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行市，林之道已经扫了的罗西溶液，但似乎因此触发了地下黑市的交易限制线，所以接下来放出的罗西溶液数量越来越少，从几十份到十几份，最后到个位数。
单价也因为短时间的快速收购上涨到39元/克，这已经是今年的历史最高价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离谱的价格了。
不过林之道手中的钱也已经所剩无几，还有最后的1400元，他准备把这些钱彻底花掉，然后向陆泽汇报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情况。
“再放一批吧，还差一批。”
安静坐在交易行市角落的林之道，双手合十祈祷道。
这抬起头祈祷的功夫里，他也发现了四周隐隐不对劲的地方，来到交易行市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不过无所谓，这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似乎交易行的物资管控系统冥冥中听到了林之道的心声，林之道眼前的屏幕中刷出了下一批罗希溶液的倒计时。
【罗西溶液7份，每份5g，价格40元/克。】
【售卖倒计时5s。】
果然又涨了1元每克，不过无所谓了，林之道很是兴奋，买完这7份，余额刚好是零。
心情愉悦之下，林之道哼起了小曲。
然而大厅另一端刚刚找到座位的那些投机者们，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板电脑上的交易数据，心中所想更是脱口而出。
“每克40元，怎么不去抢钱啊！”
“我记得上个月还是27元每克的，太TM黑了吧。”
“不对，怎么没货了。”
“整个地下黑市，一共还剩7份？”
那些抢先涌出的投机者们呆若木鸡，这种冷门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他们几个可是第一批离开拍卖场的啊。
不对，一定有些人提前通知了场外代理。
MD，哪个脏人这么缺德，给扫到交易行市出货都出到个位数了。
7份，这特么加起来才35g，够干屁的。
倒计时归零。
罗西溶液后方瞬间显示一个【本轮售罄】。
林之道心满意足的吹了一声口号，他果然还是抢到了这最后批次的35g溶液，这样陆泽转给他的78万元彻底消费完毕。
他的个人账户里一共27435克罗西溶液。
至于接下来的货物，即便有想来也不会多了吧。
又等了5秒，交易列表【罗西溶液】的最后一栏备注终于刷新。
【本轮售罄】字样消失。
“唔……”
林之道的脸上浮起尴尬，偷偷看了一眼四周，依然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他，不由缩缩脖子准备换一个地方坐下。
售罄字样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标志【无货】。
这都是天意啊。
林之道嘿笑了一声，准备起身。
却听到大厅角落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骂声。
“没货！”
“谁他妈给买没了？”
林之道乐了，这不知又是哪个投机商被人截胡，在那忿忿不平呢。
反正和自己无关，心中悄悄为那个缺德的截胡者点个赞，虽然他遇到时也肯定会骂，但是还要赞。
毕竟自己的快乐通常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林之道继续哼起小曲，准备起身去休息区调一杯冷萃咖啡，提一下精神。
然而，当另一处角落猛然响起一句高呼之后，林之道再度停下脚步，眉头深深皱起。
等等……
这个怎么听着感觉不对劲……
“高价求购罗西溶液！”
“谁有，我出45！不，我出48单价收！”
“有多少收多少。”
“我出52！”
“你是不是有病，我喊价你跟着乱喊什么。”
“就许你喊？难不成这些货你还想都吞了？要点脸。”
“我都要又怎样，难道你以为就你看到信息了？这玩意以后就是制作新材料的硬通货，只要那写蜘蛛死不绝，这些东西就没有够的时候。”
“Shift！”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低声的咒骂。
林之道脸颊肌肉抽动，我还Ctrl呢，这帮人简直智障，不过刚刚自己没听错吧。
应该是罗西溶液。
耳边的嘈杂声又多了几处，以至于一些正常交易购买其他东西的买家都表示了不满。
林之道不动声色走到休息区，在做了一杯冷萃咖啡后放入太古糖之后才端着走到一处靠墙的位置。
掏出平板。
求购区，一排齐刷刷的求购信息罗列在最前，明显是刚刚发布的。
至于求购物品，清一色的……
罗西溶液！
林之道呆呆抬起头，愣了三秒又低头看去。
最高求购价格已经从单价55元上涨到57元/克了。
于是……
他忐忑的喝完了这杯冷萃咖啡。
看到价格到66元/g的信息，他沉默了。
自己扫完了27公斤货，最高价也不过40元每克，这才二十多秒过去，就直接到66了？
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等下，刚刚似乎有人提及了一句。
【……难道你以为就你看到信息了？】
刚刚似乎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以信息我也应该看到？
带着好奇心，林之道低下头解开了通讯手环。
静音模式下果然有一条信息安静的躺在未读提醒之中。
点开，接连数段文字带着些许图片浮现出来。
【战斗协会通知，……】
这段信息，林之道看了整整半分钟才抬起头，向后重重仰靠在沙发之中。
所以，自己是提前了战斗协会通知半小时就在扫货了？
他林之道好像干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
而陆泽交代他办这些事时的温和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就是一个神棍在交代自己信徒时才会有的谆谆教诲。
——牛批！
心中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林之道突然感觉浑身涌出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别说，当先知还挺过瘾的啊。
看着那已经涨到67元/g的罗西溶液单价，坐着上百万豪车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林之道，此刻竟然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指在平板上敲下几个数字。
他看过了，罗西溶液这个月的份额应该是四天前送来的，而尚南黑市又是附近几个自由城的贸易中心，哪怕想从其他区域补货最快也要2天之后。
更何况，这种冷门物资甚至很多城市都没有。
所以，这个价格应该没问题吧。
林之道看着平板上浮出的文字，感觉自己是不是心太黑了点？
【您的单价已设置120元/g完毕。请问，是否将10g罗希溶液投放交易行市？】
【是。】
【投放完毕，信息会免费公布12小时，如完成交易，交易行市将收取成交金额2%的手续费。】
按完之后的林之道就有些后悔，这样起价太高就怕非但没人买，而且会引起后续成交金额的报复式下降。
叮~
【2777号卖家，您的10g罗西溶液出售完毕，扣取手续费24元，剩余1176元已经转入您的交易账户。】
林之道茫然抬起头。
这才过去一秒吧，所以这事……
成了？
他林之道人生第一次交易行市的操盘，就这么成了？
哈哈哈哈！
林之道心中激动，趁热打铁！
所以他果断……
起身又去倒了一杯冷萃咖啡。
反正120都能秒出，那他标200也合情合理了？
反正卖方市场，再喝一杯再说。
：。：
235元/克!
这就是当陆泽等人来到交易行市时，罗西溶液的均价！
这也是林之道这个交易鬼才在多次不断试探市场底线后最终稳定下来的价格。
这个数字能够保证虽然有更多的人加入问候林之道的序列，但是这些买家不得不一边骂一边买。
这是一道很微妙的价格线。
其他买家通常在短暂犹豫的瞬间，就会发现溶液就被他人瞬间收走。
而且，一些心思活络的人甚至已经不怕死的派人前往城外狩猎营地去抢先收购的噬恐蛛丝囊了。
“收购噬恐蛛丝囊，5星的8万一个，7星的800万。有多少收多少。”
“5星的9万一个，7星的900万！谁卖，秒结！”
【我比旁边多10%价格收。】一人举着牌子不说话偷偷站在吆喝的大哥旁边。
可惜，注定是徒劳的。
噬恐蛛丝囊被虎鲨会买走之后就断了货，在交易行市上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齐元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如火如荼的市场。
“我的天，吕耕你掏的东西都这么值钱了？”
“你听到没，9万一个啊卧槽！”
韩震一把抓住吕耕的胳膊，激动低声喊道。
吕耕挣脱不开，脸上浮起尴尬而又骄傲的神色。
不单是9万一个的小丝囊，连900万的那个也是他掏的。
掏噬恐蛛王的菊，操作手法和小蜘蛛的是不一样的，一定不能莽撞从中间刺入。毕竟掏的多了就能发现噬恐蛛丝囊位置是能够它们尾腹的绒毛排列方向大致看出来的，第一刀可以从菊花进入半刀的距离，但第二刀要从第5到第6尾纹的三分之二处垂直切入……
等等，打住。
【我在想什么呢？】
吕耕瞳孔中浮起片刻的茫然，连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别谦虚了，有这份手艺牛批啊，老吕你这路子才是走宽了。”韩震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悄悄比出一个大拇指。
旁边的锁强深表同意。
就连稳重的齐元都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
他们仿佛听到金币落袋时发出的悦耳声响。
吕耕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了。
不过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起这条路的可行性，莫非他身上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天赋……
“林之道那个小子呢？这么好的行情，他应该能捞一笔吧。”
韩震这时才反应过来，看了一圈光顾着听那些加钱收货的兄弟们吆喝了，差点忘了这边还有一个带着任务孤军奋战的林之道。
“对了，陆神你怎么先一步知道罗西溶液会上涨的？”
“科研部明明刚刚才发信心，而你提前了半个小时。”
“莫非你在科研部还有熟人？”
听到韩震的询问，陆泽笑了笑说道：“之道在角落的休息区，走吧。”
后一句话在陆泽神色淡然的走开时，轻轻补上：“并没有熟人。我只不过顺手编辑了一些说明信息发给了科研部，并赠送了一枚丝囊的小样品。”
“可能是我讲的信息比较专业，深入浅出，他们恰好比较认同罢了。”
“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存了一些赌的心态。如果科研部能在半天之内再找到第二种特殊媒介的话，这些钱就赔进去了。”
“所以综合来说，更多的是运气吧。”
陆泽轻轻摇头，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
【我信你个鬼啊！】
四人心中异口同声，险些就喊了出来。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幕后最大黑手的诞生。
……
当见到林之道的时候，木槿众人才发现这厮简直和陆泽是绝配啊。
舔得比他们还过分！
“陆哥真是太英明了，这份精准的判断力，我恐怕再学十年都不及百分之一！”
林之道招呼几人坐下，亲手调了5杯冷萃咖啡端过来。
“现在的购买者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价格如果提的太狠，很容易引起反弹。综合地域考量和时效性，我还是想着在今天把这批货做完。”
“嗯，不错。”
“孺子可教。”
“那现在出了多少，赚了多少？”韩震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冷萃咖啡，故作老成道。
“出货7.2kg，卖了163万，虽然可能不太能达到陆哥的要求，但我已经将那些买手的心理预期拉高了。”林之道有些赧然。
“噗——”韩震一口喷了出去。
“不错，手里还剩多少？”陆泽喝了一口冷萃，突然感觉林之道调的味道好像还不错，略有些意外的扬起眉头。
“还剩20公斤。老大你放心，我今天肯定能清完，绝对比现在赚的多！”林之道慌忙保证。
“很好，你的眼光很敏锐。预计还有多久？”
“大概两小时吧，等他们接触到狩猎营地以后，恐怕会减少一批资金流入，我认为还是趁热打铁的好。”
7公斤就已经卖了163万，还剩20公斤……
你们听听这讲的还是人话吗。
木槿小队剩下三人默默放下杯子。
突然就感觉这杯子里的咖啡不香了。
“2小时啊……”
陆泽低头看了一眼手环，脸上露出微笑，“那我们就在这里喝喝咖啡吧，2小时后现场分账。今天大家辛苦了。”
分钱！
众人耳畔仿佛又响起哗啦啦的金币掉落声，今天两头开花两头红。
木槿四人的眼中泛起激动。
这一次恐怕每人都能分10万以上吧？
10万的现金啊……
对于学生来说，这无异于巨款。
“哈哈，这次我要把龙盾和龙枪都开出来，让那帮傻X还敢骂我。”锁强激动的大吼一声。
身边几人无奈的捂住脸，这憨货是地地道道的网瘾青年。
至于林之道，则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咧嘴笑着，瞳孔之中有湿润的光泽闪烁。
这是他林之道靠劳动实实在在赚来的第一笔钱。
【林东耀，你看到了么，我林之道不是废物。】
叛逆而又倔强的林家二少，悄悄攥紧了拳头。
……
大厅依然喧嚣，人声依然鼎沸。
陆泽安静的坐在休息区沙发里，抬手看着手腕上的时间，眉头略微有些蹙起。
因为金成辉约定发送信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1分钟。
“成辉？”
陆泽发出了两个字，静静等着回复。
……
虚拟的《第二世界》中。
伪装的老妇人彻底消散，seventh露出了自己的僧侣角色本体。
玩具枪重组幻化成的脉冲步枪，发出耀眼的蓝色光束，瞬间洞穿金成辉的身躯。
碗口大的空洞贯穿了胸腹。
金成辉扑跃到半空的身躯，重重落地，诡异的蓝色电流如同活过来的电蛇一般缠绕住他的身躯，将他的虚拟角色锁紧。
这一瞬间，金成辉化身的那名中年人就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定格成一具雕塑，眼球里的震撼，面部的惊咤，微张的嘴巴，全部凝固成一幅静态画面。
红色的人体神经网络图像，在四周一闪而过，这代表着对人体大脑的侵袭完成。
摩托车手摩菲克和无人机达利恩手里的透明波状围墙终于完成闭合，两人收手立在身后。
seventh走过来，看了一眼如同石化的金成辉，语气平淡的看向队友，“达利恩，建立传送奇点，把五空和艾伦拉过来，我们好好审讯一下这位熔点的创造者。”
说完之后，seventh看向身躯一颤开始不正常活动关节的金成辉，此刻目标如同一名晚期帕金森患者。
seventh轻弱的声音依然细若游丝，但在此刻却透着某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熔点是个伟大的发明，却在你的手里明珠蒙尘。”
“你的大脑是不是一片刺痛，思维是不是一片眩晕，你的话是不是想说又说不出来？”
“我原本以为你作为熔点的发明者会有让人惊艳的后手，只是现在看来……很令人失望。”
半透明的传送奇点中，伪装成行人的五空，伪装成清洁工人的艾伦依次走出。
seventh五指撑开随手一挥。
几人四周的空间化作白色的像素块飞速重组、融合，构成了一间由纯粹白色构成的监狱审讯室。
当审讯室彻底构建完成的一刻，地上那名挣扎跪起的中年人，突然轻轻一顿。
然后脑袋匪夷所思的拧转了180°，以一个呆滞的表情看向seventh。
如木偶般的笑容毫无征兆的挂起。
金成辉就这样瞬间崩碎成无数黑色像素……
一点点消散在【暴食者】众人眼前。
一股寒气，猛地从seventh心底腾起！
“S-h-i-t！”
“快走！”
“抱歉，已经晚了。”
缘点咖啡厅旁边的那间杂货店。
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像NPC一样的售货员，抬起头，棒球帽下面的脸孔开始蠕动起细碎的像素块。
黑色与自然肤色不断交织，最终化作一具熔浆滚动的动态面具，和一具瘦弱的青年身躯。
杂货店老板……不，或许应该说真正的金成辉。
面具上露出的眼睛透出属于人类独有的智慧光泽。
这才是他的本体。
他如同一名兢兢业业的npc活在这个世界，他为伪装成司机摩菲克办理了验货入库手续，他目睹了摩菲克在他眼皮底下自以为是的变装匿行。
他没在这个第三层世界再构建第四层世界，他选择的做法是侵占这个第三层世界的底层控制权。
所以，虽然同处第三层世界，金成辉还是完成了高维对低维的一次降维打击。
在诱使【暴食者】团队全部来到他设立的第二座蜜罐后，终于到了反击的时刻。
放下手中麻布，金成辉双手食指和拇指倒正相交，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框体，向前轻轻一推。
刹那，他面前的玻璃柜、空气化作一张布满流星的幕布。
金成辉一步走入。
【镜像构建】……
【动作同步】……
【奇点传送】……
短短一瞬间，金成辉就展现出顶级灰客终其一生才可能掌握一到两门的超阶技能。
金成辉的身躯崩散成无数光点。
而数百米之外的糕点房内，原本被seventh构建的银色监狱，这一刻墙壁开始扭曲延伸，从十米远，到二十米远，再到三十米……最终化作无限远的乌比斯环。
银色围墙变得半透明，露出更外面深邃的黑色夜空，以及数十道佩戴熔浆面具的瘦削身影。
“我创造出了熔点。”
“虽然我并没有想着利用它去做什么，但是我同样被它所展现出的潜在威能而震惊。”
“我害怕，有一天变异的熔点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黑客是见不得光的。”
“因为黑夜遇到光明终会消散。”
“我很怕死。”
“原本我只想甩掉你们，但是现在……”
金成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seventh等人抬头，甚至看到头顶天花板化作一张可怖的熔岩面具，只能看到深邃的双目和蠕动的嘴唇。
声浪叠在一起浩浩荡荡，宛若神灵旨意。
“这场追猎的性质已经变了。”
“你们已经拥有了能够通过网络袭击人体的能力。”
“这不可饶恕。”
如果仔细听去，甚至能够听到金成辉的声音带着极其轻微的颤抖。
如果不是谨慎的他在陆泽提醒下构建了一个全息镜像，自己恐怕刚刚就被那能够袭击人体脑神经的脉冲枪击中了。
一旦自己受创或者暴露，完全可以预见的是他和爷爷奶奶的生命将彻底被这未知组织掌控。
对于黑客而言，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对金成辉而言，没什么比爷爷奶奶的安危更重要。
所以，当【暴食者】显露出超越时代的攻击手段后，作为已亲身经历过风云网络事件的金成辉，瞳孔深处已经透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凶狠。
这不是一次追踪与逃亡。
这将是你死我亡的战斗！
金成辉的眼前，是数以亿计的0与1飞速滚动的瀑流。
他右手猛地一扬起。
天空、四周同时黑暗，开始极具立体感的折叠起来。
将二十个金成辉的化身和【暴食者】成员围在一起。
双手上下对合，缓缓拉开，一柄光剑浮现。
当看到那柄光剑的模样时，包括seventh在内的暴食者成员，无不感觉头皮发麻。
因为那种炽烈的光泽，是完全不属于第二世界的颜色，是和思维麻醉枪出于同源，却远远胜于前者的武器！
他们在那道炽烈的橙色光芒里，看到了生死危机。
来不及清理进度了。
“下线！”
seventh的声音慌乱而决绝。
嘟——
【您的大脑生物电波动正处于剧烈状态，无法正常下线。】
嘟——
【强制下线失败，脑波同步器出现故障……故障……】
故障声如约而来，带着令人绝望的语调。
二十道金成辉的化身同时开口，内容却与先前的冷酷截然相反，带着一种充满人性的挣扎。
“……对不起！”
声音戛然而止。
光剑同时扬起，向前一甩。
剑影拉成带着尖刺的锁链。
二十条锁链瞬间交织在一起，以避无可避的速度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布大网，瞬间盖下。
滋！
橙色的锁链仿佛带有无法抵御的高温，接触暴食者5人虚拟角色的瞬间，就产生腐蚀的青烟。
两道湛蓝色的光辉从脉冲步枪里射出，只是却被锁链绞的粉碎。
二十道身影同时一拉。
将暴食者五人的身影挤压到一起，如同一张捕鱼大网拉起于半空。
“季——”
“切断电——”
seventh脸部狰狞，任由炽热的锁链绞烂自己的肌肤，仰头挣扎喊道。
夹层密室中，看到画面已经混乱不堪的季武，陡然听到这句话。
他的眼中煞气大作，猛地原地弹起，冲向墙侧的电闸开关。
然而，虚拟世界中，金成辉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却比季武还要强烈。
熔岩面具后露出的两只眼睛里，这一刻泛起细密的血丝。
“不可能！”
二十道身影猛地一拉光链。
砰砰砰砰！
似数颗烟花同时爆炸产生的盛景。
seventh口中尚未说完的话，随着他们几人的身躯同时炸成无数彩色碎块。
若把每个六边体碎块放大一百倍，就会发现这些小碎块的每一处表面都是活动的景象。
景象之中，有少年，有青年，有许多身影。
那是完全不同于这个虚拟的世界的色彩。
似人生记忆的回放，充满了光辉。
色彩崩碎在空中，一点点变为灰色，最终被同化成漆黑的像素块，像最深邃的夜。
……
长河集团34.5层。
季武的爆发速度不可谓不快，就在seventh的话语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时，他的身躯已经腾起于半空。
当他的手掌已经接触电闸边缘时。
身侧响起一排闷响。
像因为电热丝短路熔穿毯子发出的爆燃声。
同时在这一排整整齐齐的虚拟舱内响起。
季武的手掌终于勾住电闸。
向下重重一拉。
身后一片安静。
连设备启动时的声音都没有。
季武回过头。
漆黑的虚拟舱，漆黑的屏幕，漆黑的应急电源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五台虚拟舱并没有因为断电而自行弹开……
焦糊味？
季武的眉峰重重一跳。
“！”
那名总似睡眠不足的家伙没有应答。
“摩菲克先生！”
依旧无人应答。
这间密室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季武收起了所有的询问，他戴上橡胶手套走到第一座虚拟舱旁轻轻一掀。
seventh那张白人光头脸出现在面前。
睁着眼，瞳孔已经放大，眼角有鲜血渗出，目光僵硬的看着天花板。
接连打开其他虚拟舱。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睁着眼，同样的眼角渗出鲜血。
全死了……
高卢联邦的顶级灰客组织【暴食者】，核心二队，全员阵亡。
“仅仅为了自由？你们的世界还真是残酷。”
季武面无波动的将五具尸体将虚拟舱内拉出，然后俯身如法医般木然的看着虚拟舱内的神经驳接针。
驳接针依然是银光闪闪，只是后方连接的电路板已经焦糊一片。
起身，摘掉橡胶手套。
季武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对你更感兴趣了，熔点病毒的创造者。”
“虽然你从我的眼前消失，但是我却更肯定了另一件事……”
“你仍然没有暴露。”
“你不属于任何组织。”
“那个人和你之间，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能够确定，你们至今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季武拿起了摆放在房间角落的另一台专线话机，没有拨号，仅仅说了一句话便放下了话筒。
“抱歉，刚刚订的外卖不要了。”
……
距离长河集团12公里外的一处红褐区民居，房间里被密密麻麻的光纤、监视器充斥。
居中位置，两名穿着作战服的男人放下话机，对视一眼。
“接到指令，执行销毁计划。”
1分钟后，这处破烂的民居失火。
不过好在周围是一片荒芜的工地，四周居民行人仅仅是驻足观看，看着这间破烂的房屋在大火中化作灰烬。
……
汀罗区边缘，一处老旧的民居内。
泰迪犬在兴奋蹦来蹦去。
昏暗的客厅里，两位老人笑着在餐桌旁摆开碗筷，宠溺的看了一眼次卧木门。
“淘米，去看看成辉起没起来，要吃饭了。”
名为淘米的棕毛泰迪犬吐吐舌头，兴冲冲的冲向次卧房门，两只小爪子飞快的挠门。
门内，金成辉摘掉戴在头上的破旧头盔，摘掉贴在脖颈、心脏、手腕……等各个部位的金属贴片。
他机械的起身，重重仰倒在厚厚的床垫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胸腔内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斑斓的光影，五人最后的凄厉嚎叫，仍不断回荡在脑海。
【熔点】，这个他精心培育承载着无数梦想的希望之花，终于被鲜血染红了花瓣。
金成辉没有落实结果，甚至在那些彩色像素块尚未彻底湮灭之时就退出了第二世界。
他现在心乱如麻。
“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对不起……”
口中喃喃，金成辉反复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黯淡，如同得了失心病。
淘米的欢快叫声和挠门的尖锐声响不断传来，他的瞳孔里恢复了一些色彩。
“辉辉，出来吃饭了。”
奶奶慈爱的声音传入。
金成辉眨了眨眼，眼眶瞬间就蒙上一层雾气，他拼命用衣袖抹掉这些还未成型的眼泪。
他死死咬着牙，拳头几乎将床单攥烂。
原本浑浑噩噩的眼中，所有的茫然，所有的忐忑，随着奶奶这一声呼唤瞬间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明亮……
以及前所未有的坚定！
“来了，奶奶。”
金成辉回应一声，抬起手环。
看到一条来自L的未读信息。
咧嘴笑了。
……
交易行市的休息区，众人正在休闲的品着的咖啡。
手里的平板上不断显示着交易成功的入账信息，看的让人不禁喜笑颜开。
短短几分钟过去，罗西溶液的价格已经上涨到247元/克，
陆泽的视线从平板上挪开，轻轻抬起手环。
“老大。”
“发现五名尾巴，全部肃清。”
“是针对我的，但是时间节点出现的有些太巧合了。”
“一切放心。”
四条信息接连传回，内容很精炼，但有些逻辑上的轻微混乱。
陆泽的视线静静扫过第二、第三条信息……最终落在那言简意赅的第四条信息之后。
端起的冷萃被轻轻放下。
陆泽认真的回了一句话。
【无论任何情况，保护自己都必须是你的最高准则。晚上面谈。】
……
与交易行市间隔百米处，一间带着古典禅意风格的典雅茶室内。
“我林东耀还没落到坐下都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步。”
林东耀愤怒的甩开身后荒原战士的胳膊，拉着长子的胳膊，坐在藤椅上。
而后看着眼前那名悠悠倒茶穿着一身唐装的削瘦男人。
“请问阁下就是武统领吗？”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有条不紊的倒完三杯之后，将两个茶盏推到林东耀面前。抬起头笑道：“我姓武，单名一个铎字。林先生，先喝茶。”
武铎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形相比起那些魁梧的荒原战士要瘦削许多，蓄着的胡须更像商会的老板，而并非这些荒原战士的副首领。
无论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感觉武铎颇为和蔼。
然而，林东耀却感觉眉心突突直跳。
武铎平稳的坐在那里，却让他如芒在背。
那道看似和蔼的眼神背后，有的只有对生命的漠视！
“我是尚南商盟黑水林家的代表，林东耀。”
“平日里和虎鲨会从无交集，不知武统领让我们父子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林某还有要务在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还请武先生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开。”
“要务？”武铎奇怪的看着林东耀，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该不会是自由城商路的事情吧。”
“什么！”林东耀猛地起身，目光几欲噬人。
“我都说了别急，有什么事不是能坐下好好谈谈的吗？”
武铎笑着端起茶杯，示意林东耀稍安勿躁。
“武统领，虎鲨会为何对我林家出手！我的人怎么样了！”林东耀全身都在颤抖。
“为何？那可能要问问贵公子，为什么要打伤了我虎鲨会接连两人吧。至于那边的冲突，我也不知道具体，但好像死了不少人吧，啧。”武铎摇头似在感慨。
“我们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招惹你们！做事还请讲个规矩！要污蔑我林家也得有证据才行！”
“规矩？”
武铎笑了，只是笑的很冷漠，目光如狼一般盯着林东耀，“既然你要规矩，你要证据，我就摆给你看。”
“我们一起看看，虎鲨会和你黑水林家的恩怨，到底该怎么算！”
武铎冷笑说道：“把人带上来。”
|||->->带上来？
带谁？
林氏父子对望一眼，眼中同时浮起不解。
然而当一名双腿被截肢，全身筋骨扭曲的人影被推上来时，林东耀和林士珩同时惊得站起。
“是你！”
熟悉的寸头，熟悉的容貌，只是比几天之前削瘦了整整一圈，整个人似骷髅一般。
这分明是四天前到他家门口想要碰瓷的那个瘪三。
林士珩全身都在颤栗，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竟然能看到当初被他一句话拖下去打断双腿的家伙。
【虎鲨会不会放过你的。】
想起当时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这一刻无论是林士珩，还是彻底相通的林东耀，遍体生寒。
“谷三海。”武铎品了一口茶，随口喊道。
“武统领！”谷三海激动的想要撑直身躯，一双骷髅似的眼睛讨好看去。
“我问你，你的腿是怎么没的？”武铎轻轻问道。
“我的腿……”谷三海一愣，随即瞳孔中泛起血红，他猛地转头看向林氏父子，眼眶中几乎瞪出血来。
“你！”
林士珩闻言面色一片惨白，噗通一声坐在原地，豆大的汗珠滑落，口中喃喃：“你……不、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指使人打断我的腿。”谷三海声音尖锐，他一想起这几天噩梦般的遭遇，全身就不受控制的颤栗。
……
他谷三海曾经幻想的一切，全都因为林士珩的出手而彻底改变。
安犷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将谷三海正式介绍为虎鲨会的外围成员。
但代价就是不顾他苦苦哀求，在他被扔出黑水街三号的当天就被安排了截肢。
空荡荡的腰下。
醒来以后的谷三海，感觉自己是从地狱里爬了一圈，刺骨的疼痛却抵不过他内心的创伤。
面容和善的安犷，比以往任何时候说话的语气都要柔和。
另外两人也用看英雄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但那一刻的谷三海却只想放声痛哭，双腿被截，他下半生的大好年华……全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成为虎鲨会的成员，真的值么？
清醒过来的谷三海，瞪着通红的双目，就这样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一言不发，滴水未进。
安犷等人吓得慌忙为他扎上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直到前一天，谷三海才沙哑开口，只说了一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钱，你能得到很多钱。”安犷听出了谷三海的意思，这一次他没敢再使诈。
“多少？”
“事成之后300万。”安犷沉声开口。
“先打200万，事成之后我再要300万。如果不行，就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谷三海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安犷沉默了良久，出去十分钟才重新回到床边，给了谷三海最终答复。
“成交。”
……
“事越辩越清，林少爷先不用紧张。请问，照片里的人是林家的么？”
武铎笑着将茶桌旁的一叠白色照片捏起。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身形魁梧，正眼神警惕的侧望过去，露出右额上的寸长疤痕。
“程占。”林士珩抬头，茫然开口。
而林东耀听到长子这一声下意识开口后，太阳穴忍不住一跳，右拳握的青筋毕露。
“贵公子真是一名拥有诚实美德的优秀青年。”武铎看着林东耀，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由衷赞叹。
“所以这名叫做程占的安保就是你林家的人了。”
“是。”林东耀简单的答了一个字，眼神木然，“武统领想说什么？”
“哦，林先生有些心急了。”武铎眉毛挑起，微笑着说了一句，同时摆摆手摇头道：“林先生，我们谈生意的要沉得住气才行。”
“那这张照片，是林先生能给我答复，还是林公子能给我答复呢？”
拇指食指轻轻搓动，露出第二张照片。
画面里，程占提着一根铁棍，将双腿诡异曲折疼昏过去的谷三海丢出。
手指搓动，再次露出第三张照片。
程占和身旁几人同时抬脚踢到谷三海身上……
看着照片的时候，轮椅上的谷三海眼睛瞪得通红，气息剧烈。
林士珩面如纸色，不断向后缩去，嘴里不断重复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我让人打的，武统领想怎么了！”林东耀断然开口。
然而，谷三海却猛地指向林士珩，“就是你，林士珩！你将我踹倒，是你让这个安保拿着铁棍打断了我的双腿。”
“武统领，我是虎鲨会后勤成员谷三海！武统领你要为我做主啊！”凄厉的哭嚎绽放。
林士珩吓得摔坐在地，全身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栗。
“武统领你到底想怎样！我林家可以赔偿，我林东耀可以当面道歉，你们要钱要地，只要能让这位兄弟满意，都可以！”
“我要你儿子的命！”谷三海凄厉喊道。
两名肤色不正常苍白的荒原战士一左一右，大手抓向林士珩。
“不要！”林士珩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惊慌大喊，然后似想起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林东耀，“爸，救我。我当时这是以为他说的都是假的。”
“对了，都怪林之道，当时不是说是因为林之道打了虎鲨会的人才来的吗！对，是林之道，是我弟弟先打的你们人，所以他才找上门来三番五次敲诈……罪魁祸首是林之道，你们别打断我的腿、别杀我……”
“你给我闭嘴！”
一巴掌重重抽在林士珩脸上，林东耀如同一头被逼入绝路的猛虎瞬间立起，眼神赤红的盯着自家长子。
“都说了是我林东耀干的，你拉上你弟弟干什么！”
林士珩咳出血，恐惧的看着与往日形象截然不符的林东耀，脑海中一片混乱，喃喃说道：“爸……就是林之道……”
“孽子！”
林东耀一脚狠狠踢在林士珩肚子上，将长子的话给生生踹了回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武统领把今天的道划下，我林东耀一人接了。”
林东耀拉过椅子，重重坐下，悍然看向武铎。
这名往日作风刚硬的中年男人，此刻眼中泛着通红，横眉怒目。
武铎，轻轻吹了吹热茶，抬头轻轻扬起眉毛，似乎没有听到林东耀的话一般，看向那边还是被荒原战士给提起的林士珩。
“对了，林公子，你刚刚说的是谁？”
“是、是……我弟弟。”林士珩开始在林东耀的注视下因为恐惧而不敢开口，但随着武铎的眼神开始渐渐淡漠，林士珩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闭目哭道。
“嗯，你的长子真是一位诚实的好孩子。”
武铎笑道，抽出两张照片摆在林东耀面前。
“看到我虎鲨会成员身上的这伤了吗，就是你幼子林之道的杰作。”
“背景你能看出来吧，汀罗三中。”
“安犷，你们兄弟三个进来，让林先生好好看一眼。”
安犷，金在浩，风衣男。
这三人被人领到武铎面前。
原本状若疯癫的谷三海在看到这三人后，立刻噤声低下头，瞳孔深处闪过畏惧和一丝怨毒。
如果不是安犷的许诺，不是安犷等人的设计，他的两腿怎么会被截掉。
罪魁祸首永远都只可能是安犷！
但谷三海已经残疾了，他还要仰仗虎鲨会活下去，所以现在开始谁给他钱他就为谁卖命。
多自我催眠几次之后，脑海中安犷的身影开始淡去。
……
安犷还是那个穿着夹克的造型，只是没有佩戴墨镜，面上的神色也极为恭敬。
“武统领。”
“让林东耀先生看看你们的伤。”
“是。”
安犷掀起衣服，露出腹部的那个深紫色拳印，很明显可以看出这已经是愈合后的伤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留下如此清晰的疤痕。
金在浩摘掉自己的帽子，露出被缝了十七针的脑袋。
……
“这怎么可能是之道打的，他有什么样的能力没人比我这个当父亲的更清楚，他一个初三的学生怎么可能将你们打成这样！”林东耀怒道，这些气息彪悍的家伙简直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他怎么可能亲自动手，为了坑我们还特意做了一个局。林二公子的心思还真是活络呢。”安犷咧嘴一笑，越发显得那张脸凶悍。
“可以详细的和林先生说说。”武铎在旁边微笑着示意。
安犷点点头，然后将他们略微调整因果关系后的故事版本阐述出来。
“关于幕后主使人，冯浩已经交代了。”
“当然，为了不让林先生为难，我们已经对冯家进行了处理。”武铎笑着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
冯家……
四天前，就有人汇报冯家的网咖全都关门停业。
当时他没有在意，谁能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是虎鲨会在捣鬼。
林东耀浑浑噩噩的坐下，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
“冤有头债有主，我林东耀管教无方。”那名失去了往日威严和气势的刚硬男子，此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双手抱拳，诚恳说道：“武先生，还请饶过犬子。”
“不急。”武铎笑眯眯打断林东耀的话，“我们虎鲨会一向恩怨分明。”
“安犷，那名叫做程占的安保怎样了？看完三海的遭遇，我这心里很难受。”武铎看向安犷，“别让我们的兄弟流血又流泪。这地下黑市三巨头，现在看来还真是一个讽刺啊。”
“人刚刚带到楼下。”
“好，扔到铁笼里。”武铎想了想又指了指的林东耀，“让林先生从头到尾，看个清楚。”
……
长阳街道，地上是一个世界，地下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不可能驱散所有的黑，看着越是繁华高大，阴影就越是浓重黑暗。
地下拳市，在传奇酒吧地下五十米处，面积则超出了传奇酒吧十倍。
所有的入口处都有专人把守，进入时的审核甚至比尚南市城防还要严格。
程占被两名魁梧的荒原战士架到场中。
他不是没有反抗，然而拳头打到这两名肤色苍白家伙的身上时，就仿佛直接砸到了一块钢板，震得手掌生疼。
对方仅仅压住他的肩膀，随意一扣。
剧烈的疼痛瞬间就让程占失去了抵抗力。
这恐怕是两名基因武者！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程占茫然而恐惧的问道，他仔细回忆，根本没想起来自己会得罪什么人，更不用说地位超然的基因武者。
“是不是出错了，兄弟，我是黑水林家巡弋小队的队长，平时根本没去过其他地方。你们是不是认错人？”
然而两名荒原战士就像聋了一般，毫无反应。
脚步恒定，踏地的声音有序。
一波接一波的欢呼声，由远及近。
强光照射的程占根本不敢抬头。
突然，被架住的身躯一停。
“怎么……唔，唔！”
程占抬头看去，却冷不防嘴里被塞入一个口嚼子，伴随着合金锁扣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他被人一脚踹了进去。
哗！
瞬间四面八方传来一片疯狂的欢呼热浪。
身后传来一声钢网锁闭的声音。
程占慌忙爬起，四下看去。
这是哪里？
无数的手臂竖起如林，在眼前交织成海，在随着欢呼摇摆。
极广阔的地下空间宛若一座巨型体育场，座位由近及远不断升高。
头顶，炽烈的强光灯将这里渲染的犹如白昼。
面前，是一名……
带着铁面具仅露出双眼的肌肉巨人。
肌肉铁面人在看到程占后，仰头发出一声怒吼，双拳擂胸。
场内氛围瞬间炸裂。
“这是哪里啊……”程占恐惧喊道。
没人回答他，做出反应的仅仅是一道如坦克般冲来的身影。
肌肉巨人的肩膀直接撞到程占的胸口。
轰！
程占还算魁梧的身躯，此刻却如同一瓶被挤爆的矿泉水，瞬间横飞五米，重重砸在铁网之上。
眼珠怒凸，右胸已然不正常的凹陷。
场外观众瞬间疯狂，呐喊，尖叫，连成一片。
肌肉巨人握住程占的脚踝，一把拽起，狠狠向后一甩。
咔！
程占再度砸到另一侧的钢网上，膝盖已然不正常的扭曲。
血腥味弥漫空中，欢呼声达到顶点，他终于发出凄厉的嚎叫。
……
“地下格斗场，铁笼赛。”
“程占已经签了生死协议。”
“真的很勇敢，有几分血性。”
武铎的话似毒蛇一般吞噬人心。
林士珩抱着脑袋，恐惧的看着那实时同步的屏幕，哭得稀里哗啦。
他眼睁睁看着程占被打到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骨头，如烂泥一般躺在地面。
“挑战者死亡！”边裁打开钢网进去确认了十秒后，举手示意。
嗷——！
口哨声、尖啸声叠在一起。
现场气氛爆燃。
啪、啪啪。
鼓掌声在一旁响起。
“很精彩的演出。”武铎拍着巴掌看向林东耀，“不过我更期待把你家那名有着6星实力的老管家放进去。不知道他不吃不喝能在里面连胜几场呢？”
“你就是个魔鬼……”林东耀颤抖着开口。
“不，我是武铎，荒原副统领，魁首的一条狗。”武铎笑着说道，放下茶盏，“林先生不喝口茶吗，还是觉得这茶不够香？”
“哦，看样子是没什么心情。那好，安犷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汇报的吗？”
“武统领，还有一事向您汇报。”安犷低头恭声道。
“说。”
“指使人打伤我等的林之道，此刻就在交易行市。”
“王八蛋——”林东耀猛地暴起，睚呲欲裂。
却被身后荒原战士一掌按了回去。
咚！
椅子和地板的接触处被压得粉碎。
“好，你们三兄弟过去。再带两名荒原战士。去把人请回来吧。”
武铎笑眯眯开口，眼中尽是寒意。
下一句话更是让已经心脏沉入谷底的林东耀，眼中泛起绝望。
“通告尚南商盟。”
“黑水林家不守规矩，擅自袭击虎鲨会，今日可以除名了。空出的份额……”
“我虎鲨会勉为其难担待了。”
|||->->武铎的话，像一柄尖刀，这一刻将林东耀捅个对穿！
“你、疯了……”
“你要对尚南商盟开战斗吗！”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过我儿子！”
听到林东耀疯狂嘶吼，武铎笑着开口：“开战？不，你们还不配。”
“居上位者最忌意气用事。林先生，既然来喝茶，就别做其他小动作了，有些落入下乘。”
武铎说话的时候，随手将杯盖轻轻一甩。
空气中一道白光闪过，精准击中林东耀左手刚刚捏起的通讯器，一同爆成粉碎。
林东耀左手鲜血四溅，
安犷等人对视一眼，瞳孔中浮起难以抑制的兴奋，躬身铿锵答道：
“这就把人带到，武统领！”
随后，安犷带着难以按捺的激动领着荒原战士离开茶室。
“人生就是如此，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你会不会去把握了。”
“我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我。”
“你看这个安犷就很优秀，不是么？”
武铎笑呵呵的看着林东耀。
……
……
交易行市，罗西溶液的价格已经上升至274元/克的天价，而且还在快速上涨。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其中商机，一些本钱雄厚的买家甚至根本不考虑价格，只要看到就会扫货。
咒骂声越多，林之道就越兴奋。
他已经出了14kg的溶液。
这种刺激的感觉让林之道的脸色泛起通红，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骄傲。
林之道深知，眼前所有的繁荣都是建立在陆泽的赏识之上。
这是他的入门考试，唯有全力以赴。
汀罗三中的校园霸王，此刻认真工作的模样如果被同校人看到，恐怕第二天就会上校报新闻头条。
“这个小子是个可塑之才啊。”
木槿众人将林之道的认真和细致都看在眼里，不住点头。
“之道，辛苦了。”
陆泽一声鼓励让林之道腰板一挺，感觉浑身都充满干劲，扭头咧嘴笑道。
“嘿，没觉得。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挺喜欢这事的。”
林之道说完随手抄起旁边的冷萃咖啡喝了一大口，任咖啡因和冰凉的温度来给大脑降降温。
手环忽然震动起来，林之道看了一眼手腕，是每天接送自己的保镖。
他皱眉关掉。
然而手环却仍旧不依不饶的再度响起。
被莫名噪音干扰的心中烦躁，林之道接通手环，不耐烦的问道：
“有什么事！”
画面瞬间投射而出，露出布满汗珠的惊恐脸颊，赫然是平日里负责林之道安全的保镖队长。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哽咽：
“二少爷……好多人冲进院子，我们打不过……程占被带走了，死了十几个人。”
“太凶残了，他们根本不是人类，我们开枪根本打不中他们。”
“林先生联系不到，常智先生也联系不到，乱了，全乱了。”
“少爷你小心啊！”
“他们进来了，他们……来了。”
似乎是听到身后动静，画面中的保镖队长回头望去，一道黑影已然从楼梯口显现，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起身便向阳台冲去。
画面变得剧烈摇晃，却在半秒之后出现片刻的停顿，视野随着保镖队长手腕的摔落在地，狠狠颤了两下。
一闪而过的镜头，忠实记录了此刻的景象。
一枚箭头从后至前洞穿了保镖队长的琵琶骨，而后箭头顶端猛然扩散撑起如伞，极细钢索绷直在空气中。
那道魁梧的人影站在远处的阴影里，抬起手臂，猛地一拉。
凄厉的嚎叫浮起，保镖队长被瞬间拽起半空，倒刺卡住琵琶骨让他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尖啸。
一双泛着红色的漠然双眼出现在镜头里，居高临下俯视，一脚踩下。
咯吱。
画面化作一片漆黑，最后定格的景象是一只巨大的鞋底。
林之道呆呆站在原地，脑海中全是刚刚保镖队长的话。
和那道魁梧又沉默的身影。
通讯画面的背景，分明是黑水街三号，是家里的二层拐角处。
只是桌子、窗户全都燃起火焰，珍贵的花瓶也被摔得粉碎。
父亲联系不到，智叔也联系不到。
哪怕林之道再没有经验，他也知道……
黑水林家，出事了！
“老大，我去一趟拍卖厅。”林之道咬着牙说道，颤抖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的心理。
“好。”
从始至终都在翻阅杂志的陆泽，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着林之道，“无论结果如何，快去快回。”
陆泽的忽然表态，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仅仅一句平淡的话，却让林之道焦急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感激的重重点头。
“是！”
林之道疯了似的跑向拍卖行。
“林东耀，你哪儿都不要去，你一定要出现在我面前啊。”
喃喃自语中，少年两步并作一步猛地冲入拍卖行。
台上依然是石弦尽职的拍卖，台下气氛依然热烈。
但林之道的脑海里只有不断重放的画面。
“尚南商盟的座位应该在……”
“林东耀、林士珩，你们两个在哪里。”
林之道拼命回想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在拍卖台下大步奔行。
拍卖守卫注意到这一幕，连忙冲上前追上林之道，一把扣住双臂，“这位先生，正在拍卖，还请不要扰乱秩序。”
“放开我！我要找林东耀！”
“咦？这不是林之道么？你来这里做什么。”旁边一名西装革履的地中海男人突然探出头，惊异说道。
“章叔！我父亲他们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林之道猛地抓住地中海男人的胳膊，哀求道。
“你爸？”地中海男人一愣，指着出口，“你爸和你哥被两个人请走了。”
“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我看到带走他们的两个家伙，好像就是虎鲨会尤五一带来的荒原战士。对，没错，那苍白的皮肤我记不错。”
“怎么，老林这是开拓了新业务么，哈哈。”
“没，谢谢章叔。”林之道听到回答的第一时间就想冲到最前排质问悠闲喝茶的尤五一，然而在看到地中海男人指着的方向时，少年猛地停下身子。
而是转头又向外冲去。
老大刚刚说了……
不管结果如何，快去快回。
林之道咬着牙，因为未知恐惧引起的无限联想愈演愈烈，他的思路开始不受控制的向某个极坏结果蔓延。
怎么会是虎鲨会。
虎鲨会为什么要带走林东耀！
虎鲨会……
又为什么要袭击黑水街三号。
如果他们连林东耀都敢抓，连黑水街三号都敢明目张胆的进攻，那他们的意图无论怎么分析，都已是极恶……
城外自由城商道的智叔，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林之道推开人群，以更快的速度向回跑去。
“你们千万好好的，为什么不接我通讯……”
“为什么不接！”
林之道同时呼叫着林东耀、林士珩、常智，看到却只有同一个回应。
【无人应答！】
咚！
林之道低头狂奔，不小心撞到一人，却仿佛撞到一堵墙，震得全身生疼。
“对不起，我……”
话说到一半，林之道遍体生寒。
因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漠然俯视而来，手臂和脖颈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瞳孔深处透着的淡淡红意，完全不似人类。
这分明是刚刚在通讯中看到的人……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
林之道低头强忍着惊恐，眼中含泪却用异常镇定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便侧身绕开。
荒原战士无动于衷的扫视林之道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如一头木讷的僵尸。
林之道和荒原战士错身而过，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只是他并没注意到，荒原战士的魁梧身躯还挡住了另外三个人。
意气风发的安犷，此刻根本没兴趣将心思放在普通人身上，他的目标在这座交易大厅里。
“嗯？”
安犷突然眯起眼睛，盯着刚刚冲出的那道背影，嘴角缓缓咧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犷哥！”风衣男突然出声。
“那人——”
“我知道。”安犷伸手竖起，嘴角挂起笑容，“走吧，我真想看到这只小麻雀惊慌失措的模样。”
拥挤的人群遮挡了视线，安犷回看两名战士，恭敬开口：“两位大人，已经发现目标。”
两名荒原战士面无表情的对视一眼，点点头。
……
休息区，木槿四人的表情肃穆，眼神全部看向一个方向。
韩震等人欲言又止，但在看到陆泽平静的脸孔后却又打消了出声询问的想法。
陆泽，正在专注的看着手中杂志。
铜版印刷的彩页，手感细腻，图文精良。
第47页，是一张大幅彩照，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自迷雾深处走出，手中拖拽着数十倍于体型的庞大躯体，身后人影绰绰。
《他们征服迷雾，自荒野归来》
“去几人，归几人……这仿佛歌谣一般的话，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你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以坚强的体魄、无畏的意志在探索这个世界……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
开篇便是抒情一般的文字娓娓道来，很容易便将人的思绪拉入这个遍地黄金却又杀机四伏的时代。
文章本质是在进行科普，却因为作者的个人因素，处处都带着一种探秘般的朝圣感，言语中不乏推崇与赞叹。
陆泽端着杂志，抬头看了一眼木槿众人：
“你们对荒原战士了解多少？”
木槿众人一愣，然后锁强、韩震、吕耕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齐元。
“我和叶队曾经共同参与过一次赏金任务，当时是在巢湖要塞附近，我们看到过一次荒原战士。五个人，没有任何护具，斩杀了一头极度危险的的6星麟甲巨虱。”
“叶队和我都粗略测算过，以他们在战斗中展现出的素质，裸防应当是正常人类的5倍以上，爆发力和速度是同级武者的2倍以上，而且很明显具备超强的毒抗和呼吸过滤能力。我们猜测要么是他们修行的功法不同，要么就是他们经历过某种生物改造。如果再加上痛觉屏蔽，这些人的威胁程度，不可想象…”
“我们更多的只是听说过，但是真正近距离看到荒原战士战斗的只有叶队和齐元。”韩震等人补充道。
“陆顾问，刚刚……”齐元的声音带着犹疑，他作为队伍里最熟悉陆泽的人，深知陆泽绝不会毫无理由的询问一件事。
“林之道通讯视频里的身影，是荒原战士。”
合上杂志，陆泽随手扔到桌子上，接下来通篇的赞美之言看着实在有些视觉疲劳，端起冷萃轻轻抿了一口，态度如常。
“什么！”
连同齐元在内的木槿成员心中狠狠一跳。
“那林之道……”
“老大，我回来了。”
林之道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他红着眼坐回原位，低头看着地面，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陆泽注视林之道两秒，而后面色平和的递过去一杯刚刚沏好的龙井。
“先喝口水。”
林之道抬头，露出通红的双眼，音调虽然有些颤抖，却被他极力压制到平静。
“陆哥……”
“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可能没法帮你了！罗西溶液我觉得能到300价位，接下来如果你们不忙的话，可以等到这个价位出手。”
“对不起。”林之道看着木槿四人，微微鞠躬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猝不及防！
木槿众人看着林之道，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陆泽刚刚说过的话，面上齐齐变色。
他们的目光充满震撼，谁都没想到林之道这个小子竟然就这样果断道别，都已经牵扯到尚南地下巨头虎鲨会了，竟然准备自己扛下独自离开。
这小子是个人物啊。
“怎么，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了么？”陆泽依然端着那杯龙井。
林之道闭口不言，眼眶通红，他想过无数次该如何请求面前这名可以将饿虎洪崇一击而废的强大身影。
但无数次设想后的方案都被他尽数否定。
这次不同于以往……
这是黑市巨头虎鲨会，是拥有数以百计的荒原战士，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虎鲨会。
陆泽已经很照顾他了，他开不了这个口。
看到犹自倔强不肯开口的林之道，陆泽将茶杯塞进了少年手中，轻声开口：“情绪可以控制，眼泪不会撒谎。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万一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呢？”
听到这句话，木槿众人也下意识点点头。
“我……”但刚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中涌出，他拼命擦拭眼角。
他强忍到现在的情绪因为陆泽这句话而崩溃。
“我爸被虎鲨会带走了……”
“荒原战士杀到了我家里。”
“智叔的通讯呼叫失败。”
林之道右手不断擦拭着眼角，努力不让他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声音哽咽：
“刚刚我看到虎鲨会的人，就在交易行市，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爸和智叔是不是还活着……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个废物……”
撕下所有伪装，林之道不过就是一名还处于叛逆期的15岁少年。
“看来林二公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呵呵。”
一道声音冷不防从背后传来。
安犷双手抄着兜，居高临下的冷笑道，“上次没来得及认识，我是虎鲨会安犷。武统领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毕竟，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在他身后，四道人影并肩而立。
林之道身形重重一颤，猛地抬头，手中握着的茶杯失手滑落。
——虎鲨会！
这个噩梦一般的字眼。
终究还是找上自己了！
陆泽悠闲的靠坐在原位，随手一探，二指并拢向上一托。
在所有人都以为那杯热茶会摔得粉碎时，这两根手指恰到好处的撑住下落的茶杯。
陆泽面容波澜不惊，二指将这杯热茶轻轻托起，重新置于林之道眼前。
“是不是废物，你说了不算。”
“我恰恰觉得你很出色，我有个建议，你不妨听听。”
“做事，还是善始善终的好。”
林之道呆呆看着陆泽指尖茶杯，茫然伸手握住。
陆泽略显满意的点点头，收起两根手指，而后微微抬起眼皮，看向安犷。
语气轻和。
“你知不知道……他在为我做事？”
四周喧嚣依旧，阳光洒入大厅，空气中的灰尘微粒清晰可见，但少年柔和的声音却带着能够平静人心的魔力。
齐元愣住…
吕耕愣住…
木槿众人愣住…
安犷愣住…
林之道死死捧着那杯热茶，再看陆泽时，已然泪流满面。
安犷盯着陆泽，恍惚间有那么一丝畏惧。
但是当脑海里闪过武铎亲口承认他加入虎鲨会的画面，当他想起身后还有两名实力深不可测的荒原战士后。
安犷的眼睛瞬间红了，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
他恶狠狠的看向陆泽，狞笑道：“为你做事？”
“为你做事又怎样！莫非你以为这里还是汀罗三中，收了一个初中生小弟，难不成就以为能在虎鲨会面前放肆了？哈哈哈哈。”
“你不是说过，虎鲨会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吗！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虎鲨会到底上不上的了台面！”
安犷放声大笑，风衣男和金在浩脸上同时浮起狰狞。
有荒原战士做靠山，三人心中无比畅快。
这种有仇报仇，没仇踩人的感觉，让他们从心底爽到脑顶！
休息区陡然爆发出的大笑，还有那放肆的话语，让周围二十米的行市买家们同时一愣，不由将视线投来。
在看到两道皮肤苍白的魁梧身影后。
人群瞬间哗然！
休息区其他座位，无论是正在喝咖啡还是喝茶的人，忙不迭扔下杯子起身就跑。
顷刻之间，以安犷为原点，周围二十米就空出一片无人区！
二十米外，则是还在不断后退的买家，在虎鲨会面前他们甚至连乐子都不敢看。
生怕那些不像人的家伙们一个不小心波及到自己。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目光，安犷迷醉的深吸一口气。
曾几何时，他无比羡慕这种万人瞩目的滋味。
现在，他竟然成了梦想中的主角。
这一切，都是武先生赋予他的。
虎鲨会、武铎、荒原战士……
这就是他立足人前的根本！
所以，现在谁敢对这三者不敬，谁就是要他的命！
安犷声音嚣张至极，周围躲避的买家们，同时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那名被针锋相对的少年。
然而，这其中却夹杂了部分错愕的目光。
几名观者的视线没落在安犷，没落在陆泽身上，而是直勾勾看着那边几名阳光帅气的青年。
“等等，我们没看错吧？”
“那是木槿小队……”
“所以，那名传说中的八境战将……”
这几人对视一眼后，打了个哆嗦，开始玩命向外扒开人群。
“让让，我们要出去！”
开TM什么玩笑，他们是昨天战斗协会派出支援的机甲小队，结果人在半路就听到狩猎营地出现八境战将的消息！
这种级别的人会是个善茬？
这种级别的战斗，三十米的距离有个屁用啊。
周围越乱，人群越嘈杂，安犷的内心就越痛快，他猛地一收笑容。
“还有——”
“你又算什么东西！”
“武先生发话，又哪有你开口的资格！”
话音落下，安犷眼神凶狠，手掌勾起，向前重重一扫，
吧台上的空酒杯犹如炮弹，发出呼啸声直奔向陆泽。
谁都没料到安犷骤然出手！
武先生——
一些刚从拍卖行走出的买家们惊骇对望。
拍卖行里面还有一个叫尤五一的荒原武者，他仅凭“武先生”这三个字，就让十方盟的司空岭落荒而逃。
现在，竟然再次听到这个名讳。
更何况，安犷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竟瞬间暴起发难。
刚刚那个少年究竟说了什么话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个少年要倒血霉了。
……
……
然而，当酒杯横飞而至的那一刻。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在木槿众人平静的中，在安犷犹自狰狞的眼神中——
陆泽右手两指随意竖在眼前，在酒杯临身的一刻，轻轻一弹。
——砰！
玻璃爆碎成雾，却诡异的只向一个方位崩散而出。
似漠北严冬里泼出的开水瞬间凝冰，带着自然奇观一般的华丽。
两名荒原战士从始至终都如雕塑一般，这一刻却同时跨出，并肩挡在安犷面前。
臂膀交叠，向前重重一顶，犹如地壳运动时挤压而成的高山。
巍峨厚重！
白色的玻璃碎雾，如终于冲下山崖的雪崩，瞬间撞击到荒原战士的臂膀之上。
安犷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随即便感到耳膜重重一突，一声宛如重锤夯击的浪涌之声扑面而来。
轰！
白色雾浪不带一丝阻滞的冲过。
两名魁梧的荒原战士，在上百双惊骇的目光中，双臂爆出一片血雾，向后笔直飞出。
安犷的思索还未结束，就看到眼前如墙般的后背如同陨石般重重砸在脸上，整个人被强行撞飞。
他曾经好奇过荒原战士究竟有多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躯才能如钢铁一般坚硬。
直到此刻摔倒在地，被眼前的苍白巨人重重压在身上时，安犷才终于明白荒原战士的肌肉究竟是何等沉重……
噗！
一口鲜血刚喷出小半，就被眼前的伟岸后背给牢牢封住。
这一瞬间，安犷险些窒息而亡，失去焦距的瞳孔中，恍惚看到一辆坦克从正面碾过。
——死一般的寂静！
三十米，不……五十米内……
偌大的交易厅内雅雀无声。
人们呆滞的看着五米之外，麻木的注视着双臂鲜血淋漓的荒原战士，进而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
沙发上，陆泽收回随意弹出的手指，注视着五米之外，一如既往的平静。
“狐假虎威的最大错觉，就是以为自己是那只老虎。”
视线里，两名被碎雾冲倒的荒原战士撑地站起，一言不发。
他们注视着陆泽，眼神凶厉，瞳孔中泛起丝丝血红。
而陆泽，这一刻也同样站起。
在观者惊惧的眼神中，迎着全身肌肉都在狰狞蠕动的荒原战士，淡然走去。
“我很欣赏蚍蜉撼树的勇气。”
“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安犷挣扎着从地面爬起，哇的一口将淤积了十多秒的老血吐出，想起刚刚那两指崩散成雾的画面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眩晕。
但当脑海里浮现出二楼茶室的那道身影后，安犷全身都在颤栗，口中喃喃：
“你死定了……得罪武先生……你死定了啊……”
第一名站起的荒原战士身形微微弓腰，胸腔犹如风箱拉扯一般剧烈鼓动，体表粗壮的血管狰狞凸起！
魁梧身形则在无数惊惧的目光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顷刻间便成为一名身高至少220公分的巨人。
咚。
巨人落足，宛如战鼓。
荒原战士踏足冲锋！
在高达60m/秒的奔行速度面前，5米距离，甚至不足0.1秒……
众人视网膜上还停留着荒原战士踏出第一脚的画面，便感觉面前狂澜骤起，耳膜重重一突。
陆泽止步。
——轰！
浅白气浪垂直地面崩散开来，四周吧台、茶桌之上的水晶制品，同时破碎。
气流激荡四射，观者下意识抬手遮眼，然后又慌忙放下手掌。
代理、买家、构装机师、商界精英……
这诸多职业构成的旁观人群，同时看到了那让人心脏重重缩起的一幕。
少年立于原地，右手两指并拢，竖于身侧。
指尖之处，轻轻抵住一枚砂锅大的拳头。
纵然荒原战士脚下已踏出两具深坑，额头青筋近乎崩出体表，却无法前进丝毫。
竖起的两指微微弯曲。
陆泽注视着安犷，平静开口：
“带我去见武铎。”
“我很想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动我的人。”
话音落下，陆泽踏步再行，勾起的两指向前猛地一拉！
地面火星四溅——
身侧荒原战士发出一声怒吼，双脚犁地，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被狂暴掷出！
在数百道肝胆俱裂的视线中，与第二名冲来的荒原战士重重相撞，而后——
一并倒飞十米之外！
轰！
烟尘崩散。
地动天摇。
偌大的交易行市内，无数视线呆滞的看向那直径达到两米的承重巨柱。
两道魁梧身影贴着柱子软软滑落，眼中血色消退，身后细密的蛛网状铺满整个柱体。
“刚刚……我们进入荒化……却被打回了清醒状态……”
两名全身骨骼断裂近半的荒原战士生命力极强，僵直的脖颈缓缓拧动，直至视线交汇。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失落，反而带着一种奇异莫名的光泽。
【活下去，把信息传递下去……】
两名荒原战士无声交流完最后一段信息，同时闭上了眼睛，全身血液放缓，陷入龟息状态。
烟尘之中，陆泽淡然走出，如神祇一般站在安犷面前，俯视着跪坐于地涕泪横流的三人。
“带路。”
一层、两层……
十人、百人……
偌大的交易行市，近千人群，无声无息分出一条通路。
安犷三人颤栗的爬起，低着头僵硬的行走，看着一排又一排的人于眼前散开，脸上没有半点兴奋，有的只是害怕到极致的恐惧。
身后，陆泽一人居中。
再后，木槿众人带着恍如梦中的林之道，默默随行。
直至陆泽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整整半分钟后，交易行市内才终于掀起滔天大波。
人群深处，几道气息绵长，神光内敛的身影将这一切静静收于眼内。
“今日得见，一人成军之势。”
“樊朝圣死的不冤。”
“何雄，战斗通史中，有一句话我曾几番质疑。时至今日，我终有拨云见日之感。”
“什么话？”
“卷首语。”
《人类战斗通史》卷首语——
【历史长河中，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徜徉于大河汤汤。但名留青史者能有几何？唯有人中龙凤，身披大千气象，独具超然之姿，所至之处，神鬼退散。】
……
底下拍卖场内，依旧人声鼎沸。
因为最开始虎鲨会带来的骚动，终于缓缓平息了。
台上的石弦依然在主持拍卖，只是却没有一开始时的潇洒自然，尤其是视线在不经意掠过台下首排时，目光中总是不由泛起一丝紧张。
但即便如此，石弦还是展现出身为资深拍卖师的功底。
拍卖行程已过大半，无一件商品流拍。
坐在最前排中央处的尤五一，微笑着欣赏台上。
他作为能够将荒化程度控制在40%以内的荒原武者，是虎鲨会当之无愧的精英骨干。
“这就是纸醉金迷的气息么？”
“果然，舒适是会腐蚀意志的。”
尤五一舒适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扫了一眼不时紧张看向自己的石弦，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然后对着身侧摊开手。
“拿上来。”
沉默立于身侧的荒原战士，提出一具皮箱，打开。
柔软细腻的金色锦缎上，是一台通体闪烁着黄金光泽的耳罩式耳机。
尤五一满意的戴上耳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顿时回荡在耳畔。
他舒适的闭上眼睛。
“除了武先生来信，在拍卖结束之前不要打扰我，听到了么？”
荒原战士合上皮箱，点点头再度陷入沉默。
整个拍卖场，似乎都因为尤五一的闭目养神而轻松了几分。
石弦脑中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的休息，他的语气也不由轻松起来。
……
安犷僵硬的走到一楼，僵硬的穿过走廊，僵硬的登上楼梯。
自从进入那扇灰色的木门后，眼前便是如出一辙的一排排荒原战士。
同样的苍白皮肤，同样的魁梧身躯，同样的死寂气息。
或许是因为安犷从这里出去之前，又或许是他们得到了统领的命令。
百米距离，无一人阻拦。
近了……
越来越近了……
安犷看着那古香古色的茶室入口，全身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
屏风前，两名荒原战士将冷漠的眼神投来。
这一刻安犷多想大声疾呼救命，看着荒原战士一涌而出将陆泽乱刀砍死，最后再由他补上两枪。
然而，这种事想想就好了。
安犷老老实实的带着两名兄弟进入。
当陆泽即将迈入时，噌的一声，两道刀光却瞬间交叠于眼前。
陆泽止步，平静看着眼前五公分处的寒冷刀锋。
倒影清晰可见。
“你是谁？”
刀锋如界，陆泽还没有动静，安犷三人的身躯已是重重一颤，随后眼中闪过不可抑制的狂喜。
“他……”
……
屏风之后，是内门。
内门之中，原本古香古色的茶室随着侧墙的开启，瞬间变成了一座超大面积的椭圆形会议室，银色的天花板，银色的地面。
金属与古木风格诡异的衔接在一起。
会议室向内纵深二十米，最外侧是斜着收入室内的巨型落地窗。
落地窗外，人潮人海，灯光闪耀。
倘若有人站在落地窗前，便能看到下方那具硕大的铁笼，和四周数以千计的疯狂人群。
谁都无法想到，茶室竟然就设在尚南地下黑拳赛场的正上空！
虽然仅有一层玻璃，但窗外的嘈杂却根本无法影响室内分毫。
环形会桌旁，十一把空置的座椅上，坐着十一道虚拟投射出的三维影像。
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有的带着帽子，有的佩戴一块花纹面具，有须发皆白但眼神锐利的老者，也有穿着职业套裙年约三十的美艳少妇……
他们共同看着一个方向，那面茶案。
武铎靠在藤椅上，目光悠然的看着前方。
身侧是被荒原战士强行按在木椅上的林氏父子。
“武统领，林东耀是我尚南商盟成员，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不会贸然去招惹虎鲨会，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一名穿着大号西服、面容和善的胖子，慢吞吞开口说道。
“我只想问一句，武统领你的行为能够代表魁首么？”那名眼神锐利的老者，声音浑厚。
“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我约了客户十分钟后见面，武先生还是长话短说吧，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生意的。”美艳少妇毫不客气的开口，“林先生不发表一下意见么？毕竟那里坐着的是你林家的旁支。”
“几位都已经说完，我林光明没其他意见。诸位都是地下黑市的股东，我相信武先生不会伤害林东耀先生的。”面容威严的林光明看了一眼林东耀的方向，脸色如常。
啪~
啪啪~
武铎一下一下鼓起掌来，摇着头赞叹笑道：“很好！看样子，各位都是拿我虎鲨会当成软柿子了。”
“至于会不会伤害，还请在座诸位记住，今日你们说了不算，只有我武铎说了才算。”
一柄闪着寒光的虎牙匕首被他轻飘飘抽出，然后抵在身旁林东耀的下巴上，微微一压，鲜血便顺着匕刃缓缓滴落。
武铎笑的很灿烂。
“人类的面部通常由44块肌肉组成，如果你们有过研究，将这些肌肉剥离，就会看到血管和神经缠绕着软骨和骨骼……不如今天由林东耀先生赞助，由我武铎为大家展示一下人体脸部的构成？”
“武某对于自己这千刀刮骨的手艺，还是颇有几分信心的。诸位觉得如何呢？”
砰！
同步模拟的声音绽放在会议室内。
右手第二位座椅，林光明单手重重拍案，声音寒厉。
“武铎，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玩笑就不好了，还请武先生明示。”
武铎玩味的用匕首在林东耀脸上反复剐蹭，看着眼前已然面色不善的众人，哈哈大笑一声。
“我要什么？”
“呵呵，既然大家如此开诚布公，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除去黑水林家的份额，我虎鲨会还要尚南黑市的三成利，相信林东耀先生会感激各位的慷慨援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呢？”
话音落下，十一道人影齐齐变色。
“放肆！”
“绝无可能！”
“武铎，你在开什么玩笑！”
林光明的投影更是从座椅上站起。
武铎的脸上闪过阴鸷，所有笑容消失，他阴测测的扫过众人。
“不妥么？”
“……”
“既然各位觉得我虎鲨会的脸面不值钱，那好，本条议案作废。”
“我这还有第二条议案，议案的名字叫做【生存游戏】。”
“尚南商盟公然挑衅虎鲨会在先，即日起，从黑水林家开始，虎鲨会将对商盟成员展开定点清除，包括但不限于城内外一切人、物，直至将商盟的在座诸位抹除完毕。从今往后，两方平分地下黑市，我虎鲨会占利六分。”
随着武铎轻飘飘打出一个响指，数张别墅、住宅、老人、孩童照片在半空投影依次闪过。
当看到那熟悉的场景时，十一个座位里的八人惊怒站起，全身都在颤栗。
武铎嘴角勾起讥讽弧度，端起茶杯放至唇边，轻轻吹了一口：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
一声清朗，伴随着整面内门同时炸裂。
一道黑影带起惊天气浪，宛如冲出轨道的列车，瞬间横飞二十米，穿过茶室，重重砸在会议室长桌尽头，和那名西装胖子的身影重叠至一起。
那道黑影颓然靠着长椅，头颅仰起，七窍流血，睁大的眼中满是惊恐。
赫然是……
安犷。
所有身影，同时震撼望来。
视线尽头，烟尘散去，陆泽负手踏入。
身后，两名荒原战士颓然跪地，生死不知。
颤抖回望的林东耀茫然眨动眼睛。
这一刻，他好像在烟尘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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