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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有啦!不过嘛……”

    “不过什么?拿出来看看吧!”

    “还是不要了。”云可悠道。

    “做得太糟所以见不得人啊?”昭霖开玩笑说。

    “谁说见不得人啊,要说我做的第一个见不得人,那我无话可说,可现在这个虽然说不上多好,至少也能看得过去啦。”云可悠道。

    “在哪里啊?你光说不拿,到底做得如何我们怎么知道啊?”昭霖道。

    云可悠说:“哎呀,还是不要知道啦!说点别的,说点别的!”说完,她对尹如尘说道:“尹姐姐,刺客的事情后来怎样了啊?”

    尹如尘、颜漠鹰和昭霖便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云可悠。

    云可悠听他们说到孙固业私通鸿骆国的时候异常愤恨,由于她的父亲云方刚就是在对抗鸿骆国突袭时牺牲的,她从小便对鸿骆国侵略者有着发自肺腑的强烈恨意。

    由于聊到了鸿骆国,他们聊着聊着便引出了尹如尘和颜漠鹰要为拯救景隐国而离开王宫一事。

    “什么?五年?那么久?”云可悠睁大眼睛惊讶地问。

    “嗯。”尹如尘和颜漠鹰点了点头。

    昭霖看着云可悠,发现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不见了之前的活泼,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五年里,我都见不到漠鹰哥和尹姐姐了……五年……”云可悠若有所思地说道。她想,人的青春岁月能有几个五年呢?

    昭霖也舍不得陪伴在他身边很多年的护卫颜漠鹰,但他到看云可悠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便说道:“我也不舍,但分开五年是避免不了的,想开些啊,五年的时间,要说短确实不短,但要说长也算不上多长。再说,他们可是为了景隐国的未来而行动啊!”

    “嗯,这我知道。”云可悠说。她低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问道:“我也好想去,能不能一起去?能这样为景隐国出一份力多好!”

    “当然不可以了!”昭霖赶忙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尹姐姐都可以啊!”

    “这件事只有特定的人才可以去做,漠鹰和尹姑娘都是特定的人,其他人都是不行的,别人去了只会把事情搞糟。这种神秘的事又怎么能是我们这些人可以随意决定的?”昭霖赶忙说道。

    “漠鹰哥,真的是这样么?”云可悠问道。

    “确实如此。”颜漠鹰道,“其实,想为景隐国出力的话,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做到。”

    “漠鹰说得没错!可悠,你想为景隐国出力,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再说,我也需要你帮忙啊!”昭霖道。

    “嗯,好吧……我明白。”其实云可悠在询问自己能不能去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自己只能继续留在宫里,但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问,所以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她很平静地接受了。

    四人聊了很长时间后,昭霖、尹如尘和颜漠鹰便要离去。这时候,云可悠忽然开口对颜漠鹰说:“漠鹰哥,你……你能不能等一等再走?”

    “我?”颜漠鹰一愣,看了看云可悠,又看了看昭霖和尹如尘。

    昭霖虽然很不愿意让颜漠鹰单独在云可悠面前多留一会儿,但想到不久颜漠鹰就要离开了,一别就是五年,便对颜漠鹰说:“可能她有什么事情要说吧,那我和尹姑娘先出去了。”

    尹如尘也没有其他想法,就和昭霖一起出去了。

    昭霖和尹如尘刚刚离开,云可悠就拿出了一个布袋。她从布袋里倒出了九个荷包,那些荷包有的看起来很粗糙,有的却像模像样。

    云可悠拿起其中一个做得最好的对颜漠鹰说:“漠鹰哥,你出宫带的荷包已经旧了,这是我给你做的新的,上面的图案都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的。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做针线活,也不擅长,但我已经很认真地学了,其他那几个都比这个做得早,但那些我都不满意,做了一个不满意就再做一个,再不满意就继续重新做,每次看到后做的比先做的强一些,我都很开心,直到这最后一个终于能让我自己看得过眼了。但我做的始终都算不上多好,希望你不要嫌弃,收下它吧。”云可悠言语诚恳,目光真挚,将她做的第九个荷包递给颜漠鹰。

    “可悠啊,荷包旧了我随便换一个就可以了,你这样多辛苦啊!”颜漠鹰接过荷包说道,“谢谢你!实在是辛苦你了!”

    云可悠微笑着说:“倒也没感到多辛苦,只是有点担心你会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颜漠鹰仔细看了看荷包,觉得这东西确实做工非常精细,赞道:“你做得这么好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太子殿下笑话啊!要是让他看到,他反而会佩服你呢,我现在就很佩服你啊!”

    “怎么可能嘛……”云可悠脸上微微泛红。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了啊!”颜漠鹰笑了笑说。

    “不要给他看到哦!”云可悠道。

    颜漠鹰又看了看荷包上绣着的图案,那整齐的针迹,恰到好处的针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想到这荷包是云可悠这个平时对针线活并无兴趣的人做出来的。他又从其余八个荷包中随便拿起了几个看,那几个荷包的做工全都比不上这第九个。另外那八个荷包之中有一个做工粗糙得有些不像样子,和第九个一对比,甚至会让人感觉这两个并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颜漠鹰想,也许最粗糙的那个就是她最先做的那个。他深深地感觉到这第九个荷包的图案上细细的线每次穿过时云可悠都尽了很大努力,用了很多精力。他有些不忍地说:“你特意学做这个多麻烦啊!你又不喜欢做针线活。”

    “本来是件很麻烦的事,但想到荷包是要给你的,也就不觉得麻烦了;我是不喜欢做针线活,可我喜欢给你做。”云可悠望着颜漠鹰,真诚地说道。

    “可悠,你……”颜漠鹰听了这话,又看到云可悠正用一种与平时不太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便愣在了那里。

    “漠鹰哥,那么多年,王宫里一直有你。不久你就要离开了,这一走就是五年。见不到你,我会很难过的。”云可悠说到此处,眼里便有了泪水。她继续说道:“这个荷包,本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尽快送给你,但今天知道你不久就要离开王宫了,如果我现在不把它交到你手里,恐怕这些天我都会寝食难安的。世事太难料,五年太长久,不知道五年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悠,不用这么伤感吧,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一年也好,五年也好,十年也好,要回来的人终究会回来,你说对么?”颜漠鹰微笑着说道。

    “嗯!”云可悠流着泪说:“漠鹰哥说得对。可是,我们年轻的时候,只有这些年,不是么?有些话如果今天不说,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口。或者机会还是有的,我却没有了说出的勇气。要回来的人终究会回来,可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也终究不复返了。”云可悠担心如果错过了年华机缘,荒芜了岁月,变幻了世事,就算生命里所剩的石材仍旧可以修造建筑,留下的也只是一座纪念碑了。

    “可悠,你怎么了?”颜漠鹰从来没见过云可悠这个样子。

    “漠鹰哥,我……”云可悠眼泪汪汪地望着颜漠鹰道:“我想对你说……”

    云可悠停了下来,颜漠鹰并没有接话,而是立在那里,望着云可悠,静静地等待她说出后面的话。

    “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不……已经不能仅仅说是喜欢……应该说是……爱你!”云可悠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颜漠鹰不在宫里的日子,云可悠有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这种现象以前就有,只是她从前没有在意,后来,昭霖的两次行动对她有了些影响。第一次,昭霖直接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她以为告诉昭霖她把他当哥哥看待以后他就不再多想了,而是仍旧像很多年以前一样拿她当妹妹看待,所以她内心变化并不大。第二次,昭霖拿着用地湖花煮成的汤去找她,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直白地对她说什么,但却让她内心有了不小的变化,自那以后她时不时便会一本正经地想些关于情与爱的事。昭霖拿着用地湖花煮成的汤去找她的那次行动就像是唤醒了她去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时眼前便会隐隐约约地出现颜漠鹰的影子。在颜漠鹰去久岚山见何太初的日子里,云可悠甚至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意识到了她的这种感觉。有了这种意识,她起初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后来想起颜漠鹰的荷包旧了,她便做起了荷包。一边做的时候她还一边幻想着会在一种怎样的情境中送给他,至于什么时候送,其实她也想不出来,因为做的时候她连自己是否能开口向颜漠鹰说出她的心事都不确定。直到今天和尹如尘、颜漠鹰、昭霖三人交谈时得知了颜漠鹰要离开王宫五年这个她之前完全意想不到的消息,她便有了一种紧迫感,觉得如果自己不赶快送给他,不赶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知道将会面临怎样的变化,于是她就在这个时候向颜漠鹰表白了。

    听到云可悠的表白,颜漠鹰异常诧异,他站在那里仍旧没有说话,继续望着云可悠。

    “漠鹰哥,你……你明白我的心意了?”云可悠问道。

    颜漠鹰知道他所在乎的太子昭霖心中所爱之人正是云可悠,也知道他自己和尹如尘相爱,所以,虽然他明白立刻拒绝会伤害到云可悠,但他必须果断拒绝,否则今后对云可悠的伤害会更大。于是他问道:“可悠,你明白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意么?”

    “明白,可我只把他当哥哥啊!他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云可悠道。

    “你的心意,我也明白,可我也只把你当妹妹。同样,在我心里,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颜漠鹰道。

    听到这句话,云可悠泪如泉涌:“我原来担心五年之后世事的变化也许会让我们之间原本可能发生的感情变成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在那五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被你定为不可能了。”

    “可悠……”

    云可悠擦掉了眼泪,看似坚强又任性地说:“尽管在你眼里我们现在不可能,但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你出宫了,我也会等你。你离开一年,我就等待一年,你离开两年,我就等待两年……等五年过去,你总会回来的!我原先担心世事的变化会让我们本可能发生的感情变成不可能,但现在既然这种感情在你看来已经不可能了,那我就会从另一个方向去想了——或许世事变迁反而会让这种不可能成为可能呢!不管怎样,一个人活在希望里总比心灰意懒好。”

    “可悠,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不可能的!你千万不要等我,让我安心地出宫,好么?”颜漠鹰的语气显得有些决绝了。

    “我的等待会成为你的负累?”云可悠问。

    “是的。我不希望你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结果,更不希望你为做一件并无意义的事而错过本该把握住的机会。一个人活在希望里是比心灰意懒好,但当那个人有一天发现自己长期活在里面的那个所谓的希望其实早就注定会破灭时,那种失望岂止会令人心灰意懒?它可能会把人变得心如死灰甚至万念俱灰的!我不想看到你有那样一天!”颜漠鹰道。

    “如果活在希望里换来的是更痛苦的失望,到那时候,我之前的等待也会成为我自己一生的负累,是么?”云可悠仿佛明白了一样。

    “那当然!”颜漠鹰果断地说道,“何苦让一个人的等待成为两个人的负累?”

    云可悠听颜漠鹰说得如此干脆,心像被刺了一样,但这种刺痛反而让她想到了别的:“漠鹰哥,对于未来的事,你就那么肯定?还是……你心里早已有了别人?”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会伤害你,但我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是要说的,伤害你是早晚的事,早说,对你的伤害会小得多。为了让你现在就死心,我必须如实地告诉你,我心里确实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颜漠鹰直言不讳。

    “另一个人?”云可悠问道,“莫非是尹姐姐?”

    颜漠鹰点了点头。

    “我早该猜到了。如果我是你,我爱的也一定会是她。”云可悠低下头说道,“我一直……一直都好想变成她。”云可悠在得知颜漠鹰心中所爱之人是尹如尘后,比从前更加希望自己变成尹如尘了。

    颜漠鹰真诚地说道:“可悠,你一直都很好,我为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而开心!”

    “真的?”云可悠缓缓抬起头。

    “真的!”颜漠鹰诚恳地说。

    云可悠呆立了片刻,说道:“那好吧,我不会给你增加任何负累,到时候你就安心地出宫吧!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就当我从来都没向你表白过,你也没拒绝过我。我只是送给你一个荷包,祝福你——我的好哥哥——一路顺风吧!我还会开开心心地过我的生活。”说这话的时候,云可悠心里依然很失落,但她为了颜漠鹰能够安心地去做事,便强迫自己表现出了一副已经放下心事的样子。

    颜漠鹰可以想象到云可悠此时的心情并不会如她所表现的那般轻松,但他也不能做什么,以免再生枝节。他明白有些事只能交给时间了,只好默默希望过些天云可悠真的可以彻底将这件事放下。于是他真诚地对云可悠说:“可悠,谢谢你!”

    “没什么啊!”云可悠装作若无其事,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一般,强迫自己笑了笑说道:“我送给你的荷包,你可要一直留着啊!这可是你的好妹妹给你做的,就算旧了也不许丢掉,否则的话,嘿嘿……看我五年以后怎么收拾你这个哥哥啊!”

    颜漠鹰看到云可悠俏皮背后的隐忍,心里有点歉疚,但他也懂得感情之事本来就是这样,于是点了点头,微笑着对云可悠说:“妹妹亲手给我做的荷包,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一直留在身边的!”

    【第三十七章】

    接下来的日子,尹如尘竭尽全力为丁大地治病。

    起初丁大地因为丁大天的死有些消沉,尹如尘便告诉他,他大哥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消沉的样子,又和他提起了他大哥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他觉得尹如尘说得对,此后每每想到他大哥临终前说的“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要配合尹姑娘,治好病,好好活着”,他便努力让自己振作。在尹如尘的开导下,他渐渐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消沉只是徒劳,留在世上的人既然在乎那个已故的人,做事前便要想一想,假设他还活着,自己这样做,他会不会开心,如此一来,不但活着的人可激励自己不再消沉,已故的人也能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活下去了——在生者的心中。丁大地明白,只有自己今后好好活着,才能让大哥去得安心。

    丁大地非常积极地配合治疗,后来他的病终于被尹如尘根治了。

    尹如尘和颜漠鹰出宫当日,昭霖亲自为二人递上了准备好的物品。

    景隐王知道他几次给予尹如尘的赏赐加起来已经足够多了,对于一个踏踏实实节俭生活的平民百姓来说,只要不发生意外情况,这些银票足以让人一生衣食无忧了。但由于景隐王非常重视尹如尘和颜漠鹰这次的拯救行动,担心他们遇到意想不到的状况,便特意为他们分配了专用款项并亲自交给了他们。

    尹如尘和颜漠鹰向云可悠等人道别后,便一起走了,准备去骑马。云可悠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惘然若失。尹如尘和颜漠鹰衣袂翩翩,黑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在风中飘逸,两个如此气度不凡之人背负长剑并肩同行的情景如诗似画,和谐美好得让旁人看上一眼也能出神半日,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发出“好一对神仙眷侣”的赞叹了。这样的一道风景云可悠自然也会不由自主地欣赏,只是她在领略这诗情画意的同时,却感到心里有些落寞。二人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的那一刻,云可悠两行泪潸然而下。她微微低头之际,一只温暖的手递来一条锦帕,她望向递锦帕的人——正是昭霖。

    尹如尘和颜漠鹰骑马同行在前往久岚山的路上。离开了王宫,尹如尘仿佛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很多,她实在不喜欢宫里的氛围。

    颜漠鹰当然明白离开王宫以后,尹如尘一定感到自在多了,他便又觉得那段日子尹如尘生活在她不喜欢的环境之中有些委屈了她。

    “如尘,前一段日子你在宫里……委屈你……辛苦你了!”颜漠鹰说道。

    “我说过了没什么,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再说,救治了两个人我很开心的。”尹如尘此时说这话,并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的确是如她所说那样想的。对于她来说,既然人已经离开王宫了,之前在宫里别人害她的事自然也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她救治了两个人,这让她心里很舒服。

    “那些医术都是门主教给你的?”颜漠鹰随口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师傅她现在好不好。”尹如尘有些惦念。

    颜漠鹰这才觉得并不该问这个问题,自己怎么能提久岚门的事引她伤感呢?于是他立即岔开话题,环顾了一下周围说道:“这里的风景不错。”

    “嗯,很好看,而且,今天天空很蓝。”尹如尘接道。

    二人经过的这个地方景色宜人,四处开阔,显得宁谧而祥和,远处稀稀疏疏地坐落着几座房屋,炊烟袅袅。湛蓝的天空下,尹如尘和颜漠鹰这对璧人骑马同行,使这本就如水墨画一般的风景更加醉人。

    “如尘,你要不要喝点水啊?”颜漠鹰轻轻问道。

    这句看似简单的问话让尹如尘有些感动。颜漠鹰总是于细微之处带给她感动,有些关心的话本来很平常,如果是平常人听到也许都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但尹如尘不同,颜漠鹰不经意间一句关心的话都能让她有所触动。

    以前她在久岚门的时候,容与为了把弟子们训练成非常理性又能耐受内心重压的人,不仅自己不会对她们说什么关心的话,而且也不允许弟子之间用温暖的话表达对彼此的关心。容与要求弟子间和睦相处,出门办事时团结一心,配合要默契,她同时也要求弟子必须有很强的独立意识,彼此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可过多地介入彼此的个人空间,不可轻易牵涉人情。也就是说,她要求弟子间的关系必须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和谐,只要没什么大事,平日里弟子们并不可以随意说那些会让彼此感到温馨的话语。不过,另一方面,她又要求弟子们在出门办事的时候能够关心和安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她的弟子没有一个是不懂关爱的,只是她们之间平时一般不会对彼此说那些体贴入微的话罢了。容与如此要求弟子,也是防止她们习惯了被人关心后会依赖上他人的关心,内心变得娇气,那样的话以后她们出外办大事时一旦身处无人关心的冷漠环境,便容易因缺乏精神支持而造成内心力量不足。总而言之,在容与看来,久岚门的弟子必须靠自己关心自己,她们内心的力量来源于自身的比例越大越好,她们决不能养成从他人那里获取内心力量的习惯。如果一个人的内心力量基本上都来源于自身,那么他便没那么容易被外界左右了。在冷淡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尹如尘从来都不会奢求别人的关心,但她对关心的感受力却比常人更敏锐。

    “现在不喝,一会儿再喝吧。”尹如尘目光含着感激,看了看颜漠鹰回应道。接着,她望向了远处,用手指着炊烟升起的地方,对颜漠鹰说:“你看那边,人家屋上升起的炊烟,让那里变得朦朦胧胧的,是不是很好看?”

    颜漠鹰顺着尹如尘手指的方向遥望,只见升起来的炊烟把远处的自然风景烘托得像云雾缭绕的仙境一样,然而炊烟和房屋本身却又无不昭示着温暖的人间气息。

    “嗯,炊烟像给那边添了仙雾一样,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颜漠鹰道。

    “漠鹰,虽然今天天气很冷,但此时此刻在你身边,和你共同望着远处的炊烟,我突然间觉得很暖,真的很暖。”尹如尘有感而发。

    颜漠鹰用温和的目光望向尹如尘。

    尹如尘幽幽地说:“这地方清清静静的,远离闹市,人在这里生活不被喧嚣所扰,大概内心也会是安宁而自由自在的吧。”

    “嗯,我也很喜欢这里的感觉,和王宫里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尹如尘说:“我们刚刚走到这里,那边的炊烟看起来离我们好远。”

    “走着走着就近了。”颜漠鹰笑道。

    “我们加快一些好不好?”尹如尘问。

    “好啊!”

    说着,两人便加快了速度,策马奔了起来,不久便奔过了之前看到的炊烟袅袅的地方。

    又奔了一段时间,二人减慢了速度,喝了些水,颜漠鹰便开始向尹如尘详细地叙述何太初告诉他的那些具体要做的事。

    当颜漠鹰告诉尹如尘从七百多年前的第一世穿越回今世的那天天黑以后要放烟花时,尹如尘突然显得很开心:“烟花?”

    “是啊,必须这样做,天亮以后通往三百多年前第二世的穿越之门才会敞开。”颜漠鹰道。

    “那太好了!”尹如尘有些兴奋。

    “怎么,你很喜欢烟花么?”颜漠鹰问。

    “嗯,我特别喜欢看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样子,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烟花。”尹如尘有些遗憾。

    “既然喜欢就好好看看嘛!”颜漠鹰微笑着说。

    “可是以前不行,因为师傅很反感。”尹如尘道。

    “反感?为什么啊?”颜漠鹰不解。

    “原因师傅倒是透露过,可我总感觉背后还有没说的原因。记得很多年前,我随师傅外出,当天有很多人放烟花,好多烟花同时在天上绽放,我觉得非常漂亮,就站在那里看,结果被师傅责备了一番。”

    “哦?你师傅怎么说的?”颜漠鹰问。

    那年尹如尘驻足看烟花看得出神,容与已经感觉到尹如尘对烟花的喜爱,便喝道:“如尘!还不快走!”

    尹如尘立刻跟着师傅走了,但又恋恋不舍地回头向远处的烟花望了一眼。

    容与一边走一边对尹如尘说:“烟花有什么可看的?璀璨了夜空又怎样,还不是归于幻灭?烟花升起时一个个满心欢喜,殊不知瞬间的灿烂过后夜空仍是一片漆黑,那烟花绽放得越亮,熄灭后便会显得天空越黑,有多少人是在烟花落尽的时刻才懂得什么叫乐极生悲的!即使没有乐极生悲,人沉醉于烟花绚烂之中就算把生命耗尽,也根本就留不住它!更可悲的是,刚才那烟花还在夜空放出‘天长地久’四个字,烟花自身都只能短暂绽放,还摆出‘天长地久’的样子。就算真能天长地久地驻留在天上又如何?它绚丽得那么遥远,地上的人只能看看,根本无法触及。无论人事,行至尽头皆悲剧,烟花的盛开,不知到底是在庆贺一时的欢愉,还是在提前祭奠最后永恒的终结。”说完这些,容与责备道:“如尘啊,你可真让我失望!说真的,我并没想到你会站在那里看这种东西,还看得出神!我让你赶快走,你竟然又一次回过头去看,就这么舍不得么?这看似灿烂的虚无,只会使人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你给我记住,你是久岚门的弟子,不准看这种东西!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你看,就直接惩罚你!今后对所有久岚门弟子一律如此!”

    当时随容与外出的除了尹如尘以外还有其他几名弟子,昆虞也在其中。听到容与责备尹如尘,昆虞心中窃喜,立刻接道:“师傅放心,弟子向来不屑看烟花,就算有看烟花的空闲也会用来想师傅教的内功心法。”

    自那以后,整个久岚门都知道门主反感弟子看烟花了。无论是独自出门办事还是一起出门办事,那些弟子本来就几乎都没什么机会能看到烟花,后来只有一次一起出门时遇到了有人放烟花,当时昆虞又故意提起了尹如尘看烟花被容与责备之事,这让其他弟子感到昆虞好像在替容与监督她们一样,那次包括尹如尘在内,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去望烟花一眼。

    尹如尘把当年的情况大致向颜漠鹰叙述了一遍,接着说道:“我还是久岚门弟子的时候,虽然按师傅的要求做,却并不同意师傅对烟花的看法。师傅说‘璀璨了夜空又怎样,还不是归于幻灭?’,可我的想法恰恰相反——就算归于幻灭又怎样,还不是璀璨了夜空?师傅说烟花留不住,无法触及,难道一定要可以留住,可以触及,它才有价值有意义么?照亮了夜空,给人们带去了光明和绚烂就已经足够了。再说,我并不觉得烟花落尽就一定是幻灭啊,也可能是升华呢。就算形不见了,但神升华了,那精神可以永远存在下去的话,也是‘天长地久’。”

    颜漠鹰连忙点头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他望着前方,向尹如尘继续说了自己的想法:“绚烂有时很短暂,但并不能因为它的短暂就认为它没有价值,有时越是短暂反而越需要去珍惜。那些短暂存在的事物盛放过,见到的人也珍惜过,不也就足够了吗?”

    尹如尘道:“没错。而且,我并不认为‘行至尽头皆悲剧’,尽头有可能同时也是开端。”

    尹如尘和颜漠鹰尽情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二人的想法是如此的相似,想问题总是能想到一起,因此,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是真正的灵魂伴侣。精神交汇的火花在他们相视的目光中闪耀着,两人都大有人生得此知己死而无憾之感。

    颜漠鹰道:“现在你已经不是久岚门的弟子了,想看烟花就可以尽情看了。你在宫里的那段时间没赶上有人定亲或者成亲,不然的话,一定让你看个够。”

    “王宫里面定亲或者成亲都会放烟花的?”尹如尘问道。

    “没错,这是陛下于很多年前亲自定下的规矩,早已经是宫里的传统。每次有人定亲或者成亲,宫里都会专门举办盛大的烟花会,那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烟花盛放,将整个夜空照得绚丽多彩!”

    二人行至距久岚山归影峰七里之处的时候,颜漠鹰惊奇地发现之前的深堑不见了。

    “咦?”颜漠鹰好奇道。

    “什么事,漠鹰?”尹如尘问。

    “你以前有没有到过这里?”

    “到过啊,怎么了?”

    “以前这里就是这样的么?”颜漠鹰问。

    “是啊!”尹如尘觉得没什么不正常。

    “哦,我想起来了。”颜漠鹰顿时记起上次遇到的那个猎人说过“这深堑,我前些天来时还没有呢!”,便想起上次他见到的深堑是何太初为了防止其他人上归影峰,只让他通过而特意设置的了。

    “想起了什么?”

    “何前辈曾于此处设过深堑,用来防止其他人进入距归影峰五里的范围。”

    但是,难道这次任何人都可以上归影峰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拯救计划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颜漠鹰一边思忖,一边和尹如尘继续前行。走着走着他发现,不仅仅是深堑一处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不同了,就连接下去的路也全都不一样了。

    他又问尹如尘:“以前这里都是这样的?”

    “嗯,差不多,这地方一般没多少人会来的,很多年都是老样子。”尹如尘答道。

    “哦。”颜漠鹰想:这倒也正常,上次何前辈设置出那些环节是为了考验我,现在我和如尘是来这里直接行动的,再也不需要那些考验了,周围的环境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他们又走了走,颜漠鹰反应过来,原来上次他被深堑中的云雾托起以后,他完全到了另外一个境地,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归影峰本身,到底是哪里也很难说,那一切都是何太初造出的幻境。

    在他上一次离开那个幻境之前,何太初方才告诉他来归影峰需要寻找之处的特征和进入的方法。这方法并没有被何太初写在那张记录拯救过程的纸上,以免万一颜漠鹰将那张纸遗失导致那个隐蔽之所的秘密被不相干的人知道。这拯救的第一步,一定不能让拯救者以外的人了解,但后面那些过程却可以写在纸上,因为只要第一步没有行动,进不去那个特定场所,后面那些情况便都不会出现,即使外人看了后面那些拯救过程也没有用处。更何况,其他人就算看了那张纸也不会明白那些过程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因为何太初写得非常巧妙,整张纸上没有一个字提到他们行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别人根本看不明白那纸上说的是些什么,但颜漠鹰由于已经听过何太初的详细叙述,所以那些别人看不懂的话,他一看就明白。

    那隐蔽的特定场所是藏匿于归影峰之中的洞穴,从山峰外面根本看不到,除了有拯救任务的人以外,也不会有人知道。归影峰的东侧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空地,常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没有到过的人很难想到在这样高耸的山峰之侧,竟然有如此平坦而开阔的大片空地。拯救者到达覆雪空地便可以根据何太初提供的方法进入峰中洞穴。

    尹如尘和颜漠鹰到了那片雪地,把行李放在峰壁旁,根据何太初的要求走到了峰壁跟前的指定位置。虽然是时皓月当空,但为了方便察看,他们点燃了火把。扒开与峰壁紧紧相连的地面上的厚雪,借着火光,他们立刻看到峰壁底端有一个很小的凹槽,这凹槽中有几个微微突起的小石柱。颜漠鹰拿出手中的小玉笛在凹槽附近比了比,发现果然如何太初所说,那个小玉笛恰可以横卧在凹槽之中,槽中那几个微微凸起的小石柱正好可以嵌入小玉笛的几个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