是因为没有突破我们的防御，所以我们才输了，否则即便是输，也不应该这么难看才对。”
“什么意思？”
军师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圣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太快了...”
“......”
军师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你就不能说的详细一点？”
“没有办法详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圣徒努力思索着不久前那匪夷所思的切磋，语速很慢：“反正，就是陛下出手的第一时间，我们下意识的做了一个防御动作 ，然后...然后就没有进攻的机会了，我们一直防御，一分多钟，我们所有人耗光了体力，甚至到了脱力状态，切磋就结束了。”
他明显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狠狠摇了摇头：“我们都不确定天骄真正的完美状态是什么，宫主当初给我的笔记里提到了一部分，但说的也并不明确，王天纵从突破到被终结的时间太短了，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结论。而如今除了王天纵之外，只论战斗力的话，陛下无疑是最接近那个层次的人，而且他的身体状态太完美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相对于他的身体强度而言，他各方面几乎都没有任何瑕疵，所以江上雨的约战根本不需要担心，甚至我认为陛下如果全力出手的话，江上雨连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太夸张了。”
军师摇了摇头：“估计整个黑暗世界也只有东皇宫会这么乐观。”
“江上雨约战陛下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么短的时间里，黑暗世界已经有超过四十个二级势力分别接受了南美蒋氏，圣殿和东岛的雇佣，打算直接参与到北海决战里来，而且这还是几个小时之前的消息，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北海决战的消息并不是近几天才出现的，而是已经在黑暗世界酝酿了相当一段时间，只是随着几大势力越来越明显的动作，北海受到的关注才越来越多。
几大势力一直都在秘密的招兵买马，或者雇佣一些其他势力，全力以赴的集中手中的力量入侵北海。
在军师掌握的信息中，在江上雨约战李天澜之前， 各大势力雇佣的二级势力加在一起 ，都不到二十个。
可从约战之后到现在，愿意加入北海决战的二级势力已经超过了四十个。
江上雨的出现，无疑极大刺激了黑暗世界诸多势力的信心，这种决战级别的雇佣往往都代表着极大的利益，而江上雨的出现也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诸多势力纷纷表态，无疑是等于将筹码压在了江上雨的联合势力身上。
换句话说，他们一致认为北海和东皇宫会在决战中失败。
黑暗世界的二级势力。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
各大势力的级
别也没有比较权威的认定，可是有些东西，本就是黑暗世界所有人都认可的。
比如北海王氏，比如南美蒋氏，比如阴影王座，比如圣域，比如曾经存在的机地联盟和英雄会。
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有无敌境高手，有凶兵，有牢不可破的大本营作为根基。
这样的势力就是黑暗世界公认的超级势力。
五年多前最开始出现在东岛的天都炼狱和现在的东皇宫，也勉强可以算是超级势力之一，两者或许不能算是传统的超级势力，但共同点是两大势力的领袖都极端强势，并不惧怕真正的超级势力。
而曾经的轮回宫，昆仑城，疾风御剑流，无极宫，叹息城，燃烧军团...这样的势力则是公认的黑暗世界一级势力，他们或许底蕴不够，历史不长，领袖不强，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一级势力至少都会有一位无敌境高手，也正因为如此， 最近几年才开始发展规模并不大的刺杀者因为绝的原因也可以算是一级势力。
几个超级势力和几个一级势力，组成了黑暗世界最顶尖的阶层。
在之后就是二级势力。
超大规模的雇佣兵团，成分复杂的大型私人武装，业务范围遍布全世界的杀手组织，这些都可以算是二级势力，也是黑暗世界的中坚力量。
这种势力或许没有顶尖的无敌境高手，但燃火境，惊雷境，甚至半步无敌境的高手总是不缺的。
四十个二级势力接受了以江上雨为首的联合势力的雇佣，如果它们也愿意出全力的话，这完全就是一股巨大到谁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整个黑暗世界，也没有多少真正可以被大家公认的二级势力。
四十个，几乎已经是绝大部分了。
圣徒微微皱眉，沉默了很长时间。
“还记得两年多前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军师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时的轮回宫，审判的是整个黑暗世界绝大部分的无敌境，审判日后，我们终结了王天纵，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圣徒笑了笑：“如果这次我们赢了呢？”
“黑暗世界绝大多数势力啊...”
他轻声道：“这次我们赢了，我们等于是审判了整个黑暗世界，新的时代，必然会出现新的王朝。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立法？”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宁千城，李天澜的语气有些错愕。
“我们内部开会讨论过，大家都一直认为，已经是时候了。”
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宁千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李天澜：“这些你看一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会亲自去幽州一趟跟郭闻天沟通。”
李天澜默默的看着宁千城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掌拿着一个麻辣鸭头，没有带一次性手套，手指上全部都是油渍。
他沉默了一会，才疑惑道：“不是，你今天来这是干嘛来的？”
“喝酒啊。”
宁千城理所当然的开口道，两人面前摆着七八个极为精致的小菜，一瓶茅台已经干掉了小半。
眼前的场景绝对不是什么汇报工作，哥俩闲聊的时候聊到了天南今后的方向，宁千城一时兴起，直接将包里这份严格来说准备的并不算完全充分的资料掏了出来。
“话都说到这了，你也应该看看，这是轩辕城今后三年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李天澜解决掉手里的鸭头擦了擦手，接过资料扫了一眼。
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一阵头晕，就像是喝多了一样。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文件放在一边：“现在轩辕城才多少人？这个时候要制定法律，有这个必要吗？”
““本来我是打算等到大选之后的，那时一切尘埃落定，可操作的空间也比较大，不过现在看可以提前一段时间，北海决战是个关键，决战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借你的势推动轩辕城的立法。”
宁千城喝了口酒，啧了一声：“立法哪有这么简单？国民议会的郭闻天理事可是太子集团的领袖之一，想要通过他那一关就不是很容易，这件事情必须要得到议会支持的，至少是大部分的支持。轩辕城需要我们自己的法律，制定法律看起来容易，但难的是法律出现后不间断的修改和完善，随着一次次的完善，天南的法制机构才能慢慢的成熟起来，这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来看，
轩辕城确实没必要急着立法，但未雨绸缪啊。这段时间慢慢完善，等到轩辕城甚至整个天南都需要法律的时候，我们的法律就已经相对成熟了。否则到那个时候在急着立法，天南注定会混乱一段时间，甚至拖慢整个东皇宫的发展脚步。”
李天澜想了想，看着身边的资料：“现在准备到哪一步了？”
“市政厅方面已经统一了意见，另外我们跟中洲的一些人打过招呼，中洲最顶尖的法官，律师，学者，教授，我们都发过邀请函，回馈还不错。如果东皇宫能够支持的话，市政厅会在短期内把团队建起来，具体的工作，由秋明负责，对外的事情，我负责。”
轩辕城的体制在最开始就跟中洲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里没有议长，站在权力最高处的是市长，市长之下是首席执行官与首席法官。
如今的轩辕城首席法官兰秋明是一年前他亲自向中洲警察部要的人，背后则是邹远山力荐的结果，轩辕城提早几年准备立法，最开始就是出自兰秋明的提议。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拿起旁边那份资料看了看，点头道：“可以准备了，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可以告诉我。”
“事实上还真有。”
宁千城笑了起来：“我会去跑幽州组建团队，另外去跟郭闻天沟通，不过轩辕城立法这件事情上，我希望你可以在议会上提出来，这件事情，必须要搞的高调一些。”
“没问题。”
李天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嗯，还有一件事情...”
宁千城又去摸放在自己旁边的包。
李天澜一阵头大，摆摆手：“你直接说就行，我听着。”
他很抵触资料，尤其抵触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万字的资料，密密麻麻的，无论什么情况下看着都有些头晕。
“嗯？”
宁千城从包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李天澜一支，顺手将桌上抽完的空烟盒扔进垃圾桶：“教育部那边你也要想想办法。轩辕城目前建设进度不错，虽然很多地方都还只是一个空架子，不过建设计划已经在市政厅通
过了，我们的资金很充足，全国各地的施工队会越来越多，这也就意味着建设速度会越来越快，大概到明年八月份，整个城区的改造应该可以初步完成。至于旧城区那边，我打算建立一片校区，小学，中学，高中到大学全部囊括其中。所以我们需要很多教育方面的人才，这一块目前进行的不是很顺利，我的意思是，我们天南的第一所大学短期内可以不是中洲最有名的重点大学，但必须要有几个顶尖水准的专业，只有这样才能吸引一些人才和新鲜血液。”
“接下来几年，轩辕城的重点工作都会放在立法和教育两个领域内，教育部方面，学院派的影响力很大，到时估计你需要和华正阳次相谈谈，或者直接跟总统沟通一下。”
“好。”
李天澜点了点头，举起杯子跟宁千城碰了一下。
“从无到有...”
李天澜将杯中的就睡一饮而尽，看着宁千城笑了笑：“这两年辛苦了。”
“谈不上。”
宁千城摇摇头，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李天澜几乎没有见过的神采，意气风发，甚至豪情万丈，那是一种内敛但却又极度耀眼的自信，就像是李天澜谈到武道一般的神态：“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的笑容很平静：“改变一座城市，未来改变一座行省，今后甚至会改变一个国度，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相比于武道，我更喜欢现在的我。从无到有，天澜，你不会清楚，看着一天天变化的轩辕城，我的心里有多么大的成就感。”
“我们的未来，就在我们手上。”
他倒了杯酒举了起来：“干杯，为了未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李天澜喝掉了杯子里的酒，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接通电话，他嗯了一声。
“没事做，在跟千城喝酒。”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你在哪？”
电话那头，秦微白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到幽州了，马上去南云，天澜，一会去接我好不好？”
拿起面前的时尚杂志的时候，秦微白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极为满足的温柔笑意，柔和的灯光安静的披在她身上，她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光彩。
站在她身边的骑士拿着有些发烫的手机，满脸都是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无奈。
杂志随意的翻过了一页，秦微白有些慵懒又带着些许雀跃的声音响了起来：“天澜一会就去南云接我们，应该会比我们早到半个小时。”
骑士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无论现在的秦微白是不是秦微白，最起码她们的习惯是完全一致的，骑士很清楚，这个时候不需要她说什么。
秦微白单手拖着腮帮，红润的唇瓣含住面前的果汁吸管，怔怔出神的时候，满眼都是笑意。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么。
早已厌倦了走到哪都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两人现在安静的呆在机场的VVIP私人休息室里，墙壁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经典的《猫和老鼠》动画片，秦微白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发呆了好一会，她才松开咬着的吸管，轻轻叹了口气。
“我已经跟林长路谈过了，今后东皇宫会负责亚洲的幻梦项目，运输渠道，交易渠道都会由我们来掌控。另外他在濠江的两家赌场愿意出售一部分股份给东皇宫，条件是在轩辕城建立一座赌场，今后和林长路的谈判你跟一下，具体的跟军师谈。”
秦微白轻声道。
骑士愣了愣，点点头道：“好的。”
随着秦微白成为林族的族长，骑士接触的林族人和事也越来越多，林长路这个名字她很熟悉，但要说正式见面的话，似乎只有两次。
林长路是林族在亚洲最大的一个分支的族长，曾经也算是李氏的铁杆盟友之一，自从二十多年前李氏覆灭之后，林长路这一支的力量跟林族本部也有点若即若离的意思，这次跟东皇宫合作，是看到李氏重新崛起，想要搭上东皇宫的线？
果然是老狐狸。
论辈分，林长路算是林枫亭的远房叔叔，今年已经七十岁的高龄，家族总部在马来亚，相对来说，林族各大分支中，他的实力不是最强的，起码跟林族在欧陆的分支没法比，但他的根基却是最稳固的，号称马来亚的橡胶之王，跟世界各大财团都有不同程度的合作，同时也在亚洲不同的国家经营着超过上百家的大型赌
场，实力雄厚，除此之外，林长路家族的招牌项目就是秦微白所说的幻梦项目。
严格来说，幻梦是一种毒品，但却是极为高级的毒品，幻梦中同样包含着一定成分的罂粟，但却又用上百种不同的药物抵消了罂粟对人体的危害，幻梦可以做成香烟，也可以做成最原始的粉末，纯度高，极难模仿，完全可以说是瘾君子们的福音。
幻梦的成本大概是正规毒品的两倍，但价格却是寻常毒品的十倍，林长路虽然一直严格保密幻梦的配方，但却从来都不拒绝合作，分配利益的时候也不小气，因此仅仅是凭着幻梦，他跟全世界各地的大毒枭都有着极为密切的合作和良好的私人关系，金三角，白银国，哥伦亚，几乎都可以算是他的势力范围，林长路一个人的家族，每年就能吃下各大种植园超过百分之三十的产量。
这次秦微白亲自跟林长路谈，基本上就等于是东皇宫拿下了幻梦项目在亚洲的代理权，其中的利益还是次要的，东皇宫主要可以借此把手伸到各大毒枭身边，更进一步的稳固在黑暗世界的地位，这才是秦微白最看重的东西。
骑士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轻声道：“老板，该走了。飞机四十分钟后起飞。”
秦微白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扫了一下面前的时间：“再等等。”
骑士下意识的想要问秦微白等谁，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私人休息室的房门就被人轻轻敲响。
“开门。”
秦微白语气平静。
骑士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一个身材极为魁梧高大的光头站在门口。
他浑身的气息极为凶悍，从头到脚似乎都洋溢着一种极为狂暴的力量。
可他的眼神却极为深沉。
骑士皱了皱眉，突然有些不舒服。
对方的眼神与其说是深沉，倒不如说是呆滞，看上去死气沉沉，就像是一个傀儡。
她的眼神缓缓收缩，声音冰冷：“鬼火？”
她认出了对方。
对方在中洲甚至在黑暗世界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哪怕现在黑暗世界有了超越巅峰无敌境的力量，但惊雷境巅峰也不可能成为无名之辈。
昆仑城，鬼火。
昆仑城有数的几位惊雷境巅峰高手之一，而且是接近了半步无敌境的惊雷
境巅峰。
在所有人，在古行云，甚至在鬼火自己心里，他都是最忠诚于古行云的忠狗，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那种。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要干什么？
“让他进来。”
秦微白平淡的声音在骑士背后响了起来。
骑士深呼吸一口，一点点的侧过身体，随后快步来到了秦微白身边，紧紧地盯着鬼火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轮回宫主，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可此时在她身边的秦微白，真的是不懂武道的。
论实力，骑士自认比起鬼火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这种情况下，由不得她不紧张。
鬼火动作有些僵硬的伸手入怀。
骑士的身体瞬间绷紧。
鬼火的手掌缓缓从怀里伸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封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封。
“小姐...的...信。”
鬼火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极为艰难，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无比诡异。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僵硬。
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就像是在梦游一样。
这种状态...
这种状态...
骑士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种状态她熟悉而又陌生，她不曾体验过，但曾经却见过几个这种状态的人。
催眠！
毫无疑问，鬼火是被人以一种极为彻底的方式催眠了，这种情况下的他完全就是催眠人的木偶和傀儡。
他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无论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在他此时的意识中都是正常的。
一个被催眠的惊雷境巅峰？
骑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微白伸手接过了鬼火手中的信封，把信打开。
整洁的信纸上，稚嫩的笔迹密密麻麻写了无数个名字。
全部都是名字。
没有介绍，只有名字。
但对于秦微白而言，这确实最关键的信息。
她拿着信纸，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表情有些僵硬的鬼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休息室。
房门被缓缓关上。
秦微白轻轻出了口气，良久，才喃喃道：“真是个可怕的孩子啊。”
下午接近五点钟的时候，西南市辖区的一座古老县城里，有些疲惫的陈方青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喝了口温水。
冬日夜长，暮色逐渐笼罩了天空。
阴冷的风从正厅敞开的门口吹进来，一阵冰凉，有些老旧但却依旧宽阔的院子里显得很清冷，葬礼过后，一片死寂。
陈方青正对着门口坐着，表情有些木然。
他的身后是一具已经空了的冰棺，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纸钱燃烧后残余的味道，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阴森。
今日是他的女儿陈丽娟下葬的日子。
陈方青低调的回到了老家，葬礼也不曾大半，看上去极为简单，议会方面，与陈方青一样同为太子集团旗帜人物的郭闻天出席了葬礼，除此之外，西南市还有一位秘书长和副市长到场，再然后就是一些不远不近的亲戚。
陈方青低下头，眼神有些阴狠，但更多的则是自嘲。
身为中洲的首相，这场葬礼已经简单到了有些寒酸的地步。
这似乎也侧面证明了他在太子集团的地位。
如果是在他影响力最强大的那段时期，哪怕他再三声明丧事要简办，拒绝其他官员到场，但真正到场的人也绝对不会少，哪怕那些官员知道来了之后会被他批评，他们还是会来。
最明显的例子，前年郭闻天的老母亲去世的时候，郭闻天同样也是丧事简办，但葬礼上的场面却隆重到了极致，郭闻天的老家在天府行省的某个普通城市，葬礼当日，天府行省的理事到了六位，其中就包括了天府的议长和总督，除此之外，临近的西南市议长也亲自到场，市里的领导更是一个不落，虽然事后郭闻天狠狠批评了那些人，可无论是批评人的，还是被批评的，都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而如今，陈方青也是丧事简办。
然后就真的变成了简办了。
仅凭这件事就足以说明陈方青在太子集团如今的地位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皓月集团的丑闻如今每天都在不间断的曝光，从南粤到天府，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件席卷四五个行省的重案，涉及到了房产，娱乐，证券，保险等多个行业，其中无数的黑暗面完全是触目惊心，而
这同样也代表着匪夷所思的利益，就连陈方青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子会在敛财方面做出这么多离谱的举动，皓月集团的股价一直都在剧烈的波动着，短时间内，数个行省加起来已经有上百位干部落马，中洲监察部亲自出手，办案可谓雷厉风行，可陈方青很清楚 ，眼下这一切看起来虽然极为糟糕，但监察部明显还没有真正发力，他们正在搜集更多的证据，大选之前，一口气憋了两年多的东南集团明显想要搞一个大新闻，面对如此有利的环境，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出出手。
陈丽娟掌控的几家大型国有集团也被查出了无数的问题。
而特战集团的叛国案也有蛛丝马迹表明跟陈方青有些许的关联，这样的关联或许并不算是太严重，可这样的关键时刻，这样的消息如果被证实，注定又会是一场巨大的风波。
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陈方青的屁股底下就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剧烈爆发的活火山，每分每秒都有可能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这种情况下，太子集团无数人都在不动声色的跟陈方青拉开距离，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位他亲自提拔起来的行省议长。
陈方青保持着沉默。
他只能沉默，在沉默中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越来越近，而他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逐渐昏暗的天色中，陈方青咬了咬牙，端着水杯站了起来。
冷风吹过房间。
胸口带着一朵白花的郭闻天从大门处走进院子，看着走出正厅的陈方青，他叹了口气。
“该回去了。”
郭闻天缓缓道：“西南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飞机，今晚可能有会议，要早做准备。”
他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陈方青，自己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陈方青默默的点了点头。
今天注定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
不是女儿的葬礼，而是对黑暗世界而言，今天是极为特殊的日子。
三日之前，李天澜在东皇宫接到了神秘强者的约战书。
而约战的时间，就在今天。
两个超越了巅峰无敌境的超级高手。
而且很有可能是黑暗世界中
状态保持的最好的超级高手。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战， 包括中洲议会。
此时此刻，距离约战的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这一战不同的结果意味着不同的局面，不说当事人心态如何，黑暗世界已经有无数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有轩辕城的动向吗？”
陈方青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动静。”
郭闻天摇了摇头：“各大势力派遣的代表都已经进入了东皇宫总部，轩辕城加强了戒备，都是很正常的动作。”
战书下达的第二天，黑暗世界的各个势力就已经分别联系了东皇宫。
东皇宫也没有拒绝各大势力的请求，允许任何势力在规定的时间来东皇宫亲自观看这黑暗世界的巅峰一战。
像是在炫耀武力，又像是极度的自信，东皇宫三日来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无比充足的底气，从上到下，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想过李天澜可能会输的问题。
“你怎么看这一战的结果？”
郭闻天突然问道。
陈方青转过头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结果，对我们很重要，对你更重要。”
郭闻天的语气极为平静。
陈方青突然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他淡淡道：“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这一战的结果如何不好说，李天澜可能会赢，但我也不会输。”
李天澜或许会赢得约战。
但北海决战的胜利者只能是他和太子集团。
陈方青事先跟陛下和李狂徒的沟通中，只要李天澜出现在北海，那么他陨落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八十。
所以今晚这一战的结果不重要。
跟这一战同时开始的北海决战，才是最重要的。
郭闻天看着他的笑脸，沉默了一下，才沙哑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们的工作很被动，集团内部的声音也有些混乱，我跟一些同志商量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陈方青骤然间凌厉起来的眼睛，平淡道：“老陈，这次的北海决战，结果如果不尽人意的话...那么你就先暂居幕后，调养一下身体吧。”
陈方青没有说话。
他安静的看着面前的郭闻天，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和郭闻天相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
两人刚刚在太子集团内崭露头角的时候就已经相识，只不过多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融洽。
两人一起上的副总督级，然后一起走上了行省总督的位置上，最终又几乎是同时成了行省议长，然后又当选为中洲议员。
五年议员，那段时间是陈方青和郭闻天关系最差的一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甚至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因为那个时候的太子集团，有一个人叫周桐。
当时的中洲议员，天府行省议长。
那个时候的周桐是太子集团公认的领袖人物，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中洲新一任总统的强势人物，在跟李华成竞争的过程中，周桐可以说是一路遥遥领先，所有人都认为周桐当选会毫无悬念。
那个时候的太子集团很强势，但却远远达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为了把周桐推上去，太子集团也暗中做了很多妥协，在跟学院派针锋相对的时候对东南集团和豪门集团许诺了很多条件。
这也就意味着当时周桐如果成功当选总统的话，那么整个太子集团即便是全力以赴，也只能推上去一个可以为周桐保驾护航的理事。
这个理事的名额只有可能从陈方青或者郭闻天身上出现。
有了周桐的存在，两人只能上去一个。
这是从两人成为议员开始就都彼此清楚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太子集团，两人可以说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大选之前的一个月，一直死死压着李华成的周桐突然被李华成直接拉了下来，而且是一把将他摔到了深渊里，李华成在最关键的时刻后来者居上，周桐从天堂坠入地狱，或者说是坠入荒漠。
周桐去了荒漠监狱。
李华成成为了中洲总统。
太子集团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只能将陈方青和郭闻天一起推上来成了中洲理事。
陈方青是首相，而郭闻天掌控国民议会，以当时的排名来说， 他们两人是中洲的二号和
三号人物，可即便如此，这仍旧是太子集团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惨败和失误，成为理事之后，陈方青和郭闻天的关系看似缓和了不少，可两人当年的博弈太过惨烈，太子集团至今内部仍然有着清晰的裂痕。
陈方青习惯性的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他看的是大局，是中洲的未来与整体利益。
而郭闻天则更像是太子集团真正的领袖，他更看重的是太子集团的利益和未来。
论格局，陈方青远胜郭闻天，可论能力，郭闻天却又稍胜陈方青一筹。
两人的理念不曾完全一致，这么多年，看起来很平和的太子集团内部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和睦？
陈方青近来压力极大，几乎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他要防备东南集团，要防备李天澜，要防备李华成，但最重要的，是他要防备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郭闻天。
随着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差，陈方青很清楚，郭闻天肯定会出手。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郭闻天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你并不看好北海的决战？”
陈方青直接问道。
他很清楚郭闻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北海决战如果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那他就要退居幕后修养。
这一退，在出现的可能性基本就没有了。
距离大选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时候他去修养了，整个太子集团都会落入郭闻天手里。
郭闻天很明显希望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来稳住阵脚，哪怕牺牲很大一部分力量。
而这牺牲的力量，显然就是陈方青的班底。
“没人能够预测未来，我没什么看好或者不看好的，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变数太大。”
郭闻天淡淡道：“李天澜不是傻子，北海王氏更不是。哪怕你手里的力量很强，但我真不相信对方会没有一点防备，你别忘了轮回宫那种诡异的情报渠道，他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而且我可以确信，李天澜带着离兮回到天南，接到战书的当天晚上，他直接去了天都城天都炼狱的总部。从李天澜离开到现在，三天的时间，天都城还没有一人出来过，哪怕是即将开始的约战，天都炼狱都没有
派代表去观战，这一点，李狂徒没跟你说过吧？”
“什么意思？”
陈方青身体微微一颤，他最近根本就没有关注天都城，这是他和李狂徒合作的诚意，都是盟友，过分关注对方只能引来误会。
“没人确定天都炼狱发生了什么。但三天的时间，你要说人，就是一条狗都没有从天都炼狱的总部走出来，同样也没人进去过，整个天都炼狱的总部...”
他沉默了下，有些沙哑的开口道：“就像是死了一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一瞬间遍布陈方青全身上下。
“难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李天澜把天都炼狱的所有人都杀了？”
“我不知道。”
郭闻天淡淡道：“但仅凭这个举动，我们起码可以肯定，李天澜已经知道了李狂徒会参与到北海决战中，但东皇宫至今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缩。李天澜根本就不怕这一套，这次的决战，李天澜陨落的可能性极大？呵，这话也就只有你信，因为你不得不信。”
陈方青表情抽搐了下，有些阴沉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退一万步说，哪怕你真的赢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郭闻天继续道：“你嘴里那位今晚挑战李天澜的陛下，还有李狂徒，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这次即便赢了，未来同样有可能输的更惨。”
“我不会输。”
陈方青突然平静下来，淡淡说了一句。
“或许吧。”
郭闻天安安静静：“你说北海决战今晚就会开始，那我们明天等结果好了，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大家都很希望你可以休息一下。”
他刻意的在大家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方青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
“走吧，回幽州。”
郭闻天缓缓前行。
“你回吧。”
陈方青淡淡道。
“嗯？”
郭闻天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走？”
“我现在去轩辕城，之后连夜飞北海。”
陈方青面无表情的说道。
明亮的光线照射在黑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
光与暗相互交织，隐约倒映着客厅里的轮廓，躺椅轻轻摇动的声音不间断的响着，隔着屏幕看着有些阴沉神秘的客厅，会议室内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肃穆与凝重。
王逍遥正对着屏幕。
两人身侧，东岛两位无敌境的宗师天海无极和柳生仓泉相对而坐。
随后是蒋国储和圣殿如今的掌控者莫莱德。
会议室内人不多，但却代表着如今黑暗世界相当一部分力量，每一个人在如今的黑暗世界，都可谓是真正的举足轻重。
灯光在会议室里流动。
五位无敌境安静的盯着面前屏幕里阴沉的黑暗，一言不发。
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会议室里响起来。
像是茶杯的盖子轻轻触碰着杯沿的声音，轻柔细嫩，极为悦耳。
在场的五位无敌境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目光，彼此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声音是来自于屏幕的另一端。
王逍遥眯了眯眼睛。
莫莱德，柳生仓泉以及蒋国储几乎是同一时间站了起来：“陛下。”
“坐。”
屏幕对面，陛下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急不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比我预想的时间要早一些。”
王逍遥平静道：“准备好了？”
他的表情认真而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等待的这一个小时意味着什么。
王逍遥下意识的看了看会议室墙壁上的挂钟。
中洲时间晚上八点零五分。
三天前的晚上十点二十七分，李天澜从幽州回到了轩辕城，接到了来自于陛下的战书。
这场轰动了整个黑暗世界的巅峰之约已经越来越近，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如今黑暗世界绝大多数的势力的代表都已经到达了轩辕城，每一个代表的背后，至少都是一个被众人公认的二级势力。
而作为巅峰之约的当事人，陛下在今天中午开始就进行战前最后一次冥想，直到现在才苏醒。
这是名副其实的巅峰之约。
黑暗世界或许不只有李天澜和陛下两位超越巅峰无敌境的战力，但结合他们的年纪，这场约战也被赋予了非同寻常的意义，此战的胜负，直接决定了谁才是这个时代黑暗世界的第一人，也将决定这将是属于谁的时代。
陛下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了茶水，活动了下身体，他微笑了起来：“我现在外面很热闹啊，我能感觉到，看戏的都来了，我也要登场了。”
他看了莫莱德一眼，突然问道：“外界赌盘有什么新动向吗？”
“基本没什么变化。”
莫莱德的态度永远都要比蒋国储和柳生仓泉恭敬，他微微低头，轻声道：“目前外界普遍比较看好李天澜，支持李天澜获得胜利的赌盘资金占据了将近七成。”
“将近七成，那就是不到七成。”
江上雨有些意外：“也就是说在外人眼里，我和李天澜的胜负64开？”
“大概是这样。”
莫莱德点点头。
巅峰之约吸引了整个黑暗世界的视线，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包括盛世基金在内，黑暗世界的各大金融势力就已经开了赌盘，赌胜负，赌战斗时间，赌战后伤势，五花八门，三天时间不长，但赌盘却吸引了不计其数的资金，莫莱德收到的消息显示压李天澜赢的资金已经无限接近了七成，但说出来别人也许不会相信，其中至少有半成的资金是莫莱德压上去的。
莫莱德压的是李天澜赢。
这是陛下的吩咐。
所以这个所谓的赌盘，那些期待爆冷压李天澜人输的人注定会血本无归。
“你们没玩一手？”
陛下笑眯眯的，目光从莫莱德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六个亿，压李天澜赢。”
天海无极淡淡说了一句。
柳生仓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九千万，压李天澜。”
“北海压了二十亿，压李天澜。我个人出了三个亿，压李天澜。”
王逍遥面无表情。
“十个亿。李天澜。”
蒋国储懒洋洋的笑道：“谁也不指望靠赌盘发财。”
“这么看起来，外界看好我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多了。”
陛下轻轻笑了笑。
“李天澜虽然强，但同一个境界，那些人怎么可能判断清楚？希望你赢的人同样不计其数，很多人都认为李天澜未必就是无敌的。”
王逍遥声音淡然。
“是啊。”
陛下轻声道：“可惜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五位无敌境高手无动于衷。
他们知道决战的内幕，所以在莫莱德带头下全部压了李天澜赢，在约战开始之前，陛下就明确告诉他们，现在的他还不在真正的巅峰状态，所以他对李天澜的胜算不超过三成，这完全是一场几乎必输的战斗。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陛下随口问道。
“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和李天澜的战斗一开始，我们这边就马上行动，大家最后在帝兵山下汇合。”
王逍遥深呼吸一口，语气沉凝。
“很好。”
陛下点了点头：“该我登场去丢人现眼了。”
“明知必输，还要去丢人，有必要吗？”
天海无极淡淡问了一句。
“呵...”
陛下的笑声带着满满的无所谓：“我今晚丢的是脸面，而李天澜今晚丢的是性命，我会败给李天澜，所有人都会认为今后会是李天澜的时代，但他今晚会在北海陨落，终极反转，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一死，谁还会记得我的失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相信我，我已经研究李天澜很久了。”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尤其是跟无情相互配合，不论现在还是未来，又或者曾经，哪怕是王天纵全盛时期的时候，李天澜都可以说是最难被杀死的人。”
“他的剑道完美无瑕...”
陛下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完美，再怎么完美的武道，必然也会有弱点。”
王逍遥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李天澜的弱点在哪？”
“我不知道。”
陛下摇了摇头。
天海无极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不被人知道的弱点，那就等于没有弱点。”
“所以我才会约战李天澜。”
陛下声音冷淡道：“我丢脸一次没什么，但只要我抓住了他的弱点，今晚就必然是李天澜的死期。”
莫莱德抬起头看了陛下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陛下的来历，但莫莱德却是陛下的心腹，同样是门徒，相比之下，他和蒋国储与柳生仓泉截然不同。
后两者更多的时候跟陛下是合作关系，虽然陛下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本质上的盟友关系并没有改变。
只有莫莱德是把陛下当成是真正的领袖来崇拜。
他知道陛下的来历，甚至知道很多现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知道李天澜，知道东城皇图和古仙颜。
难道在那个不知道是未来还是曾经的故事里，陛下不知道李天澜的弱点？
似乎注意到了莫莱德的目光，陛下声音平静道：“我没和他交过手。”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
但莫莱德却一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在那个故事中，陛下并没有跟东城皇图交过手，他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从有限的情报中总结出来的东西，结合了他自己的一些推测。
等到东城皇图陨落，陛下被逼无奈出手，然后回到了这里。
莫莱德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有些狰狞，透着阴毒，不知道是想起屏幕中的陛下在那个故事中的隐忍无奈和悲凉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声音无比坚决：“陛下放心，您在天南，北海，交给我！”
陛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王逍遥。
“已经安排好了。”
王逍遥点了点头：“打我给你的那个电话，只要你可以顺利脱离战场，他就会在轩辕城外接应你。”
“确定没有意外？”
陛下的声音谨慎而严肃。
“没有意外，他和直升机已经在预定地点降落，唯一不确定的是你能否顺利脱离战场，只要你不出现意外，直升机会带着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天南，最多三十分钟，你们就会出现在南云二号空军基地，战机会在一小时之内到达辽东，随后有人安排你在最快的时间到达北海。”
王逍遥的声音平淡而随意。
天南自由军团的军团长是宁致远，宁致远不可能背叛东皇宫和李氏，但这却不代表自由军团内就都是李天澜的人。
宁致远在李天澜出现之前就是东南集团的人。
而帝江也领到过天南自由军团，王逍遥想要在里面安插一些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的保证足够有力。
只要陛下可以脱离战场，那么三个小时之内，他就可以从天南出现在北海，参与到接下来的北海决战中。
这个速度极快。
最起码，可以保证不会比李天澜慢。
“很好。”
陛下点了点头：“那就这样。”
他缓缓抬起手，平静道：“会议到此为止，各位，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也希望大家可以全力以赴。现在是中洲时间八点二十五分。”
隐约的黑暗中，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张狂的笑脸，张牙舞爪：“十二个小时后，黑暗世界，将正式迎来属于我们的时代。”
挂断通讯之前，他淡淡道：“我们北海再见。”
屏幕变得一片漆黑。
陛下已经离线。
王逍遥站起身，来到了会议室的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北海。
这里依然是他和蒋国储汇合的酒店。
脚下这座五星级的酒店，以及遍布全世界二百零二家分店，是他十八岁的时候王天纵送给他的成人礼物。
王逍遥还能记得当初的那一幕幕，但却再也想不起当时兴奋的心情了。
窗外的夜幕静谧。
鹅毛大雪。
风雪交加。
王逍遥紧紧的眯着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
“开始吧。”
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对着在座的其他四位无敌境高手微微鞠躬，平淡道：“各位，拜托了。”
十二个小时之后，他就会成为北海王氏的新族长。
新的时代，新的历史，越来越近。
......
黑暗的斗篷飘荡在黑暗的大厅里。
两排侍卫般的盔甲静静的伫立着，仿若永恒不变。
清脆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着，显得极为空旷。
望月弦歌走到了一具盔甲前，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掌，按在了盔甲的胸口上。
盔甲胸前的一枚勋章被有些苍白的纤长手指按了下去。
“哗啦...”
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响起来，听上去极为刺耳。
盔甲在被出动机关的瞬间膨胀了一圈，无数黑色的物体从盔甲内部掉落出来，散落在望月弦歌脚下。
望月弦歌表情不变，弯腰将地上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聚拢到了一起。
那是大量黑色的固体物质。
像是某种橡胶，又像是某种合金，一块一块，通体漆黑，在黑暗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块漆黑的肌肉。
面无表情的望月弦歌蹲下身体，将其中一块黑色的肌肉覆盖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是手肘，小臂，后背，腰腹，双腿，膝盖，脚裸。
这种代号为VX的合金并不能算是黑暗世界的顶尖技术，合金已经研究出了十多年的时间，配方在几年前已经外泄，但一直以来，愿意用这种合金的人都不是很多。
VX合金最大的作用是少量吸收外界的力量，最大程度上减少震击，这个功能可以说是单人装甲上的神功能，但它的缺陷同样极为突出，那就是足以影响灵活性的重量。
VX合金如果覆盖全身，其重量已经接近了一百三十斤，而且造价极为高昂，即便是惊雷境高手，也不愿意在战斗的时候有这么大的负担。
无敌境高手已经可以无视VX合金的重量，可黑暗世界每一位无敌境高手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他们身上的战斗装备根本就不是VX合金可以比的。
但望月弦歌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合金。
轮回宫主也很喜欢。
她们喜欢的不是VX合金的性能，而是它的伪装功能。
一块又一块的合金在身体上加固。
望月弦歌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从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绝美女人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微胖甚至看上去有些魁梧的身影。
黑暗中，她伸出了手掌，剑气涌动，飘荡在大厅里的黑色斗篷落在了她的手里。
望月弦歌慢慢的穿上了宽大的斗篷。
她的身影缓缓前行，走出了大厅。
大厅之外，两道气息极为强盛的身影安静的站着。
左边的人影身材高大魁梧，浑身肌肉隆起，一举一动都带着极为强烈的攻击性。
而他身边的身影看上去却有些瘦弱安静，但给人的危险却丝毫不比身边的同伴差。
黑色的斗篷走出了大厅。
两个站在门前身材迥异的男人很明显的愣在了原地。
似乎已经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瞬间涌了上来，两人的身体僵硬，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宫主...”
斗篷下的身影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昨日。
那道有些瘦弱的身影深呼吸了一口，情绪一瞬间变得无比激烈。
“我会从这里秘密进入乌兰国，然后从乌兰国穿越雪国进入北海。”
斗篷之下，望月弦歌的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不容置疑：“南美蒋氏即便还有隐藏力量，如今也被林先生拖在了南美，至于圣域和圣殿，他们大部分的力量都已经进入了北海，现在他们想回来都来不及了，所以在北海决战落幕之前，你们就是欧陆最顶尖的战斗力。”
无比凌厉的杀意从斗篷下涌了出来：“这里，交给你们，圣域和圣殿，也交给你们。”
“明白！”
两道身影绷紧了身体，沉声道。
“去吧。”
望月弦歌淡淡说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两人，就是望月弦歌留下来对抗外来压力的底牌。
在这样的情况下，顶尖的半步无敌境，已经足以决定一切。
而这两人，都是最顶尖的半步无敌境高手。
他们沉寂了很长时间。
但没有一人是无名之辈。
轮回宫，公爵。
轮回宫，将军。
屏幕暗淡下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而清晰。
茶水微荡微晃。
陛下重新躺在躺椅上，默默的看着时间，无比耐心的等待着。
躺椅嘎吱嘎吱的摇动，节奏如一。
呼吸放缓，心跳放缓 ，全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感受着周围愈发安静清晰的世界，陛下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死物。
绝对的安静中，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有些模糊的回忆在脑海中一幕幕的翻涌着。
他是江上雨。
有天王心，有玲珑骨，论武道天赋不输给王圣宵，不输给李天澜，不输给任何人的顶尖天才。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偌大的中洲，甚至整个黑暗世界，能够被他看在眼里的年轻一代只有这么两个。
李天澜，王圣宵。
前者背负着破败的家族坎坷前行，不进则死。
后者背负着辉煌的家族小心翼翼，不进则退。
很多很多年前，江上雨第一次听到这两人的故事的时候，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活着真累。
无论是李天澜，还是江上雨。
像他们这样活着，真累。
那是仿佛是一种从人到非人的蜕变，无数的光环，众人的瞩目，坎坷的前路，凶险的未来，风起云涌，波澜壮阔，惊涛骇浪...
生而为人，那似乎就像是一个原点。
站在原点上，无论是李天澜还是王圣宵，生来都背负着必须要向前的责任。
所以他们在自己的道路上大步狂奔，越过一切，击碎一切。
失败，变成道路上的枯骨，从人到鬼。
成功，带着辉煌踏足巅峰，从人到神。
失败者变成故事，变成教训，成功者变成信仰，变成符号。
他们不可能停留在原点。
生而为人，从最开始，他们的人生方向就已经被注定。
江上雨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也没有想要追求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他喜欢平静温暖的生活，不错的家世，不会被无视又不会被太过重视的地位，这一切他都非常的满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守着江家和北疆过一辈子。
温润，平静，没有锋芒。
这是小时候的江上雨。
进入深海学院的那一年他二十二岁，性格跟少年时期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在学院内成立自己的势力，极少数跟人动手，也是因为学院任务，不曾伤了和气，处处与人为善，别人都知道他很强，所以没人愿意招惹他，他也不去招惹别人.
脾气温和，好相处，低调但却又有实力。
深海学院的三年，他的朋友遍布学院，甚至就连天空学院都有不少他的朋友。
这其中就包括了李天澜。
说是朋友或许不算恰当。
他和李天澜不曾交心， 但确实比较聊得来，两人的交情，似乎也就仅限于坐在一起聊聊天这样。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心高气傲，天空学院三年，对方可谓是真正的锋芒毕露，那种左边搂着北海小公主右手搂着东城家族千金的生活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巅峰。
那一届两院第一学年结束后，王天纵亲自去了李氏营地提亲，承诺将王月瞳嫁给李天澜，两人将来的第一个孩子可以姓李。
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原因，李鸿河加入了北海王氏，李氏在两院开学的第二年离开了营地，扎根江浙。
第三年初，重修的李天澜厚积薄发，进入惊雷境后三个月的时间内直入惊雷境巅峰，四十五秒钟内完败昆仑城少主古寒山。
那一年的李天澜二十二岁，可以说是
整个黑暗世界上百年来最年轻的惊雷境巅峰高手。
从那个时候起，古寒山彻底从顶尖天才的行列中跌落出来。
人们对他和王圣宵的少年天骄的称呼成为了过去。
那一年，王圣宵顺利突破，进入惊雷境巅峰。
李天澜，王圣宵。
北海双子星交相辉映，他们的名字响彻整个黑暗世界。
性子散漫的江上雨那个时候没有疏远李天澜，但也不曾刻意接近过，那个时候，他一直都想着自己的江家和北疆，想要守着自己的一切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
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不知道他和李天澜是不是君子，但他们之间的交情真的平淡如水。
如果不是李天澜最后跟北海王氏突兀而剧烈的翻脸的话，他们之间的交情也许可以维持一辈子，等到老年，或许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甚至是知己。
但世事没有如果。
加入北海王氏的那一年，李天澜二十岁。
与北海分道扬镳的那一年，李天澜二十六岁。
六年的蜜月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彻底决裂。
那个时候黑暗世界已经没有了北海双子星的说法。
取而代之的是北海双无敌。
王天纵，李天澜。
江上雨至今也不能完全确定那时李天澜的状态，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从北海脱离出去的李天澜，跟现在的李天澜状态很相似。
都没有进入无敌境。
但实际的战斗力却要远远超出巅峰无敌境。
所以那时的北海，有了两位陛下。
这或许是个伏笔。
双方决裂的内幕当时没人知道，而事情发生之后，则没有必要知道。
也许是因为对于李天澜成长太快的不安。
也许是因为李天澜过分宠溺他从昆仑城强行抢过来的古仙颜导致了北海王氏不满。
也许是李天澜自己有了其他的想法。
但所有事情的导火索，是孩子。
王月瞳和李天澜的孩子。
二十五岁那年，王月瞳怀孕六个月，有一天却突然进了医院。
孩子没了。
李天澜沉寂了一整年的时间，默默陪着王月瞳，随后在第二年独自离开了帝兵山。
巨大的矛盾以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方式彻底爆发出来。
局势混乱。
江上雨本想置之事外，可是他的父亲江山却已经觉得时机成熟，想要更进一步。
于是北疆成了江山的筹码，被卷入了乱局。
离开了北海正需要为东皇宫找一个新的总部的李天澜顺理成章的盯上了地广人稀又地大物博的北疆。
他没有选择留在中原，没有选择留在江浙。
那个时候，他只是很随意又很平淡的在隐龙海的议会会议上说了一句话。
“我要北疆。”
没有商量，没有试探，简单直接的就像是一个通知。
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李天澜能不可一世到什么程度，那种强势与威严根本就是不可抗拒。
李天澜说要北疆。
学院派沉默，太子集团沉默，几乎已经没什么存在感的特战集团沉默，北方集团沉默，东南集团沉默。
除了表态支持的豪门集团之外，五大集团似乎全部默认了这一事实。
直到一年多之后江上雨才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当日在离开帝兵山的那一夜，举世无敌了几十年的剑皇输给了二十六岁的李天澜。
这也是东南集团沉默的主要原因。
李天澜要的是北疆。
江家，江上雨，其他人，其他势力...
李
天澜根本看都没有看过，他确实也有目中无人的资格，江家所有的反抗在东皇宫翻手之间被直接瓦解，北疆省府直接重组，议会风向转变，军方退缩不前，江家的产业在一夜之间遭受致命打击。
江上雨找过李天澜。
他说他只是想守着北疆，守着江家。
当时李天澜看了他很长时间。
“江家是你的，但北疆不是你的。”
这是他的答案。
江家在北疆死死的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东皇宫在北疆不断发展，江家几乎成了一个笑话。
二十八岁。
没有进入无敌境的李天澜再次突破。
至高无上。
彻底穷途末路的江山只能找到李天澜求饶。
李天澜放过了江家，就像是放过了一只蝼蚁。
他也随手拿走了一样东西。
拿走了江山的心脏。
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江上雨不知道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江山为了翻盘做了些什么触怒了李天澜，这其实并不重要，对与错，本来就毫无意义。
江上雨只知道自己守着支离破碎的江家看着黑暗世界无数所谓的超级势力在东皇宫的面前卑躬屈膝，看到昆仑城一点点的分崩离析，看着北海王氏影响力下滑，看着北海王氏为了翻盘再次拉拢古行云，看着李天澜陨落。
天骄陨落后的半年，他被逼去了北海，面对着那个彻底疯了的女人和彻底疯了的剑。
剑光随风而起，剧毒如影随形。
他堕入了黑暗，睁开眼睛的时时候，回到了童年。
那一身伤痕清晰的记录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错真的已经不重要，也分不清。
江上雨变成了陛下。
此生他还是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他却有了执念。
李天澜欠了江家一颗心脏。
他要拿回来。
他要建立一个可以从正面彻底摧毁东皇宫的王朝。
那个他极为无力的时代中，东皇宫王朝光辉之下，即便是无敌境都要对着东皇宫的惊雷境卑躬屈膝。
巅峰无敌？超级势力？顶尖强者？卑微如尘埃，如蝼蚁，像是一条条野狗，毫无价值，不值一提。
江上雨不想在经历那样的时代。
他不想做鬼神，也不想做狗。
他只是想活的像个人而已。
黑暗的客厅里响起了钟声。
钟声悠悠回荡，连续响了十下。
夜晚二十二点。
江上雨缓缓动了动身体。
时间在走。
滴答滴答。
江上雨站了起来，喝掉了身边的茶。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个细胞。
他站在那，安安静静，可体内所有的力量却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不断涌动。
客厅里的黑暗愈发深沉，吞噬了光线，掩盖了一切。
二十二点十五分。
他睁开了眼睛。
黑暗涌动的房间里，眼前的世界变得无比清晰。
心脏在缓缓跳动。
在距离轩辕城并不算远的地方，另一道有些微弱的心跳与他的心跳声完全重合。
极致的黑暗缓缓在客厅里凝聚。
江上雨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悄无声息。
一道无比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陡然响了起来，犹如雷鸣。
黑暗扩散出去，冲出了客厅，冲出了院落，卷过高空，遮住星辰，无边无际。
那是黑暗世界近百年来最纯粹的领域。
你见天地。
你视线中的天地，都是我。
天空在黑暗中变得更加黑暗。
东皇宫内部的草坪上，但远方那一声剧烈的心跳突兀的响起来的时候，一直静静站在原地闭目养神的李天澜陡然睁开了眼睛。
说不上是心有灵犀又或者相互吸引。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了。
那种细微而又迅速的变化不停的向前，笼罩了轩辕城，笼罩了东皇宫，笼罩了整片天地。
黑夜更黑，夜晚更静。
世界本来就是安静的。
东皇宫的角落里站着一道又一道气息强大的身影。
他们都是来自于黑暗世界各大势力的代表。
巅峰之约轰动了黑暗世界，各大势力在决战之前就已经向东皇宫提交了申请，每个人都想要做这一战的见证者，李天澜亲自做主，给黑暗世界所有的二级势力发了一张邀请函，绝大多数势力都派遣了代表来观战，只有两个势力例外。
一个是天都炼狱。
一个是北海王氏。
各大势力的代表站在不同的角落里默默等待着。
让整个黑暗世界见证这一场巅峰之约，这可以说是李天澜的自信，也可以当成是东皇宫赤裸裸的炫耀武力的行为，各大势力的代表需要这一战来确定黑暗世界如今至高战力的恐怖，从而确定自己的态度，而李天澜也需要他们见证这一战，来完全奠定东皇宫的地位。
今日今夜，此时此刻，李天澜赢下这场巅峰之约，他就是真正的东皇陛下，这也就意味着曾经属于剑皇的阴影将完全散去。
李天澜轻轻呼吸。
他赤裸着床脚踩在草地上，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远方的那一抹黑暗瞬息之间接近了东皇宫。
无数的视线聚集在了李天澜身上。
这一刻，各大势力的代表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但却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李天澜默默的看着远方的夜空。
那片似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黑暗在远方飞速的蔓延，笼罩一切。
“砰!”
第二声剧烈的心跳声陡然响了起来。
刹那之间，黑暗完全笼罩了整个东皇宫。
如烟，如雾，死寂，阴沉。
东皇宫内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彻底消失，星空完全被黑暗吞噬，整片天地只剩下漆黑。
无光之城。
无光之夜。
所有的观战者甚至连战场都看不到。
李天澜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你为什么要选择做我的敌人？”
听起来平静温和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响了起来。
响在李天澜的耳边。
响在东皇宫内每一个人的耳边。
这声音低沉悦耳，在东皇宫上万米区域内不停回响着，带起了层层回
音。
李天澜的瞳孔缓缓收缩，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凝聚。
“果然是你...”
顿了顿，李天澜继续道：“真的是你。”
他的语气似乎包含了无数的情绪，又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我是谁？”
黑暗中，那道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在每个人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
李天澜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突然沉默下来。
耳边这道声音是如此的清晰而且熟悉。
这是李天澜几天前才听到过的声音。
他可以肯定，这是江上雨的声音。
军师给他的情报中说那位神秘高手出自江家，极有可能是江上雨。
这一切都跟情报吻合。
江上雨为什么会有这种战力现在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道黑暗里的声音，真的是江上雨吗？
如果是江上雨的话，他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他和江上雨上一次见面时四天之前。
那一天的前一夜，他从天南飞到了华亭，一击击杀了绝，随即在半夜从幽州直接到了北疆昆仑城，重创了古行云后带走了离倾城。
江上雨因为离倾城去的医院。
一日之间辗转千万里，面对两位无敌境高手，李天澜无疑是有消耗的，这个消耗无论是大是小，总是客观存在的。
如果江上雨想要动手，那一天直接翻脸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离倾城当时也正好在医院里。
可他却选择了退让，选择了今日的约战。
为什么？
似乎有很多理由，但无论哪一种理由，都有些牵强。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一天的江上雨并没有跟李天澜叫板的能力。
如果那一天的江上雨没有这种能力的话，那么眼前黑暗中的那道声音，到底是不是江上雨？
“你是谁？”
李天澜主动问道。
他的声音即便是黑暗也无法掩盖，同样响彻整片天地。
真的是你，果然是你。
我是谁。
你是谁。
最高层次的巅峰之约，莫名其妙的对话，黑暗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的诡异。
磅礴如汪洋的剑气充斥着整个东皇宫，与无处不在的黑暗相互交融，不断对抗。
眼前完全是一片漆黑。
豪华的客厅里吹过了一阵虚无的风。
柔顺的长发被风声带起来，秦微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黑暗，她的脸庞有些苍白。
“你看，他开始怀疑了，怀疑会带来思考，你觉得他会想到什么样的答案？会察觉到什么样的事实？”
江上雨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的在秦微白身边响了起来。
剑气与黑暗交织的区域
突然出现了一抹细微的空白。
一道似乎完全由空气凝聚的透明身影站在那，语气有些玩味。
作为秦微白的贴身保镖，骑士第一时间就想要出手，她猛然向前一步， 还没开始进攻，秦微白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别动。”
骑士的身体将在原地，金色的长发在黑暗中疯狂飞舞，她的眼神死死盯着那道透明的影子，气息无比凌厉。
“在天澜的剑意里，你竟然敢出现在我身边？”
秦微白看着那道影子，黑暗中，她的眼眸无比冰冷。
“他还不是最巅峰的状态，只要他没有真正踏足那个领域，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影子淡淡道：“我只是一道影子，没有杀意，没有攻击性，只是单纯的意识，李天澜发现不了我。”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他，大概过了五六秒钟，她才淡淡道：“你滚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确定？”
影子笑了起来：“我确实不会告诉李天澜秦微白不是秦微白，说出来他也未必会相信，但我可以慢慢的引导他，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江上雨不是江上雨了，如果我刻意引导的话，他迟早会发现你是个冒牌货，到时候你怎么办？他又怎么办？啧啧，一代天骄，我想他到时会彻底崩溃吧？真是期待啊。”
“你太小看他了。”
秦微白冷冷道。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帮我做三件事，江上雨就永远会是江上雨。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也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影子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黑暗里，秦微白笑的倾国倾城：“滚。”
影子沉默了一下。
他在原地慢慢消失。
剑气和黑暗重新充斥了那片空白的区域。
他的声音在秦微白耳旁响了起来：“你会后悔的。”
下一秒钟，整个东皇宫所有人都听到了江上雨给李天澜的答案。
“我？”
他笑了起来：“你可以叫我陛下。”
李天澜眯起了眼睛。
绝对的黑暗中，他向前一步，抬起了手掌。
剑气如潮。
潮水滔天。
狂暴的剑气以他整个人为中心陡然绽放出来。
绝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无比刺眼的明亮剑光。
光芒万丈。
李天澜站在光芒中心，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敌人。’
他的剑光没有刺破眼前的黑暗。
但却照亮了他面前的‘敌人。’
一道高达二十多米的人影默默的站在李天澜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李天澜，就像是巨人在看着一只蝼蚁。
黑暗里，江上雨的声音响了起来：“好玩吗？”
整个画面一瞬间像是完全脱离了现实，变得无比的诡异。
漆黑的人影在剑光的照耀下无比深邃凝实，二十多米的夸张身高，粗壮的四肢，沉默中带着绝对强大的力量。
疯狂涌动的黑暗朝着巨人般的黑色影子不断汇聚。
巨人的身体动了动。
下一秒钟，天地间陡然响起了一片剧烈的呼啸声。
高达二十多米的巨人扬起了手臂，一拳狠狠砸向了李天澜。
前所未见的诡异领域，匪夷所思的战斗方式，犹如噩梦般的战斗风格。
这就是领域。
超越了巅峰无敌境的领域。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在巅峰无敌境之上的领域会有这种变化。
李天澜皱了皱眉。
巨大的拳头几乎遮住了他头顶上风的所有视野。
巨人的上半身倾斜，膝盖弯曲，犹如实质的拳头崩碎空间，随着他全身下沉，涌动的黑暗疯狂的聚集在他的拳头上。
他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幻，但黑色的拳头却在不断变大，越来越大。
李天澜的身影微微闪烁，瞬息百米。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黑色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苍翠的草地上。
附近上百米的草皮陡然间被掀飞到了高空，泥土飞扬，巨大的裂缝以李天澜原本站立的位置为中心不断朝着四周蔓延，李天澜的身体悬浮到了半空，狰狞的裂痕带着巨大的力量从他脚下飞速蔓延出去，周围近千米的区域内无数的裂痕纵横交错，犹如一张狰狞而丑陋的蜘蛛网。
李天澜眯起了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样？”
江上雨的声音在黑暗里带着重重回响。
“现在的你有点意思。”
李天澜带着笑意，他的眼神明亮专注，带着一点点不断升温的温度，变得炽热，变得兴奋。
他并非是绝对的武痴，可站在他的高度，确实有些寂寞。
没人能够确切的明白荒漠两年的时间里他找到了怎么样的一条道路，林枫亭有所猜测，跟他谈完之后，圣徒也有所猜测，但他们的所思所想并不完全准确。
李天澜可以肯定自己是如今黑暗世界中的最强者。
除了摩尔曼斯时期的王天纵之外，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包括林枫亭。
包括李狂徒。
所以东皇宫才会认为旧的时代已经完全过去，新的黎明即将到来。
然后李天澜遇到了江上雨。
上百年来，数百年来，自从黑暗世界有了无敌境之后第一个从领域的方向突破了巅峰无敌境极限的对手。
李天澜的信心不曾动摇，但这样的对手，确实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匍匐
在地上的巨人缓缓站了起来。
黑暗彻底凝聚了他的身体。
剑光照亮着他越来越高的身体，看不到他的表情，巨人的脸庞一片黑暗，没有五官，只有漆黑。
江上雨没有说话。
沉默之中，巨人的双手再一次抬了起来。
无边无际的领域不停的收缩着。
空间没有任何征兆的扭曲起来，巨人的双手握紧成了拳头，毫不犹豫的砸了过来。
他与李天澜相隔上百米的距离。
那两条粗壮的手臂在黑暗中不断拉长，瞬息之间轰杀了上百米距离，直接来到了李天澜面前。
李天澜的身影在剑光与黑暗中微微交错，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巨大的拳头。
强大的冲击波在东皇宫内部肆无忌惮的涌动着，整个东皇宫都在震动，似乎可以轻易拍碎一切的双臂在李天澜躲闪的瞬间猛然横移，密集的声响中，李天澜身后一片整齐的树林彻底被扫断，无数的树木四下飞舞，落叶纷纷扬扬，光与暗不断交错，李天澜的脚步不停，随着他一步落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影子。
两个李天澜同时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动了一步。
于是两个李天澜变成了四个。
四道一模一样的影子再次移动。
巨人的铁拳之下，有了八个一模一样但动作却完全不同的李天澜。
“轰！”
没有任何犹豫，巨人双臂疯狂挥砸，巨大的力量从左右两方涌动出来的时候，上方的压力骤然增加，巨人的身体两侧再一次出现了两条手臂，然后又是两条。
不可思议的画面。
骇人听闻的力量。
六条黑暗的手臂疯狂的蔓延，犹如一轮风车，顺着李天澜的影子毫不间断的砸下来。
狂风暴雨！
八道影子在动。
李天澜的本体在影子之中随意的穿梭，这是他从劫那里学习来的影字诀，在李天澜看来，这几乎可以说是黑暗世界近百年来最了不起的绝学，此时此刻在他手中几乎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
漫天都是拳影，从李天澜的视角看过去，巨大的拳影犹如一只只在黑暗的天空里肆意冲撞扑杀的野兽，他的身体动了动，第八道影子留在了原地。
剑光闪耀，八道剑气凝聚的身影愈发凌厉。
李天澜在漫天拳影中缓缓向前一步。
第九道也是最后一道影子出现在了原地。
瞬息之间，李天澜站在了巨人的头顶。
九道影子依旧维持着李天澜的模样。
而李天澜却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道剑光。
无声无息的一步，毫无烟火气的一步。
他赤裸的双脚踩在了巨人的头上，黑暗中，他成了一抹最为耀眼炽烈的锋
芒。
漫天的剑光不曾爆发，而是朝着李天澜的本体飞快的收拢，极致的凝聚。
无数的剑光，滔天的剑气在这一瞬间完全照亮了整个黑夜。
光芒顺着李天澜的身体收缩。
九道影子一道一道的消失。
李天澜的身体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刺眼。
巨人的六条手臂疯狂的抓向自己的头颅。
李天澜轻轻跺脚。
没有无情。
赤手空拳。
他整个人就像是这世间最锋利的神兵，又像是这天地最夺目的光彩，刹那之间刺破了黑暗。
无尽的光芒在黑暗中撕裂了巨人的身体向着下方坠落。
巨人的身影一点点被剑光笑容。
巨人消失了。
李天澜站在地面上，看着涌动的黑暗，眯起了眼睛。
“你在找什么？”
柔和低沉但却无比诡异的声音在李天澜的耳边响了起来。
东皇宫周围似乎一片混乱，但李天澜的感知中却不曾听到什么声音。
只有一道清晰的脚步声缓缓在他前方轻轻响着。
江上雨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李天澜看着江上雨，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开口说话的意思。
江上雨的身体站在了李天澜二十米外的距离上。
他的身影停住，但脚步声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像是有成百上千人走进了这片黑暗里，然后又从这片黑暗中走过来。
来了。
走了出来。
一道身影走过了黑暗。
又是一道。
黑暗中的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全部都是江上雨。
每一个都是江上雨。
一百个，三百个，五百个，一千个。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江上雨将李天澜彻底围绕在了中间。
“我就在这里啊。”
所有的江上雨同时开口，带起了一片轰鸣的声浪：“你在找什么？”
无数的江上雨做着同一个动作。
他们按了按脸庞。
瞬息之间，成百上千个江上雨全部变成了李天澜的模样。
李天澜站在中间，被无数个自己包围。
黑暗中那道声音笑了起来，连声音似乎都跟李天澜完全一致。
李天澜看着周围无数个自己脸上那种陌生诡异的笑脸，脸色一点点的变冷。
“是在找我吗？”
黑暗依旧在涌动。
所有的江上雨变成了秦微白。
“是在找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怜悯，有些嘲弄：“被骗了的可怜虫，你还找得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