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浮石的喉咙里发出不成人声的嘶吼。
这突兀显现的人和疾如闪电的出手,彻底打懵了高浮石。
陆泽的视线微移,看着如临大敌的岑羽,微微颔首。
那种源自骨子里的优雅和淡漠,让岑羽这名资深的8星战将遍体生寒。
额头不知何时已然布满汗珠。
……
陆泽笑了笑,随手一扬。
高浮石这名成年人和一只玩偶没什么区别,被随意砸在旁边的沙发上。
好在岑羽反应够快,在沙发即将摔倒的瞬间接住了自家老板。
陆泽这才第一次看向李光离,看着这名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却在之前接连布局想要扼杀自己的亲舅舅,轻声开口:
“父母一代的恩怨自有他们的想法,我尊重他们的意见,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做子女的看在眼里,不去做些什么,终究觉得愧疚于这个世界。”
“我很快要离开尚南,所以没时间配合你们的表演了。”
陆泽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但越是平淡,却越能让人感受到那蕴藏在平淡之后的可怕力量。
李光离惊觉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这让他瞬间恼怒了。
他没有选择更激烈的方式扼杀陆泽,并不是他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有多珍惜,而是他对自家姐姐的珍惜!
他还没到那种彻底泯灭人性的地步。
但这并不代表着,此刻的陆泽可以在自己面前目无尊长。
“你是在教育我吗?”
李光离的眼神瞬间锐利。
“教育?不,我是在告诉你该怎么做。”
陆泽诧异的看了李光离一眼,说出一句让后者险些暴走的话。
“给我宰了他!”冷不丁后方传来一声压抑到扭曲吼声。
咔嚓一声,岑羽刚刚把高浮石的下巴接好,这名高家养尊处优的男人瞬间就暴走了。
眼看陆泽背对自己。
高浮石的命令又近在咫尺,岑羽终于压下心中忌惮。
……
这一刻,岑羽的动作手腕刹那翻转出两具短刺,因为出手速度过快甚至造成小半截手臂都消失的假象。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少年探出右手随意的轻轻一弹。
与人齐高的雾霭凭空绽放。
在那拖曳出数道残像的轨迹中,陆泽的食指轻轻的弹在交错而至的短刺锋芒处。
刹那……
两柄短刺被巨压弹成弓形。
轰!
岑羽如遭雷击,残像瞬间消失,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崩碎的短刺,还有那如洪流般袭到身躯的冲击。
他刺出的速度快到带起残影,自己被崩飞的速度同样快到曳出一串串残像。
砰的一声。
高强度的合金护栏被砸成弯曲,才终于接住了即将落水的岑羽。
……
死一般的安静。
陆泽这随意的挥手一击,带来已经超越认知上限的效果。
特别是同为8星·疾风级的班山。
他的眼角微微颤动,看着地面上深深没入甲板的碎片,背后的凉意直冲脑顶。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哆哆嗦嗦。
那边的漂亮女服务生,现在全身都在颤抖,托盘里的红酒泛起大片大片的涟漪。
她站在那里根本不敢动,甚至不敢惊叫。
因为刚刚的一幕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
……
陆泽根本没有在意可能来自李光离的威胁,更是看都没看班山一眼。
他走到高浮石面前,看着那明明惊恐却又不肯掩饰仇恨的偏执男人。
俯视着这位高家的贵人。
“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杀过人吗?”
高浮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不敢开口。
“我杀过。”
陆泽笑了笑,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淡语气说着:“我自认为记忆很好,只是有时候连我都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
“这个世界,总有些异样的喧嚣。”
“而我,最怕吵闹。”
蹲下身,陆泽抓住高浮石的右手,大拇指轻轻一顶。
咔。
“啊!”
高浮石的身躯重重一弹,又猛地甩回。
剧痛!
他的大拇指被反向折断。
他想要挣扎着跳起,但是陆泽指尖却带着汹涌到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
“你疯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光离震怒出声,他认为这是陆泽对他的下马威,是对李家的憎恨。
但是这种手段除了徒增怒火和立下死敌,别无他用。
只是,陆泽的回答却仿佛一桶凉水直接浇到头顶,让他从头冷到底。
“我当然知道啊,高家嘛。”
“所以才更应该要这样。”
“做大事的人,最忌三心二意。”
陆泽一边说一边有条不紊的掰断高浮石的手指,在将高浮石的左手扭成麻花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光离。
“有时候选择确实很难,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次。”
帮?
就在心底这个字刚刚浮起的时候。
陆泽淡漠的将高浮石的右臂一拧。
咔!
“啊——”
高浮石明明都要痛晕过去,却又被这惊人的剧痛给惊醒。
他的优雅、风度,在眼前这魔王一般的少年面前,被践踏的一干二净。
李光离,脸色发白的看着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他现在和高浮石一样后悔,为什么没带上家族顶级供奉!
现在自己只能徒劳的在一旁看着。
做完这一切的陆泽,看着面部肌肉痉挛到扭曲的高浮石,乐呵呵的问道:“疼吗?”
高浮石用又惊又怒的目光瞪着陆泽,那种剧痛让他开始失声,只能无助的一下又一下的扭动身躯来缓解疼痛。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难道不应该怪见死不救的李家吗?”
陆泽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高浮石明明恨不得把陆泽扒皮抽筋,此时却大脑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接受这个观念。
他的眼神真的几次飘忽落在李光离身上。
“你看,如果是我的手足,我肯定会两肋插刀的。”
“所以说,交朋友要慎重。”
“或者,你可以想想,李家是不是有什么示意呢?”
陆泽看着因为剧痛快要昏厥的高浮石,不断在暗示什么。
明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在大脑缺氧的情况下,高浮石眼前真的出现了某种幻觉。
陆泽停止了对高浮石的折磨,看向那边踉跄站起的岑羽,笑了笑道:“高先生想畅游长江了。”
说完,陆泽在数道惊骇的目光中,如提起一袋垃圾般,把高浮石扔入奔涌不息的长江。
“高先生!”
岑羽红着眼怒喊一声,噗通一声跳江追去。
“有时候选择的困难,只是外界压力不够。”陆泽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扭头对着李光离微笑开口。
歪理邪说!
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光离有心反驳,但细思之下竟然无从说起。
陆泽的话仿佛魔音入耳,又似寺庙里的梵音涤荡着他的思维。
李光离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意而导致肌肉颤动。
噗通入水的岑羽,那悲壮的背影不断在眼前重现。
高浮石再是个纨绔,他也是高家的纨绔!
正如自己在江南代表着燕都贵胄李家,高浮石这名顶级纨绔同样代表着高家!
陆泽真是实实在在的“帮”自己选了一条路。
这可是一条整个李家上下想都不敢想的路——
【从他李光离开始的,高李两家反目成仇!】
“你是故意的?”李光离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泽,同时在谋求时机派人下去营救。
岑羽没有受到致命伤,堂堂8星战将自然不会有事,但高浮石可不一样,被拧成那个模样恐怕入江便沉了底。
【岑羽能不能救下高浮石?】
【不,岑羽必须救下高浮石,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不行,绝对不行。
李光离的脸色变了又变,现在他终于发现陆泽的想法了。
“嗯,对啊。”陆泽微微一笑,坦坦荡荡。
嘶!
护卫班山倒吸一口凉气。
已经不加掩饰到如此地步了吗?
高浮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接踵而至的恐怕……
李光离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还尚存了几分理智,他真想冲过去和陆泽拼命。
“班山,去救人!”
李光离原本儒雅俊秀的脸孔,此刻因为眼神扭曲而青筋毕露,看上去无比狰狞。
只是,班山刚刚准备迈出一步,就浑身僵住。
他看到了陆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在初入8境的五年前跟着的团队一同出发猎杀巨兽时的场景,当那头9星级威胁巨型山丘雷兽出现时,随意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便是现在这样……
让他感觉前进一步便是死亡的深渊。
那次,他跑得快,所以侥幸没有成为那21名死亡人员之一。
陆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背对李光离淡然向船舷走去。
“白水,谢谢。”
女侍应生哆哆嗦嗦的给陆泽倒了一杯白水。
陆泽微笑着接过品了一口。
女侍应生的心通通直跳,她感觉这杯白水在眼前少年的手中,竟生生喝出了62年first-label的感觉。
陆泽感受着凉凉的白水过喉,左手按住游艇边缘护栏,随意一拉。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陆泽生生撕下了一根金属护栏,而后随手一掷。
嗖——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李光离和班山两人目光重重一颤。
那根钢条……
深深没入甲板,只留下一个直径2cm的黑洞。
等等!
李光离头皮炸起。
这个黑点的下方是——船机室!
……
……
悠闲吹着口哨的游艇驾驶员心情惬意。
因为他在戴着耳机听音乐。
还有什么比在茫茫江上泛舟听歌更有逼格的吗?
他刚刚选了几个角度隐晦的自拍。
准备稍后整理一下发在自己的小号上。
工作之余,这些照片可是支撑他恣意潇洒,吸引美女注意的秘密武器。
正在哼着小曲的瞬间,冷不防一道黑影在面前闪过。
咚!
他呆滞的看着那根被扭断的护栏直接透过钢铁插入了船舵轮机之间。
而且那根金属护栏竟然在没入仪器台时后尾勾起,透过船舵的空隙把船舵彻底扣死。
咯吱咯吱。
刺耳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所有传感器都在疯狂报警。
他尝试着转动船舵,却发现仿佛被焊死一样。
船笔直的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天塌了。
驾驶员刹那额头冷汗密布。
歌也不听了,耳机也不想要了,这船开的也不香了,他发疯一样拉开门冲出去。
却看到了一层甲板上那七八个人看着上方如临大敌的模样。
……
陆泽转过头,看着李光离充满鼓励的点点头。
似乎是在说【我懂】。
李光离可以用命发誓,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刻。
未曾谋面的外甥在相遇的第一眼起,便给他挖了一个惊天巨坑。
原本猜测是九分。
似乎是为了鼓励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用这随手一甩的潇洒,生生把他的推测拉到了10分满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便是陆泽想要给他表达的意思。
“这种所思即所得的感觉,同样是权力体现的一种,那种无需殚精竭虑去选择的感觉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陆泽回过身,看向李光离。
李光离因为压抑不住的怒火,脸色都开始泛起微微的苍白。
这完全是把他按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鞭尸,反复的锻打。
当自己暴露在陆泽面前时,失去顶级武力的庇佑,竟然无论从力量,还是语言、气势上被全面支配。
他不知道李家吗?
不,他能找到这里,能直接说出母亲李诗薇的关系,自然是知道!
知道李家,那高李家族同气连枝的关系就更不必说。
两个庞然大物如隐藏在迷雾中的冰山矗立。
一般人哪怕看见都唯恐避之不及。
但陆泽,这个身上留着一半李家血的少年,就这样淡然的站在冰山前,肆无忌惮的挥出了那锐意无匹的一拳。
不但将他李光离世家的骄傲打的粉碎。
更将高李家族紧密度的关系轰出一条无法弥补的裂隙。
李光离在陆泽的眼神里,没有看到半点对于世家的敬意。
连蔑视都没有。
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淡,与喝白开水时的淡漠别无二样。
如果连蔑视都没有,那证明……
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李光离的大脑仿佛被闪电劈过,他瞳孔出现微微的涣散。
……
从陆泽开口,到李光离一连串的思考,再到最后微微涣散的瞳孔。
在几名见证者的眼中,便是李光离真的在思考陆泽所说的话。
“……杀人诛心啊。”
李光离的腮帮肌肉在轻微的震颤。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船正在以一个固定的方向笔直前行。
这是一种失控的在控状态。
无论高浮石的结果如何,他李光离都将成为这次事件的背锅侠。
他说他无法制止,有人信吗?
为什么他没事?
先前出手联系招生院想要打压李诗薇孩子的是李光离,不是高浮石啊!
单这一条就说不过去。
更何况,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把陆泽留下?
连关键的对象都没留下,谁会信。
李光离相信,别人这样问时,他绝对会二话不说冲过去,用自己的光亮的皮鞋狠狠踹上一脚。
就这,谁TM能留下!
你还是我?
高浮石死了,他李光离绝对是第一责任人,毫无旁贷的。
高浮石不死,那也是重伤。
他愈合以后会不会记恨自己?
简直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而且在看到自己受伤后大概率是记恨自己超过了记恨陆泽。
思维很怪是吧?
在燕都上层圈子里,这他妈都是正常人了。
好好的家族联盟,竟在顷刻间有着崩塌的危险。
哪怕换个人也好,高浮石这种顶级纨绔虽然没什么本事还喜欢算计人,但这小子嘴巴甜在家族老太太那里十分得宠。
眼下这……啊!
啊!
李光离的面容扭曲了,心态崩了。
他真想对着长江水,将心中的愤懑怒吼出来。
“是在纠结什么,还是在后悔什么?”
然而陆泽似乎并不急着走,而是用颇为轻松的语气和李光离交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对舅甥正在亲切交谈呢
李光离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他说不出话来。
“庸人自扰,有时候明明已经看清却仍要执拗沉浸在虚假之中,这便是隐患啊。”
“恭喜李先生,为家族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陆泽举杯示意,将白水一饮而尽。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抬头微笑道:“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改天再聊。”
衬衫口袋里,露出一双萌萌的大眼睛。
听到陆泽要走后,法老终于忍不住冒出头瞅了一眼。
好奇心害死小波球啊!
【这还带宠物来的?】
李光离的心口仿佛又被人重重踏了一脚。
陆泽向着船梯走去,他走一步,远处那些紧张注视的护卫们便不由自主的退一步。
“对了。”
在陆泽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二层甲板时,忽然回头。
“妈妈有些想念北国的雪和那藏起多年的纸鸢了。”
这突兀的话似乎和先前铺垫的那些内容并不符。
但对于李光离而言,却无异于在过热大脑上泼的一瓢冷水,让他一个激灵,眼神瞬间凛然。
这是高李家族的耻辱!
二十年前的风波,是高家从始至终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李家始终在遮掩想要抹掉痕迹的家丑!
现在陆泽突然提起,是什么意思?
“百善孝为先。做子女的呢,当然要为长辈着想。”
咯吱。
李光离拳头不经意捏响,他眼神凌厉的看着陆泽,“什么意思!”
陆泽的眼神中露出某种怀念的温暖,似是对李光离说,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等北国有雪了,我带她去游玩一番。毕竟心情积郁的久了是会得病的。”
自顾自的轻轻一笑,陆泽看向李光离,以郑重的语气开口: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珍重万千。”
然后,就这么潇洒的走下了舷梯。
一层甲板上的护卫齐齐散开。
冲出来的驾驶员被挤在玻璃上丝毫不敢动。
所有人都看着那名少年,重新将双手抄入裤兜,悠闲的走向游艇最前,跨过没有护栏的船舷,向前一步,跨入长江。
没有浪花浮起。
甚至没有声音传来。
有的只是陆泽脚尖无声无息踏出的一个伞状凹陷。
压缩的水面成了蓄力的蹦床,将少年的身躯弹向高空。
陆泽的身躯轻盈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穿过,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投向远方。
单向护盾结构注定了不会对内部人产生任何反应。
涟漪浮现,陆泽的背影在两秒之内便没入迷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踉跄!
李光离的身躯重重陷在柔软的沙发上,双目失焦,满头冷汗。
从言语到行动,被彻底支配的恐惧。
当陆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李光离才从那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李先生……”
班山同样很紧张,就在刚刚,他作为一名护卫是不称职的。
起码对比高家的护卫岑羽,他被比了下去。
毕竟岑羽还能向着那个人形巨兽义无反顾的刺出一击,虽然结果很惨淡,但终究是做了。
自己,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你还愣着干什么?”
李光离的声音猛然拔高,他现在的情绪真的很失控。
“船啊,让船停下来啊,还不快去救高浮石。”
李光离抄起茶几上他最喜欢的一个鼻烟壶,狠狠向班山扔去。
砰的一声,那价值六位数的鼻烟壶被砸的粉碎。
班山慌忙下去了。
被挤在玻璃上的驾驶员也终于有了喘息机会。
咯噔一声,插入控制台的护栏也被抽了出来,掷在一旁。
班山看着驾驶员。
驾驶员看着班山。
两人大眼瞪小眼……
班山猛地一脚踢过去,“你看我干什么,开船啊!掉头还用我教你吗!”
驾驶员哭丧着脸说道:“船舵坏了,控制台也坏了。”
班山喉咙无比干涩,他低声吼道:“那先让船停下来!”
游艇驾驶员如丧考妣,嗫喏的说道:“船也停不下来……”
“草!”
……
轰!
脚下重重一颤,李光离抬头,一对眼球已然密布血丝。
“又怎么了!”
感觉到四周景色移动的变缓,他暴起吼道:“班山!”
“李先生,船停了。”
“你干了什么,我让你停船了吗?”
“控制台损坏,我砸停了发动机。如果不砸,船就撞岸了……”
班山脸色憋屈的指着那侧面。
靠近江边时迷雾变淡了许多,已经隐隐能够看到那巨大城市护盾的轮廓。
“李先生,那高先生那里……”班山依然尽职尽责的询问了一声。
李光离身体重重坐回沙发,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派人出去,把附近五城的人都派出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见不到,我就把你们都投了江!”
李光离的声音飘渺。
带着让人如处三九的寒凉。
当陆泽回到家中,调整好情绪的李诗薇,正和身体快速恢复的陆宗光在客厅说话。
李诗薇笑起来时,终于不见了眉眼中的那一抹愁绪,注视着陆宗光时眼中的情意浓的快要溢出来。
陆宗光上身绷的笔直,虽然轮廓还是如以往那般单薄,但莫名的当注视到那双气势内敛的眸子后,竟感觉仿佛换了个人般。
“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长得帅。”李诗薇白了老公一眼。
“哈哈哈哈!”陆宗光大笑不止,中气十足。
“爸妈,我回来了。”陆泽推开门,微笑着落座。
“儿子,英琪走了吗?”李诗薇关心的问了一句。
“走了。”陆泽乐呵呵的答道,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嘟咕嘟喝下。
“唉,这几天真是麻烦英琪了,你个混小子出去的时间里,全是你英琪姐在帮着打理家务。”
“我会去常看她的。”
“这还差不多。”李诗薇点点头表示同意。
“爸您现在觉得怎么样?”陆泽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懂事听话的儿子,无论话在父母口中重复多少遍,他都会不厌其烦的回答。
“我……”陆宗光攥紧拳头又松开,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带着那种充满缅怀与激动的感慨,“现在能打死一头牛!”
“跟自家儿子也吹!”李诗薇没好气的嗔怪一声。
陆宗光现在真的是有了底气,一张老脸根本没有半点羞愧,瞪眼反驳道:“我这叫实话实说!”
陆铭在一旁嘿嘿直笑。
陆泽将削好的苹果连忙递到陆宗光手中,“爸,身体愈合的时期,多补充维生素,适当加强锻炼。”
“嘿,这我还是知道的。”
“东海之行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陆宗光点头过后,欣慰的问道。
“我……还好吧。”
陆泽摸了摸鼻子,有些违心的说道。
毕竟事情从始至终都处于可控状态,如果说真要受苦,那可能是奔波的时间长了些,睡眠作息有些不规律。
但这些话,还是不讲了吧。
陆泽始终相信适可而止的道理。
“对了,阿泽,军队里可能有纪律规定,有机会替我好好感谢一番那些保护我们的人,他们真的很敬业。”陆宗光想到了什么,连忙正色道。
“嗯。”
陆泽看着明显比以往愿意说话的陆宗光,脸上全是笑容。
在17岁这年的夏天,他如约完成了曾在父母面前许下的诺言。
无论当时他的话是认真还是玩笑。
直到今日,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终于彻底弥补。
至于刚刚发生的一切,甚至高家、李家随时可能扑来的凶残报复。
陆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又或者说,与他眼前这个安定温暖的家庭相比,万事皆可休。
……
……
“找到人了,都活着。”
偌大的私人会议室内,李光离焦躁反复走动,在听到这突然传来的消息后猛地一顿,脸上的焦虑终于缓解大半。
“人在哪里,快带回来!”
“对方拒绝了我方的邀请,而且很不客气,不让我等继续跟随。”进来汇报的人有些羞愧的低头说道。
“什么!?”
李光离的神色一滞,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表现得有些太过了,他努力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度,再次开口:“你详细说下一下。”
那名穿着战斗服的手下一五一十的将过程详细汇报。
特别讲到气若游丝,身体已不成人形的高浮石在岑羽背上发疯一样对着自己嘶吼的情形时……
李光离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快要滴下来。
“人彻底离开了,连一分钟都没耽搁,高家自己的人马早就严阵以待。”
“去了哪个方向,燕都?”
“是的,高先生乘坐的是私人飞机。”
李光离仿佛耗尽了精气神,他垂下眼皮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准备一下,今天我要返回燕都。”
陆泽这招粗暴到不讲道理的离间计,竟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如此粗糙的离间,难道你高浮石就看不出来吗!
某个瞬间,李光离的心态已经接近崩溃。
他并不知道,对陆泽而言,所说的每一个字,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必然代表着眼前和随后的方向。
一步三算,天地人心。
纨绔公子的偏执性格早已成为了一个定量参数,在成为陆泽布局中的一环。
“是,李先生!”
属下们匆匆忙忙离去开始准备归程事宜。
会议室内又很快只剩下李光离孤零零的一个人。
“人走茶凉……一帮废物……偌大的江南五城,竟然连个替我分忧的人都没有。”
良久,李光离才叹了一口气。
不过在叹气之后,他似乎想起来什么。
“不对,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家伙。”
“哪怕我长住燕都一段时间,这里的工作也不会停摆!”
李光离的眼睛亮起。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有那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家伙。
而且,那个家伙早在机十多天前就已经彻底和姐姐一家反目成仇。
这是他的孤臣,更是李氏忠臣!
“把沙学纹给我喊来!”
李光离的声音中气十足。
55公里外,刚刚升职加薪实现人生目标的沙胖子没来由的觉得浑身一冷。
“沙组长,您是身体不太舒服吗,最近正赶上换季,您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一名看着慈眉善目忠厚老实的家伙,开口便是一连串带穿甲效果的彩虹屁,险些让沙胖子感动到。
不过在看到那谄媚的跟朵菊花似的老脸,他就感觉到一阵阵恶寒,连忙摆脱这种影响。
难怪人们挤破头皮都要向上爬。
原来高处不但风景好,这人更妙啊。
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沙学纹脸上绽放出笑容,“哈哈,老赵你费心了,不过我再体弱也比你这麻杆似的胖吧。所以啊,老赵你照顾好身体,我这当组长才最放心。”
“要不说咱们组长是文曲星转世,这话说的真是让我老赵浑身都暖和,这二两肉就是交代在这,下辈子也无憾了!”马屁精老赵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连同组的其他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他妈再表态就表到月球上去了,还让不让其他人混了。
好在沙学纹还要脸,连忙制止住老赵继续锲而不舍的彩虹屁,清了清嗓子准备部属工作。
“嗯……”
手环叮铃响起,沙学纹瞄了一眼的手环上闪过的名字,瞬间脸色微变。
“嗯,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好好看,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沙学纹大手一挥,直接颠颠的跑出去了。
等确认沙学纹不会回来以后,老赵猛地啐了一口,“呸,这是拿我们当什么人了!”
旁边人眼眉跳动,嘴角抽搐,对老赵这完全没节操的翻脸已经无力去形容了。
算了,极品碰到极品,也算不埋没人才了。
“没错,老赵虽然你……”旁边也是有良心未泯的同事,颇为认同的看向老赵,觉得这条老狗此刻顺眼了一些。
“我们是那种人吗!”
“我老赵本本分分做人,兢兢业业做事,为的就是发光发热。我老赵是踏实做事的人,跟着沙组长就没想别的!”
“别说汤了,我就是吃个沙组长掉的馒头渣,我都是表子养的!”
老赵的声音仿佛一发落地的迫击炮弹,瞬间将周围所有的声音给震到消失。
几十名同僚,浑身发抖的看着那边得意洋洋的老赵。
这大家都是斯文人……
你……
一些脸皮薄的老同志已经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了。
斯文扫地!
不要脸!
“老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这么一个比喻。”
冷不丁,沙胖子的声音猛然从前方传来,他威严的扫视一眼,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批评老赵:“赵均同志,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我沙学纹是这样的人吗!”
“嘿嘿,沙组您高风亮节,这肯定不是啊。”老赵那张橘子皮脸上满是讨好。
“行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误会什么。这样我去一趟总部,你先代我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我晚点回来。”
沙学纹随口安排了一句,夹着公文包火急火燎的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老赵此刻没有趾高气扬,反而羞愧的说道:“是我没有领会好沙组长的意思,所以接下来大家务必要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让沙组看到我们的价值。”
“今天下午谁要是拖了后腿,那就别怪我老赵不讲情面了。”
“%¥%……”
这一刻数十人的心中都爆出粗口。
人渣啊!
不过,当六个小时后,沙学纹人没回来,却换来了一纸调任。
这一次连老赵都惊呆了。
所以,这刚把“代组长”里的“代”字去了,就直接成了江南十城,管辖长江南北两大招生院的沙主任?
这是哪位贵胄体验生活的吗?
“赵均,虽然沙主任在这里时间不长,但对你评价很高,经过高层研究决定,由你暂代副组长职务……”
老赵感觉自己被馅饼砸晕了,眼前金花四溅。
几十道视线,齐刷刷看向赵均!
所以,此时不打好关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于该怎么做?
难道刚刚老赵、不……是赵组长示意的还不够吗!
……
……
且不说沙学纹满脸懵逼的接过了李光离委以的重任。
说实话,直到李光离正式离去,他都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沙学纹何德何能啊!
这过来陪着喝了个酒,然后又升职了?
现在这特么可是管着招生院组长的实权职位啊,手上的教育资源,简直富得流油。
要不是立场不同,他真想给这样一位冠军级别的伯乐卖命了。
“李先生,我老沙受之有愧啊!”
这次,沙学纹大声喊出来的是真心话,看到李光离的背影,竟真的有几分不舍。
私人会议室内,李光离的几名暗子亲信看到后不由心生感慨。
不愧是名士风范的李先生,竟还有这等忠心耿耿的手下。
沙学纹吼完了一声,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在脸皮和利益之间找准平衡点了,这样以后拿钱不干事的时候也坦然一些。
然而,他丝毫不知道这一刻在所有李家人的眼里已经成了忠诚度爆表的顶级亲信!
……
……
当天晚上,胳膊被扭断,血管肌肉绞结成麻花的高浮石被岑羽背进了高家的庄园。
砰!
正厅里,一只三十年骨瓷茶碗被摔的粉碎。
“江南的人,这是找死吗?”
“我高家什么时候变成很好欺负的样子了……我问你,我好欺负吗!”
高修远一把抓住一名下人的衣领,将这脸蛋柔美、身材姣好的女侍者给生生提了起来。
“我问你,我高修远是不是很好欺负!”
美女侍者的俏脸先是变得发白,然后变得通红,最后开始泛起紫色,才终于被高修远扔到一边。
慌忙低头道歉,忍着恐惧细声说道:“绝对没有,老爷。”
他高修远,高家三爷,高浮石的亲爹。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
他高修远的儿子在他看来,恰好继承了自己这名士风流的范儿。
高修远有三子两女,高浮石这个纨绔却是最入他眼的。
现在,他儿子成了什么?
人棍?
麻花?
“把岑羽给找来!”
一声震怒,高家护卫岑羽连忙进屋。
“事发时,浮石在哪里?”高修远的声音飘渺,脸上看不出喜怒。
“在游艇上。”岑羽低头,丝毫不敢有多讲话的想法。
在刚愎自用的高修远面前,问什么答什么就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谁的游艇?”
“……李光离先生。”
咯吱。
岑羽明明是实力高深足以坐镇一城的8星战将,但此刻竟打了个冷颤。
“是他做的么?”高修远的眼神深邃,问的话却是无比诛心!
咕嘟。
岑羽咽了一口唾沫,这话问的诛心啊。
他哪敢犹豫,连忙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交代。
他确实很忠心,说的内容也是自己看到的。
只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却是最大的欺骗。
他看到的,只是……
陆泽呈现给他的!
在他受创飞出的时间段里,发生的短暂一幕,成了此刻最大的雷点。
李光离漠然以待的画面,在岑羽的转述中清晰呈现在高修远脑海中。
高修远的眼中到最后已是一片冰寒。
“随我去看看浮石。”
高家的三爷,高修远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但所有人都感觉偌大的厅堂里,温度都骤降了十度!
卧室内死一般的安静,只有认真听上半晌才能感受到那浅浅的呼吸。
高浮石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全身打满了石膏板。
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态整整半天了。
原本在疯狂嘶吼、大喊大叫的高浮石,在进入家门之后反而不再说话了。
哪怕高家的医师在为高浮石复原时,一点点把那拧成麻花的骨头恢复带来的剧痛都没能再让这位纨绔喊出声来。
表情平淡,就好像不是他的胳膊。
躺在病床上的似乎并不是高浮石,而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浮石……”
高修远看到儿子的模样就感觉内心一阵阵绞痛,特别是在看到那不成形状的两条胳膊后。
这名性格喜怒无常著称的高家三爷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高浮石的眼球动了动,看着自家父亲,再无其他表示。
“事发时你在李家的船上,是么?”高修远强行按住自己内心的濒临爆炸的情绪,低声问道。
高浮石木然的眨了眨眼。
“李光离有没有帮你?”高修远再问。
高浮石眼中露出一种哀伤到极点的嘲弄。
嘲弄命运,也嘲弄自己。
嘲弄过后则是深深的仇恨。
“爸明白了。我会替你报仇的。”
“安心养伤。”
“我高修远的儿子,不是谁都可以欺负。”
高修远怕自己再看一会,眼泪会流下来。
当高修远走出房门十步之后,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犹如野兽般的凄厉嘶嚎:
“——杀、了、他啊!”
高修远的脚步一颤,停顿了三秒之后再度大踏步离开。
三分钟后,高修远孤身一人去了家族祠堂,而后连夜登门当代家主高修一,看着那双平静如海,深似汪洋的眼睛,高修远没有解释为什么破了这十年没登门的惯例。
“十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找我。”高修一的声音低沉,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此刻亦充满了感慨。
“今天登门,我来请二穆先生入世!”
高修一回应道:“杀鸡焉用牛刀?”
“浮石是我最疼爱的幼子,更是二供奉从小看着长大的。”
“今天,他把过去三十多年没受过的罪都攒在一起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子受过。”
高修远眼皮低垂,声音带着麻木。
穆先生,高家二供奉,在大供奉多年未露面的情况下,他才是已知的最高武力。
只是这些年游戏人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的人说二穆先生在游戏人间,有的人说二穆先生正在闭关修行。
其实无论游戏也好,闭关也罢。
这说明二穆先生始终处于高家的掌控之内。
在自家大哥面前,他无需去掩饰什么。
他高修远当年直接便放弃了家主之争,毫无余力的站在高修一这边,送大哥登上家主宝座。
高修一曾经多次表示过谢意,但高修远却仿佛根本没做过这些事,不但不领情,反而对当上家主的高修一冷淡起来。
高修远自小便是混世魔王,真算起来,他的儿子高浮石最多也就继承了二分之一。
现在,高修远竟然对自家大哥连“代子受过”的话都说出来,这怎能让这些年始终觉得亏欠弟弟的高修一不动容!
“我明白了。”
“坐下喝一杯茶吗?我们兄弟二人约有两年未再喝过茶了。”
高修一伸手示意。
“仇敌不除,寝食难安。谢谢大哥。”
高修远对着自家大哥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虽然岁月更迭,但在高修一眼中,弟弟永远都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混世魔王。
哪怕再混蛋,也是他的兄弟。
现在,弟弟对大哥说了一声谢谢,为的是他的儿子,自己的侄子。
连自己的一杯茶都没时间喝。
这让一向涵养深厚的高修一,终于感觉到了那种孤家寡人的寂寞,也感觉到久不曾感受过的羞辱。
高修远的脸面就是高家的脸面。
扇在高修远脸上的这一巴掌,也同样扇到了他高修一的脸上!
等到高修远彻底离去之后,高家家主孤身回到了书房。
“把浮石身上发生的事情,把你所知道及调查到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吧。”
高修一负手站在这间临湖的书房内,看着窗外湖面潋滟。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回复:“是。”
书房内依然空荡荡,但在高修一回身之后,书架的阴影之中,一道黑色身影低头候命。
……
30分钟后。
自燕都高家本家的一个遥远的电话跨过重洋,传向寒冷的北阿拉斯加。
没有视频,仅仅是寻常的语音通话。
几个短暂的拨号音间隔里,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终于,一道带着拒人千里之外寒冷的声音,柔和响起。
让人分不清那人的年龄。
“讲。”
“穆先生,修一请您出山。”
未曾见面,但高修一的神态却满是恭敬。
他将事情以最简短有效的方式告诉给电话那头的男人。
“浮石是我看着长大的。”
良久,电话那端,终于传来回应,饶是高修一这等地位,在听到的瞬间颈后都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平淡语气后的深寒,似乎能够隔空伤人。
……
这一天日的夜晚,没有人知道高修一在电话里讲了什么。
也没人知道二穆先生给了高修一怎样的回复。
但回到家里在书房里正襟危坐的高修远收到了来自家主的声音。
“二穆先生答应了,他说了一句话。”
“浮石是他看着长大的。”
听到这般答复,高修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家儿子房间的方向,低声自语:“浮石,为父会让世人看到,伤了你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
“呵,家国天下!莫大的讥讽啊。”
“既然你敢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高修远眼中的阴鸷相比高浮石,更加深邃,更令人生畏。
……
……
遥远的北阿拉斯加。
有人影影影绰绰而行,正在这座被潮白巨兽摧毁半壁的要塞边缘探险。
跌宕起伏的山峦披着皑皑白雪。
纵然是零下三十度的酷寒,那来自星空深处的迷雾始终不曾减退。
“连潮白巨兽都拍不散这里的迷雾吗?”
“哦,这该死的天气!”
某支分头探寻的猎人小队里,时断时续的声音响起。
“崔,为什么你会固执的认为这里会有生命迹象呢?并不是所有潮白巨兽出现过的区域都会有生命留存。”
听到队友的问询,一名单眼皮小眼睛的亚洲脸孔男人抬头,眯起眼睛看着白雪与雾气交汇的山坡。
“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碰到的那四支队伍?”
“那是跟我们一样天真的傻瓜。”一名黑皮肤男子又压了压自己的帽子,颇有乐观精神的说了一句,顿时引得周围几人大笑起来。
然后,众人笑着笑着就突然笑不出声来。
连被称作崔的猎人,脸上的错愕都凝固。
咔嚓。
清晰的炸裂声在远处浮起。
咔嚓……
又是一声,距离稍微近了一些。
咔嚓。
这次,是脚下!
所有的声音连成一起,变成了一道漆黑扭曲的线,在这白雪皑皑中显得突兀狰狞。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顶,让人遍体生寒。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
他们看到了冰屑崩裂,看到了那道骤然浮起的裂隙自山体蔓延,直铺脚下。
他们看到了更多了的裂隙浮现。
“Oh,no……”
“雪崩!”
铺天盖地的白色洪流充满了视野。
天地之威下,没什么能够幸免。
“喷射器,飞行器,我们没有时间了!”
而后,就在整支猎人小队与死亡赛跑时。
他们看到了那大片大片、无声无息消融的迷雾……
也看到了那名从冰山中走出的男人。
崔民哲来自南寒国,但是早在五年前便加入了无比憧憬的US联盟,成了无数梦想奋斗者的一员。
移民者的谨慎以及谦虚向前辈请教的经验,让他在这里很快便扎下根。
7星·强风级的实力,在猎人小队里已经稳居第二的地位,让他越来越如鱼得水。
如今五年过后,他已经为家人准备好了移民的条件。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让崔民哲在心底升起了南寒国民的骄傲。
只是,当看到这个男人后,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尽的谦卑。
那是一名夏国人!
哪怕是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崔民哲也可以无比肯定。
那个男人穿着夏国古朴的长袍,腰剑佩着一柄红底黑漆的汉剑。
随意披在身后的中长发,让那个男人的侧影显得超然出尘。
“那是你的同胞?”在大雪崩即将压顶的时候,队友竟然有些迷茫的扭头问道。
崔民哲没有时间解释,他的同胞是不会佩戴夏国汉剑的。
喷射器启动,八道焰流从从这支队伍的脚下腾起。
崔民哲他们唯一的生机,便是在单兵喷射器的燃料耗尽之前,避开这波恐怖的雪崩。
1分钟!
只需要1分钟时间就好。
哪怕喷射角度失衡,还有最终的缓冲伞延缓下降。
所以,他们应该会安全吧。
……
……
那名从山体中走出的男人扭头,看向顺着山坡奔涌而下的雪崩。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中,有的只是最纯粹的平淡。
也就在这一刻,刚刚升至半空的崔民哲等人看到了那名男人两指并拢轻轻扬起的画面。
汉剑应声出鞘,笔直贯向高空。
崔民哲等人瞬间瞪圆眼睛!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名男人无风自动的长袍,看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白雾刹那崩散,如莲花般层层绽放。
他们还看到了那柄随着二指方向调头下落的汉剑顷刻间凝成寒霜巨剑。
如海潮一般的雾气汇向剑锋,无数冰晶凝结。
垂直大地的冰河瀑布带着璀璨寒光立于天地之间。
剑锋落于身前,冰瀑凝成,大雪崩压顶……
积雪洪流怒吼着想要撞穿这堵剑形冰墙,却最终只能沿着冰瀑上涌。
一层层奔涌,一层层冻结。
雪崩冲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减缓,最终竟生生在坡体上冲出了一道半透明的巨大拱形。
那名男人就安然立在“拱桥”之下。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沧桑自语中,那个男人抽出立在身前的汉剑,随手向前一斩。
白浪绽放至百米高空,一闪而下。
雾气两半,冰川两半。
汉剑还是那柄汉剑,但是剑锋之前蔓延而出的雾气,却是天威莫测。
那个男人如闲庭信步,淡然走出。
崔民哲等人呆呆的从天空降落,几名队友因为角度掌握不好,直接在半空降到凝实上翘的巨型冰峰之上,享受了一把高山速滑的刺激。
当这些人七零八落的再次回归地面,他们齐齐吞咽了一口唾沫,以惊惧的眼神看着刚刚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
看着那人工形成的冰山以及……顺手斩出的冰川。
“上帝,我看到了什么?”
那名拥有饶舌天赋的黑人佣兵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身边的坚冰。
手感和抛光后的混凝土壁垒差不多。
“没有构装机甲。”
“这是凭借肉体晋入10星烈风级的人类战王!”
崔民哲看着那个夏国男人离去的方向,只感觉彻骨的寒冷冻住了自己的膝盖,他不但无法呼吸,甚至连下跪的力量都没用。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匹敌巅峰之上巨兽的人类吗?】
【或者说10星·烈风级的力量,真的就是他们已知的上限吗?】
崔民哲的心灵陷入无法自拔的震撼中。
……
……
US联盟,太平洋东海岸。
遍布着铁杉和云杉的冰川峡谷中,只有商队和军队沿着特定的路线艰难穿梭。
曾经的天然原始水域、雪峰、深峡湾和森林屿岛,现在已经被迷雾巨兽占领。
北阿拉斯加要塞的崩毁,台风级·潮白巨兽的出现,让这块极北之地近期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有实力最强的商团才敢于在现在的山路中穿梭。
危险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惊人的财富。
对资本而言,没什么可以凌驾于财富之上。
【格里商团】是挂靠在约瑟夫家族下的一支小商队,他们分包了一小段商路的物资业务,服务对象当然不是那些普通人,而是那些在朱诺市以南400公里14号冰湖扎营的冒险者。
淘金热之后的是“淘源石”热。
巨兽栖息地代表的就是财富,无论极寒地还是热带,巨兽在寻宝这方面总是比人类有天赋。
风暴呼啸,碎裂的冰渣不时打在脸上。
格里商团的佣兵们穿着寒冷带独有的外骨骼装甲,在缓慢的前行。
忽然,天空中传来尖锐的啸叫。
“该死,是路加秃鹫。”
“停止前进,寻找洞穴,躲避这些该死的秃鹫群!”
领队者在大声呼喊,这支两百人的队伍迅速行动,纷纷就地选择掩体。
路加秃鹫,这些本该在热带吃腐肉的家伙,天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阿拉斯加,不但进化出了堪比钢铁足以抵御雪暴的硬羽,体型更是翻了五倍以上,超过10米的翼展,让这些能够穿梭雪暴的巨兽成了商队的梦魇。
它们不但吃腐肉,更喜欢生食新鲜的血肉。
弱小的人类,便是它们抵御寒潮的食粮。
很快,商队众人看到远处的天空有大片阴影浮现。
“恐怕是超过100只的秃鹫群。”
有着欧罗巴血统的领队者,是一名身高两米的强壮战士,但现在它也只能尽可能的蜷缩身体,让白色的外骨骼装甲尽可能的被雪暴覆盖。
100只的秃鹫群可是非常少见的,一旦被它们盯上,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噤声。”
一时间,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
山谷中只剩下呼啸的雪暴。
黑色的阴影逼近。
尖锐的啸叫汇成海洋。
只是……
这声音里为什么听到了凄厉?
那名领队者抬起了头,悄悄看向天空。
视野中,一头路加秃鹫的身躯诡异从中分成两半!
直直坠向自己。
……
噗通!
两半的路加秃鹫尸体砸在山谷边缘的岩石上,无力的落在领队者眼前。
光滑的切口,仿佛横切的标本,清晰可见的肌肉纹理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美感。
天空的尖锐啸叫忽然变得更加杂乱。
商队中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抬头。
这明显的异常让人们心情变得越发忐忑。
然后随着接二连三尸体落地,他们忽然震撼的发现,这群路加秃鹫竟然是在逃亡。
一团冰爆藏在凛冽的寒风中席卷而至,忽然一分为二,而后诡寂消散。
【格里商团】的大半数人,这一刻都看到了那道瞬息闪过的白浪,如射出的刀刃,笔直切过天空,没入远方。
路加秃鹫一哄而散。
短短两分钟后,山谷内恢复了安静。
“刚刚天空中飞过的影子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名人类?”
领队者茫然的说道,语气里带着莫大的荒谬感。
就在他以为自己或许是出现了幻觉时,周围人的眼神证明了他的所说似乎是正确的。
“所以,那真的是个人类!?”
格里商团上百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阿拉斯加每年有不计其数的探险者,但是他们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足以穿梭在路加秃鹫群的人存在啊!
“他前进的方向,和我们的方向竟然一致?”
一名卷发护卫的话,提醒了众人。
……
……
朱诺市以南400公里外的14号冰湖,那里坐落着当地最繁华的atelier赌场。
拥有大笔金钱的富豪,积攒了丰厚资金的资深冒险者,深藏不露的US联盟驻军军官,还有那些怀着无数梦想来到这里淘金的人们,都聚集到atelier赌场这里挥霍。
穿着兔女郎服饰的金发碧眼美人荷官,在无数口哨声中有条不紊的发牌洗牌。
荷枪实弹的武装者在赌场边缘巡逻,还有一些气息深厚的魁梧身影,安静的坐在赌场二层,他们的视线淡漠的看着监控。
那些疯狂的人群在他们眼中和猪猡没什么两样。
哪怕是穿着US联盟军官制服的权力者。
这就是被众多冒险者成为14号赌城堡垒的atelier赌场!
只是,今天这里走入一名奇怪的人。
那单薄古朴的长袍,和全副武装的佣兵们显得格格不入。
而黄皮肤黑头发的特征,更是在他进入的瞬间便赢来了众多不善的视线。
这名看上去最多有三十七八岁的亚洲男人,在短暂的吸引了一批人注意力后便归于沉寂。
毕竟这里千奇百怪的人实在太多了。
尤其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看到这名亚洲男人只兑换了一个200美金的筹码后,更加失去了兴趣。
【一名来自亚洲的穷鬼。】
这便是大多数人给他的评价。
只是,当六个小时后,随着再次梭哈。
那名男人眼前如山的筹码,吸引了上千道贪婪与疯狂的目光。
人群的眼眶发红。
美女荷官的手在抖。
“我赢了。”
那名男人淡淡的说道。
只是,美女荷官依然不敢答复。
要知道,这可是一笔超过7000万美金的豪赌!
那些输家里,有三名可是和驻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财团大佬。
“愚蠢的夏国人,你竟然敢在atelier赌场出老千。”
一名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千岛国人走出,他穿着代表高级经理的衬衫,看向这名夏国人的眼神里带着嗜血,仿佛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抱歉,因为我们的监管疏忽,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这名夏国人很快就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随着这名千岛人的令下,瞬间有六名身材魁梧的武装人员冲去,他们狞笑着抡起手中的高压电棍。
这种肥羊,实在是太愚蠢了。
难道连atelier赌场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多少想凭借赌技来这里发财的人,都被沉了湖底。
那些湖里的巨兽,可是从来不挑食的。
“夏国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会记录下你的信息,希望你不要做无畏的反抗,我们会如实把你交给本地的警方。”
“如果你准备武力反抗,你恐怕会后悔终生。”
虽然准备以不光彩的手段吃下这些筹码,但当着众多赌客的面,赌场的管理者还是要有基本的营业素质。
只不过,狰狞冲去的赌场护卫们,却丝毫没有放缓的打算。
一切都只不过是样子罢了。
“我叫穆天野。”
那名男人抬起了头,保养得当的脸部皮肤只有几道浅浅的皱纹,模糊了他的年龄,又点缀着那种沧桑成熟。
【这是一名失意的夏国人。】
无论是情场,还是职场,还是战场。
总之,这种眼中平淡的只剩下麻木的人,他们看到的最少有上千人。
这种人啊,连脑子都木了。
“,上帝保佑你。”
一名护卫狞笑着开口,高压电棍闪耀着火花狠狠砸向穆天野的胳膊。
他可是6星级的护卫,这一棍下去,足以在混凝土墙壁上砸出一个凹陷。
穆天野抬起眼皮,以平淡到麻木的眼神看着那名身高2米的护卫,不躲不闪。
砰的一声!
电棍砸出大片的气浪。
然后……
以穆天野为圆心,整整十米之内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清晰看到,电棍悬停在了穆天野右臂外侧的20公分处,任由护卫如何发力,都无法再向前逼近哪怕1毫米。
而后,随着淡淡的扭曲浮现,有如实质的气墙在接下来的击打中浮现。
“Sh*t!”
“那是战王护体能量!”
二层,十多名气息强大的魁梧身影猛地站起。
在东方而言,那便是属于10星烈风级强者独有的……
罡气!
“金钱本是外物,我并没有多么看重。”
“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穆天野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他的右手指尖轻轻抬起。
汉剑激烈摆动,终于出鞘。
“近日心情低潮,所以杀生便多一些罢。”
轻叹了一口气,穆天野淡漠的扬起手臂。
一道红线……
环状扩散而出。
……
两日后,【格里商团】来到了14号冰湖。
他们看到了那座化作废墟的atelier赌场。
无数的尸骸暴露在寒风中,冻结成发白的雕像,鸟雀啄食……
“哦,上帝。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犹如小型城市般的赌场化作了废墟,现场除了鸟兽再没有丁点人类生机。
“监控呢,这里的赌场一定有着监控!”
“如果想要看监控,我想我们必须在这挖上一个月的废墟。”
人群面面相觑。
“等等,这些墙体的切割面。”
【格里商团】的领队者忽然开口,他俯身摩挲着墙体的断面,感受着指尖细腻的触感。
上好的花岗岩切割面,竟仿佛玻璃一般光滑。
“为什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起身再看废墟,这时他们才发现偌大的赌场,竟然没有一具在废墟之外的尸体。
这只能说明,根本来不及逃跑,便死在了那疾速的死亡切割下。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除了高等级的迷雾巨兽,就是……
处于世界巅峰的人类。
……
当日,14号冰湖的惨案终于传出。
1800人死亡的消息,霎时吸引了超过5座军事基地的目光。
这时,那些基地的军官们才发现,他们偷偷溜出去赌博的同僚们,似乎永远的挂在了14号冰湖边缘的atelier赌场。
【死亡赌场】事件,一时间竟吸引了附近超过三个州强者的注意。
同时,前来调查的US联盟军还发现,atelier赌场的账户没有任何异常变化,反而是藏在地下的金库,被彻底搬空!
那里,有着整整5吨黄金!
那是atelier赌场超过80%的财富,更是赌场为无数达官贵人洗钱的资本。
就这样不翼而飞。
当US联盟北部三州的冒险者闻讯躁动起来时,旧金山唐人街却走来了一张陌生的夏国面孔。
古朴的绸缎长袍,散在脑后的长发,阅尽沧桑的眼神,还有那柄红与黑交织的汉剑,都让穆天野瞬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那波澜不惊的平静脸孔,行走间的莫名气势,竟让众人不由自主分出一条通路,注视着他渐行渐远。
“私人商会,禁止入内。”
两名留着寸头的男子伸手拦住了穆天野,用严厉的眼神警告。
只是一阵风拂过,眼前的男人身影徐徐消散,屋内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让龙三见我。”
“告诉他,我叫穆天野。”
淡淡的话语带着莫大的气场,一时间几人竟然被震慑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
又过了一日。
原本喧嚣的大圈帮,忽然变得销声匿迹起来。
这让旧金山市原本敌对的几大地下势力,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头脑。
夏国人,在搞什么鬼?
龙氏商会的地下会议室,这里入目之处皆是低调奢华的摆件。
随便一件藏品扔到拍卖会恐怕都是被抢破头皮的宝贝。
但现在众人却没有心思注意那些藏品。
“龙会长,你说今天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是什么事情呢?”
开口的是一名大腹便便的西装男人,他松了松领带,原本应该在空调房享受泰式松骨的他来到这里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拘束。
只是,龙三的狠名却让许多像他一般的人不得不忌惮着前来。
龙三,是一名穿着唐装,背头三七分的中年男人。
如果不看他眉目之间的那道斜着疤痕,或许会在看到的第一眼以为这是一名儒商。
只是,如果对龙三的发家史有了解,知道这名独自渡过白令海峡的男人过往这14年是如何起家的,那便会自然升起对他的敬畏。
那可是走出唐人街都敢和西部猎鹰团、牛仔帮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附近几座军事基地的长官都将龙三奉为上宾。
不过……
今天的龙三,竟然没有戴他最喜欢的圆形墨镜?
这让习惯注视那副墨镜的人们,一时间觉得有些不适应。
同时,众人不由自主的正视起来。
毕竟这其中的气氛太过不寻常了。
“今天,我向大家介绍一位贵客。”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他老人家了。”
“直白的说,我龙三这条疯狗……找了14年终于找到主人了。”
龙三的话如一道闪电刺穿夜空,将偌大会厅的众人惊得全身僵住。
“有请穆先生。”
龙三侧身,恭敬的鞠躬。
那名眼神如坚冰的男人淡然走出。
当看到穆天野的外貌时,众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龙三说的很清楚,找了穆先生14年,那14年前龙三横穿白令海峡的壮举背后,便一定有着这名穆先生的影子。
更何况,龙三说的可是“老人家”!
但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名看似最多35岁的男人。
如果龙三没有说谎的话,那这名男人……
将是十分恐怖了!
“我叫穆天野,这些年一直在北地行走,最后在北阿拉斯加闭关了3年。”
“今天来到这里,是要送你们一场造化。”
“金钱、力量,还是说对这个世界真相更高层次的探寻。”
“我都可以给你们。”
穆天野扫了一眼有些躁动的场地,轻轻说了一句话,瞬间让所有人的声音同时消失,无不惊骇望来。
“我从14号冰湖的赌场带来了一些黄金,愿意和诸位一同分享。”
红褐色的帷布拉开,露出了那耀眼的巨型金块!
瞬间粗重的呼吸声在场内浮起,无数贪婪的目光牢牢被金山吸引住。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够鼓舞人心的了。
“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整合,然后我的两位弟子会教给你们如何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方法。”
穆天野并没有黄金的出现而放缓说话的节奏,依然是如先的有条不紊,抑扬顿挫。
偏偏越是平静的话语越有吸引人心的力量。
一时间,整座会厅内竟然只有穆天野的声音。
会厅偏门,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
高个子的男人有着一头黑发,唏嘘的胡茬和破烂的麻布衫,让人恍惚以为这是从哪里来的乞讨者,只是对方胸前随意别着的那枚金色环边勋章,却险些让大厅内的众人同时起身。
那可是,US联盟佣兵圈里最顶级的国王纹章。
那枚至高荣誉的勋章,代表着战无不胜,代表着他最少有着独自猎杀三头以上9星迷雾巨兽的实力。
那枚勋章的持有者,无不是……当代战王!
“高良。”高个子男人站在穆天野左手侧,抱着怀里的那根“黑铁棍”,对众人笑了笑。
矮个子男人,看上去则年轻了很多,最多有二十五六的样子,两只手臂相互抄在袖筒里,圆圆的脸上有些苍白,光洁的下巴上没有胡须。
【这是一名发育不良的娃娃脸东方人。】
这便是此刻场内众人心中浮起的想法。
“黄豆。”这名矮个子男人抬起头,龇牙露出笑容,古怪的名字,古怪的做派,瘆人的笑容。
还好,这个叫做黄豆的家伙没有戴着国王勋章。
等等!
黄豆低头恭敬立于穆天野右手侧时,他的衣领上露出七枚闪闪的金点。
“他是……金珠子。”
一名在附近小有名气的家伙忽然全身颤抖着低声自语。
金珠子,那是德克州的梦魇,萦绕在迷雾上的凶云,出道便创下巅峰神话的顶级杀手。
一月十二单,单单九星。
纵然是身受重伤,却依然是活到最后的男人。
因为所有的残存影像中留下的只有衣领上的闪闪金珠,再加上那可以看出的黑发特征,所以“金珠子”的绰号便在地下世界内不胫而走。
现在这个家伙,竟然站在了穆先生的右手侧,行弟子礼。
所以,眼前这名脸上没有留下半分岁月痕迹的夏国男人……
究竟是何等神仙!
“这三天时间,他们两个人会协助你们处理这里的事宜。”
听到那名他们眼中的天人在淡淡吩咐,一名大圈帮资深执事轻声开口问道:“穆先生,那三天后呢?”
“三天后?”
“他们会离开US联盟。”
穆天野的话,留给了众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同时,所有到场人的欲望都被调动起来。
有这名神仙一般的天人坐镇,有两名在US联盟闯下赫赫威名的顶级强者参与,这三天时间里,他们的地盘将会拓宽多少?
已经记不清这太平洋东海岸的阴霾究竟持续了多久,但是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放晴的那天!
……
繁华落幕,穆天野只身离开唐人街,脚步不停。
【紧急播报:摩西海域出现海王类巨兽,能量反应10星·烈风级,极度危险!】
而穆天野行进的方向,恰恰就是摩西海域。
“浮石,成大事者莫不经历苦难。”
“祸福相倚,今日受过的苦必将成为你明日的财富。”
还有一句话,在穆天野心底一闪而过,那是属于巅峰之上的骄傲与威严。
浮石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活得越久,就越孤独。
从某种意义讲,高浮石是穆天野修行路上极少数还能够触动他心灵深处的影子。
那代表着他身而为人的情感。
代表着突破界限之前最后的人性。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穆天野的身影于天空闪过。
在他的视界里,这个世界已然清晰的为人类指明了进化方向。
……
……
遥远的大洋彼岸,长江以南。
那座风景秀丽的尚南市,陆泽轻轻抬起了头,目光悠远。
“里在看系嘛?”
茶座对面,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的话。
“你说一个人的忍耐上限究竟会有多高?”陆泽收回落在那滚滚长江的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好兄弟。
饶是以陆泽的心境,此刻的脸颊肌肉也忍不住抽动一瞬。
梁博的脸……
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一只眼眯成了缝隙,另一只眼的眼皮高高肿起,至于腮帮子,则和被马蜂窝砸到头顶的大黄狗差不多。
这张外星人的脸孔,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说话口音也因为这被揍肿的嘴唇,变成了清奇的粤语风。
“厘定很搞。”
“偶被揍几前,一度以为偶系扛不住滴。”
梁大少曾经棱角分明的下巴,此刻圆润的和篮球别无二样。
脸蛋肿的并不均匀,一边高一边低,以至于喝水的时候都只能歪着杯口。
陆泽有种预感,如果被梁博的妈妈看到这一幕,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别想进他家的门了。
不过,最清奇的是,尽管现实已经如此困难了,梁博同学无论是吃还是喝,都没有耽搁。
他在匀速的进食。
被胖揍过的脸十分熟练的找准角度将食物吞下。
“那个,脸疼吗?”陆泽的眼角再次抽搐。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见过的修行《龙血锻体法》的人里,梁博的悲惨程度足以登顶。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有些心疼,自己离开的这十天,这厮到底经历了多少磨练。
“疼啊。”
梁博满不在乎的歪着脑袋,以负负得正的原则神奇的让自己的嘴巴处于水平线,再次将那块麦香村的山楂锅盔塞入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一天我就差点没坚持住,固哥,不、固爷,第一天就给我揍的死去活来,我那天就吃了一顿饭跟你讲,剩下两顿全吐出来了。”
吸溜~
梁博直接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咕嘟咕嘟咽了下去,舒坦的开始进攻第四波美食。
说话可以,不能耽误吃!
从坐在这开始,他的嘴巴就没停过,时间过去40分钟,梁博同学大概吃了三个成年人的饭量。
茶餐厅的二楼服务员们时不时的看来,如果不是职业操守,这些漂亮的服务员恐怕早就掏出手环拍照了。
“不过,嘿嘿。”
尽管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但梁大少的那张一言难尽的脸上堆起了灿烂的笑容,这次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细缝,就像大白馒头上划的两道细线。
梁大少的得意溢于言表。
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伸出双手搓了搓,然后根本不顾自己那高高肿起的脸蛋,直接用力搓动自己的脸皮。
那张肿脸竟生生被按下去几厘米,勉强有了正常人的轮廓,只是一块青一块紫却表明了这厮曾遭受过多么惨痛的殴打。
“雕虫小技,哈哈哈哈。”
梁博同学叉腰得意大笑,脸被揉小之后说话也正常了。
茶餐厅的服务员们看呆了,这货的心有多大!
“咳咳。”陆泽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失态,准备转移话题,问道:“你练到什么地步了?”
“马上半自动了。”
陆泽:??
但良好的养气功夫让他不至于直接表现出来,所以他眯起眼睛,看着梁博等待解释。
“哦哦,明天准备用半自动步枪扫射我了。”梁博连忙解释道。
陆泽这一刻一度怀疑把梁博交给李固训练是否正确。
梁博看到好兄弟满脸的古怪,还以为陆泽不放心自己,大度的挥挥手道:“没关系,本少爷是谁?”
“别说,当感受到那一发发子弹接二连三打在战衣上时,那过滤不掉的冲力会按摩你的肌肉,加速你的血液循环。适应以后其实还挺爽的……你干嘛这样看我?”
梁博同学生气了。
他在陆泽的眼里看到了看变态一样的眼神。
明明你才是变态好不好!
当初可特么是你跟我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
“你继续。”陆泽端正坐姿,伸手示意,他最欣赏的就是梁大少这种二哈一样的拼搏精神。
乐观是会感染人的啊!
“盾龙学院将会迎来他们的王……筠?”
梁大少一砸桌子,慷慨激昂的站起,然后在看到摇晃的波涛绽放在二楼楼梯口时,梁大少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牛仔热裤将那双大长腿以夸张的比例凸显出来。
王筠手里的绿豆冰沙雪糕一滞,下意识望来。
嗯?
“盾龙学院?”
她明明是东华军校的保送生,什么时候去了盾龙学院。
“梁博?你……哈哈哈哈,笑死姐姐我了。”
在终于辨清梁博那张猪头脸后,王筠笑的直不起腰来,一旁颇为淑女闺蜜苏燕燕也憋红了脸。
“你是被人抢劫了吗!”
“话说你能够挨着我们的陆天王,谁敢欺负你啊?”
“看这把你揍的,是不是全打脸上了哇……噗,抱歉,我实在忍不住了。”
王筠拉着苏燕燕毫不见外的坐在茶座旁,努力绷起的小脸又忍不住笑惨了。
梁博看着手里的麻香酥,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我要和你打一场!”
“你这人高马大的要打我这个弱女子,真的好意思,切。”
想起高考前的那半个月竟然被这个王八蛋打了一顿,王筠就是一肚子怒气,现在竟然还有脸再开口,怎么是打女人上瘾吗?
“你有本事和我们陆天王打啊。”王筠得意的挑了挑眉,漂亮的眼睛看向陆泽。
梁博安静了下来,默默的又啃起了麻香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梁博必定是要超神的男人。
“什么时候阿泽有这个外号了?”啃完点心,梁博眯起眼睛以睿智的目光注视王筠。
“我的天,梁大少你这半个月是不是和社会脱节了。”
“现在尚南高中,哪个不知道我们陆天王的威名,连我母后这种只对化妆品感兴趣的女人那天都突然问起我陆大帅哥是哪位。”
“你在去学校报道之前可注意一点,入学也是有考试的。”王筠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现在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已经完全是关爱智障的眼神了。
她很怕这个家伙还没到盾龙学院,人就已经被揍傻了。
梁博死死盯着王筠。
王筠的俏脸含煞,“你看哪儿呢!”
梁大少慌忙低头,“我、我看那块点心呢。”
刚刚那么一瞬间敏锐的视线下移都被发现了,这女人好强的感知。
“对了,你知道最近韵雪的消息吗?”
王筠瞪了梁博一眼之后,再看向陆泽时的则是另一种态度,那泼辣劲瞬间消失不见。
在陆泽面前,她可是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谁能想到那个支配整个尚南地下拳场的大魔王,就是眼前这云淡风轻的帅哥啊。
“怎么,她不在尚南么?”陆泽反问了一句,敏锐的切准信息点。
“没有,成绩公布之后她就说了一声要出门历练了,然后这小半个月过去连条信息都没回过,害得我天天为她担心。”
“我有事出门了一趟,也是刚刚回来,也只有十天前她发的信息。”
“呦呦呦~~”王筠嘟起嘴,用被我发现了的眼神看着陆泽,笑的像只小狐狸。
“她果然给你发信息了!”
“这不是重点吧。”
“这可以作为第二重点,等等跑题了,你为什么不担心韵雪?”
“她很厉害的啊。”陆泽认真的说道。
王筠愣住了,然后认同的点点头:“说的似乎有一定道理。”
难得气场十足的王大小姐出现呆萌的一瞬,或许是在东海见过的灰暗太多了,此刻和熟知的同龄人在一起,陆泽的心情有种难言的轻松。
“如果两位美女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些点心吧。”陆泽随手指着身边服务员端来的巨型托盘,微笑着说道。
“啊这……”
“梁博同学最近比较能吃。”
龙血锻体功,让梁大少现阶段化身成了饕餮。
“唔,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今天我们就吃大户了!”
王筠大大咧咧的性子,注定她不会和陆泽多么客气。
“对了,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话题?”
“我刚刚在问梁博同学,一个人的忍耐上限究竟有多高。”陆泽努努嘴,露出微笑。
“这家伙怎么说?”王筠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指着梁博问道。
梁博脸色一紧。
“梁同学的上限比较高,暂时还没看到。”陆泽轻咳了两声,为梁博同学做了得体的解释。
“哈,怎么可能呢。”王筠大大咧咧的一挥手,两条大白腿优美的叠向一侧。
“那你有什么高见?”梁博眯起眼睛偷偷瞥了一眼,然后看到王筠冷笑的美眸,连忙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难道不应该思考忍不住的时候吗?”
“早晚有忍不住的一天,真要说上限,那就是这个人被逼疯的时候。”王筠从她的角度说出让梁博眼前一亮的话。
“有道理。”陆泽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循循善诱的问道:“如果一个人被逼疯了,通常会做什么呢?”
王筠好奇的睁大眼睛,夸张的拍了拍胸口,“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要问这么毛骨悚然的问题好不好。”
“真要被逼疯了,那肯定就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喽,肯定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了,本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哼。”
王筠傲娇的捏起一块桃花点心,美滋滋吃起来。
陆泽抚掌而笑,“才女。”
神奇的角度,却有着最合理的解释。
“那是!”王筠略有些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高考的夏天,是最无忧无虑的夏天啊。
少男少女们并不知道,陆泽是在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
是啊。
永远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一个疯子可能做的事。
所以,无论体量底蕴,还是疯狂程度都要远超万家的高氏家族……
他们的反扑大概也要远远超越万家吧。
欲使人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陆泽的眼神淡淡,脸上挂着属于少年的微笑。
把疯子打疼,把疯子打醒。
这样才有效果,才会让人记忆深刻呢。
陆泽吹了吹茶杯里的翠绿龙井,细细的品着。
……
……
屋久岛,大川瀑布内部。
潮湿光滑的岩石洞穴中,把守的战士比以往多了小半,而且武装程度又增加了几分。
通往洞穴深处的岩石走廊里,有众多气息深厚的身影,那是穿着战斗服的高阶武者。
他们行走间偶然会有交谈,但声音都很小,似乎生怕吵到里面那位。
这时,哗啦啦的瀑布冲刷声从远处传来,两艘小型飞行舰驶入瀑布内的停机坪上。
舱门弹开,几道人影走出。
一马当先的是戴着头戴式耳麦,充满节奏摇摆走路的吕蒙。
他吹着欢快的口哨声,行走间满是轻佻,和这庄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吕蒙,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一名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短发女人冷冷的看着吕蒙,语气不善。
“柳眉,墨主他老人家又没在这里,这么死板干什么?”吕蒙吹了一声口哨,仔细打量了一下柳眉的身材,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真诚的称赞道:“你的罩杯似乎有所增加了,现在应该有B+!”
“你找死吗!”柳眉双手猛地扬起,两柄旋转至模糊的匕首刺向前方。
吕蒙伸头凑过去,两手随意一捏。
两把闪着冷光的匕刃被捏在指尖,吕蒙又探了探头,打量着柳眉光滑细腻的面部皮肤,“啧啧,女人不要生气,不然会长皱纹的,当然你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有时间我们约会啊?”
“我去向墨主汇报一声,回来再和你把手言欢。”
吕蒙笑嘻嘻的松开手指,拍了拍手散漫的向前走去。
“混蛋,不知敬畏,不讲尊卑。”柳眉目光不善的盯着吕蒙背影。
这个家伙言谈举止间,完全没有对墨主大人应有的尊敬。
而且平常做事神神秘秘,经常擅自行动。
如果说将来【窃影】出现叛徒的话,吕蒙这个家伙绝对首当其冲。
“你也不知道让着点柳眉。”
吕蒙旁边那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无奈开口,倒不是别的,实在是这厮调戏女人是出了名的浪荡,偏偏柳眉又是个较真的性子。
这两人碰到一起,吕蒙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在墨主闭关的基地里,实在有些不庄重。
“让着就没意思了,你不觉得她生气时特别好看吗?”吕蒙咧嘴,嘿嘿笑了一声。
偌大的岩石走廊里,站着不少人,但只有他一人的笑声。
越向内,越接近墨主闭关之地,气氛也变得越发庄重肃穆。
但吕蒙的笑声却将这种肃穆破坏殆尽。
看着四周投来的不善目光,吕蒙顿觉无趣,耸耸肩摆手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嘛。”
“墨主在里面闭关,吕蒙先生,请放下兵器。”看守护卫伸手将二人拦下,有些忐忑的说道。
混世魔王吕蒙的做派,谁能不清楚。
墨主可以纵容吕蒙的冒犯,但是他们这些护卫绝对不可以。
只是,吕蒙先生极大概率是不会理会他们的……
就在护卫这样想着的时候,吕蒙早已先一步将那柄长约1.5米的修长战刀扔了过来。
毫不拖泥带水。
吕蒙的眼中充满了朝圣者的虔诚,潇洒轻盈的迈过闭关界限,脚步这一刻放到最轻。
这让身形魁梧的同行者蓝泰不禁多留意了几眼,然后感慨的摇摇头。
滴答。
水珠从钟乳石尖端滴落,落在浅浅的水洼里,在这寂静的洞**形成回声。
悦耳的声浪接连逸散而出,形成优美动人的旋律。
脚下是潮湿的岩石,前方是凹凸不平的路面。
视野越来越开阔,最终当岩石连着岩石的景象戛然而止时,远处的绵延不绝和那鬼斧神工的金属壁垒浮现在视野中。
吕蒙停下脚步,注视着那道金属大门和门前的那道人影。
金属大门上繁奥的花纹对比一个月前,它们正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暗色的环境里,那巨大的金属图纹仿佛活过来一般。
“墨主大人,您最谦卑的追随者吕蒙,向您请安。”
吕蒙优雅鞠躬,声音轻柔平和,带着东方的古典礼仪之美。
墨主身侧的四双视线同时望来,四道人影表情不一,但同时表现出了对吕蒙的不喜。
【装模作样的家伙。】
这时,那道身材魁梧的男人也一同抚胸鞠躬。
“墨主。”
声音沉稳如山,干脆利落,短短两个字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蓝泰。”墨主睁开眼睛,深邃的瞳孔中露出和善。
蓝泰再次低头,宠辱不惊。
这时墨主才看向吕蒙,眼中带着笑意,“又找的什么理由,说吧。”
显然是吕蒙自作主张截下墨菲家族铁甲舰的事。
但看墨主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少的怪罪,反而一种习以为常的样子。
“墨主大人,吕蒙三番五次视规矩如儿戏。”
“这一次但凡有半点风声泄露,组织多年的伪装必将成为泡影。”
身侧四人接连有人开口,目标直指吕蒙。
但吕蒙还是那副虔诚低头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这种态度在四人眼中分明就是另一种漠视。
等到那些质疑声渐渐低下去,吕蒙才满脸笑容的抬起头,“世间最智慧的您,是我永远的明灯。”
“千岛国的猴子们成功吸引了西方世界过半目光,成为了我们绝佳的掩护,现在国际佣兵市场有一半的单子都指向那里。”
“还有,我无法坐实那样一艘无主的宝贵战舰在眼前白白经过。”
“从我看到它的那一刻起,心里便始终有道声音在告诉我……”
“它是我的!”
吕蒙慷慨激昂,眼中带着光辉,极致的偏执便是极致的自信。
这番话的内容直让另外几个家伙听得大为光火。
“吕蒙,这根本就是你的一己私欲。”冷冷的声音传来。
“当然,七月先生,我的忠诚早已献给了我们的伟大事业,我的私欲便是我对组织最纯粹的忠诚。”
吕蒙转过头,看着那名蓄着八字胡须的瘦高中年人,灿烂的微笑着。
将擅作主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又偏偏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甚至在墨主面前还始终是这样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纵观整个窃影组织,这也是独一份了。
“请墨主定夺。”七月先生看了吕蒙一眼,低头朝向墨主。
“下不为例。”
墨主随意的挥挥手。
连同七月先生在内的那四人同时怒目看向吕蒙。
如此大的过错,竟然又轻飘飘的被揭过。
如果不是跟在首领身边多年,任谁都会以为这厮怕不是墨主的私生子吧。
“您的智慧照耀我等前行道路。”
吕蒙笑嘻嘻的回应,显然听到这个结果他也是极为高兴的,这说明墨主认同了他的说法。
难道还有什么比这种钢铁信任更令人感动吗?
【小人得志。】
这便是此刻的吕蒙在四名亲信眼中的共同看法。
他们的想法甚至比柳眉更过激。
为了维护墨主的权威,为了日益壮大的组织需要,墨主身边都不需要这样一名不安好心的家伙。
“今天的人员难得都齐了。”
墨主的话瞬间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刚好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事情?
宣布?
从来字字如金的墨主,这句话可谓重磅炸弹了。
连墨主的态度都如此郑重,那接下来的内容可想而知。
吕蒙直起身子,眯着眼睛,一头不羁的黑发显得高冷优雅。
“我终于打开了这扇大门。”
墨主开口,身下那四枚棱形水晶应声破裂,化作星星点点纷飞四散。
众人同时震撼抬头。
悬于半空的墨主,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踏着这些水晶星辉缓步走下,走到那扇五十米高的巨型金属大门前,沧桑的眼中带着对浩瀚学识的敬意。
“我曾一度以为这是某位强者留下的玩笑。”
“我又曾以为这是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是源力应用的阵图,代表着这个世界未来的科技走向。”
“但是当我穷尽了174万种阵图推演之后,才终于发现……它是活的。”
墨主的声音浑厚,不紧不慢的讲述着那令人惊心动魄的过往。
特别是当最后两个字出现时,众人的身躯齐齐一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那蓝光流转之处。
【活的】!?
匪夷所思的答案。
不,这完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怎么可能是活的。
“它发现了我的窥视,它在变幻,想要躲避。”
“只是,有些壁障,一旦看穿了,就再无视而不见的理由。”
“我很敬佩这扇大门之后的智慧。”
“但也仅仅是敬佩而已。”
话音落,手按出。
淡淡的云雾在掌锋间逸散而出,而后炽烈滚动,霎时化作狰狞浓烟。
巨型金属大门上的图案真的活过来了。
那是疯狂扭曲的图腾,那是不断变换想要表达某种思想的符号,那更像是来自地狱恶魔的诅咒。
在扭曲的光影中,人们看到了一种不甘和愤怒。
“今日,你们同我一起见证历史。”
墨主回头,手掌淡然一推。
吱呀。
仿佛久叩不开的柴门,轻轻推动。
五十米高的金属巨门轰然倒下。
云霁月明。
金属大门没入纯粹的黑暗,无涟漪泛起,似从不存在。
极致的诡异之后,便是极致的凶险。
立在原地的墨主,眼中带着慷慨与激昂。
成大事者,前路莫不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