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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txt下载

    讲一讲殆火吧。

    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做电影方面的工作,自己也很喜欢。

    梦想是当个导演,将自己的想法,用声音,用画面,去讲故事,让别人也看到。

    十六岁的时候去美国上高中,考虑一下未来嘛。

    一开始还挺好,住家是教堂的工作人员,每周日都会去教堂,虽然没信仰,但跑前跑后事情没少做,今年疫情时候的捐款大概也是受了这些经历影响。

    那时候和坤坤一样是美国校队,虽然学校也就三百人不到,还得算上小学生,不过我是真的强→_→

    好景不长,圣诞节出去旅游了一圈,脸书上遇到个憨憨骗子,我觉得蛮有意思,就截图给住家看,住家以为我参与其中,学校又是个教会学校,怎么说呢,啊,圣洁的眼中容不得沙子,中介这边怎么说也不定用,得,转校。

    后来去的是个男校,也还好,主要是我gpa高,不过这时候开始,本来就有点内向的我不太爱和别人沟通了,球也不打,整天就是上课,下课,写作业看书,然后闷头打打游戏。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半个学期的时候,大学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成绩都还不错,之前的课外活动也算丰富,感觉还行,准备去usc面试,当时的住家就是usc的财务,我还经常去玩。

    可惜出了点事,啥事就不细说了,嘛,虽然皮肤比较白,但我是黄种人,我为我是炎黄子孙骄傲。

    总之,出了这事我也懒得再bb,学校和中介说就半年毕业了,我脾气比较冲,那时候也小,不太考虑后果,都两次误会了我也不想第三次,不爽,拜拜,直接买机票回国了。

    回国之后我就懵了,我特么高中没毕业啊??

    当时我妈是说去英国继续读,反正成绩材料都是硬的,去哪儿都行,一开始我同意了,后来没一个月,我又撤材料了,还是念头不通达,于是就开始了码字生涯。

    其实也没差吧,从导演变成了扑街写手,声音画面是没了,好在还有文字,可以把故事写下来。

    扑街,扑街,还是扑街。

    中途我妈让我自考,至少混个大专文凭,我不去,和我妈吵了几架,那玩意儿没用,我也接受不了,还不如不要,那时候还是扑街,我就跟我妈说我能月入一万,比大专文凭强得多。

    继续扑街,扑街有多难呢?大概就是写了两百万字一个同行都不认识这样子,开新书找过了一堆py,最后没几个搭理小扑街,有的答应了结果没给,小扑街没人权。

    新书扑街,原因的话写在上架感言里了。

    再后来,爷爷去世了,在icu里住了一个月,身上全插着管子,切了气管,所以最后也没能说一句话。

    小时候爸妈都忙,我和爷爷的感情最深,回国之后没敢跟爷爷说原因,也没说是在码字,觉得没脸见人,去看爷爷的次数也很少,爷爷以为我在上学,还一直说好,当时年纪太小了,就不应该出去。

    之后就写出了这本昏君,上架的时候月入两万多,比我跟我妈说得多。

    我写的东西有人看了,我的故事有人喜欢了,也不用什么难以启齿了,我终于写出来了,但这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也没机会跟爷爷说。

    今天哔哔这么多,是因为心态有点崩了。

    本章说发不了,总觉得缺了很多互动,有点被冷落的感觉。

    前天我的码字软件崩溃了,稿子没事,五十万的各种资料没了,包括我到处找查摘录下来的冷门资料,昏君带点历史,这些资料少不了。

    同样是前天,我的运营官不打黑工了,说要退圈,下了所有运营官的职务溜了,群也退了,我寻思退圈总还是朋友吧,今早才给整回来。

    类似的事昏君上架的时候也有过,是一个很扶持我的书单主,讨论过很多资料,到现在都还是这本书最大的书单,当时写到剧情他觉得不满意,说人只能当老天爸爸的儿子,我不乐意,不改文,他退群,行吧,三观不合就不合,连朋友都不是了,删好友删的贼果断。

    今天群里两个管理员要我下了他们的管理,一个是要学习,一个是工作忙。

    俩管理其实都不熟,去学习的那个是个妹子,平时只签到续火不水群,不过我记得她是别人安利来的,还没看书就打赏了五块钱,去工作的是个船员,话也不多,就是入群的早,跟书跟的很早。

    但是不熟我也都放在心上,记忆力还行,基本记得群里每个人,记得大部分的互动,也记得粉丝榜,还记得有哪些人大额打赏之后粉丝值就不动,追着追着就弃书了.....

    说实在话,回国之后我基本和社会脱节,不太出门,没有社交,没有朋友,常用联系人为零,签合同的时候紧急联系人都只能想到我爸妈,我很珍惜现在认识的人,每一次qq提示音都让我心惊胆战好半天,就怕哪个人走掉了。

    都说殆火龙王殆火水群,人需要交流沟通,除了群里我没有任何对外沟通的渠道,我也怕本来就没什么人活跃的群凉了。

    最后说点什么,一直在降的稿费就不提了,我不爱看后台,写书主要也是为了讲故事表达自己的想法,当然,赚的越多越好,出国这几年的钱算是白花了,这么算我还欠着我爸妈一百万,我还打算上岛当岛民,不赚个千八百万下半辈子生活都成问题。

    总之难过的事越来越多,从月初开始,开书以来头一次掉收藏,一掉就止不住,感觉被好多人抛弃了,订阅还能不看,假装没掉,收藏只要更新就能看到,伤不起啊.....

    发个单章宣泄一下,这是个欢乐沙雕的故事,不能有太多负面情绪。

    最近是很怠惰,有些分心,情绪问题有点卡文,可我很会讲故事的,希望你们能把昏君的故事听完,我没有社交,读者就是一切了,一个都别走,好吗?



    姚齐一路跑到了黎郡郡治黎城。

    来之前,他是万念俱灰的,可到了这黎城,他竟发现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侯家收留了他,他现在住的院子,甚至比朝歌大上一些,虽说黎城的地价不能和朝歌相比,但实属阔气,雕梁画栋应有尽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不只如此,在黎城当贵族,不用担惊受怕,刑罚也不算严,日子竟过的十分平静。

    而且有钱赚。

    姚齐是姚家负责圈地的,自然也负责着羊毛衣工坊。

    他懂得辨认羊的好坏,知道什么样的羊,产出毛适合做毛衣。

    最适合剃羊毛做毛衣的,就是羌羊。

    顾名思义,是羌人放牧的羊,由野盘羊驯化来,而这野盘羊在后世一般被认为是绵羊的先祖。

    在野盘羊身上有两种类型的毛,一种是粗毛,和人类头发的粗细差不多;另一种是绒毛,贴着皮肤生长。

    绒毛专门用于冬季保暖,所以每年入春后,羊身上的绒毛就会脱落,新的绒毛会在入秋后重新生长出来。

    所谓羌因羊起,羌人对野羊进行了驯化,形成了羌羊,羌羊所产的羊毛已不再区分粗毛、绒毛,而且,还不会脱毛,会一直保持生长。

    可以说,羌羊羊毛粗细刚好,产量也高,这样的羊毛,最适合捻成毛线,织成毛衣,最适合大量生产羊毛衣。

    然而放牧羌羊不是什么简单事,由于大规模养羊去年才刚刚兴起,不仅种羊少,大商境内适合的草场也不多。

    可这些问题在黎郡,全都不是问题。

    黎郡北邻羌人,西邻西戎,是边地,也是最容易获得羌羊种羊的地方,就连适合的草场也有不少。

    而且以俄何、烧戈两人为首的羌人残部,也因为朝歌久久没有拿出对付伯邑考的方法,而在黎郡的庇护中。

    见过了哪吒与韦护的能耐,只有姜文焕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丝安全感。

    因而,黎郡的贵族全都暴富。

    不仅手底下有的是羌羊,还有羌人帮助放牧,这些走投无路的羌人要求极低,尤其好养活,随便给点粮食,他们便帮忙放牧。

    一件件的羊毛衣无异于山海般的财富。

    同样的牧场,同样甚至更少的投入,产出的羊毛衣却比北地的工坊不知多了多少。

    姚齐只是将纺织羊毛衣的方法作为护身之资交于了侯延,侯家就迅速累积起了可观财富,无论是百姓还是贵族,都需要大量羊毛衣。

    往来的商队只用一车车的拉走毛衣,就能带回大量的财物,便是不轻易交易的粮食,也能换来巨额数量。

    姚齐十分感慨,要是在黎郡的是姚家而不是侯家,该多好啊!

    .........

    侯延正在院子里翘着腿,喝着小酒。

    府上正在重新装饰修葺。

    自家老宅已有三十年,对贵族来说,已经是年久失修。

    以前,他舍不得修,修葺府邸的耗费不少,侯家虽然是大贵族,但黎地没什么产出,家大业大的,维持日常开销就差不多了。

    可现在不同了,羊毛衣的盈利是在太高了。

    哪怕现在规模还没有彻底展开,只在整个黎郡中售卖,也足以赚的盆满钵满,不比某些小诸侯要差。

    就连侯延自己的车驾,也全都换新,一律用上等木料,金丝玉雕,少一点,都会觉得家里钱实在太多了,会花不出去。

    不仅如此,还有高大的羌人在身边侍候着,只是用来放牧剪毛,还不够,还可以雇佣来当做下人。

    别家贵族的下人都是普通人,我们侯家下人,可都是羌人,一说出去,逼格面子都有了。

    侯延在院子里打盹儿,这日子太美好了,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一切应有尽有。

    他想到了自己的奏疏,如果所料不错,纣王必然会稍作让步,施行恩威并施之策,在贵族“租赁”土地一事上,再放宽一二.....

    得益者绝对是自己!单单是这羊毛生意,就足以保得侯家百年之业!

    侯延也听北方的贵族朋友说了,现在北方那儿,对羊毛衣的需求巨大。

    别的侯延不敢说,但说到羊毛,他们这里的羌羊最优良!

    也只有羌人与西戎养的羊才有可能比得过他们,可那都是异族,谁敢去和异族贸易?

    这也就是说,当前大商质量最好的毛衣,全都掌握在侯家手中,而且因为有落荒而逃的羌人残部,侯家所掌握的技术,也是最好的!

    质量好,成本低,谁都知道,这是在捡钱啊!

    侯延已经开始琢磨起黎郡还有那些土地适合放牧,等朝廷的政策宽松下来后,该怎么把那些土地据为己有,为此他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但这都是值得的,钱,全是钱,肉眼可见的利益!

    就在此时,一个宽胸膛,大膀子,四肢健硕,脖子粗壮的男人来到了院子里。

    小眼睛,扁鼻梁,胡须稀疏,看起来很是疲惫,不过这也无法掩饰他身上壮硕的肌肉,显然武力不俗。

    侯延眯眼,微微抬头,这人是原本是羌人中地位只在羌王之下的勇士,俄何。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还不是得求自己劝说姜文焕出兵反攻羌人?

    据说这俄何、烧戈两人,带着羌人残部一路东躲西逃,先是求黄飞虎出兵,又是求苏全忠出兵,两人的奏疏都上报到了朝廷,朝廷却留中不发,纣王显然不想要在这时候攻打羌人。

    可惜这两人还抱着复仇的心思,哪怕在黎郡略微安定下来了,依然不断请求姜文焕出兵。

    侯延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禁感慨,异族就是如此的愚笨,大商大军正在南征,哪来的兵马替羌人复仇?

    就算有兵马,粮草也不够啊!

    贵族田赋能在朝歌收缴,下到了这黎郡可就收不了多少咯!

    姜文焕打仗可以,难道还能看清他们这些贵族联手做的假账吗?给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黎郡粮草供应不足,就代表着没有后勤,姜文焕就算想出兵,也没办法!

    侯延甚至有些得意,看那纣王不断打压贵族,又有什么用?

    到最后不还得受他们这些贵族掣肘吗?

    两人相谈几句,侯延便嗤之以鼻的让俄何退下,不就是来了个钦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按照李燧的要求,侯延和其他各家贵族一齐来拜谒。

    所有人都看不上李燧,区区一个破落贵族,走了大运背答案成了科举状元,能有什么能力?

    除了年轻,还是年轻,虽然有钦使之名,也定要灰溜溜离去。

    侯延和郡守府中的官吏相互见礼,彼此抱拳,虽然不在意李燧,但他觉得李燧此行,定是因为纣王想要安抚上述痛陈利害的自己,特意来说几句好话师恩,因而也没有板着脸,面上显露着老江湖般的假笑。

    众人进去,一一落座,李燧便徐步出来了。

    李燧有些紧张,在座的全是大贵族,他只是个破落贵族,不过身上钦使与大理寺丞的身份,容不得他弱气半分。

    李燧在心底给自己鼓着劲儿,落座之后,便道:“黎城地处边境,与羌、戎为邻,却没有战乱,民生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必然是诸位协力的功劳。”

    先礼后兵,李燧还是懂的,一开始就撕破脸,谁都不好做。

    “哪有,哪有,都是姜郡守的功劳啊!不仅打退了戎狄,便是当年羌人南下的时候,也被姜郡守一人一刀吓走,如果不是姜郡守,羌人少不了像劫掠西岐一样劫掠黎城一番!”

    贵族老爷们纷纷应付着,表面上一派祥和。

    侯延更是笑道:“就连那些羌人残部,也是因为感念姜郡守的武艺,才来了黎城投靠,姜郡守就如同朝歌皇宫里的擎天柱一样,他擎着整个黎郡的天啊!”

    李燧摇头,这群贵族就会把姜文焕放在前面,除了吹捧之词还是吹捧之词,没什么营养。

    都不提正事,随意扯了些家长里短暖了气氛,李燧才道:“姜郡守便是一人一马也足以保得黎郡周全,这自是不用分说,本官来此,却不是为了姜郡守。”

    李燧的意思很明显,贵族老爷们显得有些尴尬,他们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进入主题。

    吃拿卡要不好吗?正事之前先胡吃海喝玩乐十天半个月多爽?你好我好大家好,其他事稍微配合一下,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

    侯延和其他贵族老爷们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心中的不满。

    不过李燧都明说了,他们自然也得回应。

    侯延道:“不知钦使此来,所求何事?”

    这时候,他虽然心有不满,却仍是自信,李燧来黎郡,也就是做些面子工作,然后替纣王施恩,所以他用上了“求”,毕竟是纣王施恩他们,求着他们息怒。

    “侯延...”李燧顿了顿,侯延皱起眉头,这一番直呼其名让他很不爽。

    李燧接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新法已经定下贵族之罪,人证物证确凿,何来刑罚过严、有违人道一说?”

    侯延被这一问给问懵了,这怎么不按套路?

    上来就是一番质问?

    恩威并施呢?真不怕把人逼急了?

    场面一时冷到了极点。

    李燧也僵在了原地,他有一点...手足无措。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

    纣王没交代啊!

    哦对,有问罪这一项,可纣王说的是任由他掌控是否问罪,那么现在...应不应该问罪呢?侯延到底....有没有罪呢?

    李燧脑子里一个又一个问题,但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随即应变能力,实在不足。

    忽然,他看见了姚齐。

    这人面孔看得有几分眼熟。

    李燧一指姚齐:“你是何人?与姚全有何关系?”

    躲在角落的姚齐发现钦使将目光对象了自己,心中凉了半截。

    侯延也是看向了姚齐,姚齐本来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但他寻思李燧是来施恩的,姚齐如果在的话,能在李燧走后立即开始接下来的租赁土地、羊毛工坊事业,节约许多时间,快上一天,就多能多赚许多。

    “正...正是家兄....”

    姚齐诚实答道,李燧已经盯上自己,显然跑不脱。

    李燧道:“你兄长喊着冤枉,在圜土中自尽了。”

    “自...自尽了....”姚齐心中咯噔一下,他和兄长一起负责姚家的圈地,当时严打的时候他跑了,兄长没跑掉。

    李燧有些惊喜,当日他去圜土中调查冤情,虽然没查出什么毛病,但发现了不少漏网之鱼,这姚齐就是其中之一。

    想将姚齐送入圜土很简单,便是现在,也能直接拿人。

    这不就有了下一步该做的事情了吗?不管黎郡贵族如何表态,先来一手杀鸡儆猴,表明朝廷的态度!

    姚齐飞速思考着,他看出了李燧的想法,自己万里迢迢跑到黎城来,生活好不容易滋润起来了,不能就这么被抓啊!

    “你.....”

    李燧指向姚齐,正要出口,姚齐便如口若悬河道:“钦使的来意我知道了!”

    李燧:“???”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纣王的诏令实在有点...模糊。

    “租赁土地,确实是做错了。”

    这一句话,李燧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侯延确实皱起了眉头,姚齐在这时候反水了?就为了保命?问题是你现在跪舔也没用啊!

    “我们完全找错了方向,租赁土地确实能放牧更多的羊,得到更多的羊毛衣,但却还不够。”

    “嗯?”

    姚齐指向西北方,道:“羌羊身上的毛,最适合编制羊毛衣,哪里的羌羊最多?”

    “自然是羌人手中的羌羊最多!”

    “而且羌人不懂得织造羊毛衣,每年定有不少剃下来的羊毛存货,这都是织造羊毛衣的材料啊!”

    “就算圈地养羊,等到那些羊长出毛,等到成规模养殖,又需要多久呢?”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那为什么不直接从羌人手中抢呢?”

    “伯邑考继任羌王,羌人必将与西岐同流合污,反我大商,实乃我心腹之患,陛下若想要天下安定,必然要对羌人出手!”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陛下令钦使前来,定是为了这等大动作啊!”

    姚齐汗流浃背,他在赌。

    赌一个牵制住李燧,让李燧将注意力放在他处的机会。

    没有什么是比征讨羌人更大的事,只要黎郡开始征讨羌人,李燧无暇顾及,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他在黎城这些天,深知郡守姜文焕和羌人残部都想攻打伯邑考,这些人是可能支持他的。

    唯一麻烦的,是朝廷兵马、粮草不足,而这些东西,黎郡的贵族可以提供。

    例如侯延所在的侯家,他们有私兵,也有钱财,更是通过先前的羊毛衣贸易,赚取了不少粮草。

    如果这些贵族愿意提供兵马、粮草,就只缺朝廷的调令了。

    而李燧正好就是这调令,姚齐虽然不知道纣王吩咐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李燧在黎郡有着相当大的自主权。

    (本章完)



    贵族们还在思考利弊,乍听之下,攻打羌人确实是更有利一些,只是之前一直将目光放在大商境内,没有考虑到放养羌羊更多的羌人。

    沉默不语的姜文焕却是眼前一亮,猛地拍案:“这个谁,说的不错!打羌人!抢他们的东西,什么羌羊羌牛,有就全都抢来!抢牛羊小功,杀死羌人大功,生擒伯邑考封赏加倍!”

    姜文焕想打羌人很久了,当年羌人南下,本以为能施展一番拳脚,没想到羌人们都跑了,现在有机会,怎能放弃?

    俄何、烧戈也十分异动,这就是复仇的机会!

    贵族老爷们被姜文焕的动作震得哆嗦,却也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羌人...好像很容易打啊?

    看看,姜文焕猛,当年还把羌人给吓跑了,就算羌王换成了伯邑考,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还有俄何、烧戈等羌人残部作为带路党,连地理优势都有了。

    还缺什么呢?

    兵马?黎郡有兵马,加上贵族的私兵,够了,至于战斗力怎么样,根本无所谓,姜文焕带头冲锋士气一起来,管他羌人还是戎人一样打,在座所有贵族都亲眼见证过姜文焕一人干翻无、皋二戎,将戎狄打得认祖宗的一幕。

    粮草?这个...以前没有,贵族们也抠,不可能拿自家的粮食去养朝廷的兵。

    但现在似乎问题得到了解决,羊毛衣的利润足够抵消钱粮的花费,稳赚不亏。

    至于抢了羌人得到的羌羊怎么分配,贵族们丝毫不担心。

    纣王已经将羊毛衣产业交给了贵族,就不会轻易变动,而且朝廷没有能力处理数量这么多的羌羊与积年存下的羊毛,无论是放牧、制造还是运输、贩卖,都只有贵族能够办到。

    想明白这些事情后,侯延咳嗽一声,换上了一副与之前不同的和蔼脸色:“听说伯邑考化姬为姜,不仅当了羌人,更是夺取了羌王之位,还欲将忠于前代羌王的羌人们赶尽杀绝....”

    “李大人啊,陛下在朝歌,不知道边地的情况,今日你入了黎城,定然亲眼见过了那些可怜的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大商的盟友,我们帮助羌人复仇,就能得到羌人的友谊啊!”

    “陛下曾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看伯邑考的样子,哪有将陛下放在眼里?我们啊,希望朝廷能够攻打西羌,不只如此,还应该掠夺他们的牲畜、侵占他们的土地,永绝后患,当然,俄何、烧戈这些羌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能够在土地上放牧、做工,过着和大商百姓一样的生活....”

    “思来想去,我们虽然是贵族,却也知道忧国忧民,伯邑考带领下的西羌,既是我大商心腹大患,更是暴虐无道,得位不正,我大商乃天朝上国,德被四海,怎可容他人做大?”

    “我等每每念及如此,便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因此,我等恳请出兵讨伐,以正天下。”

    李燧:“……”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是纣王没有说到的突发情况。

    好好的问责贵族,怎么变成了问责西羌,甚至到了要出兵征讨的地步?

    他一时也拿不准,只是愣愣的看着侯延等人。

    这幅模样落在侯延等人眼中,则成了待价而沽。

    果然,光说不行,还得做。

    侯延等人没有多做思考,早一日打下西羌,就能早一日牧羊,有谁会嫌弃赚的太少呢?

    想到那肥沃的草场,肥硕的牛羊,还有那善于放牧的羌人,一片光明的未来已经落在的眼里,不用做任何怀疑。

    一旦朝廷对西羌用兵,他们便可随军抢羊圈地,这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暴利。

    想到这里,侯延心头一阵火热,义正言辞地道:“不过朝廷的难处,我等也是知道的,南方的蛮子和羌人一样,都需要惩治,朝廷无暇分兵。”

    “可我等身为大商子民,自当为朝廷出一分力,见着朝廷缺少钱粮,那便捐献一些,即使是杯水车薪,却也绝不能无动于衷,这调兵遣将所需的钱粮,我等各家都从日常用度中挤出一些,想来还是有不少的。”

    “民夫和劳力,我等亦是能帮衬一二,家仆、私兵,都还是有些的,为了天下社稷,为了大商和陛下,便是咬着牙过日子,也愿意呐!”

    “伯邑考的用心险恶,我等实是看不下去,倘若坐视不理,于心不安,钦使来此,必然是因为陛下也有所察觉,时不我待,定要征讨不臣,以昭王道!”

    “大家说,是也不是?”

    在侯延的带领下,贵族老爷们竟纷纷红着脸梗着脖子,大肆数落起伯邑考与羌人的不是。

    他们是贵族,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贵族,泼泼脏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

    李燧心中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厉害了,这群贵族真是厉害了,竟将颇有贤名的伯邑考说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譬如,残害奴隶,劫掠百姓。

    又或是不守礼仪,改了姓氏。

    除此之外,甚至还盖上了奸淫掳掠的黑锅。

    总而言之,怎么恶劣就怎么形容,假的?假的也能在他们的舆论下变成真的,朝歌之外,由贵族掌握舆论。

    李燧抬头,看着义愤填膺的贵族老爷们,其中一个甚至演的过分了些,不仅咔嚓两下摔碎自己的酒爵,还将同桌案的几个酒爵啪啪砸下,还不解气的踩了好几脚。

    这一幕幕,李燧只觉得好笑。

    他终于明白了纣王的意思。

    问责之后没有任何指示,就是在等贵族们表态。

    甚至,有关羌人的这份利益,也是纣王送到贵族们眼前的。

    很简单,这就是纣王的试探,将主动权与利益拱手让给贵族,不需要任何多余举动,只用看看贵族会如何。

    是继续反商呢,还是替大商做点事情?

    贵族的行为,将决定他们的未来,那君臣会晤时纣王最后强调的一句“调动黎郡兵马,让姜文焕配合”便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贵族依旧强烈反抗,那自然是调兵抄家,杀个血流成河,有姜文焕在,能够镇压任何不服。

    若是贵族在利益之下屈从了,那就是调兵征讨,讨伐羌人,有姜文焕在,能够杀西羌一个人仰马翻。

    这是纣王的以不变应万变,李靖所说的恩威并施,其实纣王早就想到了啊!

    只是纣王眼中的恩,并不是暂时在新法上对贵族睁只眼闭只眼,而是给与利益。

    打个比方,贵族是狗,作为主人的纣王并不是稍稍放松狗身上的绳子,而是扔出一块骨头。

    这两者间,区别可就大了,即使放松了绳子,狗也不一定会听从主人的命令前进或是后退,而扔出一块骨头的话,狗子会则会自发去向有骨头的地方。

    甚至....将拦路的障碍打翻、撕碎。

    (本章完)



    李燧还在心中不断佩服纣王的英明神武。

    贵族老爷们也依然振振有词地叫骂着。

    “姬昌仍在羑里,伯邑考却投身羌人,此等兽行,不孝之极,令人发指!我怎能忍受如此恶贼存活于世?!“

    贵族老爷们一个个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拍着桌案叫喊道:“此等贼人,当押解朝歌,受凌迟之刑!”

    “何况还有俄何、烧戈等羌人,伯邑考不能服众,我大商也不能容忍这等无父无君之人为西羌之王,还请李大人与姜郡守一同,调动兵马,我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协助讨贼,生擒伯邑考,就在明日!”

    “我等世代居于边境,深知边民疾苦,如若不能主动出击,等来年羌人与西岐同流合污,向我等发难,日子却是难熬了!”

    “是啊是啊,何况羌人掠边已久,如若不能平,又有何面目见先祖?”

    说到先祖,几个贵族老爷们不约而同的顿了顿,说来倒也奇怪,近来总是有仆人相报,说是经常能在祖坟处看到矮小的黑影,可刚找上去,黑影就不见了,这事儿太过诡异。

    李燧已然掌控全局,他依旧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并不担心,这些贵族会安排好,他最后只需要以玄鸟玉佩表明身份,总览大局就行了,看似被动,实则主动权尽握。

    他极为淡定的喝了口酒,方才慢条斯理的道:“伯邑考兽行,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诸位还请先不要激动,此事还需三思而行。”

    三思而行?

    等你一思两思的,知道我们亏多少钱吗?

    现在都十月末了,出兵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抢到东西,还得加紧加急赶工,才能在冬日供应羊毛衣,这要等拖到入春了,售卖稍薄的羊毛衣也不是不行,这东西除了夏天都有市场,可利润少了好几成!

    一旦涉及到钱财,贵族们便不淡定了。

    吃到嘴里的肉你非要我吐出来先放几天?

    知道羌羊的毛质地多好吗?

    知道羌人有多少羌羊吗?

    知道西羌占据了北地多少适合放牧的草场吗?北方部族内迁后,草原都是羌人的啊!

    侯延看着姜文焕,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李燧耐得住气,想打羌人想了几年的姜文焕,肯定憋不住。

    他热血澎湃道:“姜郡守啊!你我相处多年,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对此痛心无比,怎么可以无动于衷?看看俄何将军,看看那些被追杀的羌人……“

    他眨眨眼,佯怒的同时,眼里掠过了一丝狡黠:“姜郡守,依我看啊,你比那伯邑考更适合作为羌王,伯邑考还需化姬为姜,你却本就为姜,祖上同出一源,若是能平了西羌,陛下说不准会封你为王啊!”

    “何况姜郡守勇冠三军,威望甚高....”

    “黎郡上下,受的气够多了,只在姜郡守入职后,才稍有好转,大多黎郡百姓,心中对西羌、西戎这些外族,都是有怨气的,恳请郡守为我等边民讨一个公道啊!”

    “封……封王....?”

    姜文焕热血沸腾,他考虑的事不多,也不管什么猜忌不猜忌,他就觉得封王对自己而言,是份至高无上的荣耀,能够证明自己的能耐。

    而且...还能打出黎郡,大杀特杀一番。

    李燧看着贵族老爷们无比坚定的言辞,心中震惊连连。

    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侯延所上奏的奏疏,是如何的尖酸刻薄,甚至明里暗里,都在揶揄着纣王。

    而现在,完全翻转。

    李燧也不得不感叹,纣王对贵族的心态拿捏的十分准确,握住了贵族最想要的东西——利益。

    并且通过利益,驱使了面和心不和的贵族。

    这可比让贵族臣服有意义的多,即使臣服,也会变心,而利益只要不减少,这些贵族就会为了利益,不断为大商做事,进而完全绑在大商这驾马车之上。

    李燧不再沉默,如今已是最后一步,到了临门一脚的程度,他高声道:

    “玄鸟玉佩在此,如陛下亲临!”

    现在的局势就像是科举时刊载在报纸上的答案,一片明朗。

    照本宣科就能做好的事,为什么不干呢?

    而且这样会让贵族们都投入到攻打西羌之中,而不会在执著与坑蒙拐骗百姓的土地,作为大理寺丞,李燧很乐于看到这种犯罪减少的局面。

    让贵族们租赁土地,进而抓捕,确实能清理蛀虫增加不少功绩,自己的名声也会大增,还能稳当当坐在大理寺丞的位置上。

    可李燧从来都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从科举答卷中就能看到,他很踏实。

    没有过多拖延,李燧先是以玄鸟玉佩配合姜文焕整军出兵,接着则是准备一封奏疏,让黎郡贵族联合上疏。

    这相当于投名状,经此一事,黎郡贵族很难再投效他人,除非他们舍得放弃羊毛衣的巨大利益。

    贵族之中,自然没有这等放着钱不拿的蠢笨之人,一个个欣然签名,而后,奏报便由快马送走。

    折腾两三天,姜文焕就直接带着兵马出动了,不只是因为纣王曾提出来的兵贵神速,那些贵族也在后头不断催促。

    钱粮管够,你们只需要在前面杀!

    多快上一天,就多赚上一份钱!

    李燧松了口气,这次出使应该干得不赖。

    虽然....他没做什么事,完全就像个傀儡一样,被贵族们推着走,没有什么功绩,也没有什么名声,但他并不在乎。

    文状元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不求功名利禄。

    ........

    子受将侯延的奏疏登报了。

    这让不少有心人开始动作。

    朝廷不以言论治罪,纣王又将这种事情刊登在报纸上,不就是等人议论的吗?

    有心人,还是挺多的。

    毕竟纣王和姬发在桥山干了一架,两家已经势成水火,就算说明年便会宣战打起来,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也到了选择站队的时候了。

    此前还有不少贵族在观望,现在看到纣王的毫不留情,看到侯延的带头冲塔,纷纷开始行动。

    不少贵族不惜千里迢迢来到朝歌上奏,在他们看来,纣王派出了李燧出使黎郡,定是为了向贵族施加恩德,这种时候肯定得出面,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上奏的人之中,还有活成了小透明的蜀王杜宇。



    九间大殿之中,百官们窃窃私语。

    他们极为担心。

    以蜀王为代表的贵族们,来者不善啊!

    这些不仅不远万里来到朝歌上奏,还把控着言论,更是用报纸造势。

    百官们其实也奇怪,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这铁板一块儿的朝歌,纣王完全可以以强权将一切压下,可纣王却没有。

    不仅如此,还恩准贵族们入朝上疏,似是要公开接受指责。

    没有拖延半日,也没有避而不见,而是正面相迎。

    想来....这就是身为君主的担当吧?

    不过群臣们心中颇有些不忍。

    谁不知道,今日这案前的纣王,会饱受非议呢?

    可他们却做不了什么。

    御驾来了。

    纣王身上,并非是寻常所穿的皇袍,而是....整齐的甲胄。

    如鱼鳞般的金色甲片,身甲上还有龙凤相互辉映,除此以外,两肩有金色兽头肩甲,缀红色肩缨,连臂手都是金色的,头盔上则是金色凤翅和华丽的盔缨,内衬织金锦....

    总而言之,华贵之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为什么要披盔戴甲?

    商容忽然悬起了心。

    只有战场才需要穿戴甲胄,纣王分明是将今日的朝会,当做了战场啊!

    商容倒是不怕纣王这是殿前失仪,反正纣王失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不拘小节没问题,只要大体上不出错就行。

    他主要是在担心今日上疏的贵族们的安全。

    甲胄,是面对敌人时所穿,宫中有敌人吗?

    往常是没有的,可今日就说不准了。

    谁不知道纣王一向将贵族当做敌人?

    要是今日纣王想大开杀戒,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以为纣王恩威并施,现在想施恩于贵族收取人心,不压下反对声反而引贵族入朝,也是退让的表现,就是为了安贵族之心,从而准备对付各路诸侯与西岐。

    可朝中大臣们比谁都清楚,当日纣王在朝会中是如何的激进,甚至还有了出兵镇压黎郡侯氏的打算。

    万一....一个谈不拢,从殿外杀进来三百近卫,又该如何自处?

    商容念及此,便不禁打一个寒颤。

    希望...局势不要太过焦灼。

    此时,子受已经坐至上首。

    昨晚,折腾得有些过,腰酸背痛的厉害。

    所以他今天穿戴甲胄,能有效遮住脸,既能挺直腰板,还能用头盔掩饰笑开花的表情。

    桌案上是一堆堆的奏疏。

    看着这些奏疏,子受放开了笑,反正他人看不到。

    稍稍翻阅几份,呜呼哀哉的竟是少数,不少奏疏都直接埋怨起了刑部,甚至...自己这个皇帝。

    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以为今天被召是受恩的,是朝廷对贵族的妥协,一个个趾高气扬,比谁都有底气。

    子受越看,越是欣喜,不愧是贵族,奏疏中的凄惨控诉,这些龙飞凤舞的文字之中,情之深言之切,饱含血泪,格外渗人。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毕竟因此而死的人也不少了,这些贵族也确实失去了亲朋,感受到了兔死狐悲,血泪之事,却有其事。

    而且自己做的也确实很不地道。

    先是支持贵族们租赁土地,释放出一种任由他们随便干,随便圈地的信号,然后又趁着贵族们施展各种手段圈地的时候,来一个大清算。

    这大概是.....钓鱼执法吧?

    这……贵族们心里能好过吗?

    贵族们倒是没将目光放在纣王的甲胄上,毕竟殿前失仪这种事,在今天的大问题下,显得微不足道。

    蜀王杜宇率先出列,今日局面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他不惜以蜀王的身份臣服大商,不就是等待这一天吗?

    贵族看见羊毛衣的利益,已经彻底坐不住了,这时候无论纣王是禁止圈地还是推广圈地,都会出乱子,贵族、百姓,总得得罪一方。

    可惜了....

    杜宇本来是打算用这招对付西岐的,当时来朝歌就是打着结盟大商对抗西岐,向北蚕食西岐土地的算计·,可谁叫纣王不识趣,强行要他臣服呢?

    不过....倒也没差,无论是西岐还是大商,都是他杜宇的敌人。

    杜宇道:“陛下武略超群,累战皆捷,励精图治,尤得民心,然而今日无数贵族无辜被戮,远近含哀,朝歌姚氏、方氏、熊氏....族中子弟俱是蒙冤,刑部诛杀无名,诬称罪名,实是.....”

    “实是...不似人君。”

    一句不似人君,就足够了。

    许多获准入殿的贵族们已跃跃欲试,他们早就打好了腹稿,定要在殿中好好抨击一番纣王。

    不发出自己的声音,还真当贵族好欺负了么?

    也不看看,这天下是如何治理的。

    群臣颇有不忿,子受倒是颇为淡定,轻声道:“那朕倒是想讨教讨教,依蜀王看来,如何才是人君呢?”

    虽然因为头盔看不太清纣王的脸,但杜宇可以肯定,纣王此时一定格外憋屈。

    可憋屈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打压贵族打压诸侯的下场,还真以为这天下是你一人的天下?

    笑话!

    杜宇正色道:“论起人君,富有四海,自当以民为本,就如这羊毛衣,不知哪一件不是民财买办,哪一件不是民力转输?且放牧织造,皆是民所为,君在深宫中,不晓得其事,其间又岂是一言了事?”

    “作为人君,必然要了解民意,万万不可背离,陛下诏令一下,便可轻松缉捕,可又怎知道其中会伤害多少民呢?”

    子受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

    但这有道理,是建立在贵族的视角上。

    毕竟在贵族眼中,他们才是民,什么农人啊、百工啊,不属于民,勉强算人。

    不然...他们也做不出在租赁土地中动手脚的事,刑部也不会拿出那么多的证据。

    杜宇朝上首拱手拜道:“今陛下下令缉捕捉拿,臣自知陛下此举,乃是为了严正律法,这样做,无可厚非,然刑罚过重,实非人道,理应好生安抚,陛下却未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臣听说,甚至还有人因心怀恐惧,抛家弃族,逃到了边地。”

    这一番话语,不可谓不恶毒,这时候的人们都有着故土难离的观念,尤其是贵族,一旦离了家族,什么都没有了。

    可律法却逼的贵族子弟放弃钟鸣鼎食、花天酒地,被迫逃去容易生兵灾的边城,这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什么?

    苛刑猛于虎啊!

    子受依然淡定不已:“刑罚若有一丁点松动,人们便会得寸进尺,河堤破了个小口,便会因此决堤,律法已经写明,难道都是不识字之人不成?”

    “刑加于贵族,本就是错误的。”杜宇正色道:“贵族乃社稷支柱,陛下莫非不知?”

    顶点



    见着杜宇带头冲塔,其他贵族们也不甘示弱。

    姚家家主道:“陛下是不知那些刁民,一块破地,竟也敢狮子大开口。”

    “我们圈地养羊,是为了织造毛衣,是为了让更多人的熬过苦寒的冬日,他们又懂得什么?”

    “为了少冻死些人,少收些租金少赚些钱又如何?哪有人这般冷血?”

    “如此判刑,不顾前因,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这些愚笨的农人,肮脏不堪,陛下……陛下……”

    姚家家主面上一片通红,冠冕堂皇之词百出。

    其实他说的也有部分是事实,确实有些农人见到贵族租赁土地,便狮子大开口,某些贵族也正是这高昂的地租而不满,才玩起了花样,或是直接明抢暗夺。

    不过....他们在让农人们少收些地租的同时,从未想过将羊毛衣的售价降低半分,也从未想过,舍去一星半点自己的利益,所谓少冻死些人,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论及冷血,农人不及他们万一。

    姚家家主又道:“草民族中子弟,各个都是贤良之人,可他们被抓去了圜土,有的受了刑,有的不堪受辱,自尽了,更是有那背井离乡、不得不抛家弃子之人,何其凄凉!”

    “陛下若是肯放一条生路,那土地不要也罢,大不了就是不能经营工坊,不能再为国出力罢了……”

    说到此处,他眼里竟噙着泪:“这般行为,实非人道!他们有罪,可罪不至此啊!”

    其实被迫离乡的姚齐也就是个旁系,和他这位姚家家主没啥大关系,不过并不妨碍他卖惨,甚至还在卖惨的同时,进行道德绑架。

    你纣王打压我们贵族,那就是妨碍羊毛衣生产!

    百官们冷眼相待,贵族们感同身受。

    谁家没有个子侄呢?

    他们可是贵族,与诸侯共治天下的贵族!

    那都是人上人!

    可转眼之间,在新刑法之下,就变得和屁民一样,说抓便抓,说杀便杀,甚至不得不远遁。

    子受端坐案前,一声不吭,他今天就是来挨骂的,吭声的话,容易不小心笑出来。

    有头盔挡着,看是看不清了,可要是发出声音,还是比较麻烦的。

    而这时候,李靖忽然道:“姚家那个逃走的子弟,可是叫做姚齐?”

    姚家家主心里一咯噔,这话要是其他人问,倒是还好,可李靖这个刑部尚书开口.....

    莫非刑部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抛家弃子,放弃了家族逃去边地,也要抓回来?

    原本还有些吵嚷的九间大殿中,骤然安静下来。

    当真丧尽天良啊!

    姚家家主更是连连痛呼,姚齐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更进一步施加压力。

    别看李靖现在这么嚣张,说捉拿贵族就能随便拿,说下圜土就能随便下,可今日过后,就没这么简单了!

    该放多少人,都得放个干净!

    姚家家主的痛呼声中有那么一丝丝畅快之意,在场的贵族,谁和李靖没仇?年初收取田赋的时候,就是李靖带人上门威胁啊!

    每次看到这光亮的头顶,都会让人一阵咬牙切齿!

    “陛下啊!陛下——”

    姚家家主带着哭腔,整个人如同崩溃一般,演戏就演全套,现在做得越过,等会儿就越好说话,越容易给自己争取利益。

    “刑部已残暴如斯,朝廷当行王道,赶尽杀绝千里拿人,和梁山贼寇又有何区别?”

    姚家家主痛哭流涕。

    群臣之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早前纣王派李燧去了黎郡,该不会就是为了去抓这个姚齐吧?

    这有什么用呢?为日后的退让妥协添上一层蒙羞布?

    这...倒是符合纣王的作风,即使今日妥协了,纣王也定会留下一个口子,等到日后慢慢清算。

    就是不知道,这日后得日到什么时候去了。

    案边的子受身躯颤抖,连砸核桃的手都停下了。

    看样子是李燧干的,这一手漂亮啊!

    问责了侯延,还顺手抓了个余孽?!

    火上浇油!

    李靖掏出一页黄纸,道:“这是姚齐的书信,姚家家主可认得笔记?”

    书信....

    殿中众人心头巨震。

    难道还不等押解朝歌,直接就地正法了?

    这是....姚齐的绝笔信啊!

    便是子受,也不得顺着这个方向想去。

    想到李燧跑去了黎郡,在责问侯延之后,偶然发现了姚齐,作为大理寺丞,李燧肯定不会姑息犯罪之人,定然持玄鸟玉佩将其逮捕,甚至可能这姚齐到了黎郡之后,为求立身之本撺掇着黎郡贵族一同侵占田地,欺压穷苦农人,欺瞒姜文焕....

    这样一想,是极有可能的,黎郡政事皆由贵族经手处理,想瞒天过海骗过姜文焕很容易,而姜文焕又是个火爆脾气,被李燧揭出这种事情,拔剑砍人不足为奇。

    如此一来,殿中的贵族们更加同仇敌忾。

    这次更过分啊!纣王前阵子才下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共审死刑,这才多久,直接说砍就砍了?最后送来的就一封诀别信?

    这怎叫一个惨字啊!

    殿中百官虽然不像贵族们一样,悲中带怒,却也都忧心仲仲。

    贵族是该杀,贵族诸侯,全都是社稷蛀虫。

    可要分时间。

    这时候大商的首要敌人,是注定会造反的各路诸侯,打压贵族只能排在后一位。

    若是将贵族欺压的太狠,将所有贵族完全推到诸侯那一侧,却是有些难做。

    虽说不一定因此灭国,但名声上肯定不好听,毕竟舆论掌控在贵族手中。

    李燧……果然还是年轻了,缺乏历练。

    即使做出这种事的是姜文焕,李燧也应该尽量劝道,再不济,也得做做弥补措施,找个理由说是姚齐在押解途中被山贼砍了,或是小解时不小心滑到了山下,就算理由离谱点,也得做做面子工程,将朝廷摘出去。

    可他偏偏老老实实的,送来了绝笔信。

    群臣摇头,太老实,也并非是件好事,还是看李靖与纣王怎么处理吧。

    李靖仍是板着脸,波澜不惊道:“姚齐乃后辈,不过眼界却比殿中诸位开阔得多。”



    眼界开阔?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莫非是见逃跑也不管用,主动投案自首?

    那可真是丢人,咱们是什么人啊,贵族!

    贵族的意思就是咱们有罪也不能认!

    不少人都看不起姚齐,认罪又怎么样?还不就送来一封诀别信!

    李靖摊开书信,道:“殿中人数甚多,不便传阅,便由本官来念吧。”

    这...杀人还要诛心?

    诀别信送给姚家家主也就罢了,还要当殿念出?

    是想要以此震慑贵族吗?

    开什么玩笑?!他们会被这种东西吓着?

    不管是刑罚的特权还是羊毛衣的利益,咱们全都要,少一分都不行!

    李靖低沉的声音传彻大殿:“陛下圣明,草民姚齐敬上,皇恩浩荡,雨露普施,永世不忘.....”

    所有人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这是诀别信?怎么吹捧起纣王了?难不成是伪书?

    “草民为大商之民,虽无甚贡献反有罪过,却知道何为报国。”

    “今草民因所犯之罪逃窜至黎郡,日夜惶恐,思来想去,后悔不已。”

    “恰逢从羌人残部中听闻伯邑考劣迹,改名换姓是为不孝,袭杀羌王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徒,竟能苟活于世,实难平心中不忿。”

    “不只是羌人残部被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追杀,黎郡百姓更是深受其害,多有游骑在长城之外虎视眈眈,定是欲犯我大商疆界,残害我大商百姓,观其德行不全,必然欲行奸淫掳掠之事,区区贼人竟敢窥探我上邦大国,我大商泽被无垠,光照郊鄙,岂容一群宵小鼠辈觊觎?”

    “我身为大商百姓,应当忧国忧民,伯邑考野心勃勃,唯有姜郡守可制,姜郡守应出兵除暴,安定黎郡,痛击羌人,凌迟伯邑考,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内安百姓,外抚四夷,勋加于万民,泽布于天下!”

    “草民愿以戴罪之身随军杀敌,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这么一番话,将所有人都弄得云里雾里。

    这哪是什么诀别信,分明是一封请战书啊?!

    这姚齐,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胁迫?还投军了?

    再不济,他也是贵族子弟,怎能和军中的糙汉子为伍?

    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

    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匪夷所思。

    姚家家主啼笑皆非,都被逗乐了,就这?

    他立即道:“陛下,这书信定然是假的。”

    子受惊疑不定,这也是姜文焕做的?

    小舅子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来了封伪书,想借姚齐之口请战?

    这时,李靖继续道:“若这份是假,那这份呢?这份呢?莫非这数百份书信,都是假的?”

    李靖抖了抖袖袍,一堆书信落了下来。

    有时候,宽袍大袖也有一定用处。

    “姜郡守出兵,侯家虽生活拮据,今年收成有限,却也知晓忠君报国,愿捐出家财XXX粮草XXX用以犒劳大军,以助军资!”

    “X家愿捐出家财....粮草.....”

    “出家仆千人,以供驱使.....”

    “私兵八百,以为先锋.....”

    李靖道:“诸位可是不相信?这是来自黎郡各家贵族的书信,诸位平日里应当有所往来,笔记定是认得的,譬如这侯延,交友广泛,与诸位是老相识,若是不信,不妨亲自一观,以验明真假。”

    自发明黄纸并规范字体后,练字就成了贵族们的兴趣爱好之一,稍有名气的贵族老爷,都有一手风格独特的字迹,假不了,也模仿不来。

    姚家家主看了几眼,确实是侯延的笔记。

    其他书信,也各有风格,找不出任何疑点。

    贵族们不信,可几百封书信传阅完毕,偏偏无人能提出质疑。

    他们无不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真的吧,之前还强烈抗争的贵族们,怎么会突然对纣王大加赞美之词,还捐钱捐粮助姜文焕征讨西羌?

    说是假的吧,书信就放在眼前,笔迹全是真的,做不得假。

    李靖问道:“敢问诸位,这些书信可有假?”

    “这上百封书信,可有假?”

    “倘若是假的,钱粮又如何假得了?姜文焕已带兵讨伐西羌,大军用度、民夫后勤,朝廷未有任何调拨,这些物资人力,从何而来?”

    是啊,钱粮假不了,听李靖的话,姜文焕已经带兵出征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又没听到什么调拨粮草的消息,这不只能黎郡自己出钱粮了吗?

    那些黎郡的贵族莫非都疯了?

    又捐钱又捐粮的,甚至连私兵都放出去了。

    被姜文焕拿刀比着脖子逼的?

    不可能,真要如此,还不如直接造反呢!

    殿中的贵族们思考起来,如何,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奉上钱粮呢?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一向亲和贵族的西岐出兵,他们也不可能献出家财。

    除非....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

    那……黎郡贵族又是出钱粮又是出人力,书信话里话外都是讨伐伯邑考,可见....出兵西羌有利可图。

    只怕收益,比付出得还要多许多。

    姚家家主懵了。

    他们贵族日常用度,哪一处不要万金……

    吃喝玩乐,还要养一大家子人,更是被祖祠坑了一笔,还被朝廷收取了一些田产。

    凭什么还献殷勤让姜文焕攻打西羌?甚至还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难道攻打西羌,有什么巨大的好处?

    今日里一件一件的事,涌上心头。

    姚家家主忽然悟了。

    殿中的其他贵族,也纷纷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看书信。

    没错了,打仗就会有战利品,而西羌的战利品,无外乎牛羊牲畜。

    他们一个个在租赁土地上耍花样,各种巧取豪夺,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圈地养羊。

    路走窄了,眼界窄了!

    长城之外,羌人的牧场中,有多少羊等待他们去抢啊!

    甚至那都不是种羊,全是现成的,立即抢立即剪毛,织好了就能卖!

    更不用说,还可能有羌人多年的存货。

    那不比自己费尽心思圈地养羊快捷多了?

    姚家家主的脸胀得通红。

    他恨啊!

    这种好事,怎么就让黎郡的贵族抢先了呢?

    那姚齐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生意不想着自家人?



    李靖此时道:“蜀王口口声声说,陛下不似人君,有违人道,刑罚过于苛责,不得民心....”

    “看看这书信,陛下可是失了民心?”

    杜宇的志得意满瞬间遁去。

    他的羊吃人计划确实成功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吃的不是商人,而是....羌人。

    如此一来,大商朝廷、百姓与贵族三方,没有了冲突矛盾,甚至朝廷与贵族有了共同的敌人,一切矛盾,都推给了外敌。

    这相当于,将贵族死死绑在了大商的利益战车上了啊!

    今天,可以是去抢羌人的牛羊,明天,就可以抢西戎的牛羊......

    李靖继续道:“陛下说过,便是贵族,也是大商的臣民,陛下如此厚待贵族,已是用尽了心血,可到头来,竟有人是非不分,倒打一耙,这是何意?”

    “莫非居心不良,实是有反意?若是如此,刑部倒要彻查一番,看看是谁在搬弄是非,背后到底有何居心,定要从严处理!”

    杜宇半天说不出话,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如鲠在喉。

    自己怎么给他人做了嫁衣?

    就这个情况看来,纣王直接和贵族统一战线了啊!

    殿中群臣心里其实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过既然是好事,那便也无所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有贵族负担,还能攻打异族开疆扩土,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能既能安抚羌人残部的心,还能打击外敌,简直赚翻了!

    李靖冷哼一声,随即朝向上首迟迟不言的纣王道:“伯邑考恶行累累,岂有熟视无睹之理,现在边地贵族忠心报国,资助军资,我大商可趁机收服,再不容这些人觊觎,陛下顺应民心,实乃千古未有之圣君。”

    说着,他便将剩下的书信举起,这时,则有寺人上前,取了书信放至桌案上。

    桌案上瓜果一大推,还有杂乱的核桃壳,显得有些拥挤。

    子受则是颤抖着取了书信,摊开,低着头一封封看去。

    越看……越是心凉。

    这些贵族....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都抓一个杀一个了,刑罚严到这种程度了,看见点羊毛衣的利益,就重新跑回来捧臭脚?

    当真....毫无底线。

    就不怕什么时候犯了罪,全家被抄吗?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情都没有?

    羊毛...羊毛能买命?

    疯子...疯子啊....

    子受深吸一口气,实在很难平复情绪:“李卿家……”

    “书信实在过多,虽已送来几日,但到了今早,臣也还未看完一半,不敢贸然上疏....”

    李靖拱手,表示略有失职。

    这时万年忽然道:“陛下,伯邑考入主西羌,必将成为我大商心腹大患,迟早会有一战。”

    “方才臣粗略计算一阵,西羌所拥有的羌羊数量远超过我大商,哪怕攻不下西羌王庭,只需沿路抢...收取战利品,其收益也比圈地养羊更高,何况北地牧场皆为羌人所有,当年内迁北狄各部族,是因为草场无用,且冬日苦寒,过不了日子,可现在有了羊毛衣御寒,又有了完整的羊毛衣产业,足以将疆域扩展到草原之上。”

    “到时候,草原之上皆为牧场,又何须在长城之内圈地牧羊?”

    殿中的贵族们心里一喜,单凭这些书信,他们还只是略有猜测,不知道具体有多大利益,可现在万年这么一通分析,便了然于心。

    “草民...”姚家家主斟酌再三,还是出列道:“草民家中有些余财,为大商子民,便应懂得忠君报国,朝廷既然要征讨西羌,草民即使咬着牙过日子,也要为国出力啊!”

    “草民....”

    “我....”

    贵族回过神来,纷纷献殷勤,就怕征讨西羌的钱粮够了,蹭不上这趟车!

    什么刑罚什么人道,可去他妈的吧,我要羊!

    万年望向纣王,眼中无比热切,工部修了这么久新城还没修好,主要就是两个问题,一则是保质保量,二则是国库有些紧张。

    可纣王这么一手,解决了国库问题,不仅大军出征不需要任何钱粮损耗,更是能通过战利品充盈国库,修建新城也没那么捉襟见肘了。

    商容也是大感欣慰:

    “刑罚严明,是好事,却也有风险,若是不妥善处理,让人心服口服,难免会招致离心离德。”

    “陛下虽然一直不喜贵族,却也将贵族当做臣民,因此,即使在打压的同时,也留下一条路,一如当年令贵族经商一样,为贵族留下了后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贵族们看到羊毛衣的利益,必然不会放弃圈地,哪怕严打,也只能保证最初的安稳,一旦事态爆发,天下动荡,社稷不稳。”

    “可在此时讨伐羌人,境况就不同了,贵族们有了更容易得到羊毛的方法,他们自然而然,在心里感激起陛下,不会有怨言,也不会有暴乱。”

    “他们啊,对陛下忠心耿耿,现在姜郡守西征,有了贵族的钱粮鼎力支持,便可事半功倍,如此,朝廷消灭了边患,贵族们从中得到了利益,对我大商死心塌地,日后可不再担心西羌,羊毛衣也能大量生产,百姓们也不会被取走田地,可谓一举数得!”

    商容这一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子受骤然色变。

    影响如此之大,是真正的顺应民心。

    而且这个民不论高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全都顺了。

    以利益形成的共同团体,比什么都牢固,就看着殿中贵族的殷勤模样,想指望他们再贡献出昏庸值,是不可能了。

    这回事情大条了,堪称最大的一次危机,这么多年凡是挣取的昏庸值,不都是靠着贵族么?

    可现在,贵族反水了啊!

    子受低着头,他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表,心底就剩一个字——危。

    当初就不该给李燧那块牌子。

    不给,至少还能拖一拖出兵的时间,而不是落得个生米煮成熟饭,书信发来的时候,姜文焕都已经带人打出长城了。

    殿中无论是百官还是贵族,皆是寂静一片。

    有人心里咯噔一下,如此布局,莫非那一天已经要来了?

    上下一心,利益捆绑,将内敌化为友方,接下来就是对各路诸侯动手了吧?

    陛下……如此深不可测!

    不过这倒没什么惊人的地方,毕竟纣王计略超绝,已是无数人公认的事实。



    桥山。

    准确来说,山没了,露出来的昆仑城也没有了遗址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古城的气息。

    广场正中就是登皇台,高高挂着一面巨大的玄鸟旗帜。

    这里是祭祖的地方,子受一声令下,便将筹建许久的祖祠从云梦山搬到了桥山。

    反正...多坑点贵族的钱,总归是好的。

    而且子受早在昆仑城出世的时候,就和姬发打了招呼,说来年在这里举行祭祖,完成自己的昏庸值大计划。

    可在羊吃人之后,这一计划不得不稍稍提前一些,没办法,照这么发展下去,连最大的昏庸值依仗贵族们,都成了舔狗,还打穿个鬼的天道,鹿台自焚就在眼前!

    祖祠的存在加上昆仑城处于西岐边界的特殊地理位置,足以将各地诸侯都吸引来,这样一来,子受的计划就更好展开了。

    这里,就是最闪耀的舞台。

    作为礼部尚书,伯夷负责昆仑城祭祖的一切布置。

    到了现在,羊毛营帐已经扎好,供给各地而来的诸侯临时居住,食物方面也不曾缺,全是酒池肉林中的上品,绫罗绸缎、钟鸣鼎食,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伯夷和叔齐开始了今天的巡视,虽说只是个祭祖,但却是从未有过的共同祭奠人族百位先祖,必然要更加重视。

    而且,还得费心思安排住所,早在祖祠筹建之初,就有不少贵族因为先祖地位的事情明争暗斗,甚至还有大打出手,入了圜土,像这种有矛盾的群体,就得将住处安排的远一些,尽量不要让他们有接触,不然到了祭祖的时候闹出乱子,可就麻烦了。

    伯夷道:“我特意让陛下先将御林军掉过来,此地虽然在我大商境内,但距离西岐甚近,姬发已有不臣之心,谋反在即,不可不防。”

    叔齐点头:“还有那些火炮,我还以为象棋的炮是写错了字,没想到真有火炮一物,现在火炮都装配给了御林军,西岐便是率大军前来,也讨不了好。”

    伯夷道:“我唯一担心的,还是那些仙家中人,陛下在仙人子弟之中的名声,似乎并不好,而且陛下一向不敬天神,天神会不会.....”

    叔齐安慰道:“兄长放心,这些事自有国师处理。”

    伯夷默默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不是差距太大,而是差距太大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弥补。

    人与仙几乎是两个层次的生物,便是伯夷这种忠贞高洁的贤人,也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昆仑城里的游人,也有不少。

    有的是附近的平民百姓,秋收已过,冬日农闲,没啥事干,听说不远处出土了一座黄帝时期的都城,便特意跑来凑热闹。

    不过更多的是贵族子弟,这群游手好闲的人就喜欢到处凑热闹,看到这种正儿八经的名胜古迹,即使相距千里,也要特意跑来留下足迹。

    伯夷看着往来的人群,问道:“门票都收了吗?”

    叔齐点头:“嗯,也是笔不菲的收入,去除掉祭祖的花费,还有盈余。”

    伯夷面色古怪:“陛下...陛下还真是....”

    顿了半天,伯夷都没说出后头的形容词。

    昆仑城作为黄帝的都城,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纣王不仅没有封闭,反而大肆开放,对入内之人收起了...门票费用,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年头人们因为生活艰苦,都长得普遍老成,娃娃脸极少,几乎是姬发的标志。

    叔齐赶忙道:“兄长....这....这不是姬发吗?”

    伯夷顺着叔齐的手指,也看到了姬发。

    姬发身边跟着三五个护卫,正在昆仑城里闲逛着。

    叔齐有些费解,心中顿时又几分忌惮:“兄长,姬发特意来此,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伯夷道:“他应该只是来刺探情报的,不过有探马来报,说是西岐有八千人马陈列在边境,可能就是在等陛下祭祖。”

    叔齐担忧道:“那要不要告知陛下?”

    伯夷摇头道:“不必了,陛下早已发下诏令,姬发要如何,任由他去。”

    “为何?”

    “陛下不觉得姬发会在祭祖时耍什么阴谋诡计,量他也不敢。”

    “这倒是....”

    叔齐深以为然,姬发与纣王的斗争再怎么激烈,也不会在祭祖这等大事上玩花样,无论是谁,惊扰先祖都是份大罪过。

    而且姬昌还在羑里,姬发很难主动发难,一旦有所动作,恐怕要和伯邑考一样,背上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说来伯邑考倒也惨,好好一个天下闻名的孝子,竟在贵族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也是讽刺。

    叔齐忽然升起一个疑问:“如果那八千兵马要以护卫姬发的名义入驻昆仑城怎么办?毕竟数月前陛下与姬发在此有过争执,驻军防备...也可以理解,说不准各路诸侯都会带兵来此,以防不测....”

    这倒不是叔齐无故担忧,而是纣王以前的行为导致。

    说兵围诸侯就兵围诸侯,一点信用都没了,这次诸侯会因为祭祖来到昆仑城,可绝不会孤身来此,带个千八百的兵马随行,实属正常。

    伯夷想了想,道:“由他们驻扎吧,反正钱粮他们自己负担,对了,如果要驻扎在昆仑城内的话,记得收门票。”

    ...........

    若有人能一眼望见云巅,就能见到,一点点星光逐渐聚集,如同金光一般耀眼。

    这种星象,叫做太白,是“变天”的象征,是暴发改革或天下异变的前兆,代表要发生大事了,汉书就中曾记载“太白经天,乃天下革,民更王”,玄武门之变前,太史令也曾密奏李渊“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金光渐渐化作一个白发苍苍、表情慈祥的老人,正是太白金星。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气质冰清玉冷,皮肤如象牙般白皙质地细腻,身姿像拂柳一样,随风摇曳,是为九天玄女。

    “不过如此,听闻龙脉成人道昌,但从这些人身上,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尔尔,即使有了蚩尤的火器,也不可能逆转大劫。”

    太白金星目光扫过四处巡视着的御林军,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御林军加上火器,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可在天神眼中,依旧不过是随意拿捏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