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瞄着李晔淡笑的神情,不动如山的姿态,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心思复杂有些古怪。
微微怔然了一下,继续低头陈述奏折上面的内容。
“四十二万西域援兵及时兵至,使我大龙颓废之势一扫而空,士气为之大振,转守为攻的北疆大军诱敌深入,层层包围,一举打击了两国来犯之敌的嚣张气焰。
一月之余便在我大龙天军势不可挡的攻势之下折损十五万兵马有余。
至此,我大龙北疆边境危局顿解,军心振奋,民心激昂。
敌军将领见势不妙,心知难当我大龙兵锋之胜,遂生溃逃之心,故而并肩王传令北疆各部各位兵马开始了对两国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举,怀有一举歼灭来犯之敌之威势。
奈何天公不作美,兵力实属有限,两国敌军一路溃逃,无法完成有力合围,至此,歼敌之机会全权系于三十万赴北新兵之手。
然而,援兵迟迟不到,敌军趁机而逃,冲出我军包围,一路远遁北去。
敌军不乏慷慨赴死之豪杰,以十万兵马身死.............
...........
并肩王心有不甘,为报国恩,领兵百万北出边关,大举征讨敌国边城,我天军两路兵马,威势无可匹敌,五日下一城,六日落一部,区区月余之际,便攻陷金,突两国半壁江山,令蛮夷贼寇闻风丧胆,疲于逃命。
一展我大龙天军威武雄风,令敌寇.........
..........
粮草后继难支,为帅者安能不体恤麾下将士之性命,无奈之下,并肩王不得已下令班师回朝。
至此,两国南下犯边之危机告一段落,顿终。
此次北出,各部兵马战火颇丰,因敌人施行坚壁清野之策,无有缴获物资辎重。
然我大龙天军一举奠定我大龙一统天下,开创我万世之基业之根基。
陛下万岁万万岁。
大龙天军千岁千千岁。
大龙万胜!
宋煜久居兵部尚书之位,对于宣读战功自有一套。
几千字的内容被宋煜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语气宣读的令满朝文武热血沸腾,恨不得随北疆大军马上北出驱逐敌寇,杀敌报国。
龙椅之上的李晔也是神情激动,只是眼眸中错隐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复杂之色。
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百官从百万雄师北出边关无可匹敌的热血沸腾,到因为粮草后继难支,无奈之下班师还朝的惋惜哀叹只在宋煜的言辞之间。
百官虽然没有亲赴战场,但是在随军录事记载的军情之中,隐隐的也能感觉到战场之上的惨烈。
帅与帅之间你来我往波诡云谲的交锋,将与将之间你攻我伐的对决,将士与将士之间你死我活的交战。
像将帅之间的兵法对决,将领之间的慷慨赴死,在这次国战之中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最让百官感到惋惜的莫过于浮屠卫段不忍部了。
如果那些百姓能及时施行坚壁清野的禁令,或许段不忍部尚有冲出包围的时机,可惜的是没有如果两字。
三国参战兵力近乎两百万人,两百万人的对决将是一种怎么样的惨烈场景。
有些官员,穷极一生都没有机会亲赴北地去看看,对于奏折里的战况,也只有依靠脑海的想象去实现了。
百官的目光落在了张狂,云冲这些北征将领的身上,望着他们听完奏折内容低落的神色,默默的叹息一声。
只能感叹一声造化无常,命运弄人。
若是能够全歼来犯之敌,朝堂之上将是王公名列,侯伯并起,子男多如过江之鲫的局面。
别的不说,起码以老国公云阳的德行,能够一摸异姓王干的宝座边缘。
李晔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宋爱卿,还有别的战报启奏没有?”
“回禀陛下,北疆长达一年之久的战报内容经过筛选整合之后悉数在此,并无别的战报了。”
李晔微微颔首,望着龙台下小声议论的百官并未阻止,轻笑着看着宋煜:“既然没有别的了,宋爱卿便先入座吧。”
“谢陛下。”
宋煜入座之后,李晔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龙纹玉带,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龙台之上徘徊了起来,目光淡淡的扫视着殿中的官员。
“列为臣公,北疆战果之盛举,悉数听与列为臣公之耳,不知列为臣公有何感想啊?”
“大龙万胜,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晔对于百官老一套的恭维之词并未露出什么得意之色,环视着殿中百官缓缓开口。
“朕以为,此战大大的向周围敌寇展示了我大龙天威,威慑四方夷敌不敢轻举妄动,震慑与我朝天威之下。”
“此战虽然没有一举平定金,突两国,但是也不能称之为无功而返,朕看,功劳很大的嘛。”
“先是击溃了两国南下的数十万精锐雄师,随即挥戈北出击敌,如此壮举,岂能说是无功而返。”
“虽然两国依旧在山海关之外,但是在我天朝雄师的兵锋所指之下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两国历经数次交战,精锐尽失,国虽在,但是相对我大龙青春鼎盛之势,她们已然成了风烛残年的老者。”
“一无兵马,二无钱粮,想来能够消停几载不敢再对我大龙行跳梁小丑之举。”
“我大龙天军,此战歼灭来犯之敌数十万,岂可畏无功而返乎?”
“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望着李晔站在龙台之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威严模样,一时间有些怔然。
像夏公明,云阳,杜成浩这等老臣,隐隐约约的竟然从李晔的身上看到了睿宗李政的影子。
虽然相貌年轻,但是言行之间与其心态来看,此时的李晔竟然有几分李政刚刚的登基之时的模样。
自信,威严,高瞻远瞩。
李晔方才的话语若是传扬出去,定然能振奋民心,鼓舞军中士气。
尤其是军伍之中的将士,定然会对李晔肝脑涂地。
李晔的成长之快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只要李晔能够保持不变,不在发生任清蕊这等糊涂之举,不出十年,定然又是一代盛世明君。
起码现在的李晔已经有了其父李白羽登基之时的明君之相。
不少老臣看了看李晔,又瞄了瞄柳大少,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声。
既然李晔已有明君之相,又隐隐有了其祖父的几分模样,是否会像其祖父睿宗一样成为一代圣贤明君呢?
不少老臣不由得神游天外,幻想着如果是李政站在龙台之上,又会如何处置柳大少调动西域四十万兵马之事。
殿中百官的一举一动都在柳大少的眼眸之中,偏偏柳明志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神色平平淡淡,毫无反应。
瞥了一眼龙台之上手扶腰间龙纹玉带,眉宇间英气迸发的李晔腰肢微微的松缓了下去。
长大了。
李晔停了下来,重新坐到了龙椅之上给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德子!”
“咱遵旨。”
百官心神一震,重头戏来了,军功汇报完毕,是该进行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北疆战报一分为三,李晔这位皇帝手里一份,户部尚书手里一份,一份存放卷宗室。
战报的内容李晔早已一清二楚,宋煜出列宣读不过是宣读给不知情况的吧百官听讲,为的就是振奋朝中的人心,让百官将内容传扬出去,加上昭告天下的文书可以最大程度的向百姓宣示朝廷的威严。
宋煜宣读完毕,百官已经知晓,就等着散朝之后昭告天下文书散发各地州府告知各地的百姓们。
李晔既然知道乐战报的内容,自然也拟好了论功行赏的圣旨。
望着台下眼眸发亮的百官,小德子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穆的展开了书中的圣旨。
“大龙天子制曰。”
“自三皇开世,五帝定伦,治国多仰名臣。”
“七国争雄,始皇定国,皆为名臣辅佐,君臣用心,方有盛世之举。”
“至于大龙开国,睿宗定朝,武宗开治,朕承之。”
“故忠君爱国,尽忠职守者,无有不赏,犯上作乱,祸乱朝纲者,无有不惩。”
“故为之,赏罚分明。”
“朕上承两代先帝寰宇之志,始如一也,自当效仿矣。”
“靖国公云阳,三朝元老,社稷之名臣,忠君爱国之典范,战功卓著,天下闻名,先帝在世之时,以国之重臣相称。”
“此次北征,更是战功彪炳,硕果累累,斩敌无数,加封靖国公云阳为忠武王,封地绵州,原州,两府,世袭。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五十箱,明珠十颗,玉璧一对。”
百官愕然的望着李晔跟手持圣旨的小德子,就连轻抚胡须的云阳听到赏赐的内容都为之一怔,有些失神的望着李晔,有些反应不过来。
忠武王虽为郡王,但是那也是王了。
云阳本以为以自己的功绩能够将世袭国公变成世袭罔替,再赏赐些金银珠宝就足够了,万万没想到惊喜来的太过突然。
回国射哪里的云阳急忙举着朝笏行礼。
“老臣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百官也从云阳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艳羡的看着云阳的背影。
大龙朝堂之上又一异姓王诞生,可谓是羡煞旁人。
小德子见到云阳谢恩,又将目光放到了圣旨之上。
“武国公万明亮,承其父之大志,阻敌之关外,此战更是一马当先,杀敌无数,功勋卓著,为戍边将士之典范,加封武国公万明亮北越王,封地越州府,世袭,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五十箱,东海珊瑚十株,明珠二十颗。”
百官将愕然的目光看向了万明亮,颇有瞠目结舌之意,又一异姓王诞生,陛下可真够舍得下本钱啊。
“臣万明亮,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回国神来的万明亮也是急忙行礼,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惊喜之色。
“右路兵马大元帅,永安侯南宫晔,忠君体国,戍边守土之典范也,此战斩获丰硕,令敌军闻风丧胆,加封为永安公,世袭,食邑万户,赏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五十箱,明珠十颗,东海珊瑚两株。”
“臣南宫晔,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护国候张狂,守土戍边之典例,为国征战,汗马功劳,加封护国公,世袭罔替,赏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五十箱,玉臂一队,珠宝一箱。”
“臣张狂领旨谢恩,陛下万万岁。”
“甘凉伯东方明,戍边之名将,德高望重,守土有功,加封甘凉候,世袭罔替,赏赐白银两万两,绫罗绸缎三十箱,东海珊瑚树两株,玉璧一对。”
“虎贲卫大将军云冲,名将之典范,德行之楷模,此战朔守云州,奋勇杀敌,阻敌于边关之外,特进武勋辅国大将军,同兵部左侍郎衔,赏赐白银万两,绫罗三十匹,珠宝一箱。”
“臣云冲领旨谢恩!”
有云阳这位老爹的忠武王在前,云冲的封赏相对他人来说不值一提,都是虚职而已,但是云阳过世之后,云冲要接受爵位忠武公,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之意,这是朝堂之上的惯例。
父子同封爵,继承人方面将来难免要掀起一场风波。
“虎骧卫大将军忠武侯陆成杰............加封忠勇公.........”
“中路大军副帅宋清,爵升安远公,官进辅国大将军,特进御前侍卫都统领........其父兵部尚书宋煜官升半级授光禄大夫,领宰辅之俸。”
“臣宋煜。”
“臣宋清,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陷阵士大将军程凯爵升一级...........”
“百战军大将军............”
“杜宇爵升一级,加封天威子爵........”
“钦此!”
“臣等领旨谢恩”
“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德子收起圣旨,又从龙案上捧起了另一卷圣旨。
“大龙天子告曰。”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国之兴盛,仰赖慷慨赴义之士,为国捐躯之仁人义士,此乃天佑大龙,在天将士之英灵魂佑大龙。”
“追封浮屠军大将军段不忍为定安伯,领云麾将军,其功勋有其长子继承,世袭罔替定安子爵......”
“追封浮屠卫先锋将军路长安.......”
“追封龙武卫先锋将军汪涛......”
“.........”
“追封事宜,由兵部,户部,吏部核审。”
“钦此!”
“陛下圣明,忠勇之士在天有灵,定然对陛下感恩戴德,许来世再报天恩。”
“诸卿免礼,诸多将士为国征战,慷慨赴死,朕岂有轻慢之礼,入座吧!”
“谢陛下!”
小德子见到百官安定,又从龙案上拿起了一卷圣旨缓缓展开。
“大龙天子诏曰。”
“朕误信妖后,滥用奸臣,致使政务凋敝,朝堂昏暗,皇天保佑,令朕及时反省,并肩王之妻五品诰命夫人雨青莲当据首功。”
“加封柳氏雨青莲为四品诰命夫人,着鸾袍,加淳安县主,食邑百户,赏赐黄金五百两,鸾袍十身。”
“柳氏青莲,贤良淑德,此乃长妇并肩王妃柳氏齐韵领导有方,加封护国一品诰命夫人柳氏齐韵颍州郡主,赏赐黄金千两,凤袍十身,一切用度自有内务府,宗人府开支。”
“钦此!”
一直颔首低眉假寐的柳明志忽然睁开了眼眸,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回神过来举着朝笏开始行礼。
“臣柳明志代替两位贱内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晔淡笑着望着柳明志:“并肩王不必多礼,这是你两位贤内助应得的封赏,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朕效仿睿宗,武宗之本分。”
“陛下圣明。”
“入座吧!”
“谢陛下。”
柳明志入座之后,殿中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百官目光怪异瞄了瞄柳大少,又望了望李晔,选择了缄口不言。
李晔如此模样,仿佛方才没有听到宋煜奏折中并肩王持金龙帝令擅自调动西域四十万兵马的内容一样。
既然陛下闭口不提这件事,自己等人又何必火上加油,平白无故的得罪了并肩王。
御史大夫夏公明昏暗的眸子之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一笑,有风闻奏事,及时谏言之权的老家伙此刻竟然也选择了沉默。
“大龙天子诏曰!”
“妖后祸国,列位臣公忠心进谏,朕心甚慰。”
“授右相光禄大夫...........”
“御史大夫银青光禄大夫........”
“.........”
“臣等领旨谢恩,陛下万万岁!”
一半的朝臣激动的望着看着李政,他们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得到封赏,急忙开始谢恩!
李晔伸手示意朝臣安静。
“列为臣公!”
“臣等在!”
“前些日子,朕之淑妃祖母来信与朕,朕之十一皇叔李廷以至成年,希望朕能代替父皇,行恩德,施恩赐,予以十一皇叔李廷封王开府之赐。”
“朕思索良久,十一皇叔李廷乃是皇祖父睿宗之龙子,先帝之胞弟,朕身为晚辈岂有不封之礼。”
“到时候传扬出去,说朕无视祖宗礼制,忤逆不孝朕岂不冤枉,诸位臣公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睿宗十一子既然成人,自当封赏。”
“列为臣公大义也。”
“朕左右权衡,十一皇叔与朕年龄相差无几,自幼便待在一起在国子监进读,感情深厚,为了避免我们叔侄天各一方,久久不能相逢,朕打算加封十一皇叔为明王,封地为京师相差不远的明州府,开府,一切事宜与庆王,云王,景王皇叔相同。”
“陛下圣明!”
“诸位臣公,还有本要奏吗?”
“臣等无本要奏。”
“好,六部九卿,五监三门的列为臣公,朕提前祝贺列为臣公新春大吉。”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晔起身龙行虎步的朝着殿后走去,百官也开始起身退朝。
柳明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弯,脸色怪异的朝着殿外走去。
“志......并肩王留步,陪本尚书一同出宫。”
柳明志听到宋清的说话声,脚步停了下来,回应了一下那些给自己行礼的官员朝着宋煜走了上去。
“宋尚书,有何指教啊!”
宋煜瞄了一眼周围,朝着官员较少的地方走去,柳明志也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伯父,有什么事情交代孩儿吗?”
“陛下大行封赏,百官纷纷惊喜,陛下也没有提及你擅自调动兵马的事情,显然是在故意给你开脱。不愿深究此事,而且还加封了你的两个娘子,老夫怎么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哪?”
柳明志目光怅然的环视了一下宫里的景色,凑到了宋煜的身边揽着宋煜的肩膀缓缓前行。
对于这位跟亲爹一样将自己视如己出的伯父也不想隐瞒什么。
“我的好伯父,我的宋大兵部尚书,你是真糊涂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夫好心替你高兴,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呵呵........我的好伯父啊,你还是执掌兵部的活地图吗?”
“绵州,原州,越州,明州,在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吗?”
“这四府不就是............”
宋煜说着说着愣了下来。
柳明志淡笑着拍了拍宋煜的肩膀。
“绵州,原州两府在北疆东南,越州在北疆西南,明州在北疆正南。”
“一亲,两郡。”
“你说孩儿怎么高兴的起来?”
“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
“长大了啊!”
“唉.......”
“治国策,镇国书,孩儿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受!”
“孩儿先回府了。”
“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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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怔怔出神的望着柳大少朝着宫门外大步走去,看似潇洒,实则略显落寞的孤寂身影,心里陡然间也是五味杂陈。
一亲,两郡,与北疆呈现掎角之势。
一旦起了什么变故,几乎可以清晰的预见北疆定然会在顷刻之间变得风起云涌。
宋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无声的呢喃了起来。
“志儿,处在陛下的位置上伯父只能说他做的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颇具明君风范,有蜀王他们的例子在先,朝廷不可不防啊。”
“这天下终究是李家的天下,他这么做才是一个为君者的根本。”
“正如你家老头子对于那些会动摇柳家根基的属下从来未曾手软半分。”
“在其位,谋其政,说的大抵便是如此了。”
“爹,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去?如今咱们父子一同升官,回去好好喝两杯啊。”
宋煜回国神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舔笑着看着自己的宋清,抬手一巴掌抽在了宋清的后脑勺上。
“憨货,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的玩意,家门不幸!”
冲着宋清骂骂咧咧了一顿,宋煜背着手朝着宫门走去,留下了遭受无妄之灾的宋清神色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啪!”
“臭小子,站在校场之上发什么愣呢?不会想哪家的小娘们了吧?”
宋清可怜巴巴的捂着后脑勺,转身看着脸色怪异的看着自己的张狂:“不是,这都怎么了?”
“舅舅你也来打我,本都统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平白无故的挨了两巴掌。”
张狂诧异的看着宋清:“什么叫也?除了老子还有哪个王八蛋敢抽你,你告诉老子,老子把皮给他扒了点天灯。”
宋清嘴角抽搐的望着张狂,朝着宫门指了指:“我家老头子抽的,估计还没走远,你应该还能追的上。”
张狂脸色一僵,悻悻的笑了笑,大大咧咧的搂着宋清的肩膀朝着宫门外赶去。
“臭小子,今天天气不错,咱爷俩去天香楼坐坐?”
“不....不合适吧?”
“老子请客。”
“咕嘟.....我要点十个!”
“尽管点,别说十个了,只要你能吃得消,二十个,五十个都没问题,只是若是你舅母问起舅舅我得了多少赏赐?”
“五千两白银。”
“万一露馅了?”
“他娘的,宣旨太监这些王八蛋竟然敢吃回扣,参他们。”
张狂看着义愤填膺的宋清,脸上的笑意犹如一朵菊花一般灿烂,揽着宋清,爷俩龙行虎步的朝着宫门外大步走去。
“臭小子,明天咱们抽空去明志的府上拜谒一下,这家伙的心情只怕有些不好受?”
宋清目光躲闪了一下,装作没有听懂张狂话中的意思:“为什么啊?陛下没有惩戒他擅自调动不属于自己本部兵马的事情已经算是隆恩浩荡了,还赏赐了他两个娘子偌大的恩荣,有什么不高兴的。”
张狂没好气的看着宋清:“你啊,一回来就懒得动脑子,挺聪明伶俐一孩子,怎么变得跟个沙雕一样,陛下一下子封赏了........唉......算了.....,去找明志这家伙商议一下,咱们手中的兵符什么时候一起交上去,如今战事已经终结,再握在手里就不合适了!”
“现在交吗?陛下没有要,说明明年未必没有用兵的可能,万一明年没有疫情发生,来回倒弄也太麻烦了吧。”
“傻小子,陛下没有要不假,但是咱们却不能不主动上交。这东西,非战期间,搁在手里面是会要人命的。哪怕陛下不收,但是咱们不能不交。”
宋清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异色,轻轻地点点头:“孩儿明白了,那就去拜谒一趟吧。”
“那就行,正事说完了,天香楼走起。”
“嘿嘿,舅舅我跟你说,最近我从御前侍卫以前的老弟兄手里弄来了点好东西,都是他们从抓捕的采花贼身上搜缴出来了,药效刚刚的,保证让你跟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
“那家伙,药效老霸道了。”
“不伤身吧?老子刚刚位列国公,可不想还没享受就完犊子了。”
“放心吧,那种低等级的货色孩儿看都不看一眼。”
“讲究。”
“那你看了,都是舅舅教育的好。”
舅甥俩嘀嘀咕咕,不时传出龌龊的笑声,勾肩搭背的朝着天香楼的方向潇洒而去。
“小明明,你可担心死姐姐了,你没事吧?嘤嘤嘤嘤,姐姐都快吓死了。”
牵着马朝着家中走去的柳大少,忽然被一个充满馨香的丰腴娇躯抱在了怀里,腰肢也被一双浑圆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盘在一起,嗅着熟悉的香味,再加上小明明三个称呼,柳大少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谁了。
嘴角抽搐的看着跟个树袋熊一样吊在自己身上,仰着头俏目满是宠溺之情的柳颖:“姑姑,快下来,大庭广众之下这个样子怎么行,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放心吧,姐姐特意挑的没人的小巷子........咦........”柳颖忽然促狭的看着柳大少:“小明明,你方才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可以,是不是就是说私下里就可以了。”
“嘤嘤嘤,小明明你好龌龊哦。”
“柳颖,你别太过分了,快下来。”
柳颖望着柳大少正色的神情,娇哼一声不情愿的撒开了柳大少的脖子,滑落到了地上。
柳大少无奈的看着俏脸不忿的柳颖:“这就对了嘛姑姑,咱们再是血脉至亲,也不能.......姑.....姑.......姑父!”
柳颖一起来,柳大少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正是自己的姑父虎贲军大将军云冲,脸色顿时窘迫了起来。
云冲淡笑着看着柳大少,望了一眼一旁的柳颖,目光之中满是宠溺之色。
看着柳大少窘迫的神色,云冲轻轻的笑了笑:“志儿,你姑姑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有时候行事让人难以接受,你别太介意就行。”
柳明志望着云冲平静的神色,低头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啊。”
“姑父,该介意的是你好吗?姑姑他可是你的夫人。”
云冲双手一摊,含笑着耸耸肩:“习惯了。”
“咳咳咳........习.....习惯了?”
柳大少无言以对只能对着云冲竖起了大拇指。
“姑父真男人是也。”
对于柳颖这般妖孽不着调的跳脱性子,放眼天下想来也只有云冲这等性情的人能忍受的了了。
柳颖接过柳大少手里的马缰递到了夫君云冲的手里,手臂自然而然的揽住了柳大少的臂弯朝着前方走去。
“走,咱们边走边说。”
“姑姑,你当着姑父的面这样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没听他说他习惯了吗?”
“额..........好吧!”
云冲望着柳颖姑侄俩的身影,牵着马匹跟了上去,看着柳颖的倩影目光依旧是宠溺之色。
至于说吃醋什么的,完全没有。
正是因为他了解柳颖的为人,所以他才会如此大度。
“想不到陛下还挺有圣君气度的,竟然没有跟你计较擅自调兵一事,看来姐姐是白白的担心了。”
“是啊,大有明君气度。”
“那么姑姑知道汉宣帝吗?”
柳颖俏目一怔,望着神色有些低沉的柳大少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应该不至于吧,小明明你辅佐了两代帝王,又凭借一己之力将陛下扶持上了皇位,姐姐觉得陛下应该不会做那汉宣帝刘询。”
“或许如姑姑所说,应该不会如此,可是陛下大肆封赏朝中官员的行事,与汉宣帝的行为何其相似啊,孩儿这心里如今也是一团乱麻。”
“其实孩儿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这副局面,只是想不到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柳颖俏目之中闪露一抹淡淡的异色,回首望了一眼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夫君云冲,缓缓地凑近了柳大少的耳边。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姐姐想知道,小明明你是想当王莽呢?还是想当霍光呢?”
柳明志虎躯一震,眼眸深邃了起来,被柳颖揽着的手臂也僵硬了起来。
柳颖清晰的感觉到了柳明志手腕的变化,烈焰红唇扬起一抹斜笑:“好了,咱们不聊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了,但是小明明,姐姐希望你能明白,姐姐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柳明志默默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谢谢姑姑的美意,只是孩儿不希望...........”
马蹄声传来,打断了柳明志的话语,一骑飞速赶来勒紧马缰听到了云冲的身边轻声说起了什么。
云冲不时地点点头,片刻之后挥手来人骑马远去。
云冲加快了脚步跟上了柳大少姑侄两人。
“小颖,志儿,老爷子找我回去有要事商议,你们姑侄俩先叙叙旧,我就先回府了。”
柳颖没好气的看着云冲,随意的摆了摆玉手:“走吧走吧,省的耽搁老娘跟小明明缠缠绵绵。”
柳明志无奈的看着柳颖,恭敬的对云冲点点头:“姑父慢走,路上小心。”
云冲淡笑着点点头,抬手拍了拍柳颖的香肩。
“你啊,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在家蹂躏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志儿如今位极人臣,身为当朝王爷,你给人家留点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常年不在家,老娘还不能找别人排解一下空虚寂寞了?快走吧。”
云冲苦笑两声,眼眸中闪过些许愧疚,给了柳明志一个歉意的眼神,将马缰递给了柳大少疾步朝着云府的方向赶去。
柳明志望着云冲远去的背影:“姑姑啊,你就不能对姑父好点吗?我看也就姑父,除了他没有别的男人能忍受了你这种性格了。”
柳颖轻轻一笑:“姐姐相信他,正如他相信姐姐一样。不对啊,小明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烂木头没有别的人能忍受的了姐姐的性格,你是不是找死啊。”
“不敢不敢,姑姑国色天香,想娶你的人从南城门排到北城门都排不完。”
柳颖娇媚的白了柳大少一眼:“这还差不多,姐姐累了,背我回去。”
“这不是有马吗?还是上等的汗血宝马,骑马不就行了。”
“不要,姐姐就要骑你,骑你舒服,谁让你年轻力壮呢!”
柳颖不由分说的直接窜到了柳大少的背上,紧紧地揽着柳大少的脖子,不时地抬手拍着柳大少的肩膀口中喊着驾字。
柳明志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将马缰递给柳颖,双手托住了柳颖的腿弯。
“姑姑,你这前卫的思想真不该生在这个时代。”
“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懂!”
柳明志背着柳颖朝着柳府的方向缓缓走去:“姑姑,小溪生活的很好,衣食无忧的,你不用担心!”
“孩儿北征之前,曾经去了秘鲁旧部一趟,我劝她跟我一起回来,她却死活不听,只愿意待在秘鲁旧部过着自己把酒话桑麻的小日子。说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不想在涉足繁华了,我那师弟没事的时候也会去那里看看她。”
“我也没有想到,因缘际会之下,小溪竟然会成了师弟唯一的朋友。”
柳颖无力的将下巴垫在柳大少的肩膀之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愿进入后宫之中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姐姐只有尽力帮她一把,谁让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呢?”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昔年她若是认命般的嫁给了先帝李白羽,只怕现在的生活会跟太后一样苦不堪言。”
“在深宫大院这看似威严富贵,实则冷清孤寂的地方孤独终老。”
“如此想来,还是便宜了小明明你这个小坏蛋更划算一些。”
“姐姐跟你姑父还朝之前也去看了她一下,知道她生活的不错,姐姐也就放心了。”
“看着她牧羊放马之时的欢乐模样,姐姐之前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轻松的模样,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生活方面姐姐倒是不担心,可是姐姐担心的是她的生活方面呢!”
“年纪轻轻,刚刚享受了鱼水之欢就守活寡了,这怎么忍受的住吗?”
“话说小明明就算是变成了大明明,也不能厉害到一次就顶一年半载的吧,你说小溪溪平时就不想的吗?”
“要不是知道你那师弟是个女儿身,姐姐还真以为小溪溪给小坏蛋你戴了一顶别具风格的帽子呢!”
柳大少脸色绛红起来,没好气的回头望着耷拉着脑袋病恹恹的柳颖。
“柳颖,请你正常点,这个话题不是咱们俩该聊得,你就饶了我行不行?”
柳颖默默的摇摇头,探着身子好奇的看着柳大少。
“小明明,难道你真的厉害到一次顶一年?姐姐好想试试哦!”
“妈呀,想想都刺激。”
“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咱俩都有空,你就让姐姐见识见识呗,好不好嘛?嘤嘤嘤嘤....”
柳大少脚步猛顿,双手直接掰开柳颖的手掌将其放了下去。
“柳颖,你做人还有没有底线?”
“我,柳明志!柳家嫡长子!你的亲侄子!”
“你!柳颖,柳家长小姐,我的亲姑姑!”
“你就不觉得你这么折磨我有些过分了吗?请你做个人好吗?”
“那又怎么了,小溪溪还是你的亲表妹呢,你不折腾的比谁都欢实。”
“俗话说要想睡表妹,先跟姑姑睡。”
“我的天,这都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传下来的俗语啊。”
“我家老头子,你爷爷传下来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信你到下面问他去啊。”
“我……我……”
柳颖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腰肢。
“再说了......”
柳颖伸出纤纤玉指挑起了柳大少的下巴对其抛了个媚眼。
“姐姐有没有底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不准比小溪溪要深不可测呢!”
“倒是你,是骡子是...额....是小麻雀还是大鹏鸟,牵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我丢,本少爷他喵的心态蹦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妖孽姑姑,告辞,从此以后咱们谁都不认谁。”
柳大少也不管柳颖反应如何,夺过马缰牵着便疾步赶路。
再跟柳颖聊下去,自己得少活十年,不对,起码得少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
柳颖窃笑的望着柳大少落荒而逃的背影,提起裙摆急忙追了上去。
“小明明,等等姐姐嘛,姐姐还没骑够呢!”
柳府门前,柳大少没好气的看着追上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柳颖。
“姑姑,你但凡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就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当着老头子的面再跟本少爷我说一次。”
“你要是真有这个能耐,柳明志佩服你是当今世上第一女英雄。”
柳颖俏脸一僵,看着柳大少戏虐的眼神眼神有些飘忽。
“说就说,姐姐有什么不敢的,当年你都敢都看姐姐沐浴,姐姐还怕说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俗言!”
柳颖语气强硬,却透露着一种底气不足的样子。
柳大少也不管柳颖牵马直接进门。
“本少爷等着!”
柳颖见状,也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樱唇传出两声嗤笑。
姑奶奶当年拿炮竹独闯男温泉房揪出烂木头的的时候,什么破鸟没见过!
不就是回娘家吗?多大点事!
柳府正厅,气氛诡异到令人难以琢磨。
柳之安端坐在椅子之上,捏着茶盖的不时地拨弄着茶水上面漂浮着的茶叶,目光怪异的在自己家混小子身上与自己家妹子身上徘徊了起来。
从自家混小子跟自家妹子一回来,厅中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诡异的令人摸不着头脑呢。
低头浅尝了一口茶水,柳之安轻轻地扣上了茶盖。
他总觉得自家妹子与自己混小子两人之间好像..........
有事儿!
柳夫人蕙质兰心,加上女人心思细腻,她已经从儿子望着小姑子那挑衅的目光中推测出来,一准是回来的路上,自家小姑子又对儿子干了什么折磨人的‘放荡’行径了。
对于自家小姑子那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性格,柳夫人还是深有了解的。
柳大少轻轻地喝着茶水,不时地吐出一片茶叶,目光挑衅的看着端坐在对面,气质典雅出众,举止宜嗔宜喜,一副我是窈窕淑女模样的柳颖。
‘说啊,接着说啊。’
‘本少爷不找家长,你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柳颖微不可察的测了一下身子,给了柳大少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美眸中的媚意仿佛能将人的骨头融化一般。
目光中的挑逗之色不言而喻。
‘老娘怕你啊,等没人的时候看你怎么嚣张。’
“吭哧......咳咳咳.......”
柳大少直接被茶水呛到,低头闷咳了起来,柳颖的神情也马上变得正色了起来。
柳夫人急忙看向了柳大少:“志儿,你没事吧?”
“娘亲,我没事,茶水太烫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茶水烫就别喝的太急了!”
“孩儿知道了,谢谢娘亲。”
柳之安脸色怪异的掀开茶盖,瞄了一眼茶杯中温热的茶水,瞥了一眼脸色悻悻的柳大少,翘起二郎腿依靠自椅子上嗤笑了一声。
“渣渣!”
柳老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柳大少听得一清二楚。
柳大少脸色发窘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娘亲,朝堂上跪坐了半天,孩儿腰酸腿疼,先去泡澡活活筋骨,正好姑姑找老头子有事,我就不多掺和了,我先走了,你们聊。”
柳之安望着柳大少逃荒似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也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夫人,吩咐厨房备点酒菜,老夫先去书房跟小颖说点事情。”
“妾身知道了,妾身马上就去。”
“小颖,你多等会,嫂子先去后面了!”
“谢谢嫂子。”
柳夫人走后,柳之安兄妹也朝着内院书房赶去。
书房之中,柳之安目光幽邃的看着对面的小妹。
“王莽!霍光!混小子怎么回答的?”
柳颖默默的摇摇头,美眸之中哪有丝毫在柳大少身边之时的慵懒娇媚,只有精光闪闪。
“小明明没给答案,小妹想,他应该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柳之安微微颔首,手指轻轻地扣着桌面沉思了起来。
柳颖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着柳之安。
“大哥!”
“怎么了?”
“小妹有些害怕,说句实话,小妹真的不想见到小明明走上这一步,这是一条不归路,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一旦走上了,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功败垂成,要么大功告成。以李氏的底蕴跟朝廷现在在民心中的威望,小妹对小明明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一旦走错了,仅仅正统这一点,就足以将小明明打入万丈深渊之中,从而万劫不复,而我柳家满门也将..........”
柳之安脸色复杂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后院湖边白皑皑的积雪。
“这条路走不走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的了,而是陛下决定志儿要走什么路。”
“可以说,志儿是忠是奸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脚踏七星是宿命,不是咱们能干预的了的。咱们已经干预过一次了,事实证明,天意难违啊。”
“既然干预不了,那就只能倾尽全力帮他铺路了。”
“咱们兄妹的所作所为,不止是为了志儿一个人,也是为了柳家上下的一门老小啊。”
“我也不想如此,可是看现在志儿的成长之势还能阻挡的主吗?”
柳颖看着大哥略带彷徨的神色,芳心有些混乱。
“可是志儿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
“小颖,是功败垂成,还是大功告成这点咱们无须担心,混小子看似大大咧咧,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可是他心黑着呢!”
“他布置的棋局,高深着呢!连老夫看了都堵心,怎的一个狠字了得!”
“如今这片天下,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执棋人啊。”
“天下这局棋由他开始,自然也要由他结束。”
“执棋人只有一个,想要更改,非生即死,他既然不想死,那就只有生路了!”
柳颖无力的点点头:“小妹懂了,我去看看志儿。”
“嗯!有些话不用太过刻意去引导,到了如今的田地,他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在执棋人的手里,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都是棋子,一局棋想要下完,牺牲些棋子是必不可免的事情。他不心黑,也就对不起他天生脚踏七星的命格了。”
“纵观古今,想要成就无上霸业者,无不踩着尸山血海上位。”
柳颖听着柳之安阴沉的声音,娇躯一颤。
“知道了!”
“小颖!”
“怎么了?”
柳之安脸色尴尬的挠挠头:“有些时候,开开难登大雅之堂的玩笑就得了,你可别动真格的,他可是你亲侄子啊!”
柳颖樱唇抖动了一下,娥眉紧紧皱起,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柳之安。
“柳之安,你也是个人啊,这话他娘的是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柳之安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我...我也是给你提个醒嘛!谁让你从小到大干了太多的不着边际的事情了,我怕你脑子一热……”
然而柳之安的话柳颖注定听不到了,柳妖孽早已经扭着丰腴的腰肢朝着柳大少的庭院赶去了。
“咦!小明明,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柳颖赶到柳大少的院子,柳大少正提着一个礼盒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柳大少无奈的看着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柳颖,提了提手里的礼盒。
“去前户部尚书老姜那里拜访一下,看看能不能请他回来,如今户部离不了他啊,左侍郎潘云虽说是个能人,可是毕竟太过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手段都比不上老姜,户部的烂摊子非他收拾不了啊。”
柳颖兴趣缺缺的点点头,在柳大少的腰间拍了拍。
“去吧,看你现在虎背熊腰的样子,跟以前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姐姐等你回来一试深浅呦!”
柳大少吭哧了两声,提溜着礼盒朝着府门外埋头跑去。
对于自己这个动不动就开车的妖孽姑姑他实在是怕到了骨子里。
出了府门,柳大少根据有关司查到的情报,朝着老姜居住的地方不疾不徐的赶去,目光不时地在街边徘徊,看看能不能再买点别的礼品。
“公子,要书吗?禁书,带彩图的哦!”
“这话听着亲切,有盘吗?”
顺口答完的柳大少脸色一怔,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下意识的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影猥琐的中年人正眉飞色舞的看着自己。
“你.......你...........嘶........本少爷想起来了,是你!”
“嘶........鄙人也想起来了,是你!”
两人双手紧紧的握在,异口同声的说道,仿佛遇见了多年的至交好友一样。
“缘分呢!”
柳大少笑眯眯的朝着中年人怀里瞄了瞄。
“老哥,新书内容刺激吗?”
“老弟,老哥从来都是诚信经营,质量保障,老给力了,那家伙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上面没有的,吹拉弹唱,样样俱全,管你什么姿势....额.....管你什么的颜色的插图,保证应有尽有!”
柳大少本能的吞了吞口水,目光四下看了看对着主街旁边的巷子努努嘴。
“老哥,借一步说话。”
“正合我意,老弟请!”
小巷之中,中年人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对着柳大少晃了晃衣襟,只见衣服上的内兜里揣满了书籍。
“老弟,有言在先,好货都价值不菲哦!”
柳大少放下了手里的礼盒,笑呵呵的搓了搓手。
“只要货好,保证不差钱!”
“老规矩,先验货,来,老哥推荐你来这本《益气经》,绝对没的说。”
“好,听老哥你的,老弟先验验货。”
柳大少接过暗黄色的书籍颤巍巍的翻开了封面,顿时眼前一亮。
“我去,这姿势.....额....这......这彩图的质量真是牛逼啊!”
“那是,这也就是老弟你识货,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
“一口价,五千两,另外再送你一件赠品,如何?”
柳大少大略的翻看了一眼书籍,看着上面令人眼花缭乱的姿....彩图,犹豫的看着中年人。
“老哥,五千两是不是太贵了。”
“哎,老弟这话就不行了,贵自然有贵的的道理,上次的大悲赋如何老弟应该是深有体会,就不用老哥多说了。”
“一句话,要还是不要,老哥是不愁卖的!《益气经》这益气二字不用老哥解释,想来老弟也是明白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只要方法得当,保证老弟你天天做强硬好男人。”
“让你可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
“就是干了三十年的枯井,都保证你能鼓捣出水来!”
“怎么样?是不是老霸道了?买不买?”
大少将信将疑的看着中年人:“有这么神奇吗?”
中年人叹息了一声,作势欲要拿回柳大少手里的书籍:“买家不识货,卖家何出手,咱们再会。”
啪的一声中年人手里被拍进了一张银票。
“买!”
中年人屈指弹了弹手里的银票,乐呵呵的揣进怀里。
“合作愉快。”
“老哥,赠品呢?”
中年人神色诡异的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了柳大少的手中。
“天冷了,天寒地冻的,老哥赠送你一顶帽子保暖,老哥名叫邓阳明,小老弟,咱们有缘再会。”
“告辞了!”
柳大少怔怔的望着邓阳明潇洒远去的背影,低头看着手中淡白色的帽子沉吟了起来。
良久之后,柳大少脸色惊变,眼眸深缩的望着邓阳明消失的巷口。
“用心可诛!”
柳明志虽然不认识邓阳明,但是此刻心中也已经隐隐有了明悟的感觉,这个邓阳明怕是有目的而来。
第一次是偶然相遇,自己买了一本书。
第二次当然也可以是偶然相遇,自己又买了一本书。
柳明志可以将这两次的相遇都当做偶然,可是这白帽子也是偶然吗?
或许也可以是偶然,可以当做邓阳明真的是担心天寒地冻冻坏了自己这个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顾客。
但是这个偶然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呢?柳明志低头打量着手中的帽子,不时地露出思索的目光。
许久之后,柳大少小心翼翼的将《益气经》收入了怀中,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效果如何,但是有《阴阳和合大悲赋》在前,柳明志自然愿意相信这本经书乃是一本宝物。
一个三千两,一个五千两,中间可是差着两千两的价格呢。
至于邓阳明会不会拿一本破烂货滥竽充数,将自己当做一个冤大头柳明志并不担心。
似邓阳明这等人应该不会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再说了,自己也不会盲目的就开始修炼,肯定会找些见多识广,功力精深的人来验证一下经书中内容的虚实。
纵然是假货,柳大少也认了。
内容真假不说,仅仅就书页上的那些彩图就值这个价格。
如今的彩图工艺何等的繁琐柳大少不清楚还是略有耳闻的,又不是后世机器大爆炸的年代。
这玩意完全称得上是孤本的存在。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柳明志还是相当明白的。
总结起来其实也不外乎四个字而已。
有钱任性。
五千两不算少,但是也算不了太多。
自己吃顿饭的功夫老头子估计都挣回来了,有什么好心疼的。
对于《益气经》柳大少是相当满意的,可是对于这本经书的附赠品嘛!
柳大少轻轻的笑了几声,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神情,四下张望了一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手中的帽子点燃,随后便随意的丢在民巷之中,提起礼盒朝着主街之上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仿佛小巷之中发生的交易不过是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错觉而已。
柳大少在街上随意的又买了两样小礼品,与礼盒捆在一起朝着城西的方向赶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柳大少停在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面前。
柳大少挑着眉打量着眼前的这座中规中矩的府邸,脸上带着怪异的神色。
他娘的谁敢说老姜这个老货没有外收入本少爷马上大嘴巴子抽他丫的,一个因为党争失败而中途致仕的官员在京城能住得起这等豪华的府邸?
远的不说,最起码自己跟老姜合作分给他的银两少说二十个数起步。
神色古怪的柳大少走上台阶轻轻地扣了扣门栓。
几个呼吸间,门后传书一个苍老年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谁啊?”
“老丈,有劳通报一下你家老爷,就说故人来访。”
片息之后门后再次传出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位公子,公子请回吧,老爷已经闭门谢客了。到现在都两个月没有接待过任何来访的客人了,请见谅,等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愿意见客了,劳烦公子再来登门。”
柳明志眉头微皱的沉吟了片刻。
“老丈,通报你家老爷,就说柳明志来访,他一定会见我的,烦劳老丈了!”
“柳明........并.........”
大门径直打开,一个年约六十多岁上下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大少:“老朽眼拙,不知道贵客驾到,失礼之处还请恕罪,烦劳公子门内烤火取暖,老朽这就去通知老爷。”
柳明志轻笑着跨进了门槛之中,淡笑点点头。
“有劳老丈了!”
“不敢,公子稍坐。”
望着动作迅速朝着内院走去的姜府管家,柳大少放下了礼盒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对着火炉伸出了手。
望着火炉上烤着的几个地瓜,柳大少眼前一亮,拿起火钳扒拉了一下,嗅着烤地瓜浓郁的香甜味道不由得口齿生津。
看来老姜致仕之后的日子也没有自己想想的那么不堪吗!
拿起一旁的草纸扒拉出一块火候恰大好处地瓜冷了一会,柳大少揭开上面略黑的外皮埋头嘶嘶哈哈的吃了起来。
一个地瓜吃到一半的时候,前户部尚书姜远明跟在老管家身后动作伶俐的朝着府门外赶来,丝毫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当老姜见到坐在门洞内啃着地瓜的身影,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有些许的惊喜,又有淡淡的怅然之意。
“并......并肩王!”
柳大少吃地瓜的动作一顿,抬头朝着老姜看去,望着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夹袄的老姜轻笑了起来。
“老姜,经年不见,还活的好好的呢?看来本王又省了一份份子钱了!”
老姜听到柳大少的调侃话语,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笑意朝着柳大少走了过去。
他知道并肩王还是当年的那个并肩王,并未因为自己是户部尚书的身份还是致仕官员的身份有所改变。
显然人走茶凉这句话并未在并肩王这位老朋友的身上实现。
致仕以来不足数月,老姜算是彻底的明白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什么叫做真正的世态炎凉。
为官三日人问我,离官三日我求人呢!
老姜望着柳大少嘴角两侧的乌黑,微笑着摇摇头。
“下官......老朽姜远明参见并肩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明志脸色一怔,神色逐渐平淡坐到了矮凳之上低头啃了一口地瓜。
“老姜,有意思吗?”
“礼不可废啊!”
“要么坐下来好好的说话,要么本少爷转身离开,从此阳光道独木桥各走一条。”
老姜愣了一下,点点头坐到了柳大少对面的凳子上。
“想不到啊,致仕四月半,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王爷你。”
柳大少拍了拍,再次拿起草纸扒拉出两个火候恰到好处的烤地瓜,一个递给了老姜,一个自己拿在了手里。
“谁让你老小子架子大呢?还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若非本少爷报出柳明志的名号来,只怕你老小子还像个老王八一样缩在自己龟壳子里面冬眠的吧。”
老姜怔怔的看了一会手里的烤地瓜,回神来也跟柳大少一样剥开外皮慢慢的吃了起来。
“王爷可冤枉老朽了,不是老朽架子大,实在还是老朽也是无可奈何,被那些新晋的士子们骚扰的不厌其烦,只能闭门谢客了。”
柳大少闷头微挑的望着啃着地瓜的老姜。
“找你求官来了?”
“是啊,老朽虽然无奈致仕了,可是还是有些门生在朝廷里面的,那些新晋的士子自然希望老朽能搭个桥,可惜啊,他们不知道老朽致仕之后,那些以前的门生一个个的也就树倒猢狲散了,都怕被老夫受到了牵连。”
“谁让人家任国丈在朝中一手遮了半边天呢!”
“致仕其实挺好的,也让老朽一下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早一些总归是好的,省的以后稀里糊涂的被拉下水都不知道。”
一个地瓜吃完,老姜随意的抹了一下嘴角,拍了一下手掌上的炭黑。
“你这位王爷大驾光临,总不能在门洞里叙话吧,老朽吩咐下人准备两个菜,咱们小酌几杯叙叙旧,正厅请吧,大贵人!”
柳大少瞄了一眼姜府的内院默默的摇摇头。
“正厅就不去了,本少爷怕见到了你屋内珠光宝气,奢靡华贵的摆置忍不住去御史台把你个大贪官给举报了。就在这说挺好的,暖烘烘的,随意弄点吃的喝的就行了。”
听出了柳大少话语中的调侃,老姜无奈的摇摇头给看向了管家。
“准备两荤两素四个菜,把老夫珍藏的那坛子五十年的杜康取来。”
“是,老爷!”
柳大少用草纸随意的擦了一下嘴角,平静的看着对面的老姜。
“本少爷来没别的意思,一是来看看你,而是打算请你再出山,户部的烂摊子离不了你,回去吧。”
老姜愣神了良久,略微昏暗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意动。
然而老姜最终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算了,已经致仕了,又何必再回去呕心沥血呢?不回了,不回了。”
“怎么着?你个糟老头子还讲究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啊。还是本王的面子也不好使了,请不动你了。”
“非也非也!”
“如今户部脉络已成,王爷你觉得老朽回去那些后进之士会愿意吗?”
“人都是自私的,你指望谁能像佛祖一样大慈大悲割肉喂鹰,舍弃自己即将到来的富贵荣华!”
柳明志望着目光意味深长的老姜默然了下来,用火钳静静地拨弄着火炉里的煤球。
许久之后,柳明志目光逐渐坚定的看着老姜:“他们愿不愿意是他们的事情,这点事跟本王无关,本王想做的只是请你这位治世能臣再次出山整理户部留下的烂摊子。
他们想往上爬自然没错,本王也不认为他们哪里错了,可是德不配位,才不配位,能不配位,智不配位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人往高处走是对的,可是往高处走的时候是不是先衡量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否则的话,坐上去了也是素位尸餐之辈而已。
不是本王瞧不起他们,眼下的户部出了左侍郎潘云之外,几乎没有一个能堪大用的后进之士。
本王挺看好潘云的,但是以潘云现在的能力跟手段,充其量也就只能坐到左侍郎这把椅子上面。
想做户部尚书,他的心性跟手段还差的远呢。
他都不行,别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你,你觉得户部的烂摊子还能靠谁收拾?
你看看你家院子里面的积雪,京城尚且如此,北地只会更甚之。
本王已经不止从一个人的口中听说大雪之后必有大疫的推测之言,一旦疫情发生,以潘云的手段非但治理不好户部,无法及时救治疫情,反而只会让户部更加混乱。
总掌天下财政的户部中心枢纽一旦乱起来,各地州府户部辖下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
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数以万计乃至无数的百姓会因为户部赈灾的延误而暴毙身亡。
大龙发展成这个样子不容易,积累这么多的人丁更不容易,你不想看到大龙盛世一夕之间回到十年前的模样吧。
纵然你不为了自己的位子想想,也该为天下即将可能为疫情所困的黎民百姓想一想。
但凡本王能亲自镇守京师,不在赴北疆戍边,本王也不至于在这里看你的脸色了,可是本王有先帝旨意在身,世代镇守北疆,想要镇守朝中根本没有可能了!”
老姜听着柳大少语重心长的话语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望着院落中的积雪。
“今天的雪确实大的出奇,接连好几场了,属实有些邪性。”
“可是.......”
老姜神情低沉的弯腰拿过柳大少手中的火钳,望着燃烧正旺盛的煤球操动火钳更换了起来。
将下面那块染成废弃的煤球丢在一旁的铜盆里,老姜将火钳还了回去。
“王爷,一代新人换旧人,朝中官员就好比这煤球,发光发热总是有时间的。老朽这把老骨头如今就像这燃烧废弃的煤球一样,中看不中用了。
五十又三了,是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朝堂离了王爷不行,但是离了老朽这把不中用的老骨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潘云,大才也,只是尚需磨砺一番。
而来年有可能发生的疫情未必就不是他潘云的磨刀石。
我这把老骨头啊,回去了也不是给朝廷解决烂摊子,而是添乱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时局变得大不如从前了,你就别难为老朽这把老骨头了。
现在没事教导孙儿读读诗书,教孙女下下棋,老朽就知足了。
真的,老朽知足了。”
柳明志望着老姜一副看破红尘的淡然神色,沉默了下来。
良久后柳大少起身夺过老姜系在腰间的旱烟袋,熟练的装上烟丝对着火炉砸吧了两下。
柳大少轻轻地吐了一口轻烟:“老姜头,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本王都如此低三下四的了,你还想怎么样?怎么着?非得让本王学哪刘备三顾你这姜府你才能出山吗?”
老姜急忙摇摇手,双手摆动起来。
“不敢不敢,王爷今天来就是还记得老朽这个故人,拿老朽当朋友,老朽不否认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深思熟虑,老朽也看开了。”
“那块是非之地自睿宗一朝,老朽呆了快三十年了,也是该离开了。”
“老朽愧对王爷的美意了!”
柳大少眉头紧皱的换上了一锅烟丝重新点燃了起来。
“老姜,你个糟老头子有些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你口口声声拿本少爷当朋友,你要是真拿本少爷当........”
“王爷,老爷,酒菜来了,你们慢用!”
老姜的管家吩咐五个下人将四个小菜,一坛五十年的杜康摆在了一边的矮桌上,便极有眼色的招呼着五个下人退了下去。
酒坛之上的泥封已经除去,柳大少也不客套,直接提起酒坛对着两个大瓷碗便开始倒酒。
“来,走一个。”
“敬王爷!”
柳明志二人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柳大少抹了抹嘴角。
“痛快,真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大口喝酒了。出征在外的日子虽然用不到本王事事亲力亲为,可是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今天算是在老姜你这里开荤了。”
老姜放下酒碗也开始倒酒:“老朽平日里偶尔小酌几杯就行了,也很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喝酒了,来,老朽再敬王爷一碗。”
“干!”
两人一连着喝了三碗酒才开始吃菜,脸上已经开始带着淡淡的酒色,谁说古代的酒水不烈的,柳大少一指头捅死狗日的。
菜下了一半,酒坛已经见底,柳大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酒足饭饱了,还是那句话,本少爷希望你出山。”
“你也别急着反驳,老姜,老子告诉你,这个山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没得商量,不去就是不给本王面子,惹急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贪赃枉法买下来的宅子。”
老姜也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打了个酒嗝:“王爷啊,你就别为难老朽了,再说了,就算老朽给你了面子又能如何,你柳明志拿自己当什么玩意了,户部尚书是你说谁坐谁就能做的?不是老朽瞧不起你,你是小母牛骑弩箭,想牛逼上天了你!”
柳大少酒气熏熏大大咧咧的甩了一下胳膊:“本王自然做不了主,但是本王可以跟你打个赌,赌一百两银子,来年开朝,陛下要是不降旨请你出山,老子输你一百两银子,并且自动请辞,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
“行,老朽跟你赌了,一百两就一百两。”
“一言为定,彼其娘之,你老小子要是敢失言,别怪本王用麻绳将你五花大绑前去赴任。就这么说定了,告辞。”
“老朽送送你。”
“不用送,本王没喝醉。”
“老朽也没喝醉,必须要送,你可是当今位极人臣的王爷,老朽岂敢不送。”
“送就送...嗝...吧......”
两人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姜府的大门。
柳大少挣脱开老姜的胳膊,抽出腰间的天剑拄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远去了。
望着柳大少晃晃悠悠消失在街角的身影,老姜直起了身子,眼含精光的抚着下巴上的美髯。
“唉!”
“唉,时局看似风平浪静,蒸蒸日上,实则暗流汹涌,跌宕起伏。”
“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急流勇退才是上上之策,真不知道答应了王爷是好事好事坏事。”
“老爷,真的要在进朝堂吗?其实退下来没什么不好的。”
老姜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旁神色担忧的老管家。
“彼其娘之,不去行吗?柳明志这个王八蛋真敢一把火烧了老夫的宅子,你真以为他个王八蛋方才说的是醉话。”
“彼其娘之,我说怎么一早上右眼皮一直跳呢,果然没好事,回府吧!”
京师城东,平民居住之地。
柳大少毫无醉态,精神抖擞的望着面前普普通通的民院,脸色有些诧异跟复杂。
思索了一会,柳明志轻轻地敲击了几下实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院门。
“谁啊。”
“请通报一下你家主上,就说故人来访。”
“故人?”
院中传来一声疑问,片刻之后,院门轻轻打开,露出了院子主人的庐山真面目。
柳明志站在门沿下的魏永神色怔然了一下,这还是当年自己熟识的那个当朝左相吗?
魏永望着门外的柳大少,神色有些愕然,回神之后,魏永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眼中带着淡淡的豁达之色。
“原来是贵客驾到,老朽有失远迎了。”
“进来喝杯热茶吧,贵客到访,看来老朽这把老骨头是大限将至了!”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柳公子,请寒舍小坐!”
柳明志跟在魏永后面走进了民院之中,一进入院子里面柳明志更加的惊愕院子里面的简朴程度。
可谓是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了。
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一旁的围墙边架着一圈篱笆,篱笆中饲养者几只鸡鸭这些家禽。
篱笆旁边一口不大不小的水井,水井旁边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小菜地,菜地里面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柳大少并不清楚里面种的是什么菜品,来年开春会长出什么东西来
院落中的环境虽然比不上陶渊明诗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豁达自然,但是也与魏永一个退下来的宰辅应有生活程度格格不入。
老姜这种户部尚书致仕之后都能购置一座府邸颐养天年,何况是魏永这位当朝宰辅了。
从魏永方才亲自开门的行径来看,魏永甚至连下人都没有豢养一个来服侍自己,应该是所有的事情全都亲自亲为,自给自足。
魏永如此的生活,实在大大的超乎了柳明志的预料。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敢想象。
这还是那个在朝堂之上跟右相童三思平分秋色,呼风唤雨的当朝左相吗?
“并肩王,请坐,老朽去沏壶茶水来。”
“多谢,有劳了。”
魏永去一旁的火炉旁神色自然的沏着茶水,柳明志也抽空打量起来魏永房中的布置。
虽然简朴,但是胜在干净,干净到令人心境不由自主的祥和下来。
虽然没有达到一尘不染的地步,但是每一样布置看的让人极为舒心,给人一种感觉,这些东西就应该放在这里,放在别的地方会破坏房中的安宁祥和。
简单的床榻上面放着整理完整的厚棉被,床头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柜,与床榻照应,恰大好处。
左侧摆着一张书桌,书桌后面一个大的出奇的书架,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整个房子之中最多的应该就是书了。
柳明志再一次被震惊了,魏永的生活未免有些太........
“并肩王,粗茶淡水一杯,还望不要嫌弃!”
“请用茶。”
“多谢,能让当朝宰辅沏茶,再普通的茶水也不普通了。”
魏永轻笑两声,吹了吹手中的茶水:“往事了,现在没有什么宰辅,只有一个乡野小民而已。茶水就是普通的茶水而已,没有并肩王说的那么神奇,老朽再厉害,这普普通通的龙井也沏不出金山云雾的味道来。”
柳明志拨动着茶盖,浅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只能用一个苦字形容,虽然苦后略微回甘,但是柳大少还是喝不惯这种茶水。
将茶水捧在手里权当取暖之物,柳明志目光复杂的望着对面品尝着茶水一脸享受的魏永。
“魏相的生活当真是豁达自然,若非本王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眼前的老人会是当初权倾朝野的左相魏大人。”
魏永静静地望着柳明志,露出了一抹自嘲的意味:“进则指点江山,退则苟延残喘。人生际遇无常,让人身不由己。”
“恰恰就是这令人摸不着真切的际遇无常才是人生啊,一切明了,活着还有什么滋味,都说难得糊涂糊涂自有糊涂的好处。”
“只是,上天似乎不太愿意让老朽稀里糊涂的过完剩下的余生,王爷的到来,看来老天是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会给老朽了。”
魏永话语中的意思柳明志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不外乎他与三叔凌道明昔日的陈年旧怨。
柳明志目光逐渐变得沉静,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魏永。
“看来魏相是知道本王的来意了,既然如此,本王很好奇你就一点不害怕吗?”
魏永露出了一丝豁达的笑意,伸手示意了一下柳大少手中的茶杯。
“王爷,请喝茶,答案就在茶中。”
柳明志一怔,低头看了一会手中的茶杯,抬头望着对面的魏永,他实在搞不懂魏永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明知是仇家来访,竟然还能如此的气定神闲。
是魏永真的已经到了看开一切的无为境界,还是魏永别有打算?
从自己见到魏永的那一刻,柳明志就感觉自己的心境彻底乱了,乱到差点忘了自己所来的目的了。
将信将疑的端起手中的茶杯,柳明志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喝下大半。
苦!
还是苦!
柳明志噙着茶水微微闭上眼眸缓缓地品尝了起来,感受着味蕾上逐渐回甘的茶水,柳明志缓缓的吞咽了下去。
初入口中的苦涩滋味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种清香跟甘甜滋味。
柳明志若有所思的舔了舔嘴角,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口饮尽再次品尝了起来。
柳明志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茶杯,从最初的不习惯,自己隐隐约约的竟然喜欢上了这种茶水的滋味了。
“好茶,烦劳续杯。”
魏永起身,提起火炉上的茶壶动作脱俗的给柳大少续了一杯茶水。
“不知王爷喝出了答案没有?”
柳明志目光有些怅然的摇摇头。
“似有明悟,却又不得其门。”
柳明志缓缓的解下腰间的天剑,毫不做作的拍在了桌案上面。目光冷冷的望着对面盯着自己手中天剑毫无反应的魏永。
“当年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
魏永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柳明志手中的天剑。
“好剑,这把剑应该是昔年帝师闻人政老前辈手中那把横挑江湖的天剑吧?果然不凡,令人望而生畏。”
“此剑历经数十代传人,王爷应该是令此剑饮血最多的天剑传人了。”
“宝剑通灵,自行认主。宝剑出鞘轻易不出鞘,出必饮血,王爷没有埋没天剑的名头,剑之幸事也,人之幸事也!”
魏永没有回到柳明志的问题,反而盯着天剑说了一堆赞美之词。
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柳明志的问题,还是借着赞美天剑在顾而言他。
“当年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
魏永望着天剑的惊叹神色逐渐的平和了下来,抬手轻轻地的喝着杯中的茶水。
“嗨!一桩二十年的往事了,早就该烟消云散了,有没有隐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提不提又有何异呢?”
“王爷若是来看望昔日同僚故人的,老朽自然欢迎之至,柳公子若是前来因为当年的陈年恩怨来寻仇的,尽管动手便是。”
“老朽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了,死了也就死了。”
“若是老朽的死能化解柳公子心中埋藏多年的仇恨,老朽一死又有何妨,请柳公子拔剑吧!”
柳明志望着对面的淡笑的魏永,瞳孔逐渐的深缩了起来,握着剑鞘的手掌不由的有些发颤。
“你自己也说了,宝剑出鞘必饮血,剑一出鞘,你后悔都没有机会了。”
“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魏永轻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眼神平静的望着柳明志。
“尘归尘,土归土!”
“了却一桩恩怨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人死债消,老朽甘愿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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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志望着魏永坦然的神色,心底不由的一紧。
魏永的反应跟自己来时路上所推测的反应截然不同,自然什么都没有说,魏永便说出愿意一死了之,人死债消的话来。
一时间令柳明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紧紧地攥着剑鞘,柳明志目光复杂有发冷的盯着对面的魏永。
“害我三叔一家惨遭灭门之祸,害得我二哥发配边疆,害的我妹子栖身青楼隐姓埋名,如此深仇大恨,岂是你说的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你以为你愿意一死了之,就能弥补我三叔一家所承受的痛苦了吗?
魏相未免把这件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吧?
一死抵债乃是最荒唐的谬论。
很多事情是死也弥补不了的!”
魏永望了一眼柳明志有些痛苦怨恨的目光,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么不知道王爷打算让老朽怎么弥补昔年的那件往事,才算了结呢?”
柳明志默然了,怔怔的望着魏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死都弥补不了的恩怨,还有什么办法是能够弥补的呢?
又有什么办法是比死更具有代价的呢?
尊严无价?纯属他妈的扯淡。
所谓的尊严也是分人跟事情的。
“本王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永诧异的看着柳明志,低头转动着手中购得茶杯沉吟了片刻。
“以王爷的实力,想要查清楚当年往事在老朽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卷宗室封存的案宗王爷唾手可得,又何必再问老朽呢?”
柳明志嗤笑了一声,目光怪异的摇摇头。
“魏相,大家同朝为官,而且魏相乃是本王的前辈,卷宗室里面的那些门门道道魏相应该比本王更加的清楚!
一句话,本王信不过卷宗上面那记载了寥寥几笔所谓的事情的真相,本王想听你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你跟三叔当年的恩怨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如传言中的所言,三叔铁面无私的将你的私生......你的儿子斩立决了?然后你挟私报复,向父皇诬陷我三叔勾结白莲教逆党,最终害的他一门老小家破人亡?”
魏永愣愣的看了柳大少良久,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王爷所谓的传言只怕还不止如此吧,是不是还有老朽酒后失德,与嫂夫人通奸苟合,生下了唯一的私生子,被家兄知情之后雷霆大发断了人根。
老夫因为唯一的血脉被凌刺史处斩了,因而绝后,对凌刺史发起了血腥的报复!”
柳明志愕然的望着魏永:“你......你....你都知道?”
“呵呵......老朽权倾朝野一时,若是连这些都不清楚也就坐不到这个位置之上了。”
柳明志沉默了良久,目光复杂的望着魏永。
“权倾朝野一时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本王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魏相如此一说,更令本王怀疑当年的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有几分真实程度了。”
魏永低头望着手中茶杯沉默了起来,直到杯中茶水都凉了魏永这才抬起了头。
“也罢,人都不在了,说说便说说吧!”
柳明志闻言端坐了下来,表现出了倾听的姿态。
“王爷应该知道,当年你的三叔乃是扬州刺史凌道明,那么王爷应该知道扬州刺史是几品官员吗?”
“正四品下!”
“王爷说的是现在,昔年睿宗登基不久之时的扬州刺史只不过是区区的从四品上官员。”
柳明志疑惑的看着魏永:“几品官跟你与我叔父的恩怨有什么关系?”
“王爷莫急,听老朽给你娓娓道来。”
“凌刺史当年担任扬州刺史,乃是从四品上的官员,而老朽那时候就已经是六部尚书之一的朝中重臣了,而且是深得陛下隆恩的重臣。”
“六部尚书品级不一,从一品,正一品皆有之,可是品级最低的工部尚书也是一品下的大员。”
“老朽跟你叔父凌道明发生恩怨的时候乃是从一品上的一品大员。”
“那么,王爷可知你三叔凌刺史一家被满门捉拿的命令从何而来吗?”
柳明志狐疑的望着魏永:“圣旨当然是从父皇的手里下发出去的。”
“没错,从陛下的手里下发出去的。”
“敢问王爷,以你现在的位置,想报复一个跟你有仇的从四品官员,是什么难事吗?”
“本王正一品上,秩同亲王,想要处置一个从四品上的州府刺史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魏永轻笑着对柳大少竖起了大拇指:“王爷豪气。”
“既然如此,王爷认为老朽当年想要报复凌刺史算什么难事吗?用得着诬陷凌刺史勾结白莲教的逆贼吗?”
“老朽只需微微表达一些意思,下面的人成群结队的想要给老夫露出谄媚之色,他们联合起来收拾区区一个从四品的中州刺史还不是小事一桩。”
“小到不值一提。”
柳明志虎躯一震,望着嗤笑的魏永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魏永望着柳大少闪动的目光,将柳大少杯中冰凉的茶水倒了出去,从新续上了一杯热茶。
“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对于老朽来说何至于向陛下诬陷他的罪行呢?哪怕是一个丰硕之地的一府总督,也劳驾不到陛下亲自出面降罪吧。”
三法司的折子一递,陛下过目一下都足以,亲自下旨处置一个从四品的州府官员,你觉得陛下是多闲啊。
王爷入朝之后,可以说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王爷更亲近陛下,更得陛下宠信,也更了解陛下。
那么根据王爷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这种人吗?”
“既然老朽跟凌刺史是私人恩怨,是个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老朽岂会不明白?又岂会将私人恩怨闹到陛下那里?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我.....”
柳明志欲言又止,魏永的这番话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令他有些恍惚。
随着自己让有关司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柳明志知道昔年的这桩恩怨有些不简单,可是柳明志绝对想不到会有如此的不简单。
可以说是颠覆了自己以往知道的所有认知。
“那么,以王爷对陛下的了解,老朽纵然想借刀杀人,可是又有多大的本领能借动陛下这柄盖世之刀呢?”
“民间都言说,老朽与端王权倾朝野,结党营私,王爷没有入朝之前,想来也是如此认为。”
“可是王爷入朝之后呢?了解了陛下之后呢?”
“被百姓史官称之为盖世雄主的盛世明君,他治下的臣子竟然有权倾朝野之能。”
“抬举,太抬举老朽了。”
“说好听的,老朽是当朝宰辅,一品大员,说不好听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枚棋子。”
“更不好听的,就是一条狗而已!”
柳明志无力的软座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自嘲的魏永。
“到底是怎么回事?烦劳魏相赐教。”
魏永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王爷应该也对睿宗当年的登基之事有所了解,老朽也就不再多言了。
陛下登基称帝,朝堂时安时危,安的自然是威赫兵祸一事,令关外两国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以试我大龙兵锋。
危的便是内政方面,这内政方面自然来源于陛下的兄弟们。
似端王,诚王.......嗯.......也就是后来的淮南王明公他们几兄弟。
陛下虽然已经堂堂正正的登基为帝,可是所面对的局势与先帝武宗的情况相差无几,诸位王爷皇子,心有不甘,伺机而动。
陛下被称为盖世雄主,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诸多王爷皇子连陛下的一合之敌都称不上,轻而易举的便被陛下瓦解了他们的联盟,逐个的给收拾了一遍。
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若是有睿宗陛下的手段,下场决然不会如此。
奈何蜀王殿下的性格像极了睿宗陛下,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性皆是如出一辙。
下面有这么一个不甘屈居于人下的兄弟,也注定武宗命中有些劫难吧。
陛下将朝局大定之后,便开始潜心整顿吏治,发展民生。
而你的三叔凌道明也就处在了淮南王李玉刚这位江淮总督的治下。”
柳明志握着茶杯的手掌一紧,瞳孔猛然一缩,对魏永话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有了几分明悟。
“那么我三叔跟你的恩怨也是因为如此?”
魏永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水。
“你三叔确实处死了老朽的儿子,但是这个儿子并非传言中那般的私生子,而是老朽的义子,一个老朽从小收养,当成亲生儿子来养的义子。”
“义子?”
“对,义子!”
“此子也算与老朽有缘,乃是有一年城外灯会,老朽酒后回府的路上一时心软救下的一个少女所生。”
“这个少女应该是刚刚承受了破瓜之痛不久,可谓是饱受摧残,从她的衣着打扮上老朽隐隐猜测出了几分,此女乃是一名宫女。”
柳明志心神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出来,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柳明志静静地望着魏永。
“接着说。”
“老夫将此女带回了府中,找大夫为其诊脉,得知他服下了藏红花这等打胎汤药,对于宫闱之中的事情,老夫也是有所耳闻,便心生仁慈,收留了她。
然而天意无常,此女明明喝下了藏红花汤药,却依旧结了珠胎,生下了一男娃。
老朽寻思着,此子也算是老朽有缘,于是便收下了他为义子,只是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后来,这孩子三岁的时候,一个黑衣人闯入了老夫的书房,老朽也明白了自己收下的这个义子的身份是何等的惊人。
李。
至于具体身份,老朽不便说明。
自那以后,老朽对其更是呵护有加,不敢轻慢。
可是也养成了他娇纵跋扈的性格。
此子虽然娇纵跋扈,可是也绝非像是传言之中的那般不堪,知进退,识大体,就是性格有些冲动。
至于后面的事情,也就跟卷宗上记载的内容八九不离十了。”
柳明志默默的点点头,依据魏永话中的意思,这个孩子的身份十有八九与自己方才的猜想不谋而合。
“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诚王李玉刚被贬谪江南为淮南王,到江南几年后,淮南王私下不停的笼络江淮两岸的州府官员,而你的三叔凌道明亦在其中。”
“淮南王与白莲教一事,你亲自剿匪经办,也就不用老朽再说了吧。”
柳明志吞了吞口水:“所以,我三叔勾结白莲教逆贼并非你因为你义子的事情挟私报复,栽赃陷害,而是事实?”
魏永目光复杂的微微颔首:“你三叔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条可怜虫而已,自以为为官清廉,深得民心,乃是少有的好官,其中因为一些缘由,难免有些意气用事,可惜他不在朝堂,不知道朝廷之中的事情,平白无故的便受到了牵连。”
柳明志口干舌燥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可是那么多江淮官员都跟明公有所联系,为何独独我的三叔受到了惩戒?其中岂不是还有你的缘故?”
魏永苦笑着提壶给柳明志倒了一杯茶水:“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其余的江淮官员毫无根基,但是你三叔不一样。
“结拜大兄,也就是你的伯父宋煜时任吏部侍郎,结拜二兄你的父亲柳之安继承你爷爷的家业富甲天下。
他们三兄弟在江南的时候便‘狼狈为奸’将当阳书院闹得鸡犬不宁。
你想想,如果你三叔依附了淮南王,吏部侍郎,跟富甲天下的江南首富便不知不觉的被绑在了淮南王的战车之上。
如此一来,他自然要被当做连接战车的绳索给拦腰斩断。”
当啷一声,柳明志手中的茶杯滑落在桌案之上,茶水滚了一片。
“也就是说,三叔的死因并非是因为跟你结下了恩怨,而是误入了一场皇权之间的斗争,在跟皇权作对!
换而言之,三叔其实是在跟父皇作对!
所谓的被你诬陷只不过是一个由头而已。”
魏永惊叹的望着柳大少苦笑着点点头。
“大抵如此,你三叔可以说是一个皇权斗争下的政治牺牲品。”
老朽一直被世人称之为当朝最大的奸臣,可是做一个奸臣也是需要本事的,没有本领,想做一个奸臣都没有资格。
什么是忠臣?什么又是奸臣呢?
老朽在位以来,虽然背负奸臣骂名,可是自王爷入朝以来,但凡老朽经手的政务可曾出过差错?
奸臣之名不过是与端王结党营私,打压异己,与童相因为权争而得。
然而背负奸臣之名,老朽自然做了不少奸臣应该做的事情。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朽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陛下查不到证据?你以为童相查不到证据?
童相手中可以将老朽置之死地的证据怕不是能装上两大箱子。
可是老朽依旧活的好好的,锦衣玉食的在左相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
正是因为童相心里清楚,我们两个其实是生死相依的存在。
分则两利,合则全死。
一旦老朽倒台了,他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离死也就不远了。
恰恰如此,陛下也是如此所想。
他希望看到朝堂之上内斗不断,因为他知道老朽死了,就没有人能节制童相的势力了。
你会觉得,陛下随时可以扶持一个人来权衡童相,可是想要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扶持这么一个人太难了。
既然如此,不如用着一个使着顺手,用着放心的棋子。
因为我是天下有名的奸臣,必须依靠陛下才能安然无恙。
陛下更清楚,我这个天下最有名的奸臣才是朝堂之上最忠心的臣子,因为老朽要靠他存活,只有对朝廷忠心耿耿才行。
正是如此,老朽才能虎踞朝堂数十载而屹立不倒。”
柳明志默默的点点头:“这个不劳驾魏相解释,本王心里明白。”
魏永默默的点点头:“你爹手里的柳叶闻名天下,你以为他查不到老朽徇私枉法,贪污受贿的证据?
只是他查到了又能怎么样?不但陛下要保住老朽,连老朽最大的对手童相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住老朽。
有这两个保护伞在,老朽又有谁能动得了呢?
故而,为了保命,老朽只能拼命的做奸臣,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无所用之而不及。
老朽不想贪污都不行。
老朽不贪污受贿,陛下不安心,老朽手下那些跟我吃饭的官员也不安心。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敌人未必是敌人,朋友也未必就是朋友。
一切都讲究一个利字。
利字为先,这是谁都逃脱不了的!”
柳明志嗤笑了起来,无奈的摇着头:“振聋发聩,有酒否?”
“稍等!”
片刻之后,魏永从正屋旁的偏房中取出一坛酒水取下封泥递到了柳大少的面前。
“三十年的竹叶青,凑活喝吧!”
柳明志提起酒坛大口痛饮了起来,将酒坛提在怀里,柳明志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方才魏相所言,权倾朝野一时,大概也是如此吧,想来那些死在你跟端王叔手里的官员,并非是因为你们所死吧?”
魏永苦笑着点点头:“跟王爷这般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王爷未曾入朝之前,死在老朽跟端王手里的官员不知几何。
他们的身份都一样,都是昔日站在其余几位王爷身边的官员,陛下刚刚登基不久,自然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处置他们。
如此一来,奸臣的作用也就来了。
奸臣嘛,打压异己,残害同僚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而已。
所谓的奸臣,不过就是一把杀人尖刀而已。
一把君王手里的杀人刀。
就是将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一个个除去的利刃罢了!
我们不过是陛下用来造势的棋子罢了。
王爷入朝的时候,陛下大势已成,我们这些杀人刀也就该变成钝刀子,好好的蛰伏自己,为陛下尽忠职责了。
可是这尖刀虽然变成钝刀子了,但是这奸臣的名头却再也去不掉了。”
“棋子嘛,就要有棋子的觉悟!”
“其实老朽挺为你三叔感到惋惜的,奈何年轻人气势正盛,刚愎自负,自然也就免不了要为自己的不懂变通付出应有的代价。”
“忠也好,奸也罢!不过黑白之分而已。”
“其实没什么区别。”
“黑白,阴阳二字,天地奥秘,岂是我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我们能做的想来也只有怎么……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