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武寻胜望着之前曾经放过那个杯子的地方,看着已经换了的另一个杯子,想着当日两人救那条三世泳时的情景。
这时他看到的杯子他自己也有一个一样的,这杯子是铁红焰与他举行盟联礼之前铁万刀让傲乾殿的人给他们二人准备的。望着她与自己举行盟联礼时收到的杯子目前已经立在了曾经放那个装过三世泳的杯子所在的位置,而以前那个杯子已不知所踪,他心中竟一阵感慨。
他忽然想:世上有太多人、事、物都是这样,其实就算在某个地方待上看似很久的时间,实际上也终归是个过客。如何能永远待在同一个地方?如何能永远地留住?这些想多了大概也只是增加执念吧……其实,以前那个杯子……我也不必奢求它总在那里啊,它曾经在那里,一直都有它的价值,它还跟红焰和我一起救了那条三世泳,不管后来去了何处,它在这房间里的时候已有了一段在我看来不寻常的“经历”。纵使它今后化为灰,归于土,那些过往也已记在我心里了,大概,也会记在她心里吧,也许它的“经历”也已被那一刻的时光记住?世上数不清的人、事、物,每一刻的时光是不是都会记住很多?时光能否全都记住?如果记住,是不是也太多了,会不会太辛苦?如果时光太辛苦,它会不会容易变老啊……其实就算时光也苍老了,又如何?它似乎也只会在人心中苍老吧。那都是人想出来的吧,时光一直在走,走了那么多年,它看似会被什么带走一样,也许实际上,一直都是它把别的带走,它却还在,顶多,也就不再是原来那一刻了吧……是不是原来那一刻又有什么关系?活在每一刻里的人终究会成为过去,记忆也会随着人的消失而变得不再被提起,如果时光真能带走一些过往,那也真的不错,那些在多年以后再也找不回来的过往,始终还算与带走它的时光相伴的吧……
想着想着,武寻胜因为想到了自己还有多久的命这件事而越想越觉得乱,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他觉得自己那些关于人、事、物以及那些关于时光关于过往的想法越到后来越显得杂乱,似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的主题到底是什么,只是东一下西一下,仿佛想到的东西也如在世间飘零一般。
然而下一刻,武寻胜又觉得这样也不错:那些东西,需要想那么清晰吗?我都不知道那些消失了的人、事、物到底会到那里去,我又不知道时光的“想法”,也许这样的胡思乱想本身就能证明我还是活着的?如果哪一天我也不在这世上了,也许我就真的知道死去的人会去哪里,甚至知道时光的一些秘密了吧?也许并不会,那个时候,可能我就真的连想法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更混乱了。
其实武寻胜并不是第一次在傲乾殿见这个铁万刀让傲乾殿的人给他们二人准备的杯子。
上次武寻胜看到铁红焰接资料的那只手上包着手帕,还看到了一点血迹后,他跟着铁红焰进傲乾殿,把门关好后问她手怎么了。她把幻缨枪放在一旁,把资料放在桌子上,说“没事”后,便走向放着壶和杯子的柜子,要自己倒水喝。他立即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倒,他就把她的杯子拿到了离她近些的地方,拿壶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水。那次那个杯子,就是铁万刀让傲乾殿的人给他们二人准备的杯子之一,早就不是上次救三世泳时用过的杯子了。然而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手上的伤那里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她受伤,哪怕是一点小伤,当时他都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疼一样,便自然没多想杯子换了这种事。那次他就没在房间里见到放三世泳的那个杯子,他根本就没想那个杯子到底去了那里,自然也没想一个东西在一个地方待多久这种事情。
今日则不同,铁红焰在那里看资料,他闭目养神后睁开了双眼,一望向放着壶和杯子的那个地方,他便想了起来。
尽管自己也感觉出了自己想得混乱,然而他任由自己思绪随意飘,他甚至觉得思绪能这么混乱地飘来飘去也是值得珍惜的。
铁红焰之前很专注地看资料,并没注意他在做什么。
没多一会儿,铁红焰便决定把资料放回去了,这时她注意到了武寻胜正望着那放着壶和杯子的柜子的方向,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一下便看到了她自己的那个杯子,还想到了他也有一个跟那个杯子一模一样的杯子。
这时她再次看向了武寻胜,从他眼神中看出他好像思绪万千,她刚要问他什么,还没说话,武寻胜便看向了她,说道:“不继续看资料了吗?”
铁红焰摇了摇头,拿出了写字用的东西,准备了一番后,在纸上写了些字,意在问武寻胜刚才是不是在想事情。
武寻胜点头道:“是啊。我想起了上次我们一起救三世泳的事了。”
铁红焰又写了些字,大意说那天的事真的很巧,正好她那杯子里有凉水。
武寻胜道:“这就是缘分了。”
然而说到这里,武寻胜内心突然一阵酸楚:然而三世泳不知道最终被送到了哪里,当时那杯子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三世泳和那杯子的缘分最终还是尽了。甚至……那杯子和我的缘分,是不是也已经尽了?起码我现在看不到它了。正常……这多正常啊……缘起后缘灭本就是常态,万事万物皆如此,想什么逃得开与逃不开啊……必然要走的路,走上去就是了……至于缘灭之后会不会再有缘起,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三世……这也不是我此世能看到的了。
铁红焰见武寻胜的神情中闪出了一抹苍凉,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一阵酸楚。
她想:他想到了什么?说到缘分他为何如此?莫非想到缘起又想到了缘灭?
然而想到此处后,铁红焰紧跟着就又想到了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自举行盟联礼那天起他最长只能再活一年时间,而且在这一年之中他随时都有可能离世。她内心突然一紧,然后又赶紧默默告诉自己:奇迹会出现的!
铁红焰在纸上写字,表示有些缘分神奇得很。
武寻胜想:再神奇的缘分,也终有消失的一天,不是吗?
然而他并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也是,也许连时光都无法说清楚。”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但目光中的确闪出了一丝如慨叹一般的光。
铁红焰恰好捕捉到了他那一刻的目光,又在纸上写起了字,表示不管时光能否说清楚,她相信时间一定会记住。
武寻胜立即想到了刚才自己想过的那些关于“时光”关于“记住”的话,想到了那种混乱,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尽管武寻胜没多说,但铁红焰能感觉到他内心是怎样的状态,她先是默默告诉自己要显得开心一点,然后起身,把那资料放了回去。
武寻胜依然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所以在她起来后,他也起来紧跟在她身边。
铁红焰走回桌前,写了些字,大意是说他刚才说他想到了三世泳,那他一定想到了那个旧杯子。
武寻胜跟在她身边说道:“是啊。”
铁红焰已经决定一会儿要怎么做了,她也不知道她那么做有没有意义,只是感觉有必要。
她又写了些字,告诉他此时太阳应该不错,她打算到门口走一走再回去。
“一起去吧。”武寻胜道。
铁红焰为了方便跟他交流,拿起了写字用的东西。
两人出了议事厅,铁红焰将门锁好,便往傲乾殿大门的方向走。
一路上,武寻胜都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尽管武寻胜知道她身体已完全恢复,但毕竟这是她恢复后的第一天,他仍会忍不住担心她突然不舒服或者怎样,便始终觉得要离她足够近,万一她又头晕或者怎样,他也好及时扶住她。
铁红焰越走越快,武寻胜仍紧跟着她,忍不住说:“红焰,你今日刚完全恢复,就走这么快吗?”
铁红焰摇了摇头,意在告诉他没事了。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之前东听宇跟她说过:“少族长如果想做剧烈活动的话,之前要先舒活一下筋骨,防止受伤。刚开始还要慢慢来,不要一上来就直接做非常费力的大动作,循序渐进才好。”
她觉得自己这样走也不算做剧烈活动,再说,刚开始她走得并不快,是后来才加速的,所以也算是有个过程。但她知道武寻胜担心她,便走慢了。
武寻胜这才放心了些。
两人很快就出了傲乾殿的大门。
傲乾殿门口的人跟他们打招呼,铁红焰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
出了傲乾殿,因为阳光晃眼,铁红焰微微眯了一下双眼,接着很快就适应了。
看着洒在地上的阳光,她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铁红焰觉得这样的阳光或许能融化武寻胜之前内心的苍凉,于是指了指地上有阳光的地方,然后垫着一块石头在纸上写了些字给他看。
武寻胜看到她写的大意是,这地方应该被阳光照了不短的时间了,她估计会很暖。
武寻胜低头看着地上的阳光,的确感受到了一阵暖意,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暖。
武寻胜了“嗯”了一声,道:“现在洒在我们身上的阳光,也很暖,你也感觉到了吧?”
铁红焰点了点头,看向了武寻胜,然而他正看着地面,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确定这阳光是否已融化他内心的那抹苍凉。
她往有花草的地方走了走,他便赶紧跟着她。
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扑向二人,铁红焰再次写字,问他有没有闻到。
“闻到了。”武寻胜道,“你觉不觉得这香气有点像以前我们在野地里闻到过的一种香气。”
他们在野地中闻到过各种香气,铁红焰很快就想到了以前的确闻过这种,又看了看那里的花,便点了点头。
她又在纸上写字,说野地里也有这种花。
说这话时,铁红焰看了一眼武寻胜,发现看着花的他目光里虽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苍凉,但似乎内心仍在感慨着什么一般。
“野地……”武寻胜道,“一个很适合玩纸鸢的地方……”
铁红焰又在纸上写了些字,问他记不记得他说过,等她身体完全恢复的那天,可能他会高兴得去野地里放纸鸢。
“记得啊。”武寻胜说,“当时你还说,当日我们两人如果恰好都有空的话,你就跟我一起去野地里放纸鸢。我还说:‘好啊,那你就赶紧养好身体,到时候一起放纸鸢。’现在一点风都没有,如果一会儿有些小风了,我还真想去放纸鸢。”
他知道自己的确高兴,之前在傲乾殿中因为想到了跟缘起缘灭有关的一些事,心中也的确掺杂了些其他色彩。
铁红焰点了点头,对他微笑,并注意观察他的神情,但感觉他眼里似乎闪着带着感慨的光。
他决定赶紧回到恒联居中,一来是可以尽快把那写了字的纸烧掉,二来是想给他看个东西。
她知道此刻手里拿着的写了字的纸上面的内容就算别人看到也没什么,但以前铁今绝告诉过她写了字的纸要赶紧烧掉,她便觉得即使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也是早点烧了比较好。
至于要给武寻胜看东西,这就是她之前在议事厅中决定的她也不知道那么做有没有意义的只是感觉有必要的事。
铁红焰指了指傲乾殿的门,示意武寻胜两人这就回去。
武寻胜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进傲乾殿后,往恒联居走去。
一路上,武寻胜依然紧紧地跟在铁红焰身边。
二人经过会宾厅,进了内居,铁红焰把内居和会宾厅之间的门关好后,便将之前写了字的纸烧了。
铁红焰拿了钥匙准备进自己的个室,武寻胜问道:“你要拿东西?”
铁红焰点了点头。
“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吗?”武寻胜问。
铁红焰明白他并不是因为好奇她进去是要干什么而这样问的,她知道他只是不确定她会不会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才想跟着她一起进去,她又点了点头。
武寻胜跟她一起进了她的个室后,见她朝一个柜子走去,他便跟了过去。
她停住后,他便站在了她身旁。
她打开柜门,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了一些,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后,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色金属盒。
那金属盒严密得很,似乎是连水都不会透的。
它看起来很精致,武寻胜感觉里面装的大概会是金银器或者其他罕见的宝物。
铁红焰将盒子打开,露出了一个黄颜色的锦缎做成的袋子
她将袋子打开后,一个杯子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武寻胜看后突然一阵莫名的惊喜,道:“这……这是上次救三世泳时用的那个杯子吗?”
铁红焰看向了武寻胜,微笑着点了点头。
武寻胜骤然绽放了笑容。
之前他还想着那杯子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想着那杯子和他的缘分是不是也已经尽了,然而此刻那杯子重现于眼前了,武寻胜便想:就算那三世泳和这杯子的缘分不见了,这杯子和我之间的缘分还在啊,我今天又见到了它。我就住在恒联居中,而它也一直都在这恒联居中。世上有些缘分就是这样,你以为不在,其实它一直都在。
想到这里武寻胜内心情绪起伏明显,他对铁红焰说道:“原来你一直都留着它,还把它收藏得如此好……”
铁红焰见到武寻胜此刻的样子,确定了此前的想法没错。
之前在议事厅时,铁红焰通过写字表示他刚才说他想到了三世泳那他一定想到了那个旧杯子后,他对她说:“是啊。”
这个时候,铁红焰便决定要把自己收藏在个室柜子中的曾经装过三世泳的杯子拿出来给他看了,尽管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意义,却感觉有必要做。
铁红焰决定给武寻看这个杯子之前,就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一阵酸楚,虽然她根本不确定他具体想到了什么,她只是想着他是不是想到缘起又想到了缘灭,便不知怎么就觉得有必要给他看这个曾经装过三世泳的杯子了。
尽管不知道给他看这杯子后能否使他内心短时间内不再泛起如之前那样的酸楚,尽管就算这真能起到那样的作用她也无法确定为什么能起作用,但她就是想在这一刻将这杯子拿出来给他看看。
铁红焰与武寻胜之间总是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她和他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人在根本不确定自己的做法能否引起另一个人的某种反应时凭感觉就是想要做某件事,在做完那件事后,另一个人正好就确确实实就出现了那种反应。
还有些时候,她与他中的一个人觉得做某件事能引起另一个人的某种反应,但并不一定能说清楚为何会引起那种反应,然而当这个人做出那件事后,另一个人也确实会出现那种反应。
此刻,武寻胜在看到那曾经装过三世泳的杯子后,突然间就如看到了世间缘分给人的希望一般,心中一下子又感到了暖意。
铁红焰将那杯子放在那盒子里,垫在那黄颜色锦缎做成的袋子上,朝内居走去。
武寻胜依然紧跟着她,还用一只手扶着她手中的那金属盒子。
铁红焰见他扶着盒子,知道他对盒子里的杯子很是在乎,她更感到自己将这东西拿出来真的会让他心中的感受暖一些,尽管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两人走到了内居的一张桌子前,铁红焰把那盒子放在了桌上。
两人都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铁红焰在纸上写了些字,给武寻胜看。
她写的大意是问他之前在议事厅中,他有没有很想看到这杯子。
武寻胜微笑着对铁红焰点了点头,说道:“你特意进入个室,将这杯子拿出来,就是为了给我看的?”
铁红焰点了点头。
武寻胜想:她为什么会如此了解我想看到什么,仿佛就住在我心里一样?也是,她本来就一直都住在我心里……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有时事情会使我觉得很奇妙,我想,她也会觉得有些事很神奇吧。她跟我之间,总是如此……
武寻胜望着她的双眼,告诉她:“看到这杯子后,我心里似乎突然舒服了很多。就好像一直在阴天里行走,抬头的时候,发现云层间穿出了一缕阳光。”
铁红焰听后感觉到了一阵惬意,想起在并没把握的情况下做的事却出现了她想看到的效果,心中也的确觉得奇妙,然而她一点也不新鲜了,毕竟对方是武寻胜。
铁红焰在纸上写了些字,表示其实很多时候,就算云遮住了阳光,阳光也是一直都在的。
武寻胜看后微笑着连连点头,想:她说的对啊,就如这杯子与我之间的缘分……我没看到这杯子的时候,不知道它就在我平时居住的恒联居里,不知道它与我的缘分一直都在,然而事实上,的确是一直都在啊。
他微笑着指着那杯子对铁红焰说:“我能不能问你个跟它有关的问题?”
铁红焰点头。
武寻胜故意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它用如此精致的东西装好,收藏在你个室的柜子深处啊?”
铁红焰看他那表情,明白他是在故意问,起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武寻胜“嗯?”了一声。
铁红焰知道他是成心的,但还是在纸上写了写字,告诉他那杯子是装过三世泳的。
武寻胜问:“装过三世泳,就很不一般了吗?”
铁红焰点头。
武寻胜又问:“怎么不一般啊?”
铁红焰又在纸上写了些字,把纸给他看。
武寻胜看了内容后,又看向了她,道:“你认为是谁放进去的很重要?”
原来,之前铁红焰在纸上写的内容意思是:当时是他把三世泳放进那杯子里的。
铁红焰这时又在纸上写了些字,大意是说,当时将三世泳放进去的人就是救了三世泳的那个人。
武寻胜看后说道:“当时是你让我放的。”
铁红焰再次点头。
“你也是救了那三世泳的人,它是你和我共同救的。”武寻胜道,“说实在的,我真希望三世泳跟三世有关。”
说完,他便看着铁红焰的双眼。
这时他立即想到了那六个挂件,想起了那摊主说过的话,又说:“不知道我们能共同救三世泳,与当年那六个挂件有没有关系。”
铁红焰看向了他,微笑。
武寻胜道:“我很希望有些事是真的,很希望真的有三世……”
铁红焰觉得如果继续跟他说这个话题,可能很快就会引起他想缘起缘灭之类的事了,于是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接着便在纸上写起了字。
武寻胜已从她微笑着看着他时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她的感情,他又好像感受到了阳光洒在身上一般。他明白,她与他之间,有些话根本不必多说。
铁红焰把写好了字的纸给他看,问他,他觉得这杯子是放在表面好,还是如之前一般放在她个室的柜子深处好。
武寻胜说道:“你的决定,在我看来就是好的。”
铁红焰又写字,问他他个人的看法是什么。
武寻胜缓缓道:“放在表面的话,好像每看到一眼,都如望穿三世一般,然而有些东西如打算珍藏,我看,还是放在深处吧……不管是放在柜子深处,还是放在心的深处。正如有些感情,每时每刻都可以说出来,好像说一次就真的在述说三世缘分一样,其实,就将它放在心的深处,珍藏,让它一直住那里,这样,不管过了多少年月,不管时光是否带走了太多东西,它都依然在那里……在很深的地方。”
在他说的时候,她看着他的双眼,看得出他眼中的无限深情。
他缓缓道来的声音,虽然伴着流逝的时光,但听到她耳中,却仿佛成了能使时光凝固的一般。
铁红焰望着他,渐渐收了笑容,点了点头后,又缓缓绽放了笑容。
接着她又在纸上写起了字,告诉他,她这就把这杯子装进袋子深处,把袋子装进盒子深处,再把盒子放入柜子深处。
武寻胜说道:“嗯……有时候不放在表面,是因为觉得太珍贵,要放在深处来保护。虽然不是每天都能用眼睛看到,但在深处,一直都在,心知道,心能感觉到。”
铁红焰又点了一下头,便把那杯子放进了黄颜色的锦缎做的袋子深处,又将袋子放进了那精致的金色盒子深处。
她将之前写了字的纸烧掉,将灰收拾了起来,用一张纸包好了。
她拿着那盒子起身,朝她自己的个室走去。
武寻胜也站起来,紧跟在她身边,像之前一样扶着她手中的盒子,如保护深刻的感情般保护着那盒子。
到了之前放它的那柜子跟前,铁红焰停了下来,又看了看那盒子,看到了他扶着那盒子的那只手,似看到了他对那盒子以及里面的东西的保护之心。
看了片刻,铁红焰便要将它放进柜子深处了。
武寻胜扶着金色盒子的那只手与铁红焰的手共同将它送入了柜子深处。
放稳后,武寻胜才缓缓地让自己的手离开了盒子。
铁红焰这才把之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其他那些东西放了回去,那些东西将那盒子挡了起来,更显得那盒子在柜子深处。
铁红焰将柜门关好后,便往内居中走。
武寻胜紧跟着她出了她的个室。
铁红焰将她个室的门锁好,将钥匙放在了原来的地方,拿起了之前从议事厅中拿过来的东西看了看,想着到时候把那些东西放回议事厅去。
武寻胜说:“你是不是正在想把拿到这里来的东西放回议事厅的事?”
铁红焰点了点头。
她想:他又知道我正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内居和会宾厅之间的门响了,铁红焰直接去开门了。
武寻胜也跟了过去。
铁红焰开门后,发现是铁万刀。
她和武寻胜都跟铁万刀打过招呼,铁万刀点头后便进了内居,关好了门。
“你觉得身体没事了?”铁今绝问。
“没事了。”铁红焰回答。
“他好像还是很担心地跟着你。”铁今绝道。
铁红焰说:“是,我知道他只是不大放心,毕竟我刚完全恢复,能理解。其实我不会有什么事了。”
“看你这样子,你真是恢复得很好啊。”铁万刀说道。
“是啊。”铁红焰道,“我的确恢复得很好。”
见内居中的样子已与之前不同,他便问铁红焰:“你整理过内居了?”
“是的。”铁红焰道。
“这么迫不及待?”铁万刀问。
“反正我今晚就会回我自己的个室住了,我就把这里整理了。”铁红焰道。
“你倒是没直接下令让会宾厅的人全都回去。”铁万刀说道。
铁红焰说:“会宾厅的人是爹请来照顾我的,我自然不能直接说让他们回去啊,这种事必须爹亲自下令才行。再说,我也想好好谢谢那些人。不知爹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去。”
铁红焰知道如果自己下令让会宾厅的人离开,会令铁万刀觉得没面子,便一直没那么做。
铁万刀想:本来就是这样,是我下令让他们来的,要是她下令让他们回去,那就是她没把我放在眼里了。如今看来,她眼里倒是有我。
“今天就让他们回去。你要怎么谢啊?”铁万刀问。
“我想准备些礼物,送给那些人,以示感谢。”铁红焰说道。
铁万刀说:“我一会儿就让他们回去住了,你到时候是要亲自谢他们?”
铁红焰道:“我是想亲自向会宾厅的人表示感谢的,我恢复得如此快,跟那些人的辛苦是分不开的。”
三人已经全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武寻胜坐在了离铁万刀稍远一些的地方。
知道铁红焰和铁万刀在说话,武寻胜本来想坐得更远些,但因为依然对铁红焰的身体情况并没完全,他便没有离她太远。
铁万刀问铁红焰:“你打算什么时候准备礼物?”
“就是今天。”铁红焰道。
“你要准备什么礼物,跟手下说吧,不要亲自弄了。”铁万刀说道。
“啊?”铁红焰一愣。
“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铁万刀说道,“你没空亲自做这些事了。”
铁红焰本来以为当天没什么事,甚至还想跟武寻胜一起去野地里玩纸鸢,忽然听铁万刀这么说,便感觉到了铁万刀接下来要跟她说出什么需要她做的事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听铁万刀已经这样说了,她就算依然想亲自做,也不可以了,因为她不能违背铁万刀的意思,否则铁万刀便会认为她没把他放在眼里。由于之前发生了那些事,铁红焰很是谨慎,这段时间一般情况下,铁万刀说什么,只要不是太难做到的事,她都尽量直接答应,让铁万刀痛快,也防止他怀疑她。
铁红焰立即答应:“我知道了。”接着她又问铁万刀:“我有什么事要做啊?”
铁万刀说:“学武功。东大夫说你今日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铁红焰早就想练武功了,但是没想到铁万刀会在这个时候就跟她提武功,而且跟她说的还是“学”武功,她便想到了铁万刀跟她说的武功应该不大会是以前她就会的武功了。
“学什么武功啊?”铁红焰问道。
“一种专门为了配合作法而设计的武功。厉凭闰说了,那并非常规武功,而是一种法术的‘引牵功’,练起来跟练武功的过程没什么区别,就被说成武功了。”铁万刀回答。
“哦。”铁红焰道,“是不是厉方士作法需要我进行配合,所以我才要学那种武功啊?”
“正是。”铁万刀说道,“他还说了,那功夫使用的时候,作用纯粹就是引牵法术而已,跟一般武功的作用是不同的。”
铁红焰说道:“学了那种武功后,我配合厉方士做什么啊?”
铁万刀说:“配合他设‘壅固阀’。距七星醉仞亭不远的地方发生了地陷,他要利用你要学的那种武功,利用一些东西,在地陷之处作法,在一个地方设上一个‘壅固阀’。”
铁红焰听说地陷是在距七星醉仞亭不远处发生的,便感觉不妙。
“地陷?”铁红焰道,“主要原因是人为的还是……”
“听厉凭闰说的意思,人为原因为主。”铁万刀说。
“有没有人因为地陷而……”铁红焰道。
她实在不希望地陷造成伤亡,所以并没说完整。
“仅仅死了个蓝甲人而已。”铁万刀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说道,“别人都没事。”
铁红焰的心就像中了一锤,但她自然不能在铁万刀面前表现出来,甚至连一丝惋惜的神情都不能有,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她表现出庆幸的样子才是最适合的。
于是铁红焰忍着心中难过的感受,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对铁万刀说道:“还好,只是个蓝甲人……其实都不算人的……那就无所谓了。”
铁万刀道:“是啊,根本不算个人。可事情是在距七星醉仞亭不远处发生的,就算不影响什么,我都会觉得不大舒服。再说地陷这件事本身就是地下空间发生了变化造成的,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对铁仓廷不利啊。”
铁红焰这才皱起了眉。
“我跟你从头说说这件事,你是铁仓部族未来的族长,肯定要了解的。”铁万刀道。
“爹请说。”铁红焰依然皱着眉,严肃地说道。她实在想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我手下跟我说那个地方发生了地陷,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便让我手下画在了纸上。我也不知道我如果去那里会不会受到不利的影响,就没立刻去。后来我跟厉凭闰说到了铁仓廷里某地发生了地陷的事,他的反应有点奇怪,我问他有什么问题吗,他说他只是觉得有点突然。我当时感觉不大对劲,就问他是不是在他们方士眼里地陷预示着什么,他否认了。我拿着我手下画了画的纸给厉凭闰看,告诉他地陷之处的位置,然后让他作法测测如果我去那里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利影响,厉凭闰测后告诉我不会对我有不利影响。这次那地方地陷的事恰好出现在距离七星醉仞亭不远的地方,我就问他这会不会对铁仓部族的气运产生什么影响,他说他需要作法,但就算在当时那房间里作法了也不一定就能测出来。他作法后跟我说没测出来,还说到那个地方附近测,我们就一起去了那个地方。我问了那里的人之前发生的事,了解了一些情况,反正就是有个人把自己该做的事交给了那个蓝甲人做,所以那个蓝甲人当时正好在发生地陷之处。这些具体的我就先不说了,我先跟你说别的啊。我和厉凭闰往那边走了走,他到那个能看得到地陷之处的位置作法,我在跟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等着他。他刚开始没测出来,我让他等会儿再测,还让他猜没测出来是怎么回事。他说说不定有人正在作法,而那个人作法的方式会使他感觉不到那个人在作法。等了一段时间,他又测,还是没测出来,他还告诉我这次作法过程中跟上次作法过程中他的感觉基本上是一样的。这时候他还是觉得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正好有人也在作法,但他作法时又感觉不到有别人在作法。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有点恐惧,也许是怕我惩罚他吧。我让他进行第三次作法,他作法后终于测出来了,这次他告诉我地陷之处有蓝甲人死去一事并不会影响铁仓部族的气运。其实之前我就想啊,一个蓝甲人,死就死了,怎么可以影响我铁仓部族的气运?!”
铁红焰听到这里,便点头,表现出一副不拿蓝甲人当回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