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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高务实刚才这一问,主要是想求证一件事,即后世传说努尔哈赤曾被李成梁

    “收养”之说到底是否属实。因为后世历史学界,包括日本、朝鲜、韩国的一些历史专家,对于这件事都有很大的争议,有说李成梁收养过努尔哈赤,也有说根本没这回事,偏偏双方还都能拿出一些资料来自证其说,这就给高务实这个只看资料而没本事去考证的历史爱好者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注所以本书的

    “史样”,是采信的其中一种,这个问题我就不接受什么质疑了,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

    现在看来,努尔哈赤并不是什么李成梁的义子,只是单纯的奴仆,而且是战俘为奴,地位想必不高,要不然李成梁刚才也不至于还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高务实不禁想要是我开口找李成梁这位

    “兄长”要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给?似乎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吧?不过……我有什么理由要人呢?

    我要是个孤家寡人来上任,还可以说缺奴仆可用,找他要几个人。他看在我是天子近臣的份上,这点面子不会不卖,但恐怕也会心生怀疑。

    而现在我家丁巨万,根本不可能缺奴仆用,似乎找不出什么能他不疑心的理由来……可他现在打算放努尔哈赤回建州,这只怕不是个好消息啊,别是因为我的关系,把努尔哈赤提前放虎归山留后患了吧?

    谁知高务实这一思索,却被李成梁误会了,他笑了笑道

    “贤弟,你也莫要多心,愚兄也不是随意做出的这个决定,其实愚兄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这下倒轮到高务实一怔了,下意识问道

    “这却为何?”李成梁笑道

    “这不还是跟王杲那厮有关么?”当下他便将王杲那件事原原本本跟高务实说道了一番。

    原来王杲此人,本名喜塔喇·阿古,女真话叫做

    “阿突罕”,乃是此前建州女真的头领,官至建州右卫都督。这厮本质上就是个部落首领,虽然当着明朝的官,但却很不老实。

    嘉靖三十六年十月,王杲偷袭抚顺,杀死守备彭文洙,大肆进行劫掠;嘉靖四十一年五月,时任辽东副总兵黑春统军清剿王杲,却被王杲设伏生擒后磔死。

    于是,王杲犯辽阳,劫孤山,略抚顺、汤站,前后杀死指挥王国柱、陈其孚、戴冕、王重爵、杨五美,把总温栾、于栾、王守廉、田耕、刘一鸣等数十人。

    彼时,女真哈达部贝勒王台逐渐强大,与王杲亦多有摩擦,后二者结盟于抚顺关下而罢兵言和。

    此后便是刚才李成梁说过的那件事了,王杲因屡杀大明将官,张学颜一怒而罢贡市,李成梁则奉命率军攻打建州,结果是王杲被擒,磔于北京。

    此一战,连同努尔哈赤和其父塔克世、其祖觉昌安等人在内的一大帮建州女真高层,被李成梁几乎一网打尽,然而王杲之子阿台偏偏逃脱了,回到其老营古勒寨,继续与大明作对。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是建州左卫枝部酋长,在大明的官职也是都指挥使,但其实他人少势弱,一直依附作为建州强酋的亲家王杲,也常率领部众进入抚顺马市贸易,以麻布、粮食易换猪牛,领取抚赏的食盐、红布、兀剌等物。

    王杲死后,他一家三代全部被李成梁给俘虏了,觉昌安本人作为头上还带着大明官帽的部落首领,虽然部众几乎星流云散,好歹还被保留了一些面子,没让他太难看,但其子塔克世和孙子辈的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等就没那么好运了,都被当做奴仆使唤着。

    今年漠南之战后,虽然李成梁在最后吃了点小亏,但其实主要是面子上有点难看,实际上他的功劳还是捞得很足。

    然而这次的麻烦在于功劳太足,朝廷拿不出钱来赏赐了,接下去想要再来一场大战,估计府库也支撑不起。

    于是,李成梁就又开始打女真的主意——打蒙古是吃肉,打女真多多少少也能喝点汤。

    现在因为朝廷没钱了,吃肉有点困难,那不如就去女真那边打打牙祭也好。

    李成梁所部战斗力虽然强,但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单靠没脑子的拼杀,人家好歹也是考过秀才的人,用计并不奇怪,所以他又拿出了惯用伎俩——以夷制夷。

    怎么做呢?按照李成梁的设想,就是把这带在身边

    “训练”了好几年的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放回女真,让他们召集当年的残部,甚至召集更多一点女真人为自己效力——这是说得好听的,实际上就是做炮灰。

    当然,具体使用中也许会有变化,比如也可以派他们去骗开古勒寨的大门等等,因为阿台之妻不是别人,正是觉昌安的孙女。

    所以他才说本来就打算放人——只不过他本来只是打算放觉昌安和塔克世这父子二人,现在因为高务实的关系,才打算连努尔哈赤这个长孙一起放掉罢了。

    搞明白这一点,高务实发现自己就更没法开口了,因为这下子连养虎遗患都说不出口——这祖孙三人现在就剩个名号,连部下都早就散了个七七八八,说放他们是在

    “养虎”,怕不是要被李成梁笑掉大牙。脑壳疼啊……原历史上的努尔哈赤是什么时候离开李成梁而独立的来着?

    万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唔……好像也就是这两年间,那他现在离开,似乎也不算什么。

    不过,他是啥时候统一女真……不对,统一建州的来着?好像是在万历十六年左右。

    嗯,那还好,还有机会,这厮历史上应该是先统一了建州,然后靠着建州根基,又花了二十多年才逐渐扫平整个女真,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摆平他。

    999更新最快电脑端:尤其是,这其中大明方面发生了

    “三大征”,无论是平定宁夏之役,还是援朝抗日,作为辽东军主力的李家军嫡系家丁都遭到了很大的损失,尤其是对日一战损失巨大,再加上后来李如松意外战死,这才轮到努尔哈赤坐大。

    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因为我而改变的,那努尔哈赤也就未必能有坐大的机会,我怕什么?

    再说,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甚至统一建州之前,我说不定就能做到辽东巡抚,以努尔哈赤统一过程中动不动就在没有大明指令的情况下擅自出兵的习惯,我还怕找不到理由来打他吗?

    这么一想,高务实就放心了下来,不再为区区一个连部下都没几人,头上还有父祖两辈人压着的野猪皮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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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跟李成梁不熟,别看现在称呼得亲热,实际上大家根本没有半点交心,高务实也就不考虑直接找李成梁要人了,反正努尔哈赤现在还没发迹,甚至连独立都谈不上,弄死他的机会还有的是。

    甚至,只要搞定李成梁——不管是降服还是拿下,让李成梁不去纵容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这辈子都别想积累起足以反明的实力来。

    以夷制夷不是不好,但前提是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压制这个给自己做打手或者炮灰的“夷”,而李成梁对努尔哈赤的做法,就属于玩脱了。

    按照高务实的对比和分析来看,李成梁一开始大概是觉得觉昌安和塔克世两父子能力不错,所以借刀杀人把他二人给除掉了,然后偏偏去扶植塔克世的儿子努尔哈赤,将他培养起来做自己的走狗。

    李成梁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很巧妙,努尔哈赤应该会被他蒙蔽,甚至反过来感激他,从而心甘情愿做他的忠实走狗,再加上努尔哈赤年纪轻,只有倚仗他的扶植才能自立,于是便会更加忠诚于他。

    只是,李成梁没有料到那借刀杀人之计出了篓子,而努尔哈赤将计就计,一面装作不知情,把杀父之仇归罪于建州女真的预定对手;一面取信于李成梁,在他这里得到各种好处,包括且不限于纵容他出兵征讨建州女真别部、物资支援以及准许他进行貂、参贸易等。

    李成梁不知道自己纵容的是一颗对他、对大明心怀怨恨的深水炸弹,反而将其培养成了建州女真的唯一首领。

    本来,仅仅如此也还有救,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先是宁夏出了乱子,李如松带着一大帮李家军嫡系家丁去征讨宁夏,结果宁夏虽平,李家军却损失不小。

    然而此时的李家军依然还是很强,如果有几年工夫,还是能恢复元气的,谁成想朝鲜又出了乱子,被刚刚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按着一顿暴打,哭着喊着来求大明爸爸救命。

    万历帝本来不大想管这茬破事——因为要花钱,然而经不住朝鲜王苦苦哀求,加上得知丰臣秀吉打朝鲜居然还只是个跳板,接下来要打的就是大明。

    这就不能忍了,加上此时宁夏已定,万历帝于是就近调辽东军去把朝鲜的事情给解决掉。

    意外的是,第一次出兵因为小看了日本人的决心,不知道日军多达十几万,辽东军出兵才不过几千人,被一顿暴打逃了回来。

    这下子,不仅朱翊钧怒了,李如松也怒了。于是第二次作战的时候,不仅辽东军主力全出,国内还派了援军,几番苦战之后,战绩倒是不错,基本上算是摁着日军打,把他们给打了回去,顺便气死了丰臣秀吉,日本退兵。(这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日后写到了再说。)

    这一战看起来战果辉煌,大明又帮助自己的小弟来了一次存亡继绝,煌煌天朝的自信心直接爆棚。

    然而麻烦其实已经来了——辽东军损失巨大,尤其是李成梁的起家部队,他的那几万家丁骑兵损失大得已经不是伤筋动骨可以形容,完全就是断手断脚的程度了!

    何以见得李家军的嫡系家丁经此一战,损失已经大得如同断了手脚呢?有事实可以证明,那就是李如松之死。

    辽东军最强的时期,完全是压着蒙古打的,常年累月都是以少击多的打,没听说中个埋伏就损失巨大的情况。结果打完朝鲜一战之后,李如松依然按照往常的打法和兵力对比来作战,结果便中伏而死了!

    中伏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如果以李家军当年的悍勇,怎么可能让主帅直接战死在那儿?仅此一战,便足以说明当时的李家军嫡系,已经不仅仅是“走下坡”这么简单,其战斗力实际上已经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而李如松本人的战死,更是让李家军的脊梁骨都断掉了。虽然此后李成梁二度出山,但已经没有意义了,不仅他本人壮心已暮,李家军本身也回不到过去的辉煌了,只能一步步凋零。

    而在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努尔哈赤已经崛起,趁乱统一了建州,甚至接近于统一了整个女真。

    此时的李成梁早已蜕变,根本不复昔年之勇,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官僚式军阀,一门心思保全富贵,根本不敢再拿最后一点本钱去跟努尔哈赤打生打死,于是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放弃他自己昔日建立的宽甸六堡——随即被努尔哈赤占据,而且成了其稳定、发达的后方。

    李成梁病死之后,李家的后人已经完全没有再战的勇气,史载“父兄故部曲已无复存,而如柏暨诸弟放情酒色,亦无复少年英锐”,至此,辽东军自身已无对抗努尔哈赤的实力,更别提压制了。

    朝廷也因此不得不把马芳之子马林等宣大将门调往辽东,然而搞笑的是,马林等人调去辽东偏偏施展不开——辽东将门不听他们宣大将门的!

    阳奉阴违?那还算有礼貌的,不少人甚至是直接不给面子,乃至当场就敢甩脸子。

    辽事至此不可复振也。

    所以在高务实看来,辽事败坏,李成梁本人的确要占大部分罪过,但剩下的倒也不能完全赖他,确实是大明够倒霉。

    不过话虽如此,他高务实既然是穿越者,有“先见之明”,这些倒霉事却也不是不可以避免,或者说至少可以避免出现历史上那么糟糕的结局——只要提早准备就好。

    这一日跟李成梁的会面,在双方的宾主尽欢中结束,李成梁的态度很热烈,但什么都没保证,除了吹嘘了一番昔日的功绩之外,就是想方设法探知高务实的来意。

    李松并不吹嘘什么,甚至还很谦虚,很低调,但只要李成梁开始拐弯抹角地打探高务实为何而来,他的神情就会明显变得紧张,聚精会神地在一边听着,显然对此也很在意。

    其实说起来,高务实挺能理解他们的紧张,毕竟以他高务实的圣眷来看,他如果执意要在辽东搞风搞雨,只怕真没谁拦得住——现任蓟辽总督梁梦龙虽然看似并非高党出身,但他能做到这一步却是因为高拱和郭朴二人的提拔和力挺,于情于理他都不太可能对高务实下手。

    而辽东巡抚周咏呢?他是河南延津人……

    漠南大战之前,朱翊钧和高务实商议的时候,还说过担心周咏能力不足,但高务实并没有顺势表示要取代周咏,原因就在于此——大明走到现在,乡党之间不是轻易就方便动的,许国作为高拱的学生,都已经在阁几年了还总被人怀疑,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就是因为他是徽州歙县人,而那里是一处心学兴盛之地。

    所以现在的辽东,本来是很“平静”的,而高务实这条披着黄金鳞片的鱼儿跳了进来,他是会活蹦乱跳掀起浪花,还是只打算静静潜伏打熬资历,这是整个辽东官场都聚精会神盯着的事,万众瞩目,无分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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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盗版已撤】

    盖州,早在汉代就是商贾云集的辽东重镇,金代时乃有盖州之名。到了大明洪武四年,改盖州为盖州卫,翌年建盖州新城,这新城便是如今辽东苑马寺卿的夏秋驻地(春冬驻海州)。

    盖州地处辽东南部,在辽东半岛则位于西北偏中部,是辽河平原与辽南丘陵的交界之地。

    而如果把目光单纯的放在大明眼下这个时期,那么盖州这一块地区,还是分割辽西和辽东的咽喉之地——因为此时的辽河河套地区还在蒙古人手里,确切的说,是在朵颜三部的炒花部手里。

    辽东苑马寺原本是个管理马政的机构,所以设置比较简单,乃有“正卿一,少卿二,寺丞四,主簿一”,其中苑马寺卿作为主官,为从三品;少卿正四品,负责佐寺事;寺丞正六品,分别督管辽东苑马寺下辖的六监二十四苑养马事宜;主簿从七品,负责典省勾校文书。

    不过此前已经说过,这个养马的差事现在基本上废了大半,苑马寺卿本身也很少再把时间放在养马之上,而成为了辽南的军政主官,所以这些属员之中如少卿,虽然级别不低,放在别处已经是个知府,但在辽南的实际地位很一般。

    辽南真正重要的人物一共就两位,一位就是苑马寺卿——主要权威来自于兵备副使这个兼差;另一位则是武职,“分守海盖右参将”。

    眼下在任的这位海盖参将名叫孔东儒,辽海卫人,于万历七年出任本职,此前为广宁左营游击。(无风注:根据《神宗实录》。)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李成梁的人。

    为啥呢?

    首先,他是辽海卫人,辽海卫虽然带个“海”字,但实际上位置在辽东最北方的开原,开原有两卫:三万卫和辽海卫。而辽海卫以南,便是铁岭卫——李成梁的老家和根基之地。

    李成梁发迹后,扩张势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铁岭卫以北的三万卫和辽海卫,因为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其在辽东北部的“势力范围”,这还是多年前的事了。

    孔东儒既然能以辽海卫的出身混到今天这一步,没有李成梁的点头甚至推荐,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其次,他的前职是广宁左营游击,这个职务也不简单,实际上是辽东总兵麾下最关键的几个游击中排名第一位的——辽东总兵现在就是驻广宁的。

    李成梁这些年早就把辽东军经营得几乎成了“李家军”,他手底下最关键的一位游击,还能不是亲信心腹吗?

    况且,要不是亲信的话,能够外放海盖参将这样一位辽南头号武将?做梦。

    这位孔东儒孔参将大概是得了李成梁的吩咐,对高务实十分亲热,但绝不交心。虽然亲自领着千余兵马前往娘娘宫——也就是营口迎接了高务实来盖州,但一路上只是胡乱吹捧高务实,并不说什么正事。

    吹捧这种事,高务实见得多了,孔东儒的吹捧也未见得有什么新意,无非是文武双全,功勋盖世那一套,高观察早已免疫。

    于是高务实主动把话题扯开,从营口到盖州的这一段路上,高务实主要是问了些关于盖州乃至海州的地形、交通乃至经济情况等问题。

    盖州地貌特征为“六山三水一分田”,以这个年代的粮食产量来说,光靠种田是养不活人的,而且盖州还不方便开垦田地,因为盐碱地太多,勉强开辟为田地,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来——后世红朝倒是搞定了这个问题,至于现在嘛,那是想都别想,高务实也没这么专业的农业技术。

    所以盖州的经济主要是利用地理位置来做中间站——辽东辽西的中间位置,正好干这个。

    除此之外,就是靠水了。

    水有两种,一是辽河、大清河等河流;二是海,盖州西临辽东湾。

    辽河等河流,原本用处不算很大,毕竟南船北马,辽东人此前更喜欢陆路运输,但自从高务实前几年在娘娘宫附近新建了营口港之后,一切就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了。

    营口港由于背靠京华这个商业巨头,拥有的生意伙伴也是巨大的资源,因而每年的吞吐量都在快速而稳步地上升。

    与其他港口一样,货物光是运到港不行,还得运到各处,这就需要运输方便。

    其实以营口的位置,即便走陆路,也能轻易辐射辽东、辽西两翼,辽南也是一样。但如果单说去辽东(辽河以东)方面,那么辽河与太子河等河流就很有用处了。

    京华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当然这是因为京华老做这种事,于是很快建立了河道运输,从一开始的十几艘内河运输船,一直到现在大小内河运输船百余艘之多,完全掌控了辽东方面的内河运输业务。

    虽说内河船只远远小于海船,但这么多船,光是运京华自家的货物显然多有多剩,能够经营成这样,自然是把辽东本地的运输方式都改变了才能做到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水运肯定比陆运便宜,唯一的麻烦在于辽东太冷,当寒冬来临,河面封冻,就不好办了,甚至连这些船只都要提前离开,驶入专门的河港封存起来,严重影响京华的运输效率和赚钱效率。

    这些事高务实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孔东儒的泛泛之谈让高务实提不起多大兴趣,干脆把话题转开,问道:“海盖二地,如今有兵几何,堪用者几何?马匹……哦,这个就不问你了。”

    孔东儒虽然是李成梁的人,但他显然也知道高务实的背景,这不是李成梁能随手拿捏的那些以前的苑马寺卿,不能等闲视之。

    所以高务实一发问,他就连忙道:“海盖有兵四万余。”

    高务实大吃一惊,立刻反问:“多少?”

    “四万余。”孔东儒谦卑但坚决地说道。

    这会儿高务实却逐渐回过神来,收起了惊诧,轻咳一声,又问道:“那么,堪用的呢?”

    “两千六百人。”孔东儒没有打太极,老老实实地道。

    高务实简直惊了个呆!

    你们辽东怎么回事啊?一个九边重镇之一的要地,这个军队堪用比例怎么连广西还不如?

    孔东儒或许是看出了高务实的惊讶,认认真真地道:“高观察,实不相瞒,辽南海盖这边因为战事较少,所以士卒多不堪用,末将所说的这两千六百堪用之军,没有一人是辽南之兵,全是末将从广宁带来的随任家丁。”他说着,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傲然。

    哦,这下我懂了。

    高务实心道:合着辽南金复海盖这边的卫所加起来,在册的大概有四万多兵,只是在这位李成梁的爱将看来,这都是些废物,根本打不得仗,不能算“堪用”,真正“堪用”的,只有他带来的随任家丁。

    所谓随任家丁,就是将领的私人嫡系,之所以叫“随任”,意思就是说这些人不属于该地,而是属于该员,此将领如果调任别处,这些家丁也是要跟着带走的。

    拥有两千六百随任家丁,这个孔东儒有点实力啊,我怎么对这样一个人物没啥印象呢?



    辽东一共有五位兵备,高务实是其中之一,独主辽南。

    之所以说“主”,是因为理论上能与他并掌辽南的海盖参将孔东儒是个武将,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实际地位远不如他这个文官。

    另外,所谓海盖参将,顾名思义,只负责海州和盖州,更南边的金州和复州便不在其辖区,比起高务实的辖区直接少了一半。

    再有便是,兵备这个职务,本身就具有监军之责,既然是监军,监的是谁?自然是谁驻此地便监谁的军,如今嘛……主要便是海盖参将孔东儒了。

    我既有责任监督你,你敢不听我的?就好比巡抚一职(说确切点应该是差遣),其在大明,本身初设之时便是为了监督当地官员,结果慢慢就成了当地的主官。

    巡按同样如此,它是监督包括督抚在内的全部当地官员,虽然碍于本身级别实在太低,而且任职年限仅仅只有一年,没能成为地方主官,可是看看高务实在广西时的威风就知道,“监督”这个词在大明的厉害之处。

    “兵备”一职,或者说这一差遣,本身并非大明祖制,追溯其源头,乃在洪熙元年或正统元年——因为史学界有争议,这个就不多说。

    总之此职并非祖制,那也就是后来的“空降”官,所以兵备之下,没有相关衙门和属员,只是当其成为地方上集行政、军事、司法等多位一体的绝对主官之后,该地区的其他文武官员实际上也就都成了他的僚属。

    但高务实甫一上任,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手底下很缺文官,尤其是负责地方行政的文官。

    辽东的体制,一直是军管体制,没有州县设置。譬如眼下高务实的秋冬驻地盖州,它的官方称呼是“盖州卫”,也就是说,这是个卫所,剩下的海州、复州、金州,也都是如此。

    这也就是说,这些地方的行政,居然是掌握在卫所手中的,而卫所的指挥使们,通通都是武官,大多还都是世袭的武官出身。

    坐在兵宪衙门书房,正仔细审阅历任苑马寺卿兼金复海盖兵备们所留下文书案卷的高务实忽然一拍大腿!

    “卧槽,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红朝的北大仓和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核心地区辽东,在明朝居然始终养不活自己,持续两百年一直都需要关内给它输血,一直到‘辽事大乱’之后,全国为它输血——这地方军管啊,它怎么发展得起来?指望那群只知道把军户搞成自家农奴的卫所世官,能建设北大仓?做梦啊!”

    可是……怎么办呢?上疏请设立文官基层体制?只怕不行。

    九边地区实行军管,这是条祖制,本身督抚和兵备道的设置就已经是在祖制的基础上不得不增添出来的,再想继续往下设立很困难。

    这是因为督抚和兵备道的设立有其时代特殊性,原先洪武年间在九边地区设立有大量的塞王,但随着靖难之役、朱棣称帝,塞王逐渐内迁,边境的军权集中于总兵,造成总兵事权过大,这才开始用督抚来分权和压制。

    但后来发现,刚刚设立的督抚在军权方面,大抵只能在后勤等事发挥作用,对总兵大权的分割程度依然不足,于是便又设立了兵备道。

    所以,督抚在九边地区行事军事大权,实际上是通过兵备道来完成的——倘若督抚麾下的兵备道不配合,总兵们就没法调动任何一名卫所兵,更无法调拨粮草、军械等各项物资,此时总兵们能够调动的,其实就只剩他们的“随任家丁”了。

    但现在如果想要在辽东设立州县来取代卫所,高务实觉得很难争取到多少支持,一是因为祖制,二是因为思维惯性。

    此时的大明官员们一贯把九边当做护卫中原的边疆军镇,对这些地区的要求是防线稳固,而不是什么经济发达、人文荟萃。

    甚至很有可能大部分官员会觉得如辽东这样的地区,经济还是不要太发达了——因为你太发达的话,被蒙古人、女真人抢一次,那个损失不就更大了?

    而李成梁这十多年来在辽东的表现,也加深了朝廷官员们的这一印象:李成梁如此能打,也不能保证辽东不被抢,顶多只能在被抢之后去报仇,打回来而已。

    那么反过来就得出一个结论:辽东越发达,就越要被抢,而一旦被抢,就越发资敌。

    高务实有些挠头,这就难办了啊……

    要想朝廷官员们觉得辽东可以大力发展,前提是辽东安定,不会挨打遭抢。而高务实觉得辽东要想不挨打,不遭抢,首先要有强大的实力。

    而这种实力不能总是靠着关内输血达成,必须让辽东自身有足够的造血能力才行,否则以这个时代的运输条件,即便有他高务实给开了海运的挂,毕竟也远不能和后世那种效率相提并论啊!

    这里头的运输损耗算谁的?真以为京华来承运,就没有“漂没”了?无非京华的漂没是真的漂没,不会大肆虚报罢了。

    高务实深深皱起眉头,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琢磨着如何创造发展辽东的前提条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色沉肃地站定了,低声道:“辽东其他地区不安靖,可我辽南还是相对安靖的,我不如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先把辽南打造稳定,搞成一个不是试点的试点,然后以此为例,说服朝廷上下。

    至于没有足够的文官……没有就先没有吧,万事开头难,待我先把几个卫的高层召集到盖州来开个会,观察一下哪些人能凑合用。如果实在连凑合都凑合不了的,那也就别怪我直接架空你们了!”

    卫所军官大多都是世袭来的,关内的世袭指挥使们还经常性交流,甚至跨省交流任职,而辽东这一块地区因为地理关系,卫所军官的交流很少跨地域,基本都是在辽东本地调来调去,所以整体性特别强。

    高务实初来乍到,虽是强龙,也不想一来就跟地头蛇杠上,所以他并不打算大规模跟麾下的卫所武将们过不去,而是打算在万一他们实在不堪使用的时候,依靠京华的家丁体系暂时架空一下他们的实权——当然,仅止于地方管理方面的实权。

    在册四万多兵,在孔东儒眼里居然无一可用,这种情况高务实哪里能忍?

    所以,一方面是把辽南的经济搞好,至少要富裕到可以自备兵甲武器(当地自购,但不一定是自产),甚至最好还能把粮食问题也一并解决,不管是买还是种。

    然后与之并行的,就是真正的“整饬金复海盖兵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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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高务实便以兵宪衙门的名义发牌,召集辽南金复海盖四卫指挥使于八月初一赶到盖州兵宪衙门开会议事。

    从发牌召集部将到正式开会的这段时间,高务实也没闲着,先是把自己此前已经计划好要在辽南进行的一些建设提上日程,写了信给京华各处分部,让他们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接着又亲自跑了一趟营口港,视察营口的发展情况,等他回到盖州,已经是七月底,马上要到规定的开会时间了。

    开会时间虽然是八月初一,但上官召集,下属当然不能卡着点“准时抵达”,必须提前抵达并拜会上官,此乃约定成俗,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潜规则。

    然而直到开会的前一夜,前来拜会高务实的也只有三人,分别是盖州卫指挥使江恩垣、海州卫指挥使蒲元毅、金州卫指挥使曹简。

    剩下复州卫指挥使一直未曾出现。

    高务实在这一夜,一直等到将近半夜,这才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就寝了。

    次日,兵宪衙门之内,会议正式召开,除了各卫指挥使之外,还有海盖参将孔东儒应邀与会。

    江恩垣、蒲元毅和曹简三位指挥使都是早早来到兵宪衙门,而海盖参将孔东儒直到开会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匆匆忙忙赶来。

    让他意外的是,当他被高务实的家丁带入议事花厅之后才发现,作为正主和上官的高务实居然已经提前到了。

    领导一般不会提前到达开会地点,这是古往今来的习惯,这个情况的出现并不完全是领导要摆架子,实际上这也是为下属考虑——如果领导都到了,你这下属还没到,岂不是很尴尬?然而领导既然是提前到的,那么下属只要还没迟到,就很冤枉了。

    但今天显然出现了意外,高务实这个上官先孔东儒一步出现在了会议花厅。

    孔东儒心头暗暗一惊,立刻谨慎起来,快步上前,大礼参拜:“末将孔东儒,见过兵宪!末将来迟,请兵宪降罪!”

    兵备道的平时敬称多为“观察”,这是强调其文官属性,而具体到军务这一块的时候,则经常被称为“兵宪”,这是强调其有监军、管军之权。

    此时,孔东儒口中称呼“兵宪”,则有自承下属的意思,这也是他刚才谨慎起来之后的下意识行为,大抵表示服软。

    高务实看来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微微笑着颔首,道:“孔参戎并未来迟,还提早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呢,何罪之有?请起,坐吧。”

    “是,末将谢兵宪不罪之恩。”

    管他迟没迟,先认怂总不会错,以免被盯着打,尤其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文官,那就更不能轻忽了,这是孔东儒多年从军得来的经验之谈。

    孔东儒一坐下,便发现花厅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悄悄打量了一下,立刻发现问题所在——高务实这个主官正襟危坐,但却一言不发,其他三位指挥使级别不够,又根本不敢主动开口。

    其实指挥使“级别”并不低,低的实际地位,大明到了现在这个年月,单单一个指挥使却并无其他差遣的话,实际地位就相当堪忧了。

    高兵宪为何一言不发?

    孔东儒悄悄打量了一下,忽然毛骨悚然——复州卫指挥使李如桂呢?

    复州卫指挥使李如桂,此人乃是李成梁的侄儿![注:百度百科‘李成梁’条目下写成李成梁的儿子之一,应有误。李成梁并非“有九子”,而是五子四侄,五子为如松、如柏、如桢、如樟、如梅;四侄为如梓、如梧、如桂、如楠,甚至他还有“从侄”如梗等。]

    李如桂这小子死哪去了?

    孔东儒忽然惊出一身冷汗,尤其是当他看见高务实一言不发,偏偏脸上还带着一抹越看越觉得诡异的微笑之时,他的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糟糕,这该不会是要杀鸡儆猴了吧?李如桂啊李如桂,你他娘的自己寻死也就罢了,可别连累老子啊!

    孔东儒喉头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但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关键原因有两点,一是他也不知道李如桂到底去哪了,随意帮忙掩饰的话,万一将来露了馅,高务实这个兵备道参他一本,那简直是本职工作啊!

    二来他刚才定了定神,又觉得高务实应该也不会把李如桂怎么着——这里毕竟是辽东,动别人都好说,动李家的人,那就不是开玩笑了。

    高兵宪虽然年轻,但他文有六首状元之荣,武有安南定北之功,怎么看都应该是个知道轻重缓急之人,不会不清楚辽东的情况——李总戎乃是辽东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朝廷怎能让他有所怨怼?他

    李总戎手底下那四万健儿,可是雄冠大明的劲旅!谁敢激怒于他?

    谁敢?

    “时辰到了。”高务实淡淡地开了口,朝孔东儒问道:“孔参戎,复州卫指挥使乃是何人?”

    虽然孔东儒心里已经认定高务实不会把李如桂怎样,但他现在如此明知故问,孔东儒的心里依旧提心吊胆,可是也不敢不答,只能暗自吞咽了一口吐沫,语带颤声:“乃……乃是李如桂。”

    这句说罢,尤觉得不保险,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啊,他是宁远伯亲侄!”

    高务实闻言,似乎有些惊愕,反问道:“孔参戎此言当真?他真是汝契兄之侄?”

    孔东儒没听出高务实话里的陷阱,只当高务实这位兵宪老爷文官当得太久,对于下属的武将太不重视,居然真的不知道李如桂的来历。

    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心道:这下子你知道他的来历了,而且你又称宁远伯为“汝契兄”,看来交情还不错,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

    既然放下心来,孔东儒的表情看起来就自然多了,甚至还能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连连点头,回答道:“当真,当真,正是,正是。”

    高务实似乎愣了一愣,继而面现沉痛,一脸遗憾地道:“想不到啊,汝契兄一生英雄,膝下诸子也是个个雄武不凡,尤其长子如松,此前更曾阵斩敌酋……孰料居然有李如桂这样一个侄儿,竟连军中议事,也敢点卯不至,诚为汝契兄家中仅有的败类!”

    孔东儒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你怎么这么说?你想干什么?

    高务实仿佛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很快就回答了他。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高务实轻叹一声,在孔东儒和三位指挥使一脸呆滞的表情下,一脸感慨地道:“为了汝契兄的一世英名,看来我今日是不得不帮他清理门户了。”

    孔东儒真是惊呆了,直到现在也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一脸“帮汝契兄清理门户”的高务实,竟然没说出话来阻止。

    “来人,以本兵宪名义发牌,即刻锁拿李如桂至盖州问断!”



    李如桂到底在哪?宁远伯现在又在哪?高兵宪该不会真要杀李如桂吧?宁远伯能赶得及救李如桂吗?

    孔东儒整场会议都在琢磨这些事,根本没听进去几句会议内容,就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盐场、渔场,还有什么“藩属”、“鱼米”之类,他迷迷糊糊的,也没听个明白。

    高务实倒是趁着刚才开会的这段时间,通过一问一答的方式对盖州、海州、金州三卫的三位指挥使多了一点了解。

    果不其然,三位指挥使都是辽东人,不过他们三位的情况倒也各不相同。

    盖州卫指挥使江恩垣本是世袭盖州卫百户,此前十余年,在李成梁上台之前就开始随军出征,早就升了千户,并且加了指挥同知。

    而到了前两年,辽南闹匪情,他被前任苑马寺卿调回来剿匪有功,便上奏推荐他做了盖州卫指挥使。也就是说,此人虽然是个卫所指挥使,但大概还是能打点仗的。

    海州卫指挥使蒲元毅也是世袭武官出身,而且出身比较好,是个世袭千户,高务实从和他的对答中发现,此人似乎还有点商业头脑——他在海州的一些要道投资了几个客栈不说,甚至还搞了两家货栈,不仅用于自家经商于辽阳、沈阳,还接受其他商家寄存货物。

    至于他还有没有其他生意,高务实懒得问,想必肯定也是有的,比如把卫所士卒当做农奴使唤这种事,辽东遍地都是,高务实可不相信他蒲元毅就能是个例外。

    当然,水至清则无鱼,高务实倒也不打算现在去纠正这种问题。

    至于金州卫指挥使曹简,这个人就更与众不同了,他是前辽东副总兵曹簠的亲弟弟!

    不过,他的这个身份以前是好事,现在却变成了坏事,因为去年的时候,曹簠出事了。

    曹簠原是开原的三万卫人,历任清河堡守备、游击、东路参将,万历四年升任驻守辽阳副总兵——所谓驻守辽阳副总兵,其实就是辽东副总兵,这里的驻守一词,指的是这个副总兵和总兵并不驻扎在同一地区。

    之前已经说过,辽东总兵驻地在广宁,属于辽河以西地区;辽东副总兵驻地在辽阳,属于辽河以东地区。

    在大多数情况下,或者说在局势可控的情况下,驻守辽阳的这位副总兵基本上全权负责辽河以东地区的防务。除非辽河以东地区发生了大规模战事,副总兵搞不定,总兵才会过来统一指挥。

    也就是说,曹簠在万历四年之后,其在辽东的兵权仅次于总兵官李成梁。

    但曹簠在万历九年出了大事,这件事的前因发生在更早一点的万历八年。万历八年四月,蒙古左翼黑石炭部侵犯辽阳,曹簠率军顽强阻击,黑军战败退走。曹簠乘胜追击,进至长安堡(今辽宁辽阳西)遇伏,明军四面受敌,经苦战,仅部分人员得以突围,损失颇大。

    这件事高务实回京之后看过翰林院方面的存档,其记录如下:

    虏黑石炭以儿邓、小歹青等聚众从长安堡深入,辽阳副总兵曹簠领兵驰追至堡东,陷虏伏中,杀伤千总陈鹏、把总曹汝楫,阵亡官军三百一十七员名,射死马四百六十四匹,掳去男妇二百九十八口,牲畜粮米数百。

    御史于应昌上闻因劾:簠寡谋丧师,都司张奇功策应观望,备御崔吉等设备不严,乞分别重处。抚镇官素有功,相应免究。

    上命:革曹簠、张奇功任,并崔吉等,下巡按御史提问,周咏等免究。

    所以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曹簠和辽东都司张奇功两人革职,与备御崔吉等人一起被巡按御史拿下治罪,而本来要承担“领导责任”的辽东巡抚周咏因为“素有功,相应免究”。

    曹简这个指挥使的身份,本就是跟着他哥哥打仗打出来的,原本让他来做这个指挥使,主要是混一混资历,将来有需要打仗的时候就可以征发他出战,到时候以指挥使助战得功,差不多就有希望混到参将或者至少游击了。

    谁知道曹簠的计划还没成,他自己便被革职查问,留下弟弟曹简一人在金州苦苦支撑。

    好歹也是个指挥使,怎么就“苦苦支撑”了呢?因为曹簠既然此前已经干到副总兵,在辽东的地位仅次于李成梁,那么根据辽东的“传统”,他麾下当然也有一批能征善战的“随任家丁”。

    这批“曹家军”在主帅身陷囹圄之后,按照此时的规矩,就归整个曹家养着,然而曹家除了曹簠这个家主之外,上得了台面的就只有弟弟曹简一人了,所以……他不养谁养?

    至于说遣散部众这种事,说实话没有哪家将门会这么做,因为能征惯战的家丁就是将门的根基,遣散了部众,曹家就真的完蛋了,连曹簠都再没有“出来”的希望。

    只要这批家丁还在,则辽东一旦有事,朝廷又需要用人的话,只要曹家走通某位文官的门路,给朝廷上奏,推荐重新启用曹簠,曹簠就有很大的机会能戴罪立功、重新出山。

    这样一来,原本一支副总兵才能养得起的家丁队伍,现在全压在了曹简一个区区卫指挥使肩上,他不是“苦苦支撑”又是什么?

    高务实不太清楚李成梁和曹簠之间的关系如何,但想必他俩只要不是交情好得亲如兄弟,此时此刻的李成梁就肯定不会对曹简伸出援助之手。

    道理是明摆着的,曹简如果养不起这些家丁,这些人就会散去,但他们在辽东能散到哪去?谁还能跟他李成梁抢人吗?

    所以,李成梁如果没有落井下石,那就算还有点良心了。

    还算能打的江恩垣、有点商业头脑的蒲元毅、穷得叮当响却有一批厉害家丁的曹简——这就是高务实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手头上仅有的三员大将了。

    至于复州卫指挥使李如桂嘛首发

    杀他倒不至于,毕竟只是开会没到,现在也不是战时,并不能真拿战时军令来压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可难逃,你小子连老子新官上任第一次召见就敢不来,不打打你的威风,真当李成梁在辽东就能一手遮天了?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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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桂到底做什么去了?

    孔东儒从高务实的兵宪衙门出来之后,脑子里一直带着这个问题,他匆匆往家里赶,准备派家丁立刻跑一趟复州,一定要赶到兵宪衙门的人到达复州之前把消息送到李如桂手里。

    至于李如桂接到消息之后是俯首就擒,还是逃之夭夭,那就不关他孔东儒的事了。他虽然是跟着李成梁打仗混到的今天这一步,但既然已是参将,自身便也有了发展成为将门的基础,岂能为了李家一侄儿把自己搭进去?

    强龙和地头蛇到底谁更厉害,这个问题他孔东儒不知道答案,但他很清楚另外一点:不管是高务实这条强龙,还是李成梁这条地头蛇,至少弄死他孔某人,都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老子可不敢瞎掺和,但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派家丁通知一下李如桂,那就已经是看在宁远伯带着爷拿了不少军功的份上,豁出去帮他出一把子力了!难道还指望爷当场顶撞高兵宪?

    嘿,你李如桂有这个狗胆,那是你大伯李总戎厉害,给李家挣来了十几个荫官名额,你这李家侄少爷没吃过亏,从小就荫官上任,又有大伯护着,不知道文官的厉害。

    可爷就不同了,爷家里世袭不过是个指挥佥事,偏偏辽海卫的世袭指挥佥事有十几个,一开始只做得个把总。

    二十年打拼,冲锋陷阵、殿后死战不知凡几,这才从指挥佥事干到指挥同知、指挥使、都司,差遣从把总干到守备、游击,直到今日的参将。

    爷的前路如此艰辛,哪敢不珍惜今日之地位得来不易?就算不为自己考虑,爷还有三个儿子要考虑呢!

    那么,李如桂到底去哪了呢?这件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身在复州的李如桂接到从李成梁那里送来的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高务实接任辽东苑马寺卿,很快就要抵达盖州上任了;第二个消息是李成梁接到报告,说昔日王杲之子阿台联合了另外一名女真首领阿海,从静远榆林入寇,李成梁烦不胜烦,打算这次去直接灭了阿台,要求他随军从征。

    与这两则消息一同抵达的,还有李成梁的一封简单书信,信中李成梁说他和高务实“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要求李如桂先“执子侄礼”去拜访高务实,求得高务实的同意,然后直接来东宁卫与他会合,并且李成梁很是自信的告诉李如桂:“无须提调大兵,带尔家丁即可”。

    李如桂一看到这封信就“明白”了,和辽东其他几位兵备道一样,这位高兵宪虽然在传言中被吹嘘得宛如天神下凡,但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一样被他大伯李成梁轻松搞定,现在也是李家的盟友了——要不然,大伯怎么会特意交代他去面见高务实时要“执子侄礼”?

    执子侄礼虽然听起来有点丢份,但这话是要看人来的,执子侄礼,总比自称门下走狗要高贵多了吧?

    所以,李如桂二话不说,带起自己的三百多家丁就出发了。

    别看只有三百多人,家丁可不是卫所兵,能养得起三百多家丁的,一般而言已经是游击以上的水平了,李如桂要不是他们铁岭李家的一员,区区一个指挥使,能养两百家丁就算是敛财有方了。

    不过家丁这事儿,到了总兵副总兵这个层面就大不相同,如敛财最强的李成梁,能凑出四万家丁(其实只要他在任,朝廷要出一大半的钱),这可是雄冠天下的敛财之能。

    而如刘显当年,由于老是被调来调去,根据地经营得远不如李成梁那般稳固,所以就只养了三四千人,号称降倭夷丁——这些人现在基本都在刘綎手里。

    其余将门也都是如此,包括戚继光和马芳。戚继光的戚家军先不去说,倒是需要补述一下马芳:马芳也是有家丁的,而且全是骑兵,他致仕之后,留下约莫两千骑兵家丁,现在被分别掌握在其二子马栋、马林手中。

    不过这两兄弟因为大明用人的习惯,之前漠南之战那会儿他们去了陕西“挂职锻炼”,没捞到跟高务实混军功的机会。

    闲话少叙,继续说李如桂,他带着自己的三百多家丁从复州出发北上,按照正常的驿站道路走,从复州在城马驿出发,只要经过五十寨马驿、熊岳马驿,第三站就到了盖州马驿。

    按照大明自洪武朝就延续下来的习惯,每个马驿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就是快马一日,对于李如桂来说,大概也就是四天的路。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四天的路上头了:当李如桂赶到盖州,打算按照他大伯李成梁的交待去拜访高务实之时,城里跟李家有关的好几家人屁颠屁颠地主动派人来给他请安,顺便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高兵宪去营口港视察去了。

    营口本身就属盖州辖区,离盖州卫并不远,但高务实作为文官出行,即便他习惯于骑马,也不会快马赶路,自然比不上驿站的速度,所以李如桂估计他没个三四天回不来。

    这时候,李如桂做出了一个不久后就要后悔不迭的决定——他急着去和李成梁会合,然后去打阿台捞军功,所以懒得等高务实回来,也不想耽搁时间多跑一趟营口,于是干脆连盖州城都懒得进,直接绕城而过,北上耀州,再奔辽阳找李成梁去了。

    这一下就捅了娄子了!

    李如桂高高兴兴抵达辽阳,扔下手底下的人就去见李成梁。

    李成梁听说李如桂来得这么快,一开始心里还颇为高兴,因为在他看来,李如桂这速度说明他不仅是快马兼程,而且高务实丝毫没有留难他,直接给他放了行。

    这里头的程序是这样:高务实不同意的话,作为卫指挥使,李如桂是不能因为李成梁这个总兵有令就擅自出兵的,李如桂的直属上司是辽东都司,但辽东都司实际上早已没有多少实权,地方卫所的实权现在掌握在各兵备道手中,更高一层则是督抚。

    李成梁高高兴兴接待了高高兴兴的李如桂,然后李成梁便问起高务实对李如桂的态度,谁知道李如桂却道:“嗨,别提了,侄儿这次扑了个空——侄儿赶到盖州的时候,高兵宪去了营口,没碰上!”

    李成梁顿时一愣,继而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住了,抱着一丝侥幸问道:“那你是派人向他说明情况之后才来的……还是亲自去营口见了他?”

    “军情如此紧急,他又是大伯的好友,那还见什么啊?”李如桂大大咧咧地道:“侄儿绕城而过来见大伯,咱先去打完这一仗,再回去给高兵宪陪个礼也就是啦!”

    李成梁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暴怒起来,猛然起身,快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李成梁可丝毫没有留情,“啪!”的一声,直接抽得毫无防备的李如桂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两个圈才一头栽倒地上!

    李如桂被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好容易缓过神,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瞪大眼,看疯子一样看着李成梁:“大伯,你疯……你打我作甚?”

    谁知道李成梁根本懒得理他,冲着门口大喝一声:“来人,来人!把这个蠢材给老子绑了,立刻送去盖州兵宪衙门!李如柏……不对,成材,你亲自走一趟盖州,给我把这件事好好和高兵宪解释清楚,该赔礼道歉的就要赔礼道歉,知道吗!”

    李如柏乃是李成梁的次子,地位已经很高,而“成材”,指的更是李成梁的亲弟弟李成材,他如今也已是官至参将的人了,并且因为辈分关系,被称之为铁岭李家的“二老爷”,地位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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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姨又来了……希望这次手术能顺利,一次到位,不仅是她身体能好,我也能从车夫工作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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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梁的家丁自然首先是听老爷的吩咐,四名魁梧矫健的家丁听到李成梁的召唤,立刻从外面跑了进来,看了地上捂着左脸的李如桂,四名家丁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头前两人一左一右,抓住李如桂的两条膀子,轻轻松松就给提了起来,然后左右一架,便把李如桂架了起来。

    其实铁岭李氏的遗传基因不错,李成梁本人就身长八尺有余,李如桂也差不多,甚至比李成梁还要壮实一点。而且,此时的李家人还没有怎么蜕化,李如桂身上倒也不是肥膘,是正经的一身腱子肉,却被这两名家丁提鸡崽子一般摆弄。

    “侄少爷,得罪了。”左边那名家丁对李如桂说了一句。

    李如桂鼻孔里哼了一声,但却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他知道这四人,乃是大伯的贴身护卫家丁,从四万家丁中层层遴选而出的真正健儿,不敢说万夫不当之勇,但寻常十来个人肯定近不了身,李家军私底下称之为四大金刚。

    在他们面前,反抗什么的,那是自讨苦吃。

    李如桂现在还没搞清大伯突然变脸发怒的原因,他直觉可能跟高兵宪有关,可是偏偏又没想通:既然大伯让我对高兵宪执子侄礼,那不就是说明他跟高兵宪关系好得就差拜把子了吗?既然是如此亲密的关系,我就算这一回礼数欠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啊?我不是说了等打完这一仗就去给高兵宪赔礼么?

    他自己闹不明白,只好指望救兵,于是把目光投向站在李成梁身后的一人。

    那人约莫五旬年纪,跟李成梁长得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李成梁那一脸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络腮胡,而是只留着唇上一条修剪得近乎直线的胡子。

    此公不是别人,正是李如桂的亲生父亲李成材。

    李成材是铁岭李氏的二老爷,但他并不像乃兄一样长于作战,他的能力在于打理后勤事务,除却军中后勤,他还负责李氏的家族产业管理,是个铁岭李氏中萧何一般的人物。

    李家能有今日的辉煌,除了李成梁“能打”,就靠李成材“能算”——没有财力,可撑不住他们家雄冠天下的家丁队伍。

    嗯……当然,一定要掰开来说的话,如今大明朝家丁最多的人可能是高务实,他手底下算起来至少得有二十多万家丁了。

    只不过高务实的家丁不像李家那样,九成都用来充作作战人员罢了,高家的家丁之中武装家丁不到三成,而起这三成之中,大部分也都不是以单纯的武装家丁名义存在的。

    比如高家骑丁,名义上几乎都是京华商社的行商骑卫;高家的步丁,被分别冠以各种护矿队、护厂队的名义;高家的船丁,名义上几乎都是京华南北两洋舰队的普通水手海员……

    这也是高务实自我保护的一种安排,否则人家一听,你高务实又不是督抚、边帅,手底下养几万大军是想做什么?

    更何况,不管哪位边臣、将领的家丁,包括李成梁在内,其养家丁的银子都是朝廷出了大半的,这就意味着朝廷也可以拿这一点来卡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不敢乱来,而高务实的家丁……那可全是他自己出的钱,朝廷拿不出任何制约手段。

    这种情况下,高务实自然要把麾下的武装家丁改换一下名目,至少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蓄养私兵”。

    李如桂把目光转向自己父亲,自然是希望老爹能拉他一把,然而李成材却恍如未见,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欠奉。

    倒是李成梁看见了他的挤眉弄眼,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弟弟,见弟弟面色如常,这才怒气稍歇,颔首道:“成材,看来你是知道为兄的意思的……如桂毕竟是你的儿子,你来告诉他这其中的道理好了,免得他将来再犯。”

    “是,兄长。”李成材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态,恭恭敬敬朝李成梁一抱拳道。

    然后,他便冲那四名家丁淡淡地道:“先放开吧。”

    四名家丁朝李成梁看了一眼,见大老爷没有表示,便赶紧松开李如桂,朝李成材躬身一礼,退开一边,但却没有退走。

    李成材也不计较,只是开始教训儿子,先是问道:“你还不知道错在哪儿?”

    李如桂偷看了一眼大伯的神色,老老实实道:“爹爹,我真不知道。”然后忽然福至心灵,补了一句:“请爹爹指点。”

    “哼……”李成材轻哼一声,叹了口气,道:“十年前的今天,你也是十几岁的人了,虽然没让你做什么事,但你大伯议事之时,多半也会让你旁听,你那时候就没听过‘小阁老’三个字吗?”

    呃……

    李如桂心里打鼓,暗道:十几岁的时候?我他娘的那时候哪有兴趣关心这些?十几岁的辽东后生谁不喜欢玩点姑娘、杀点鞑子?什么小阁老?严世藩吗?那厮死了多少年了都?

    李成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当时肯定没认真听,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时至今日回头来看,如桂虽然其他都不太行,至少还是敢战能战的,也不算完全没用。

    再说,今后执掌铁岭李氏的肯定是如松,如松的性子耿直粗暴,他跟如桂的关系反倒不错,如桂这小子将来只要好好跟着如松,倒也说不定傻人有傻福……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先按大兄的吩咐做吧。

    “世庙时,小阁老是严世藩;而从穆庙隆庆四年开始,甚至到今上万历六年以前,这八年间的小阁老,便是高务实。”

    李成材淡淡地道:“严世藩工于心计,善敛财;高务实也工于心计,善敛财。看起来,这二人似乎是一丘之貉,但其实若再深入看看,则高务实比严世藩还要危险十倍,你知道为何?”

    “危险?”李如桂显然不知道,反问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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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世藩之所能,归根结底只有一条:善于揣摩世庙心思。其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项能力之上,严嵩后来几年头脑迟钝,早已无法应付世庙之多变,却还能独得圣眷,靠的就是严世藩的这一本事。

    可惜啊,严世藩丁忧回乡,严嵩的败亡也就不可避免了。而偏偏严世藩屁股底下极不干净,在严嵩倒台之后,也就唯有覆灭一途了。”

    李成材叹息一声,继续道:“但高家和严家却大不相同。严家父子掌权之时,天下之人除了严党之外,皆欲将此二贼杀之而后快。

    何以如此?因为世人皆知严党乃是奸党,与之朋比者,必为奸佞;与之为敌者,必为忠良!是以严家声名狼藉,一旦墙倒,便是众人推之。

    而高家便比严家聪明多了,明明高新郑昔日也是靠着穆庙宠信而上位,然则他并不像严嵩一般,只顾为自己揽权敛财,甚至为父听说他为官数十载,在新郑老家未曾添地一尺,是以即便他在朝之时,动不动就擅改祖制,反对他的人却也始终抓不住什么实际的把柄,只能说他是大明的拗相公,那可动摇不了他。

    所以,这里便是高务实远比严世藩危险的第一条:严嵩败亡无葬,高拱极谥文正。任谁要想动一动高务实,都要先明白一点,那就是按照我大明的习惯,他家里有一位文正公,高务实几乎就有了免死铁券,犯了再大的罪,闹到皇上那儿,皇上也必须给‘文正’二字一个面子,只能轻判了事,以免寒了天下文臣士大夫之心。”

    李如桂之前一直没吭声,听到这里倒是眼前大亮:“这个文正这么厉害?咱家有吗?”

    他老子李成材眼前一黑,脸色更黑,训斥道:“不学无术!”

    谁知道李如桂居然还不知道问题在哪,眼巴巴朝李成梁望过去。

    李成梁也被这侄儿气得笑了,骂道:“看什么看?你大爷我就算打下全蒙古,也就是个‘忠武’,文正那是文臣极谥!”

    中国的谥号体系是有发展变化的,到了以“文正”为文官第一美谥的时期,武将的第一美谥也已经出来了,就是“忠武”。

    第一个获赐忠武之谥号的人已经很难考证,但忠武这一谥号之所以被抬得极高,实际上是因为诸葛亮的谥号便是它,当诸葛亮被后人无限拔高,这个谥号遂称为武将生前梦寐以求,死后哀荣至极的标志。

    后来如王猛、尉迟恭、郭子仪等,便都是拿“忠武”谥号的人。而到了宋代,有四位功臣获得这个美谥。其中有两位是大名鼎鼎的南宋中兴四将,但都是追谥。

    一位是韩世忠,他生擒方腊,计困兀术,抗击西夏和金国,声望显赫。但是这个谥号还是死后二十多年后,由宋孝宗追谥。

    另一位是民族大英雄岳飞,岳飞的显赫事迹不必再说,他被“莫须有”的罪名加害后,到了宋孝宗时期给他平反,追封的谥号为“武穆”,这也是后人们最多听到的,但其实这个谥号仅排在武将谥号的第三位,还不够显赫,于是在宋理宗时期,又再次追谥为“忠武”,总算给予了他最应得的谥号。

    有明一朝也有六名“忠武”,分别是常遇春、张玉、薛禄、郭登、周遇吉、张庆臻,常遇春无须介绍,张玉乃是靖难第一功臣,薛禄前文有述(本书第一卷中),是靖难第三功臣,剩余三位与本书无关,就先不提了。

    但这里似乎有个意外,徐达居然没上榜?

    徐达的谥号是武宁,其实也是武将的顶级美谥,但这里有个情况要说明。

    文武美谥之外,还有一种叫通谥,“忠武”其实原本就是通谥,只是后人越来越喜欢将忠武看做武将第一美谥,才反而压过了本该与“文”字开头美谥相对应的“武”字开头美谥,所以并非徐达不行,或者朱元璋故意压他,而是当时的出发点不同,不能单纯类比。

    从徐达死后朱元璋对他的评价来看,他是把徐达列位于武将第一的:“将军谋勇绝伦,故能遏乱略,削群雄。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

    李如桂此刻一听自家不仅没有“文正”,甚至连希望都没了,不禁万分沮丧,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气得李成梁恨不能再上去抽他一巴掌才好,最后还是看在自己弟弟的面子上强行忍住了。

    李成材也怕儿子愣头愣脑再惹大哥生气,连忙接过话头,把话题又转了回去:“除了余荫护佑之外,他二人还有一个差异:严世藩本人与世庙并无感情,与穆庙就更不必提了。而高务实昔年便颇得穆庙嘉赏,与今上更是十载同窗……为父不敢猜测他们之间的交情究竟好到何种程度,但说他是简在帝心第一人,恐怕并无不妥。”

    李如桂愕然道:“要是这么受宠,怎么只是个兵宪?”

    见儿子一点官场常识都没有,李成材也不禁叹息一声,道:“他倒是状元出身,也在翰林院做过一段时间了,非要说能不能入阁?其实也是能的。可他不过是万历八年的金榜,这才万历十年,就让他入阁?廷推之时表示同意的九卿,出门之后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是一意媚上吗?”

    李如桂这时候总算有了点常识,道:“可是皇上可以特旨啊?”

    “哈哈,这就是高务实胜过严世藩的地方了。”李成材道:“严世藩做起事来根本不要脸面,高务实却是把这脸面看得极重——脸面的重要性,为父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不会转背就忘了吧?”

    哦,那倒不会,这个道理李如桂刚才还是听懂了的,所谓脸面的重要性无非就是说,严家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高家文正护体百邪不侵。

    李如桂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迟疑道:“高务实的脸面看起来是不错了,可咱们铁岭李氏的脸面也不差啊?开国靖难以来,大爷(京津、东北把大爷一词当大伯用)难道不是边功第一?”

    咦,你倒会举一反三了?还有救嘛!

    但李成梁的脸色偏偏更臭了,闷闷地道:“你大爷我是武臣!何况他高务实不仅是文臣,还‘安南定北’呢!”

    李成材则叹息一声:“眼下还有个更要紧的问题,皇上突然把高务实派来辽东,用意不明,为父与你大爷二人商议许久,甚是担心他来辽东的目的很不单纯,有可能是为了查明我李家何以能养如此多的家丁,这其中有些事……不好让外人知晓。”

    李如桂大吃一惊,慌忙道:“那怎么办?他后台这么硬扎,硬来怕是不行,能不能花钱消灾?”

    李成梁在一边气急而笑:“花钱消灾?谁比高务实有钱!只怕户部的钱都不如他多!”

    李如桂顿时惊呆了:“这……这么有钱?”

    李成材叹息道:“现在你知道你大爷为何觉得棘手了?你现在对高务实失了礼数,只怕会被他当做一个借口来针对咱们李家,所以大爷才让……”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李成梁心情正差,听得大怒,吼道:“吵什么吵,图们来了吗?”

    谁知道外头安静了一下之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客客气气地道:“回禀宁远伯,辽南高兵宪发牌到此,锁拿复州卫指挥使李如桂至盖州兵宪衙门问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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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桂在一边听得愕然呆住,显然一时不能接受在辽东居然真有人敢对自己下手,这简直是想都没想过的咄咄怪事。

    而李成材则是当场眼前一黑,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也朝自己兄长李成梁望了过去。

    李成梁脸色铁青一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高务实这个人有多棘手,但毕竟之前高务实在他面前时表现得颇为和善,看起来并不像是专门针对他?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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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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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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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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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qiáng jiān,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x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qiáng jiān犯。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33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33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33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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