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清冷的眸子中充满刻骨的悲伤。
她不恨弃她远行的父母。
她只是单纯的认为，生而为人，应当心向朝阳。
不以他人之悲为己之喜，是为人性。
若无此。
便是极之恶。
这一刻的夏清影武力全开！
——二十四诗品·悲剑！
……
矢岛夏生这一刻终于走完最后一步，绕行成圆。
他看到了剑斩空气如电光火石的汉剑。
所以这一刻，他畅快大笑。
曾经努力装出的新月人之优雅，荡然无存。
解决了这个内心深处最大牵挂，终于可以在今后肆意而活了。
天才云集的索伦学院，在他矢岛夏生看来也不过如此！
解决面前这个如富士山雪白樱花般的女子后，她跌入深渊之时便是自己的高光之刻。
所以，备战区注视我的弱者，观众席注视我的庸者们。
遥远月球基地注视我的同窗们。
请在接下来，尽情为我欢呼吧……
剑术——竜飞剣！
一道龙吟声起。
武士刀斜掠过上空。
众人惊骇看到真的有一条白龙从云，沿着刀光斩过的痕迹显现。
剑光与刀光精准相遇。
叮的一声。
四面八斩。
高达数米的冲击波化作刀气纵横。
轰的一声撞击在场地边缘。
那看似被夏清影以【二十四诗品·悲剑】斩开的身影，徐徐消散。
“头顶！”
“竟然将防御光盾撞出了凸型。”
注视到这一幕的人险些惊骇起身。
正如场外人听不到场内人说话，场内人也听不到场外之言。
但是夏清影是达到剑心通明境界的剑术大师。
她的五感何其敏锐，在第一时间便猛地抬头，清冷的眸子里映出笑如恶魔般的矢岛夏生。
灿烂的恶魔微笑绽放。
矢岛夏生手中武士刀刹那旋转消失。
半空中，白昼里，一道弯月带着浅橙色光辉一闪而逝。
剑术——月影剣！
夏清影手中汉剑翻飞。
这一刻气势如百战老将，纤瘦身躯竟营造出千军万马之势。
【大道日丧，若为雄才。】
汉剑席卷悲风，涤荡而至。
剑、刀相交。
轰！
夏清影周身十米外的空气生生震散，分离出大片白浪。
金属地面将这份震动层层过滤，却依然消除不尽，最终传导至场外。
所有人现场观众都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好强大的力量！
人们都在为矢岛夏生和夏清影两人的实力而震撼。
然而当人们看到矢岛夏生竟然是单手持刀后，那份震撼最终转化为惊咤。
“单手……”
“那个新月人到底有多强！”
场地内正在快速交战的矢岛夏生似乎听到了场外的新生，他猛地抬头，看着夏清影。
“就用我的最弱击败你的最强吧，哈哈哈。”
他放肆而笑。
武士刀高高抛弃，反手接过，错身背刀。
这一刻。
矢岛夏生因为极快速的移动和以刀光切过空气光流引起的视觉差异，在众人眼中和直播摄像里，竟然猛地一分为三。
“天穷，暮尽，五月雨。”
古老的霓虹语悠然在他口中绽放，背在身后的手臂斩出。
观众席一片人轰然起立，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画面。
竟然……
斩出一片如彩虹般绚烂的刀海。
灿烂的白光刹那将夏清影吞噬。
叮。
火光现，冲击波一同绽放。
又挡住了么?
人群脑海里闪过疑惑。
然而所有人的视野里，一柄断剑碎片旋转飞落……
当撞击到场地边缘时。
轰！
第二道剧烈震颤以最狂猛的气势绽放。
大地隆隆。
一道白色身影笔直划过三十米，重重撞在光盾结界上。
束带断落，满头青丝垂下。
夏清影目光直直的盯着手中残剑。
她自懂事时起就与剑陪伴，无人的黑夜，孤寂的院落，清冷的山崖。
各种各样的剑陪她度过了最久的时光。
然而这十余年里，却从未有一把剑断过。
今日，矢岛夏生那一式狂暴的【五月雨剑】瞬间摧毁了她的剑意，而且摧枯拉朽般折毁了她的剑锋。
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兵器断裂于身前。
这已经不是单单一柄对战用的汉剑。
这甚至是寄托了她所有情绪的悲怆一剑。
然而伤口被人撕裂，剑锋被人折断。
她可怜而落寞的站在这里，如同被全世界抛弃。
那曾经寄托的思念，悄然远去。
剑断了，争胜的心念便也断了。
剑心通明，断剑对持剑者的创伤远远大于身体创伤。
“呀、呀……真是不过如此呢。”
看着有些失魂的夏清影，矢岛夏生有种亲手摧毁最美好事物的快感。
真的让人有些迷醉。
可是，这样的输我并不认可呢。
矢岛夏生随手将武士刀掷出。
轰！
人群不可置信的听到那声雷鸣。
这柄刀竟然瞬间进入了亚音速状态，目标直指夏清影。
裁判鬼一强行压住出手意图。
因为这一刀并非致死刀，目标是贴着夏清影的耳廓，切入身后光幕。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夏清影毫无征兆的伸出左手握住了那柄武士刀。
刀锋距离场地边缘光盾只有不到3公分距离。
滴答……
滴答……
鲜血滴落脚下。
夏清影的左手竟然生生握住了那柄武士刀。
刀刃在她白皙的掌心切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沿着刀锋流出、滴落。
她抬起了脸孔，看着对面笑如恶魔一般的矢岛夏生。
“我……输了。”
夏清影平静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一刻，她仿佛那原本即将见到光明的小女孩，再次归临黑夜。
现场哗然。
裁判鬼一眼神复杂。
夏清影的情况，学院里的高层知道。
她可以说是学院里一代强者看着长大的。
她是烈士的女儿，是国家的后代，是飓风学院秘武部队未来领军的不二人选。
这个纯澈的女孩儿不该受到如此伤害。
他们从未在夏清影口中听到认输二字。
偏偏今日……
她认输了。
她可以说是学院里一代强者看着长大的。
她是烈士的女儿，是国家的后代，是飓风学院秘武部队未来领军的不二人选。
这个纯澈的女孩儿不该受到如此伤害。
他们从未在夏清影口中听到认输二字。
偏偏今日……
她认输了。
“陆泽？”
“你要做什么！？”
飓风学院备战区，旁边已经站起迎向夏清影的丁成、卜成越、冷高义等人吃惊回望。
……
“陆泽！”
“他说……等等？”
春分科技馆，已然站起的人群猛然顿住，吃惊的望着那个陌生面孔。
唯有【甲】字社成员，苏彤、燕鱼、墨雨、墨漫一众女生震惊的掩嘴相视。
而来自214宿舍的高越和王新星两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热血瞬间充斥大脑。
两人已经激动到无以言表。
没错！
就是那个熟悉的感觉！
现在那道平静站起的身影，才是那个艳压同代，人尽失色的陆泽。
“泽哥。”
“干翻他啊！”
高越红着眼睛猛地发出嘶吼！
寂静的春分科技馆内因为这一声怒吼而尽数看来。
种种情绪不一。
嘲弄、不解、鄙视……
然而往日里最稳重的王新星这一刻却感觉到热血在沸腾。
昨夜那道直入云霄的身影与今日背影彻底重合！
他同样发出了怒吼：“陆泽，打爆他！”
突兀？
无所谓。
苏彤、燕鱼、墨漫、墨雨四女吃惊的看着这打了鸡血的两人。
“他们两个竟然这么相信陆泽……”
喃喃的自语声在双胞胎姐妹心中浮现，两双睁圆的大眼睛深处，同时闪过一种名为荣耀的东西。
墨雨的嘴角翘起。
墨漫皱了皱小鼻子，嘴角也噙起笑意。
“谁让他是我们的会长呢。”
“谁让他是在帮夏姐姐出气呢，所以……”
“陆泽加油！”
软糯甜脆的打气声在两只漫画少女口中同时绽放。
苏彤眼中浮起欣慰和感慨，她有多久没这样无忧无虑的在场边呐喊加油了？
燕鱼骄傲的昂起头，她才不会落后。
“陆泽——”
“加油！”
六人的声音成了场馆里仅有的声音。
准备走的人同时止步，以古怪的目光看着甲字社方阵。
眼中的嘲笑、讽刺、厌恶……渐渐消失。
他们转回了身子，没有坐下，齐刷刷一片人站在原位看着全息光幕。
他们想看看这个被社团几人寄予希望的男生，究竟能做出什么？
已经结束的战斗……
还会有新的转机么？
……
……
月球基地。
哄笑声肆无忌惮蔓延。
“那个飓风学院最有风度的弱者，或许是想找罗夏生签名吧？”
“粉丝吗？太有趣了。”
索伦学员们低声的交谈，他们视线里的陆泽，只不过是大浪之下的一个小丑。
……
……
“学员陆泽，你想说什么？”
裁判鬼一目光炯炯的注视过来。
牵引了全部视线的少年，究竟想做什么？
这或许是双方都想询问的问题。
陆泽的视线越过低头走回的夏清影，扫过刚刚经过激烈战斗的场地，最终落在场地正中姿态随意的矢岛夏生身上。
西瓜头少年转过头，脸上露出恶魔般灿烂的笑容。
陆泽的嘴角抿了抿，温和的声音随着向前迈出的脚步一同递出：“我是一个练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我一定要站出来，这就是我们学武术的初心。”
队友：？？
观众：？？
讲师团的成员同时一愣。
索伦学院备战区的一众参赛选手目光先是一滞，紧接着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这个夏国人是想笑死我吗？”
“盖伦，我终于发现比你还有趣的人了。”加百列扭头看着身边的红发青年。
盖伦满脸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他也很敬佩这样的回答。
因为光盾结界全部消失，所以双方的声音终于不再被隔绝。
陆泽的声音能够清晰被人们听到。
备战席的交谈同样也能被陆泽听到。
可是陆泽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非议，不紧不慢的走到场地边缘站定，目光平静，轻轻开口道：
“所以，我想请索伦学院的人再等等。”
“飓风学院陆泽，想在交流赛最后结束之际，向在场的各位……请教一二。”
说这句话时，陆泽的双手以雅痞的姿态插入裤兜，额前碎发随着逸散的气流轻轻飘动，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带着一股与此世界截然不同的安静。
依然有人在笑，更有人在放肆的笑。
只是当人们发现贵宾席的一众高层似乎并没有表态，陆泽的表情依然安静如昔后……
现场的杂音渐渐消散。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认真的？
百里长起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注视着陆泽，眼底不知在思索什么。
武文烈转过头，看着今天似乎又精神起来的冯异洛。
“冯部长？”
冯异洛垂下眼中闪过不满，他准备以妥当的方式推掉。
然而，场地中却忽然传出一道有些怪异的笑声。
“好啊，飓风学院的新生。”
本就个子矮的矢岛夏生，上身前倾伸手挡在额头，看似眺望却实际异常嚣张的姿态看着陆泽，欣然同意。
今天将夏清影从云端打入泥土，他很开心。
既然不准备掩饰了，那索性就玩开一些啦。
大家都很开心。
陆泽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
【邀约成立】！
贵宾席上，冯异洛的眼神莫名有些难看，但是极好的修养让他隐忍下来。
这个矢岛夏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代替马修出场，本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还要再次打乱计划？
然而，尽管心存怒意，冯异洛却没有展示出来。
魔童·矢岛夏生，是索伦学院真正的天才，那种惊才绝艳，纵览地、月、火三个天体都难寻比肩的天才少年。
他，是有特权的。
……
……
月球基地。
直播场馆内一片哗然。
陆泽的举动引起哄笑，矢岛夏生这次的同意却没赢来掌声，学员们只是不解，甚至表现出不满。
强者用最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弱者身上，这完全就是浪费大家的生命！
这更会冲淡刚刚获得华丽胜利的喜悦！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因为陆泽说出了那番可笑的话，矢岛夏生莫名其妙接受了邀约。
也就在此刻，双手抄着兜的陆泽已然一步跨入飓风竞技场。
嗡的一声，泡状光罩从地面升起，即将在半空闭合。
也就在这一刻，陆泽的声音在即将闭合的光罩缝隙中轻轻飘出。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喜欢顺其自然，最讨厌刻意的秀。”
陆泽抬头，看着前方站定的矢岛夏生，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他的双手，依然插在裤袋，满眼玩味。
……
矢岛夏生，左手挠了挠下巴，用最厌恶的抬头姿势看了一眼陆泽。
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扭头问道：“喂，这次加赛的规则能放开一点点么？我保证不出人命，你别插手就好。”
鬼一刚要拒绝，看到了贵宾席武文烈投来的视线，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可以。”
因为刚刚鬼一宣布了比赛结束，所以此刻的话筒是处于公开状态的。
外界可以通过他的麦克风听到场中声音。
“完美的决定。”
矢岛夏生终于正式回过头看向陆泽，啧啧感慨道：“你长得很讨厌哦。”
这句话是用新月语说的。
然而另一道新月语却从对面传来：“珍惜今天最后说话的机会吧。”
笑呵呵的陆泽说出了字正腔圆的新月语。
这直接让备战席的索伦学员们惊讶了。
随意的交谈，已经很能够说明对方的语言水平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现在月球基地如此高的地位，新月语考试是移民的必要步骤。
所以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那个飓风学员说出的话，有些格外令人反感。
索伦学院，短发少女蒙妮卡，皱眉开口：“骄傲是与实力成正比的，他让我感觉到厌烦。”
她很久没有看到有人在索伦学院这样狂傲了。
……
……
飓风学院，注视陆泽的几人只感觉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后背划过。
“他疯了吗！”
“谁给他的勇气这样说的。”
冷高义气到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这何止是将飓风学院架在火上，简直是送到了炉子里烧烤。
没人能够给他回答。
反而是沉默立在边缘的夏清影忽然抬起头。
那双清冷的目光落在陆泽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少年的眼神总是充满阳光和希望，一如昨日。
……
……
“你可以随意挑选兵器，嗯，时间很充足。”
矢岛夏生脸上露出令人心中生寒的笑容。
陆泽低头露出一个内敛的笑容，欣然点头，转身走向武器架。
只是那双插在裤袋里的手，吸引了过半数视线。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
难道准备保持这个姿势被人打残？
然后保持这个姿势被扔到生物修复舱里？
匪夷所思的想法在人们心中浮起。
陆泽不紧不慢的走到武器架旁，右手终于抽出，弹出二指轻轻在武器架边缘一按。
不见震颤。
只听到噌的一声。
剑出鞘。
一柄直剑飞至天空，旋转落下。
陆泽的右手掌心恰好翻转，剑柄落入掌心。
他转身随意走向矢岛夏生。
倒提着那柄明晃晃的长剑，直接让矢岛夏生……笑出了声。
汉直剑。
依然是汉直剑。
而且这把剑卖相还没有刚刚夏清影挑选的那把漂亮，看上去显得有些笨重，光泽也有些晦暗。
矢岛夏生笑的异常灿烂，他右脚跺地。
不远处，那柄刚刚经历战斗的武士刀，发出刀鸣之声，震至天空，划过弧线落入掌中。
矢岛夏生这次换回了众人都能听懂的夏国语：“你也想体验断剑的感觉吗？”
谁知陆泽轻轻摇了摇头，眼皮微微抬起，平静开口：“不。”
“我只是想说，断剑可以重铸，它依旧璀璨。”
“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美好，完全可以继续下去。”
“至于你……”
“不过太山微毫，青萍之末。”
“也配断我陆泽的剑？”
死寂。
场内场外，一片死寂。
人群无不张大嘴巴，目光呆滞望着那个似在天方夜谭般的男生。
矢岛夏生脸上的笑容凝固。
场边，夏清影抬起头，沉寂的瞳底深处，陡然闪过微光。
我不配？
矢岛夏生眼中闪过古怪，这一刻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注视陆泽。
原来你不止有趣啊。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我何止要断你的剑？”
这位古怪的魔童以一种神经质的眼神端详自己手中的武士刀。
“可惜这里只是赛场……”
话说半句，意犹未尽。
然后意思却让听者莫名心中发寒。
这里只是赛场，言外之意若不是赛场，那就绝不只是斩断你的剑了。
原本因为陆泽出场有些不满的索伦学员们听到这里，这才感觉学院的威风被重新拾回。
对嘛，这才是索伦学院应有的霸气。
至于威胁？
没错，威胁你又怎样？
备战席，那些重新坐下的队员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嗤笑。
盖伦撩了一下自己的红发悠然说道：“我发现罗夏生似乎并不讨厌。”
“矢岛夏生，他自己说的，有着霓虹血统的武士，难怪可以看到这么迷人绚烂的剑道。”加百列高傲的扬起下巴，动作优雅而帅气。
周围发出一片善意的笑声。
反观飓风学院一方，表情却并不轻松。
他们的凝重来源于萧阳和夏清影这两位武力天花板的惨败。
至于对陆泽的了解……
仅仅来源于近几日的论坛。
说句更直接的话，把陆泽比作网红也不为过。
……
矢岛夏生打了个哈欠，手中武士刀围绕指尖旋了一圈，最终随着他竖起一根食指。
那柄略带弧形的武士刀竖直的落定于指尖。
矢岛夏生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指尖顶着一柄没有落下的武士刀，其中轻蔑不言而喻。
当他抬起眼皮的时候，盯着对面的陆泽，嘴角忽然咧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那是令人心悸的笑容。
食指弯曲，轻轻一顶。
武士刀离开手指微微弹起。
人群的视线自然随着刀锋升起，当达到最高处时再随之一同下落。
“嘘……你听。”
罗夏生那根食指抵在唇前，摆出一个安静认真聆听的姿态。
刀锋恰好自眼前落下，罗夏生那根食指似慢实快的向前一按。
指尖——
猛然荡出直径超过1米的冲击波。
自由落体的武士刀霎时化作一道极速旋转的刀轮，消失眼前。
呼啸的音浪与灿烂的白光一同绽放。
天然理心流——剑术·【车轮剣】！
进攻，在平静如唠家常一般的气氛里，终以魔童矢岛夏生这霸道一指展开。
这是震撼人心的一刀。
当刀轮切割空气，扭曲气浪如同海水被分割开来的画面呈现在眼前时，人们看的头皮发麻又如痴如醉。
这是极致力量与极致技巧的完美表现。
而且人们更清晰的看出，罗夏生在上一场对决夏清影的战斗中，根本没有用全力！
甚至，分明就是在玩耍！
“古剑寒黯黯……”
一声轻轻的自吟带着悠然的古韵，突破刀轮扭曲声浪的封锁，清晰的出现在人们耳畔。
嗯？
这是……
当游离的视线落在陆泽身上时，人们的心脏狠狠一跳。
陆泽没有抬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那顷刻间即将斩到头顶的刀轮，他仅仅是单手持着那柄汉直剑，斜竖在面前，轻轻吹了一口气。
口中气流拂过无刃之锋。
嗡~
注视场中的观众心中闪过古怪。
刚刚一瞬，他们是听到了剑吟声？
陆泽额前碎发被那终临头顶的刀轮气浪吹起，他的视线随着轻轻托起的剑锋一同抬起，只是方向却看着侧方。
“铸来几千秋。”
陆泽轻轻补上五言诗词。
就在人群发出惊呼的一瞬，他淡定的微微侧首，左手依旧插在裤兜，右手握着那柄轻斜，剑脊正居眼前。
刀轮经过，贴着另一侧的剑脊磨过，带着呼啸而至的气势……擦身而过。
炽烈的火星如长龙刹那浮现。
轰！
身后，一道巨响。
矢岛夏生这一式【车轮剣】撞击到场地边缘，去势不减，旋转升空。
然而人群的注意力却全不在此。
人们脑海中闪过的只是那从始至终都不成抬起眼皮看对手一眼的少年。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陆泽刚刚口中说的是这句诗吧！”
而且，当观者脑海里闪过陆泽的身影时，竟自然而然的一同闪过陆泽低声轻吟的两句诗。
这两句诗连在一起的时候，众人恍惚听到耳畔有洪钟大吕。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当音律散去时，人们脑海中再次闪过的是那一抹白光。
白光？
是魔童罗夏生弹出那一招刀轮？
不！
是陆泽身前绽放的那条炽烈火龙之后的白光。
“看！”
这时有人惊呼，人群视线一同落在场地中央。
陆泽抬起头，擎起手中那柄汉直剑，微微拧转。
一面光洁如镜，一面黝黑晦暗。
所以，刚刚……
无数人脸上浮起呆滞。
陆泽是在磨剑？
而看陆泽的表情，似乎还比较满意这次磨剑的效果？
那这就不是巧合了。
如果不是巧合……
我的天！
当推理自然而然流转到这一层的时候，所有人额头刹那浮起细密汗珠。
这何止是细思恐极。
……
……
矢岛夏生脚下荡出大片气雾，整个人笔直弹到半空。
以近似新月人进攻模型·战斧式攻击的方式直直抵达光罩上，脚下一蹬，与弹回的【车轮剣】笔直相遇。
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在，只是有些寒冷。
自己的惊艳一击竟然被对方做了磨刀石。
这与他设想的剧本不太一样。
性格本就古怪暴虐的他，心底有恶龙悄然苏醒。
伸手，正面插入高速旋转的刀轮。
幻影消失。
矢岛夏生精准握住刀柄，淡漠的眼神深处有信息流闪过。
【1号战斗芯片，启动。】
身为承载三枚7代芯片的天才少年。
矢岛夏生的芯片和别人截然不同，他破天荒的将芯片功能单一化。
譬如现在启动的1号战斗芯片。
就是——【全感倍增】！
以翻了整整三倍五感的超频状态，实现极致的技巧。
然而，这一刻，他心中猛然闪过一道不妙的感觉。
毫无征兆，极度突兀！
黑眼圈，西瓜头，阴狠的眼神里闪过的是荒谬。
他矢岛夏生怎么会生出这种危险的感觉？
简直是天大的笑——
嗡！
一声龙鸣。
矢岛夏生猛地抬头！
……
此刻，场外一片寂静。
或许是陆泽从一开始的镇定就吸引住了他们，又或许是陆泽从一开始就始终面对着观众和机位。
所以场外人比场内人更清晰看到陆泽这一刻的举动。
“长剑当明。”
四字轻吐，陆泽抄在裤兜里的左手终于抽出，不过只做了一件最简单的事情。
剑立眼前，左手食指、中指反叩，落在那光洁如镜的一面。
嗡——
于是，场内场外，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龙鸣。
那柄训练用的汉直剑展现出惊人的韧性，竟在陆泽的两指弹击下实现一个夸张的弧度。
剑身弯曲一瞬，猛地绷直。
剑背黝黑晦暗一面。
那些铁色如粘稠的阴影，终于无法附着寒冰，于此刻尽数脱离。
于是人们看到了陆泽左手两指轻弹，看到了汉直剑弯曲复又绷直的过程，更看到了那整柄剑荡出的音波。
肉眼可见的声浪以剑形，带龙吟，瞬间临空，与刚刚接住武士刀的矢岛夏生相撞。
人们看到了魔幻的一幕。
剑形不是以刺的形式，而是以印的形式直接正面抵达，在矢岛夏生身前撞出凹陷。
而后，这凹陷持续不过一瞬。
轰！
气雾爆散。
嗯？
“什么！”
“什么——”
“不可能！”
这一刻，索伦学院备战区，那些令人仰望的月球天才们，尽数站起。
因为，陆泽那道随意弹出的剑形音浪，竟在刹那撞碎矢岛夏生的身前压缩空气。
而半空招式已老的矢岛夏生，则被这剑形气浪径直砸中，轰然倒飞而出。
“哦我的上帝……”
加百列吃惊的眨了眨眼，下意识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架。
遥远的月球基地。
原本是一片欢乐海洋的直播馆内，此刻落针可闻。
谁能想象300人狂欢的场馆，竟然在一秒之内陷入绝对的安静。
备战席。
百里长起的眼中闪过璀璨，饶是以他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要起身叫一声好。
就连今日显得格外沉寂的冯异洛，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泽。
仅凭两指轻弹，陆泽便在交手的第二式彻底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绝对焦点。
视线聚集在陆泽身上。
忽的——
一抹银光绽放，竟有些刺眼。
当陆泽手中长剑横起时，人群呆若木鸡。
先前对陆泽不满的冷高义等人，此刻只感觉一层鸡皮疙瘩浮遍全身。
银光飒飒。
那柄原本黑不溜秋的汉直剑，竟彻底焕发新生，正反两面，皆光洁如镜！
陆泽静静打量着剑身映出的自己，眼神挪开，以一种超脱于世界的平淡看向半空，看向那被剑气轰飞的矢岛夏生。
“你见过最无敌的剑么？”
陆泽如同一名多年老友在安静询问，不带一丝烟火气。
当然没有回应。
陆泽其实也没有给对方留出回应的时间，因为他直接自语接过了上一句轻询。
“如果过去没有见过，那从现在开始，请认真记住我手中这柄剑的样子。”
陆泽淡淡开口，左手负后，右手提剑，一步跨出。
犹如石子落入安静的深潭。
波纹轻轻荡起。
回声却如巨雷撕破所有平静。
轻轻的风旋儿自陆泽脚边升起，缓缓上升，愈来愈庞大。
第一步，风起。
陆泽眼中无悲无喜，手腕轻旋。
长剑无锋，却带着比这世间任何锋芒都要灿烂的光华。
第二步，云从。
细细的水雾突兀浮于陆泽周身。
这幅景象，带给众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陆泽没有看半空之中已经调好身位的矢岛夏生，也没有看即将反击而至的那一式【燕斜剣】。
一步一句，两步一诗。
“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云起之时，陆泽手中彻底变换模样的汉直剑，整支剑身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
抬起的脚步落下。
陆泽垂着的右手扬起。
众人的心脏狠狠一跳！
甚至头发都险些倒竖而起。
因为，这一刻——
那极其坚硬的合金地面，竟然出现了一圈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凹陷。
而陆泽倒提长剑，登云追月之势直上天空。
凌冽的风将陆泽额前碎发尽数吹开。
忠实的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刻少年那冷峻的眼神，棱角分明的侧脸。
何其淡漠而又何其自信。
那惊鸿之影带起的是夏国千年文明，厚重积蕴近乎实质从残影中流淌而出。
——唐剑·古势！
浅白剑光直斩十丈，自地面起，自天空掠出月痕。
剑光之末扫中已经完成背刀势的矢岛夏生。
无飓风起。
无声浪激荡。
人们只看到一片纷纷扬扬的金属白浪自矢岛夏生身后刮过。
而矢岛夏生本人，则如同一枚棒球被轰然击飞。
天空如同云霁月明。
白浪散尽。
陆泽单手提剑，轻飘飘负手而落。
只身携剑，光阴逆旅，片尘不染。
那份超然，彻底震撼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们。
原本眼睛暗淡的夏清影，不知何时已然目光璀璨，直直看着陆泽背影。
同样的诗品剑。
同样的汉直剑。
陆泽在以这样的方式，于最不经意间为她拼起了手中那柄断剑。
【你见过最无敌的剑么？】
这句话回荡在耳畔。
人们这时候才恍惚反应过来。
陆泽说出的这句话，是何等的自信！
“我……竟然看错人了？”
矢岛夏生古怪的腔调在竞技场另一侧响起。
他摇摇晃晃站起。
眼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暴虐。
从头到尾，两人只进行了三个回合。
这三个回合，第一式磨刀，陆泽毫发无伤的避开了他的进攻。
而后便是简单的弹剑和毫无烟火气息的一式扫剑。
然后，他手中的武士刀就这样崩散了。
一地稀烂！
叮。
陆泽长剑点地，不紧不慢的向前一步步走去。
他的话依旧是那份波澜不惊，或者说从昨日到今日，从场外到场内，语气声调都不曾有丁点变化。
“那边的刀还有很多，你可以尽情挑选。”
毫无波动的语气，让矢岛夏生的眼球隐隐发红。
这是在刺激他！
“我、不需要！”
矢岛夏生的喉咙中发出了这一声古怪扭曲的声音。
第二、第三战斗芯片——百分百激活！
“不要？那就滚吧。”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一道银线细细浮现，切过二十米纵深。
一连串的残影刹那归一。
咚——
沉重的闷响之后是悠扬的回声。
不得不说，矢岛夏生的头是真的铁。
人们甚至都看到了矢岛夏生的脑袋都震出了虚影，但是硬是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把这份震荡抗了下来。
地上，陆泽将汉直剑翻转，剑尖抵地，漠然看着远处噗通一声落在地面的西瓜头。
矢岛夏生单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他摸了摸鼻孔，伸手一看。
满手鲜血。
温热和腥味，让他的思绪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这是……
自己的血？
偌大的飓风竞技场里，矢岛夏生抬头看着头顶，洒下的阳光让他的瞳孔下意识缩小。
原来自己也会流血？
想到这里，脑仁深处一阵阵的抽痛。
显然是刚刚以头顶撞击万度防御光罩的后遗症出现了。
矢岛夏生摇了摇脑袋，以期将这份晕眩感甩掉。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给己方阵营带来了何等巨大的影响。
【罗夏生被打晕了？】
盖伦脸上的表情凝固。
加百列原本迷人的笑容彻底消散。
马修看着场中两人，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陆泽那携山河寂灭之势攻出的三招。
陆泽收发自如的动作，不曾出现半分改变的面部表情，都表明了纵然威力如此巨大的出招，仍有余力。
刚刚一瞬间，马修瞳孔深处辅助分析芯片闪出的数值，已然突破7000。
远远超越了之前交流赛最后一战的5000之数！
这……
是何其恐怖的数字！
这个数字怎么可能是这个年龄的地球人能够拥有的。
大学一年级的观摩者，拥有超过7000的战斗力！
这种概念彻底颠覆了马修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遥远的月球基地，300名索伦精英注视着光幕里那张被放大数倍的年轻脸孔。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有平静。
陆泽淡淡开口：“拾起你的骄傲，走过来。”
矢岛夏生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扬起的脑袋低下，以那双满是邪异的眼睛盯着陆泽。
“你以为……”矢岛夏生开口了，然而他刚刚说出三个字就被一句毫无感情的话截断。
“我有让你说话？”陆泽冷冽霸道的话从正前方传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那瞬间撞穿数十米空气的钢铁之躯。
啪！
被磨至银光闪亮的汉直剑，宽厚的剑身径直拍在矢岛夏生的右脸，不知是陆泽的力量过大，还是矢岛夏生的脸皮太厚，以至于这柄长剑都被生生抽出一个弧度。
镜头完美的捕捉到这一幕。
人们甚至清晰看到两颗从矢岛夏生嘴巴里飞出的带血牙齿。
对矢岛夏生而言，自己那三个字刚刚脱口，后续的话还在喉咙里，大脑就被重锤似的一剑彻底抽懵。
咯吱。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颈椎不堪重负的挤压声。
眼前视野急速后掠。
咚！
又是一声巨响。
矢岛夏生横着撞到场地边缘后，如被一条破沙袋啪叽摔落。
场地边缘，马修的心脏剧烈跳动。
矢岛夏生对自己说的话仍然回荡在耳畔。
【三枚七阶芯片、解锁二重基因限制……】
这震住了自己的话语，在这名飓风交流团新生的手里，显得分文不值。
那柄抽在矢岛夏生脸上的剑，甚至带走了先前索伦学院赢来的所有骄傲。
“还能爬起来么？”
陆泽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这一刻已然成为场中唯一瞩目的焦点，更没有在意众人各异的想法。
长剑旋成剑花，重新抵地。
陆泽不会想到他随意单手拄剑的动作会被列作飓风学院2073年十大最帅姿势之首。
“爬不起来，那就认输。”
“爬的起来……那就打到你爬不起来为止。”
陆泽嘴角微微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现场哗然！
竟说出如此直接威胁的话。
没有任何优雅的粉饰。
撕去假装文明的面纱，陆泽的话深深刺痛了索伦学员们骄傲的内心。
“呵……”矢岛夏生吐出一道炽热的空气，眼底深处出现片刻的茫然。
这一刻他体内代表基因限制的那道开关，悄然解开。
束而不散的气流如一道利箭。
矢岛夏生解开了第一重基因限制！
他全身的细胞在特殊的生物电刺激下，进入了一种极度兴奋的活跃状态。
嘴角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场地边缘的马修抱臂而立，心中了然，这才是新月人正确的战斗方式。
可很快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这一刻，矢岛夏生眼中的茫然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漠。
两颗眼球上，密布血丝。
肉眼可见的蠕动在矢岛夏生身躯上出现。
这是……
马修感觉到后背发寒。
矢岛夏生连解两重基因限制？
没有任何过渡的强开两重基因限制！
这已经超出了马修对基因限制的认知。
纵然是基因优化的躯体，也难以承受毫无过渡的细胞超过载。
矢岛夏生竟以这样粗暴的方式直接买入第二重基因世界。
咯吱、咯吱。
一道道骨骼扭曲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矢岛夏生原本有些歪的脸颊自行矫正，嘴角伤口彻底愈合，下巴上的深深血痕以加快数十倍的速度结痂、脱落。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飓风学院讲师团，此刻也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细胞愈合速度？”
“数十倍于常人的愈合速度。”
咚、咚。
沉闷的心脏跳动声通过裁判鬼一的话筒清晰传出。
矢岛夏生的身高没有变化，但是银灰色高领校服下的身躯，却似乎被悄然膨胀的身躯填满了。
他还是很多人眼中的小矮子。
不过现在，更像一个钢铁小矮子。
“我不会给你开口认输的机会。”
矢岛夏生说话了，人们惊讶发现连声线都出现了变化。
更加邪异的语调，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加倍的暴虐。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时。
矢岛夏生的身影一同消散。
【人呢？】
【好快的速度！】
明明前一秒还是重伤垂死的状态，下一秒就瞬间从实现脱离。
这极度的反差带给人极度的不适和强烈的震撼。
——轰！
就在众人想法刚刚于脑海浮现时，一片垂直大地的白浪，如瀑布砸于岩石般崩散。
“陆泽的身影……也散了？！”
这时随着一人惊呼出声，众人这才惊觉陆泽原本单手拄剑的身影竟随着矢岛夏生弥散的身形，一同消失。
不！
陆泽并没有移开。
而是因为极快的动作，在众人视网膜上形成了近乎幻灯片播放的效果。
陆泽依旧站在原地。
消散的只是陆泽拄剑的那个身影片段。
重新凝实的是——
单手扬起的汉直剑。
剑脊之背，抵着的是一枚拳头。
那枚拳头背后，是骤然浮现半空的矢岛夏生。
……
这极致速度与力量形成的定格画面，让人头皮毛孔尽数展开。
更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尾椎骨直入后脑。
因为两人之间的战斗，从现在起，彻底标志着进入更高层次。
速度突然暴增数倍、身体可以自行痊愈的矢岛夏生。
躲闪速度同样提升一倍的陆泽。
两人以清晰的节点为所有观者上演了什么才是真正强者级别的对战。
嗯，这本该是正常延续下去的想法。
可惜，就在众人脑海里刚刚闪过如此想法时。
突兀的两字轻轻响起。
“就这？”
陆泽歪过头，看着穿空而至，临于头顶的矢岛夏生，淡淡开口。
如果用天气来形容现在场内众人的心情。
就像水桶粗的雷电，直接从头劈到脚。
场内每个人都没落下。
那是连灵魂都震麻的感觉。
【就这？】
这是人类能说的话？
偏偏陆泽说了，还是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这样说了。
“这不够吗！”矢岛夏生脸上带着笑，语言却是生冷，说的是最字正腔圆的夏国语。
这一刻他化拳为掌，猛地握向剑锋。
凭借解开二重基因限制的身躯，他完全可以在这一瞬将陆泽的长剑捏碎。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就先用你的第一句断言来打你的脸吧。
“呵。”
陆泽只回应了一字，手腕轻轻一荡。
这一瞬，众人恍惚看到诗中剑仙在世。
银光飒沓，一抹寒星涤荡，极为精巧的在矢岛夏生握紧拳头的瞬间猛然拖曳而出。
陆泽左手负后，右手平伸，剑锋如手臂延展，横于身侧。
扑空的矢岛夏生同样横在半空，却与陆泽的长剑形成了巧合的平行之势。
矢岛夏生身下，并不宽裕的空间里，独成一方天地。
陆泽手腕微微压下。
众人恍惚看到一片银月辉光洒落大地。
陆泽手腕轻轻上挑。
那片洒落人间的月辉之中，刹那有数十流星升起，璀璨到让天空为之变色。
甩剑、回弹、临身。
逆势升空的数十流星与矢岛夏生身躯瞬息相交。
所有光华消失。
所有璀璨不见。
嗯？
嗞啦——
砰砰砰砰！
裂帛声响，如破阵曲先行。
随后鼓点密如骤雨。
矢岛夏生后背衣衫彻底炸裂，数十气浪毫无征兆的炸向天空。
矢岛夏生再度升空！
这一刻，陆泽眼中尽是冷漠。
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剑气长。
白月光。
负手腾身，一剑。
我让你们一只手……
一起上如何？
少年温和而笑，说出的话却如冷风过境。
被点名的众人甚至仿佛听到空气冻结的声音。
就连往日最狂的盖伦，现在有心开口，却悲哀的发现无从说起。
狠话？
没人是傻子，也都清楚的看到了罗夏生伤口自愈的一幕。
什么状态下才会进行超速愈合？
解开第二重基因限制的情况下！
对他们而言……
这似乎是五年以后才适合讨论的话题。
而且，盖伦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最为苦涩的应该是马修才对吧。
罗夏生抢了他的首发压轴位，凭借夸张的个人能力出尽风头。
可现在罗夏生被眼前这位一言不合给干掉，马修等于一拳未出，一字未发，便已是惨败。
这样看来，马修岂不是比自己还惨的多。
盖伦的瞳孔中闪过茫然，貌似自己分析的还挺对？
所以，现在最惨的队长都还没说话，自己就更不应该说话了。
想到这里，盖伦下意识瞄了一眼马修。
银灰色制服，银色的短发，修长的身躯。
马修还是那个姿态仪表无可挑剔的首席。
只是，马首席的眼底深处却闪过苦涩。
刚刚一瞬，特别是陆泽剑起如耀星升空的一幕，在他的眼中转化成了一串数字。
恒定的8000数字。
从出剑起便直接锁在了这个数字。
0，直接跳到8000，持续了7秒后，再次回归0。
0——8000——0！
这个不正常的数字波动，一度让他以为芯片的战斗扫描功能坏掉。
可芯片并没有错误警告。
所以，尽管看着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还有……陆泽是单手剑。
左手唯一一次出手，便是起手弹剑“除锈”的那个瞬间。
过于相信数字，过于崇拜科技，其后果就是更容易被数据所影响。
马修没有说话。
旁边的克莱门特却忍不住了。
他有些失望的转过头。
难道骄傲的索伦学院只能顺风而战？
哪怕一个表态也行，对心存期待的他都是一种慰藉。
可惜并没有。
他最后从马修的眼神里读出了抱歉。
理智的马修不会将学院最后的体面押注在这里。
克莱门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跨出，看着目光依旧波澜不惊的陆泽，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让指挥官和构装机师下场和你肉搏？不得不说，这倒是个斩首行动的绝佳方法。”
平淡中带着幽默，瞬间将陆泽施加的强大威压冲散大半。
那些经历军团指挥战和构装机甲战斗的学员们脸上表情终于被触动。
刚刚竟被对手引入了思维误区。
克莱门特说的没有错。
下场面对面的战斗，这与自己等人所学领域并不相符。
可是，说出那一番话的陆泽又怎会让他们失望！
以“不败之将神”“界限先知”威名寰宇的陆泽，说话又怎么可能出现如此低级的纰漏。
陆泽轻轻摇了摇头。
索伦学院备战区成员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们的理解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偏差。”
“我的意思是，就以今天的交流内容为限，在你们最擅长的领域……”
陆泽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温醇的嗓音似春风拂面。
“一起上就好。”
安静。
诡异的安静。
克莱门特愣在当场。
就连存在感最低的信息神童李默林，这一刻都抬头直直看向陆泽。
偌大的飓风竞技场内，这一瞬落针可闻。
嘶！
观众席的程子诚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抓住蒋璐月的藕臂。
“我二弟竟然恐怖至此。”
蒋璐月抿着嘴，脸上又羞又怒，狠狠的盯着程子诚。
可惜后者的脸皮何止城墙厚。
……
克莱门特看着陆泽，仿佛看到一个疯子。
可是这一刻陆泽释放出的巨大自信，竟让他心中出现了剧烈动摇。
所有人都被刺激到了，可所有人，却都没有替学院应下的勇气。
对比起陆泽那在大厦将倾之时那只身逆旅的淡然，他们的眼界心胸与担当，与陆泽的差距，就是飓风竞技场从穹顶到地面的距离。
加百列脸上的迷人笑容消失不见，如果仔细盯着他看，就能发现原来微笑天使加百列还有如此冷漠的一面，原来加百列面无表情时的气质一点也不优雅，带着让人敬而远之的阴鸷。
最终，索伦学院备战区15人，依旧无人开口。
“没有吗？”陆泽环视四周，了然似的点点头，“好。”
而后，陆泽转身看向始终居于原位的裁判鬼一，微微躬身。
“那就到这里吧。”
出乎意料，陆泽竟然轻飘飘选择揭过此事。
鬼一注视着陆泽，发现对方眼中一片清明。
他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场中众人：“观摩者战斗结束，今日交流正式结束。”
请教一二，这是陆泽入场时定下的基调。
鬼一自陆泽开口时便敏锐捕捉到其中细节。
所以这场请教只是请教，不必谈及胜负。
然而，这唯一一场没有宣布胜负的战斗，却直接将索伦学院从云端打入泥里。
听到裁判的宣布，虽然索伦学院的参赛成员脸色依然不善，但是心中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刚他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就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发现陆泽站在原地并没有回身的意图。
嗯？
“对了。”
少年轻声的低语随着笑容再度浮起。
所有刚刚松了一口气低下脑袋的人们同时惊讶抬头。
并没有结束？！
马修嘴唇抿起，眼中毫无表情的望来。
他身旁的加百列、盖伦、胡顿、克莱门特等人，眼中带着深深的戒备。
“既然是交流赛，自然是有来有往，那一些没有说完的话最好还是说完。”
陆泽的气质和谈吐，总会让人下意识选择安静聆听。
“我姓陆，单名一个泽字，泽被万物的泽。”
阳光安静的洒下，将少年的轮廓勾勒的分明。
人群注视着少年，他全身披满金色的阳光，笑容温和。
人们不会忘记这一天，这名叫做陆泽的少年在飓风竞技场里，在千百道视线中说出的那番话。
犹如一柄撕裂长空而至的巨剑，带着霸道无双之姿，永远的立在飓风门前。
“飓风学院，【甲】字社长。”
“希望贵学院在未来十年，有人能够看到我的背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相信我，一定是你们毕生骄傲。”
最温和的话语，似洪钟大吕，响彻四方。
又似梵音仙律，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至此，陆泽终于转身，走回席位。
一众队友，此刻全用看鬼神一般的目光注视陆泽，心潮澎湃有，心怀愧疚有，但更多的是与君为伍的荣耀。
跨入备战区，陆泽双手托起那柄银光洒洒如秋水的汉直剑，轻轻递到夏清影面前。
清冷动人的女孩抬起头，长而乌黑的发丝自额前垂落。
那双眸子，注视陆泽。
“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值得珍惜。”
“学姐的剑舞，赏心悦目。”
陆泽温醇的嗓音浮现。
夏清影伸出双手。
那柄“重铸”的汉直剑被轻轻置于掌心。
虽此剑非彼剑。
但是这柄“重铸”的断剑，却是真正一柄新生之剑。
夏清影在接过这柄并不名贵，甚至材质只是寻常的长剑后，却犹如手捧珍宝。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的执念，竟已于不知之刻悄然消失。
不敢正视的过往，就在那里，安安静静。
没什么不能正视。
夏清影的嘴角抿了抿，又微微翘了翘。
可以看出这个动作有些生硬，但是对于看到者来说却是何等的震撼。
甚至可以说呆滞。
原来夏清影，竟然也会笑？
没错，那个看上去异常生硬死板的细微表情，恰是夏清影身上绝不可能出现的笑。
……
春分科技馆。
苏彤目光如水温柔。
这个小学弟，真的很有男子汉气概呢。
她是女生，性格很温吞的女生。
她接触到不是那些打打杀杀，争强好胜。
她只是单纯的希望身边的人都越来越好。
现在，夏清影从心底阴霾中走出，这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还有……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苏彤笑盈盈的起身。
她知道，从今天起，诞生即荣耀的【甲】字社，才真正被刻于飓风历史的丰碑上！
有的忙喽。
“不愧是我燕鱼看上的男生，这才是男人，我喜欢。”
燕鱼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的说道。
她身后的墨漫撇着嘴，趁燕鱼没有回头连着做了好几个鬼脸。
【不害臊！】
心念相通的伴生超能，让墨雨无言的翻了翻白眼。
好吧，其实她也感觉燕鱼有些不害羞。
太不含蓄了！
T恤上的小海豚有些气鼓鼓的。
……
……
月球基地。
有的忙喽。
“不愧是我燕鱼看上的男生，这才是男人，我喜欢。”
燕鱼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的说道。
她身后的墨漫撇着嘴，趁燕鱼没有回头连着做了好几个鬼脸。
【不害臊！】
心念相通的伴生超能，让墨雨无言的翻了翻白眼。
好吧，其实她也感觉燕鱼有些不害羞。
太不含蓄了！
T恤上的小海豚有些气鼓鼓的。
……
……
月球基地。
“我在学院任教十二年，却获得了迄今为止最大的耻辱，我的学生们，在那个骄傲的夏国少年面前在哭泣。”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握紧了手里的十字架。
“真的、不敢相信……”亦有人喃喃自语，这次的交流赛规格与激烈程度已经远远超越想象的极限。
年长的教授、讲师们有心想要挽回颜面。
可是他们忽然悲哀的发现，那名叫做陆泽的飓风学员除了骄傲到让人倍感不适之外，真的无懈可击。
越是高阶的武者就越能看出，陆泽那在五合之内KO罗夏生的招式究竟是何等精妙！
几名索伦学院的教授讲师们对视一眼，听到后方越来越强的鼻息声。
这些索伦学院的老人们失望的摇了摇头，表情萧索的走开。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
“未来十年，来自地球东方的魔咒将会如同阴云萦绕在学院上空。”
低声的自语随着讲师团的离去渐渐消散。
这些老讲师们说的没错，可惜骄傲的索伦学员们却无人在意。
这种尚未走出学院便已经看到毕生仰望同龄者的阴影，支配他们的意志又何止十年！
……
……
“陆泽。”冷高义满脸羞愧的看向这名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学弟。
看了一眼那边被人像抬死狗般抬走的罗夏生，冷高义发现自己先前对陆泽的冷嘲热讽是何等丢人。
难怪从始至终陆泽都是那样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
“……刚刚，对不起。”终于冷高义低下头脸色通红的道歉。
“从被人误解到消除误解，从来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陆泽笑眯眯的摆摆手，表现得毫不在意。
这时众人才忽然发现之前他们是不是忽视陆泽太久，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认真思索陆泽说过的话，从来没有认真的去观察少年的眼界。
在他们眼中，此刻的陆泽依旧是那么随意，只是目光却是异常的深邃。
或许从一开始，整个战局便全都盘活在陆泽的心中？
备战席的几人看着陆泽欲言又止。
他们或许想说的是如果陆泽早点上场……
可他们想了想，发现陆泽这样的出场是最好的。
最在意的输赢，变成了无关胜负。
“我们学院输了。”陆泽忽然开口。
众人一愣，脸色全都有些黯淡。
这块遮羞布终于被陆泽撕扯下来，他们无言反驳。
“微观级别的战斗，对自身消耗的计算，对对手消耗的计算，对后续攻击的计算……输的很彻底。”
陆泽似乎没有看到这些人羞愧的脸色，而是平淡的讲述道。
有了前一场战斗做铺垫，陆泽说话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会被仔细听进心里。
“这些应该输么？”陆泽反问一句，然后自言自语道：“该输。”
卜成越等人的脸颊肌肉狠狠抽动，却保持住了耐心没有抬头反驳。
“因为这是时代背景与科技水平的硬性差距，是现在的你们无法弥补的。”然而陆泽却话锋一转，没有卜成越等人想象中的趁势追击，而是为他们列出了一个理由。
“如果你们某些人只是把我的出场当做作秀，那或许就是真正的毫无意义。”
陆泽走向场外，顺手拎起那个放于座椅上的空罐，只有平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只是希望更多人能够心平气和的去思考这场战斗。”
“所以，从另一种角度看，我们没有输。”
陆泽止步，微微侧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们的未来，没有输掉。”
毫无起伏的话语如鼓声擂动，震撼人们心间。
陆泽收回视线，单手负后，安静离开。
今日，还有一事。
一件关于昨日之战的最困惑之事，背后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存疑之处依然在，但是却能感觉到有一线曙光。
既然暂时无法锁定曙光位置，那就不妨把看到的一切重新复原吧。
陆泽眼神沉稳，目光深处有智慧的光芒闪动。
画面从昨夜抵达生物试验室开始，逐帧重放。
截止时间点，现在。
范围——
索伦学院全员！
……
……
飓风竞技场的现场散去。
春分科技馆，大部分人也起身兴奋的散去。
今日之战，特别是最后一场不计入比分的战斗，一扫所有阴霾。
这个叫做陆泽的新生实在太强了！
然而五大社团的人离场一半时，忽然发现还有零星几个人目光呆滞的坐在原位。
五大社团的成员皱起眉头，因为这些留坐在原位的人，似乎都是新生。
“怎么还不走？”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同时拍了拍那名新生的肩膀。
然而那名被拍了肩膀的新生却猛地抬头，满脸的惊骇！
似乎刚从战况中惊醒。
“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名新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直接把旁边的老生听懵了。
什么真假？
“没错，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另一名坐在隔壁排的男生也激动站起，双拳紧握。
他们那种兴奋，和其余观看者的看到最后陆泽获胜的兴奋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恍然大悟后的兴奋，似乎印证了之前的某些东西。
这时，高越和王新星两人眼中闪烁着光芒，悄然站起。
“只要我在，就不会输。”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旁边席位呆滞的两人猛地一个激灵，相望过来。
就是这句话！
他们想起了陆泽在新生誓师大会上说的那番疯狂的话。
明明本该遗忘的话语，此刻却一字不落的重新印于脑海。
【所以，未来四年，你们可以放下所有关于荣誉与胜负的顾虑去修行。】
【这就是我身为飓风学院首席，给你们的承诺。】
仿佛电流滚过身躯。
“陆泽说的每一句话，都一点点变成了现实。”
高越喃喃开口。
墨雨、墨漫两女同时抬头，忽闪的大眼睛中泛着如星辰般的光泽。
当初把陆泽当做笑话来看的燕鱼，此刻陷入了沉默。
看着眼前景象，联想昨晚光景，最终脑海里清晰回荡陆泽那一日的简短讲话。
之前说出的第一句话，已经实现。
如今反过来看第二句，她忽然发现，陆泽竟是给了本届新生何等强大的承诺！
再看第三句话……
燕鱼终于注意到其中最关键的敏感点！
“我身为……【飓风学院首席】……”
【飓风学院首席】！
这便是陆泽当初很认真的发言，却被大家当成笑话最先遗忘的内容。
原来从那时起，陆泽就直白的告诉了大家。
【我是本校首席，可不是什么本届首席，也不是本分院首席……】
燕鱼低下头，出身燕都贵胄的骄傲，自小便是天资聪颖傲视同辈的骄傲，今天被陆泽击的粉碎。
可是，莫名的。
燕鱼摸了摸自己的白皙脸蛋儿，那带着异域风情的美丽眸子中，带着疑惑。
她为什么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尊心被打击到的失落。
反而有些莫名的开心。
是的呢。
燕鱼眨了眨眼睛，发现身边的苏彤在笑盈盈的注视自己。
“你在思索什么？”苏彤的声音柔和。
燕鱼脸颊微红，一向性子直爽的她有些扭捏，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落落大方。
“我忽然感觉当初没羞没臊的要求入团，竟成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燕鱼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眼睛弯弯。
“还有啊，我们的社长真的好强呢。”
“所以，这四年我决定粉他了！”
燕鱼说完之后舒展双臂，满脸的欢喜。
“我就不陪你了。”
苏彤笑着摇摇头，她同样心情愉悦。
“所以，甲字社的小伙伴们，我们是不是该去迎接一下会长了？”
众人对视，异口同声说道：“一起去！”
小小的队伍里，一片欢声笑语。
刚刚的交流赛，他们或许没有学长学姐们看的专业，但是他们能够肯定一件事。
那就是飓风学院的气势没有输！
飓风学院的意志没有输！
对于希望无限的他们来说，这些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丢掉，就不是真正的输！
……
……
“请各位同仁留步。”
冯异洛站在新月舰船的舷梯旁，转身道谢。
百里长起止步，武文烈、叶若生等人随着止步。
飓风学院的一众高层，此刻呈现出的精神状态，远胜过往。
交流赛的输赢，在陆泽出现之后便彻底不重要。
“不知道冯部长下一站是哪里？”百里长起眼含关怀的问道。
这话一出口，顿时飓风学院的诸多干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合着人还没走，您就开始鞭尸了？
百里校长，您竟然是这样迫不及待的人吗？
虽然我们也很想这样……
众人想着，将视线投到冯异洛脸上。
结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
冯异洛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真的难看，不单是表情，还有气色。
这直接让武文烈看的眼含敬佩，以崇拜的目光看了一眼百里长起的侧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百里长起起点就是校长了。
单凭这种读书人的坏，他武文烈这辈子拍马都追不上。
“下一站，应该会去看看大鹰帝国看看，不过更多的可能是先返回索伦学院处理一下事务。”冯异洛表情难看，但语气还能保持平静，其专业素质可见一斑。
“今日的交流赛很是愉快，希望你我两校友谊长存，以后这样的交流可以多多举办一些。”
百里长起说到动情处，甚至直接握住了冯异洛的双手。
冯异洛动作不可谓不快，下意识就准备躲开。
然而百里长起的双手一个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攥住，用力摇晃。
于是，众人眼中的冯异洛部长脸色更灰败了。
【虾仁猪心啊！】
武文烈已经快无力吐槽了，他只庆幸这种级别的老油条和自己是一伙的。
“一定，时候不早，我等就先离去了。”
冯异洛费了好大力气从百里长起的双手中挣脱出来，说了一句之后急匆匆转身登船。
“随时恭候光临。再来啊！”百里长起挥挥手，目光诚恳，声音清朗。
“再来啊！”身后一众高层眼看自家老大都开口了，哪有不附和的道理。
于是，新月舰下方，响起一片热烈诚恳的下次邀请声。
舰船上，刚刚登临甲板的索伦学院交流生们，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如果可能，他们宁愿时间截止昨日，带着一个0：5的战绩回去也比这个现在的10:5强百倍！
“罗夏生醒了吗？”冯异洛走到舷梯最高处时，低声问了一句马修。
“没有，医疗队说伤势比较重，苏醒时间大概最少需要2小时。”马修平静回复。
“我知道了。”
冯异洛点点头，转身看着下方飓风学院众高层，挥了挥手。
其流逸散，新月舰升空。
索伦学院的交流团走的很安静，也很匆忙。
最自诩优雅的他们，此刻在礼节上却被飓风学院比了下去。
飞机都已经升至百米天空，地上的百里长起等人还在挥手目送。
那个画面通过光学观测系统，实时显示在舰舱的大屏幕上。
灰头土脸的加百列、盖伦等人看的眼睛通红。
“虚情假意！”
“马修你为什么不上去挫败那个陆泽。”盖伦忽然有些恼怒的回头，冲着边缘的马修吼道。
马修目光毫无波动，看了盖伦一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指挥系代表人物，在被瞒在鼓里的情况下看穿冯异洛些许布局的克莱门特，在旁边幽幽开口：“你是想要我们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扯掉么？”
“你——”盖伦呆了呆，瞬间泄了气，“……说什么。”
“我一直在思索如果和他对决指挥模拟战的结果如何。”克莱门特自语了一句，摇摇头，有些失望的走到沙发区，独自选了一个单人沙发陷入其中。
“可是，我却发现我没有一战的勇气。”
就在盖伦想要骂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时，克莱门特抬起脑袋看着头顶天花板。
“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今天的战斗传出，索伦学院的星球排名恐怕要下降。”
“这才是对士气的毁灭打击啊。”
月球三大学院，综合实力优异的【索伦学院】，尖端群体最强的【宙斯学院】，还有偏科极为严重、看似低调却为月球七大军团支撑起半壁江山的【磐石军事学院】。
马修目光投去，打量着加百列。
加百列并没有避讳什么，看着马修，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
“我需要向你汇报么？”马修语气淡淡。
而加百列并没有任何失望，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他说道：“的确没有这样的必要性，不过我很为你担心，罗夏生恐怕很快要接替你的位置了。”
马修皱起眉头，瞳中有一抹寒芒闪过。
随后他眼皮低垂，随手从书架上抄起一本书，坐到前面的沙发里慢条斯理的阅读起来。
加百列看到马修没有和自己反驳，顿时觉得心情有些不错，他认为自己似乎猜到了事情真相。
加百列没有看到，人群后方的克莱门特在低头沉思。
克莱门特从参加这场被设计好的比赛时期，心底深处就隐隐有着抵触。
缜密的思维让他瞬间发现加百列无意中说到却又为之忽略的细节。
马修看似没有给出回答，实际已经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回答。
通过飞船启动后的时间来看，前后一共91秒时间。
舰队是并行起飞的状态，保留着磁力对接通道。
从第二舰休息区到第一舰舰长室的距离约是205.3米。
马修返回时的脚步频率没有变化，以恒定速度计算，他的脚程每秒1.9米……
分析已经无比接近真相。
克莱门特抬头看了一眼马修，安静看书的马修很有着符合月球精英的气质和修养。
真相……
【马修恐怕根本没有见到冯异洛！】
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
克莱门特将目光投到舷窗外。
此刻的飞船已经升至高空，窗外一片雾气茫茫。
他仰靠在走廊边缘，闭上眼睛。
无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竟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冲突。
【我更希望是错觉。】
【那个家伙的眼神格外清澈。】
【陆泽……要不要尝试接触一下呢？】
克莱门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这是疯了吗，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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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这个想法压下，可有时候想法一旦滋生，便再也遏制不住。
无关立场，无关推理，只是一个看似荒谬的直觉，却让克莱门特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
身边重新恢复了先前讨论的气氛。
马修一贯的冷漠，成功让他躲开嘈杂。
刚刚加百列的提问很好。
他却无法回答。
因为冯异洛部长拒绝他登船，只用了一句“商议学院机密事宜”便将自己打发回来了。
所以，仔细算来，从离开飓风学院的竞技场起，自己就再没有和冯先生有过近距离接触。
不过，马修和克莱门特的区别是，他作为【环形山】组织的一员，要额外接受一条理念的洗脑。
组织成员要能够忍受独自站在环形山坑底的孤寂。
所以，马修的思索也仅截止于此。
……
冯异洛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让某些学员升起异常心思。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这些事情。
紧闭的舰长室内，此刻——空无一人！
如果马修见到恐怕也会吃惊。
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一个角落，让这间空旷的房间显得还有些阴森。
那高大的合金座椅上，此刻空空如也。
座椅扶手旁的细细蓝色呼吸灯，忽明忽暗。
沙……
沙沙……
滴滴……
如果有高阶武者能够站在舰长室内，又能听到那些冥冥中传来的些许异常声音。
……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冯异洛松开手掌，掌心中满是殷红的鲜血。
他身躯轻轻颤抖，面色竟然灰败的可怕。
原本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银灰色短发，此刻也失去了那月球人独有的光泽，变得更像年老之后的花白。
谁都不知道，与舰长室一墙之隔，竟然还有一间密室。
马修多次前往舰长室拜访冯异洛，却从不知道还有密室的存在。
很显然，正如隐藏了矢岛夏生的信息，冯异洛从未真正相信过马修。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你的DNA链条正在断裂，进入不可逆的崩坏时期。”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冯异洛颤抖着用左手擦掉右手的鲜血，抬头看去，脸上想要挤出一个原本优雅的笑容。
可是现在的状况，却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生硬。
“冯异洛，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没什么好惋惜的。”那名穿着白色实验服，佩戴护目镜的瘦高男人皱了皱眉。
他有些不理解此刻冯异洛的衰败，面对冯异洛这名地位极高的索伦学院部长，言语间竟毫无客气：“冯异洛，任何时候，你都要在意这个身份的形象，优秀的基因在任何阶段都不应该留下污点。”
不留情面的点评！
冯异洛这三个字，在他口中似乎只是一个代号。
最诡异的是，冯异洛本人并不觉得不妥。
冯异洛抬起头，看着自己原本光滑的手背，此刻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溃烂。
那种从体内开始的崩解，让拥有9星战王实力的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的确是无力回天。
纵然是新月人，也没有解决克隆体寿命的科技啊。
冯异洛眼球有些灰暗。
所有的“冯异洛”们呈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最无懈可击的形象。
作为其中一环节的他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那些“冯异洛”们在完成阶段任务后，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莫名的对世界产生一些留恋。
地位？
权力？
金钱？
这些寻常人梦寐以求，纵然是在月球内也被无数精英趋之若鹜的东西，对他而言却并不重要。
他作为“冯异洛”的现阶段个体，留恋的只是作为一名人类正常呼吸的感觉。
可惜，因为突然的情况，一切都变了。
一次性的克隆体还在……
本体却消亡了。
这还真是个黑色笑话啊。
冯异洛惨笑着。
现在的他并没有以往见到白色实验服男人的沉稳。
冯异洛展现出来太多对个体的思考了。
正常来讲，这种型号的克隆体是要尽快回笼的。
所以那名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眉头拧紧后又松开，眼底深处一片淡漠。
“实验体，你的表现让我有些意外，我会让你走得轻松一些。”
放下手中的尖嘴剪，这名白大褂男人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在气雾除菌箱内消了消毒，而后径直向冯异洛走来。
“再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冯异洛似乎很清楚这名瘦高男子走来的目的，他脸上依旧挂着对世界的绝望。
他的眼神没有面对武文烈、百里长起时的深邃、自信、优雅。
有的只是一种最单纯的绝望。
白服男人止步，冷漠的俯视冯异洛：“你实在是一件失败品，彻底污染了我这一系列杰出作品的连贯性。”
冯异洛的眼神有些木然。
滴答。
他眼皮微微抬了抬，看到自己的手背，那些溃烂的伤口还在进一步扩大，眼下正如同融化蜡油一般，开始皮肤组织带着血肉脱落。
冯异洛靠坐在墙壁边缘，以一种平淡到非人类的眼神看着这一切，就好像这些事情根本与自己无关。
“或许，我并不算失败品，雷诺先生。因为我对生的渴望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代。”
冯异洛仰起头，看着瘦高的雷诺先生，笑了笑。
因为牵动肌肉，所以他的脸上啪叽掉下来一块皮肤组织，剥离后的鲜红显得尤为瘆人。
雷诺不为所动，眼前的情况，其实每隔几代就会出现。
每个克隆体都是以为自是同类产品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其实，每个都没什么两样，唯独眼前这个“冯异洛”表现的更惨一些。
所以，或许应该叫最失败的产品。
所以雷诺眼底深处浮起一丝讥讽。
“你一定在笑我的天方夜谭。”
冯异洛的右眼已经开始出现浑浊，但是他脸上却破天荒的绽放出的笑容。
“可是你也一定不知道，每一代冯异洛其实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本日记从头看起，一定比你的实验记录要精彩万倍，那真正是一个克隆体思维进化的过程。”
冯异洛的话让原本淡漠的雷诺眼神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看到雷诺色变，冯异洛的肩膀微微颤动，不是恐惧而是在笑。
只是因为气息过于萎靡，笑的有些气若游丝，有些悲壮。
“第一代克隆体是伟大的，因为他激活了这个本体的性格片段，而且成功将这个DNA基因保留下来。”
“本来，这个日记还将继续书写……可是，要在我的手上作出终章了。”
说到这里，冯异洛已经连挺直脖子都做不到了，他无力的靠在墙壁上，任由内脏在自行消融。
【味觉和嗅觉已经被剥离，生存的时间大概还有十多秒吧。】
冯异洛“诞生”起便是9星强者，对时间估计精准的可怕。
这一刻雷诺猛地将口罩撤下，露出一张满是青色胡茬的中年脸孔。
他的眼神有些疯狂，带着震怒，带着歇斯底里。
“日记在哪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诺不喜欢自己作品跟自己打哑谜的态度。
“日记……此刻大概已经自毁了吧……”冯异洛咳着血，说出一句让雷诺彻底狂暴的话。
“我想说什么……”
冯异洛的双目已经都变得浑浊，现在视觉已经离他而去。
他似乎在努力思考。
因为大脑终于开始消融。
雷诺变得无比急躁，想要将冯异洛抓起，可是他又不敢冒然伸手。
眼下的冯异洛已经进入细胞解体的最后一刻，自己如过轻轻一推，恐怕下一秒冯异洛就会哗啦一声铺满地面。
“我想说……我是最后一代克隆体，我才是最聪明的冯异洛……嘿。”冯异洛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沫。
“因为……本体已经死在了昨晚。”
冯异洛眼中闪过回光返照似的神色，不知道哪里冒出力气让他说出最为清晰，情绪表达也最为直接的话。
“你一定很生气吧，我故意没有事先告诉你。”
冯异洛嘴角咧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
雷诺周身空气都在激荡，他猛地一拳打出，却在冯异洛面前10公分处骤停。
然而，那拳头带起的风不轻不重的拍打到冯异洛的脸上。
啪……
哗啦……
冯异洛脸上带着绝望后又有些许满足的笑容，彻底崩解，化作一地生物组织。
雷诺呆呆的单膝跪在原地。
噗通一声。
他双膝跪地，直接跪在了血泊里，双手撑住地面。
稀稠的血液中映出自己那张茫然的脸。
谁可以告诉他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暴食】死了？
真正意义上触及人类永生秘密，彻底超越人类生物本质层次的耀月士、七宗罪之一……【暴食】。
就这么死掉了？
还是昨天？
昨天自己在干什么？
好像在正常的做实验，记录数据……下午的时候还泡了两杯咖啡，欣赏着那株沙植旱叶草的自然增殖过程。
这样闲暇的时间里，【暴食】就这么死了？
这个足以惊动整个组织的消息，偏偏自己成了这飞船上最后一个知道的。
雷诺遍体生寒。
一切都源于自己的自负，还有这该死的克隆体！
没错——
雷诺的眼神变得极度扭曲。
这个该死的克隆体“冯异洛”，明知道这个消息对整个摩多组织的重要性，却选择了和今日的身躯一同溃烂消亡。
那该死的日记！
该死的自主意识！
雷诺仰起头愤怒的大声吼叫。
他抓狂的在这间密室内四处走动。
冯异洛的自作主张，彻底断送了摩多组织在索伦学院的布局。
现在这艘飞船正在驶向月球。
冯异洛或许在最后的时刻，还是想回到自己诞生之地——月球。
可惜，DNA链断裂的后果实在太可怕，强悍如他也撑不到抵达月球的那一刻。
而且因为这个举动，冯异洛还给雷诺出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
那就是新月舰抵达索伦学院后……
冯异洛消失该如何解释！
雷诺双拳握的紧紧，如果可能，他甚至直接想将这半艘舰船都锤烂。
可是，他不能！
甚至连这密室里的生物培植资料都不敢碰碎。
他眼神疯狂的回过头，看着最里侧的综合培植舱。
没有【暴食】本体注入生的气息。
所有的克隆体都只能是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