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崎步心中隐秘的期待,希望能被岩桥慎一撞破自己晚归,然而,却被宇多田光率先发现了这件事。
那份隐秘的期待,忽然成为了两个少女之间的秘密。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回来的很晚,深夜归家,两个少女都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隔天早上,宇多田光来问岩桥慎一,“岩桥桑,您说让我去公司打工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岩桥慎一的反应,像是冷不丁被撞了一下。
滨崎步帮忙把盘子摆好,听到宇多田光突然的要求,瞄了她一眼,仿佛觉得,宇多田光不是在向岩桥慎一提问,而是在向自己提问。
岩桥慎一回过神来,想到应付了滨崎步,还有个古灵精怪的宇多田光,顿觉无奈。不过,宇多田光也要去公司“打工”,肯定不是因为在跟滨崎步吃醋较劲。
这个孩子心里想些什么,连岩桥慎一也常常弄不清楚,甚至偶尔会有被这个孩子捉弄了的微妙感觉。而宇多田光的天分之处在于,当她捉弄别人时,自己并无这样的意识。
而这一回,她到底是在捉弄岩桥慎一,还是在捉弄滨崎步,就说不好。
宇多田光早就有言在先,“未成年人能收留一个,就能收留两个”,岩桥慎一即使无奈,也只好打起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的主意,叫她放学以后也到公司去。
其实,真要说的话,宇多田光本来就时不时会跟着岩桥慎一去公司。只是这一回,身份从跟着大人去上班的孩子,变成了无偿加班的童工。
中森明菜看了一场清晨的热闹,觉得被宇多田光牵着鼻子走的岩桥慎一有些好笑。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待两个少女截然不同的态度,却发现同样旁听这两人对话的滨崎步,默不作声,表现的出乎意料。
当宇多田光阴差阳错和她拥有了同一个秘密,令滨崎步难以开口。
……
来了一个滨崎步,又来了一个宇多田光。岩桥慎一办公室隔壁的小会客室,姑且成了两个少女的临时工作间。
是工作间,不是托儿所,多少也算是对岩桥慎一手下留情。
小学生宇多田光早早放学,第一个前来报道。说是打工,也没什么能让她做的事。她自己倒是极有主意,问岩桥慎一:“Ayu酱都做些什么?”
岩桥慎一告诉她,“整理寄来公司的信件。”语气一顿,和她确认:“你总不会要跟Ayu较劲吧。”
宇多田光听了,却反问:“Ayu酱在和什么人较劲吗?”
岩桥慎一被问住了,摇摇头。宇多田光并未在意他的态度,又问他:“我要做些什么?岩桥桑。”
真要说的话,别看宇多田光比滨崎步小了五岁,但识字量未必比滨崎步弱多少。岩桥慎一暗戳戳腹诽,但到底不好让宇多田光也做整理信件的工作。
他自有打算,“小光就负责听寄来公司的试唱带好了。”之前带宇多田光来公司玩的时候,岩桥慎一曾拿过试唱带给她听,安排她做点这个,正省去教她什么的麻烦。
“Ayu酱和我做的都是和观众有关的工作。这么说的话,我和她就是同谋了。”宇多田光语出惊人。
岩桥慎一捏把汗,“‘同谋’这样的词,不适合用在这里吧。”刚在心里夸完宇多田光词汇量丰富远超同龄人,立刻就得到了现实的教训。
宇多田光被纠正,神情并无变化。岩桥慎一看在眼里,在为宇多田光并没有嫉妒滨崎步松口气之余,不由得又产生了新的担忧。总觉得,她跟着凑这个打工的热闹,是存了什么捉弄滨崎步的主意。
要是宇多田光真想捉弄滨崎步,那“同谋”这样的词就意味深长了。
……
滨崎步到了学校,昨天约她一起去迪斯科的绫子见了她,问道:“Ayu昨晚回去,有没有赶上门禁?”
绫子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的调侃。
昨天,更加晚归的人是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滨崎步脑中掠过整个念头,没有回答绫子。
“所以,没问题的。”绫子自作主张,下了结论。她似乎迫不及待,想要把滨崎步拉进自己的世界里,兴致勃勃,与她商量起下一次的安排。
绫子忽然压低声音,和滨崎步咬耳朵:“班上的长濑君,要不要试着约他看看?Ayu认识他的,对吧?”
“要是约到长濑君,说不定他会带其他的杰尼斯一起来玩。”绫子有些期待。
然而,滨崎步却对绫子的期待兴致缺缺。她婉言谢绝,“今天我有打工。”
“打工?”绫子的反应,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看着滨崎步,表情有一瞬的困惑,“Ayu还真神秘。”
滨崎步笑了笑,问:“为什么这么想?”
绫子评价她,“你一点也不像是要成为艺人的样子。Ayu是为了什么才来东京,到堀越的艺能班来就读呢?”
这个刚刚认识的朋友,接二连三,问出了滨崎步无法回答的问题。
但绫子说她不像是要成为艺人,这句话却令滨崎步触动。
放学以后,滨崎步去往GENZO唱片。她直到进了公司,和已经熟悉的前台小姐打招呼时,才后知后觉,想起宇多田光今天也要来“打工”。
今天早上,宇多田光突然的提议,让滨崎步感到某种向着自己而来的东西。
她收束起心情,准备去向岩桥慎一报道。在去见岩桥慎一之前,滨崎步先走进隔壁的小会议室。
一推门,正看到宇多田光。
被她的动静吸引,宇多田光抬起头,圆圆的小脑袋上,夹着大大的耳机,这副样子,不是不可爱。
小会议室泾渭分明,两个少女各占了一边。
滨崎步的目光离开宇多田光,走向自己那一边,拿起整理出来的信,走出去,敲响岩桥慎一办公室的门。
在整理信件的时候,有一封以孩子的笔迹写下的信,让滨崎步记在心里,心想,这样一封信,既不是建议,更不是批评,甚至不像是观众写给公司的信。
打开这封信时,滨崎步就想过,应该拿给岩桥慎一看看。
她走出会议室,宇多田光按下暂停键,摘下了耳机。
“信?”
岩桥慎一抬起头,滨崎步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想请您看看这个。”滨崎步说完,不由得反问一句:“不是您要我检查这些信件吗?”
她的语气当中,其实并不带刺,倒是略有一丝迷茫。
但岩桥慎一被这封信吸引了注意力,又早已经习惯了她突然带刺的说话方式,干脆无视了她的问题,把信从她手里抽过来,打量信封,是小孩子的笔迹。
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叫“晴山麻衣子”。
家里住着个小学生,岩桥慎一近来辨别孩子字迹的能力大大提高。
岩桥慎一打量着这封信,猜想滨崎步特别送这封信过来的理由。滨崎步目不转睛,看着对这封信若有所思的岩桥慎一。
之前,岩桥慎一对她说,这个时代,还肯特意寄信来的观众,都是公司的忠实支持者。滨崎步虽然嘴上和他对着干,可信读得越多,就越明白为什么岩桥慎一这么说。
读观众来信这件事,常常让滨崎步从中感觉到来自未曾谋面之人的强烈情感,在这个过程里,似乎也开始了解,岩桥慎一经营唱片公司,到底是在做一件什么样的事。
而在读过的观众来信当中,这一封信,最让滨崎步意识到,“音乐”到底是什么。
决定要到东京来的时候,滨崎步提到唱歌,满心想的都是“为岩桥慎一唱歌”。但在读着观众来信时,滨崎步开始思考,一首歌被唱起之后,到底会给听众带来什么?
她迟来地产生了疑问,岩桥慎一想让她成为歌手,是为什么想要让她唱歌呢?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宇多田光探出脑袋,眨了眨眼睛,“岩桥桑,Ayu酱~”两个少女接连过来,岩桥慎一看看宇多田光,露出个略带无奈的表情。
这两个孩子,像是约定好了要来缠着他一样。
岩桥慎一心里这么想,但在滨崎步看来,仿佛正被宇多田光故意针对。不管是宇多田光也要来公司打工,还是紧追着她过来,都是来自宇多田光的进攻。
可两个人有着同一个秘密,对上宇多田光的眼睛,滨崎步就没话可说。这个别扭的少女,自己将把柄送到宇多田光手里,被一个孩子给拿捏住。
然而,滨崎步绝不是因为担心宇多田光告密,所以才和她拥有这同一个秘密。
“是寄给岩桥桑的信吗?”宇多田光也来到岩桥慎一身边。
岩桥慎一展开信纸,“是观众的来信。”看字迹,大概是个和宇多田光年纪相仿的孩子。
……
新的学年之后,麻衣子就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从心情上来说,已是个小大人。她把家里的钥匙挂在脖子上,每天放学后,和要好的同学们一起离开学校,在回家前的岔路口,几个孩子挥手道别,之后,她就自己回到家里。
每一天都过得很平常。麻衣子在学校功课不错,人缘也很好,是从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养育出这样的女儿,街坊也对纯子刮目相看,充满同情。
泡沫破灭后的惨淡时代,纯子尽管比起之前还要卖力的工作,但所得却并未增加,甚至连现在已有的也岌岌可危。
世间吹起萧条的风时,单身母亲与年幼的女儿,其艰辛难以言说。
歌舞伎町的风俗场所,为了吸引单亲妈妈下水,把在工作地点开设托儿所当成是职员福利,孩子在楼下被悉心照顾时,母亲就在楼上卖笑。
这个社会严丝合缝的运转,为这样的家庭准备好了等待她们落下的陷阱,总有一种方式,将不幸跌倒的人吃干抹净,越是看起来轻松容易的路,就越是危机四伏。
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相互依靠着走过了与她们无关的繁华时代,又紧紧依靠着,共同面对这个不知前路的惨淡时代。
纯子与女儿相依为命,纵使再难,也只是擦擦眼泪。单身母亲在这样的时代,若不表现的如此,就会落入无休止的消耗之中,直到被榨取干净。
暴风雨到来时,女人如同随风而倒的草。但在狂风暴雨之中,草又是最坚韧不拔的。
新的一年,纯子和麻衣子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DREAMSCOMETRUE时隔四年的户外演唱会。
宣布了新体制之后的乐队,只有这场巡回演唱会上,才能见到长颈鹿男。乐队举办第一次的户外演唱会时,麻衣子还是个幼童,没有机会到现场去。
为了梦想中的演唱会,纯子和麻衣子已经做了四年的准备。
麻衣子年纪还要更小的时候,曾给DREAMSCOMETRUE的长颈鹿男写过信,还收到了他的回信。那封来自长颈鹿男的回信,像一颗装点了麻衣子幼少时代的闪亮星星。
也正是因为小的时候,曾有一颗星星在她心中点亮过,麻衣子的内心深处,保留下来一份旁人都没有的天真,如同在没有神的世界里,相信圣诞老人真的存在。
母亲纯子教育她,不要过于贪心,同时又要保持耐心。
对纯子和麻衣子来说,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东西就是“音乐”。从在电视里听到DREAMSCOMETRUE的《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受到了这首歌的鼓舞开始,母女两个就有了为同一首歌喜悦的默契。
在用越多越好的金钱来表达爱的时代,她们清贫朴素地以歌曲来传达爱。来到了萧条的时代,音乐对这个比谁都需要鼓励的家庭来说,更是不可缺少的东西。
电视里,音番大幅削减,难以像过去那样,在电视里随时收看喜欢的歌手的节目。但不管手头如何拮据,纯子仍会带女儿去唱片店,买下一张唱片。
在这几年里,母女两个作为忠实粉丝,支持着DREAMSOCMETRUE,但也相继喜欢其他的歌手,会因另外一些歌手的音乐而陶醉。
对这相依为命的母女来说,需要比旁人拿出多十倍的勇气,才能不要认输。
……
麻衣子放学后,和住在附近的女同学结伴回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回家路上不愁没话说,不论是综艺节目的观后感,还是对爱情电视剧看似很理解的发言,往往到了分别的岔路口,也还是依依不舍。
不过,纯子会晚归,麻衣子回家以后,还要看家。她回了公寓,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之前,习惯性地去看邮箱。
里面有一封信。
无论世间如何纷纷扰扰,音乐都不会把人抛下。至少纯子如此认为。
然而,在某种意义上,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信念,是因为相依为命的母女两人,都为音乐的魅力倾倒,所以才会在音乐当中感受到勇气与希望。
年初的时候,ZARD的单曲《不要认输》发行,街头巷尾都放着这首歌。纯子在居酒屋打工,当店里的电视播出这首歌的现场演出时,正喝着酒的上班族,也抬起头来看向电视。
没有人对电视里乐队的表演发表意见,但常常默默凝视电视里的人。
乐队的那位美人主唱,面对着镜头时,总显得紧张忐忑。可正因如此,才带来一种感同身受的亲近,由她唱出的“不要认输”,才显得格外打动人。
倘若她用一种饱满的情绪来唱这首歌,或许就不会击中人的内心。美人主唱的紧张与忐忑,为歌曲带来了真诚,让人愿意相信她是发自内心。
这样什么都有了的人,有资格来鼓励这个时代的失意者们吗?由蒲池幸子来唱这首歌,纯子就觉得ZARD有这样的资格。但如果换个人来唱,纯子就不会这么想。
纯子被《不要认输》鼓励,也为其他歌手的歌曲倾倒。不过,生活尽管需要勇气,但也需要暂时的忘却。
虽然有许多的情绪和经历,她都不会有,但就是因为没有,才更能让自己投入到想象之中。就算极少有机会到迪斯科里去热舞一场,可听着小室哲哉制作的音乐时,也不妨碍她脚步轻盈,心儿起舞。
制作了一首又一首让纯子感动的歌曲的,是GENZO唱片。
在纯子与女儿相依为命,过着年少时从未想象过的艰辛生活时,这家唱片公司悄然出现。当纯子与女儿相互依靠着一路走来,听着同样的歌,这家唱片公司已经声名鹊起。它所制作的音乐,似乎陪伴着麻衣子长大,也陪伴母女两人,度过了这样的岁月。
或许,它是因为陪伴了许多人度过各种各样充满酸甜苦辣的岁月,所以才长成了今日的规模。
虽说这样的念头,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但纯子因这样的联想,对GENZO这家公司心生亲切。
……
纯子晚班回家,轻手轻脚开门,在暗淡的灯光里,翻找厨房的橱柜。她泡好了茶,在矮桌前坐下,打开电视,音量调至最低。
下班以后,偶尔,一起打工的同事们会相约去唱卡拉OK,不过,多数时候,一天的工作结束后的娱乐项目,还是用搞笑艺人的谈话节目来消磨时光。
搞笑艺人最谙世态,无论世道如何变化,都可将眼下的一切当作谈笑的笑料。深夜的节目,电视里的艺人口无遮拦,大说“风俗店的美女激增是好事”。
纯子心头一跳,反感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涌上一股热流:自己毕竟是幸存者。
说到底,搞笑艺人敢于堂而皇之地拿一些人的痛苦当作笑料,就是因为另外有更多的人,从这样的笑料里汲取了自己与那些人不同的安全感。…
搞笑节目是残酷的节目,但每日疲于生活的纯子,没有去思考其中内涵的余力,更没有这样的兴趣。
纯子未必是被节目吸引,但放空自己时,听着艺人无厘头的对话,便觉得内心安宁。这时,寝室的纸拉门忽然发出响动,麻衣子从缝隙中探出自己的小脑袋。
“麻衣子酱?”纯子有些意外,向女儿道歉,“抱歉~吵醒你了吗?”
麻衣子揉了揉困倦的双眼。虽说眼睛酸涩,其实大脑还兴奋着。她摇摇头,告诉纯子:“我在等妈妈回来……”
有一封信,想要拿给妈妈看。虽说已经是大孩子了,但麻衣子仍旧保留着有什么事要在第一时间和妈妈分享的习惯。
纯子知道麻衣子喜欢写信,在麻衣子还是更小的小孩子的时候,她就给喜欢的乐队寄信,还收到了乐队长颈鹿男的回复。似乎是长颈鹿男给她的那封回信带来了勇气,为麻衣子养成了通过文字来传达想法的习惯。
尽管如此,对于麻衣子写信给唱片公司,还收到了回信这件事,纯子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何况——
“麻衣子酱,多谢你的来信。”
写下这封回信的人,正是那位岩桥慎一桑。麻衣子不知在何时写下寄出去的信,辗转到了那位岩桥桑的手里,并得到了他的回复。
纯子读着这封寄给麻衣子的回信。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写了一封温和耐心的信,他在信里向麻衣子道谢……
麻衣子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了装着自己宝物的盒子。里面装着另外一封信,在她小时候,DREASETRUE的长颈鹿男写给她的回信。
虽说是几年前的信,但这些年来,麻衣子一直小心珍藏,信仍旧保存完好。她回到母亲身边,把另一封信也放在桌上。
“这下,麻衣子又有一件宝物了。”她说。
收到岩桥慎一写的回信,对麻衣子来说,如同再度收获了一枚宝贵的星星。然而,当装点她童年的这两颗星星放在一起的时候,星星闪烁着的,是相同的光芒。
纯子读过岩桥慎一的回信,低头一看,乐队长颈鹿男的笔迹就在自己眼前。她心里一动,把手里的信放下。两封信并排放在一起时,字迹看起来,是那样的相似。
麻衣子还是幼童时的一件事,出现在纯子脑海当中。
那时,麻衣子在电视里看到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一起参加电视节目。在节目里,岩桥慎一展示了自己的折纸技能。麻衣子童言无忌,说乐队的长颈鹿男也会折纸,说不定长颈鹿男就是岩桥慎一。
但过了没多久,麻衣子曾经的奇思妙想就被她自己给忘到了脑后。
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懵懵懂懂的麻衣子,看着DREASETRUE在年末的电视演出,又觉得乐队的主唱吉田桑,和长颈鹿男同框时的画面那样快乐,说不定这两人就是恋人。
纯子对女儿的各种奇思妙想,都笑着照单全收。反正,不管是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又或者是长颈鹿男和吉田桑,对她们来说,都是遥远的云上之人。
而此时此刻,两份放在一起的回信,却让麻衣子的奇思妙想,成为了某种接近真实的东西。
乐队的长颈鹿男,就是岩桥桑吗?
纯子心头掠过这样的念头。但不清楚这样的事会意味着什么。她看了看女儿,麻衣子托着小脑袋瓜,也在打量这两封信。
这两颗闪着相同光芒的星星。
岩桥慎一寄来的回信,不仅向麻衣子道谢,还邀请了她去GENZO唱片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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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来的晴山麻衣子,过着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滨崎步也是在女人之家长大,只是,福冈的滨崎家,不仅有母亲,还有外婆。
但滨崎步与晴山麻衣子的不同之处绝不在这里。
滨崎步没有像晴山麻衣子那样天真过,自己的母亲章子,也不是会被一首歌鼓励,为一首歌欢喜的那种人。当她知道了晴山家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自己首先产生了问题:
母亲章子不是那种人,她是哪种人呢?
读晴山麻衣子的来信,有某种难言的强烈情感,直挺挺地向着毫无准备的滨崎步打了过来。
滨崎步从没有思考过与母亲的生活,正如她一直在莽撞懵懂之中,追求着想象中的父亲。
……
岩桥慎一读了晴山麻衣子的信以后,为她写了回信,还邀请她到唱片公司来参观。之后,晴山麻衣子的母亲联系了唱片公司,约定了参观的日子。
星期天的早上,岩桥慎一雷打不动的端起咖啡,一边读报纸,一边和中森明菜闲谈。
“所以,麻衣子酱今天会去公司参观?”中森明菜和他确认。
岩桥慎一回答她:“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流露出些许的好奇。
岩桥慎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好奇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公司?”
中森明菜吐槽丈夫,“也太随意了吧。”随即又笑了,和他说:“麻衣子酱喜欢GENZO的歌手哦。”
这对未曾谋面的母女,是因为怀着对GENZO的歌手纯粹的喜爱,才寄来了这封情感真挚,打动了岩桥慎一的信。如果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见她们,是玷污了这份喜爱。
这个中森明菜,有一种生在骨子里的,不假思索的纯洁。
岩桥慎一想了想,“麻衣子酱的年纪,大概和小光差不多。”
虽然宇多田光不是“GENZO的歌手”,但她今天要跟岩桥慎一到公司去。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说不定能一起玩。
倒是滨崎步,虽说是她执意让岩桥慎一看这封信,但对见晴山麻衣子这件事却毫无兴趣。
星期天的早上,滨崎步带着健太去散步。她回来时,岩桥慎一准备出门。宇多田光收拾好书包背在肩上,临出发前,岩桥慎一又问滨崎步:“Ayu今天不去公司吗?”
滨崎步摇头,告诉他:“我和人有约。”
岩桥慎一有些感兴趣,跟她打听:“交到朋友了吗?”
“算是吧。”滨崎步语气暧昧。
岩桥慎一倒是若有所思,“Ayu到东京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他略带感慨的语气,听在滨崎步的耳朵里,觉得有几分委屈。
她脱口而出:“岩桥桑这才想起来吗?”
“什么?”岩桥慎一扬起了眉毛。
小狗健太从滨崎步的怀里挣脱,紧跟着,滨崎步也一溜烟似的走开了。岩桥慎一一头雾水,宇多田光一个孩子,在旁边添油加醋:“岩桥桑都没有关注Ayu酱哦。”
岩桥慎一无奈,低下头看看她;“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我就不可以吗?”宇多田光伶牙俐齿。
她仿佛在说,岩桥慎一只许滨崎步任性,而不允许她任性似的。岩桥慎一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不由得替自己捏把汗。但宇多田光的个性,有什么就说什么,绝非是在和滨崎步争风吃醋。
倒不如说,这个孩子,正在发挥自己偶然的趣味。
宇多田光并不在意岩桥慎一在想什么,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以后,她高高兴兴出门,跑到车子旁边,颇有精神的和岩桥慎一的司机与办事员问好。
岩桥慎一被这个孩子小小戏弄了一下,不由得暗暗叹气。
……
快到中午时,滨崎步下楼,准备出门。这时,家里只有她自己,小狗健太听到动静,跑到她脚边。
“我出门了哦,健太。”
滨崎步对着小狗道别,走出门去。今天,她和绫子约好了一起去逛街。
刚来东京时,滨崎步最期待跟着中森明菜去逛街,无所谓在东京有没有朋友,跟在憧憬的明菜桑的身边,就觉得心满意足。
绫子算不算是她的朋友不知道,但却是第一个和她一起在东京逛街的“东京人”。
今天,晴山麻衣子会去唱片公司参观。刚出门时,滨崎步的脑中,还是浮现出这件事。这个时间,岩桥慎一大概正在那间小会客室里见那个孩子。
那个社长桑,不是对每个孩子都那样亲切吗?
滨崎步想着些有的没的。
“Ayu酱是个神秘的人。”
绫子和滨崎步一起行动时,突然如此断言。滨崎步像是冷不丁被拍了下肩膀,回以迷惑的目光。
“Ayu酱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样的生活,才特意到东京来?”绫子接连问了两个问题,没有等滨崎步的答案,自己先以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到东京来。”
滨崎步仿佛受到了绫子的轻视,不甘示弱,回道:“东京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不管有什么目标,甚至,不管有没有目标,都可以到东京来。福冈的乡下人,在东京人的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高尚。
绫子似是被她偶然展露出的锋芒晃到了眼睛,稍微眯起了眼,随即笑了,“Ayu酱这样的人,不到东京来就太可惜了。”
滨崎步并没有对绫子的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两个少女的行程安排的十分丰富,滨崎步和绫子一起吃喝玩乐,各种似有若无的情绪都抛到脑后。
傍晚时分,绫子和滨崎步商量,“我叫朋友来玩,怎么样?”
滨崎步正心情雀跃,“我没意见。”
“对了,”绫子突然想起,问滨崎步,“Ayu酱知道吗?最近有家迪斯科爆火。……好像和那个GENZO唱片,还有小室桑有关系。”
滨崎步从未想过,从绫子的嘴里听到GENZO的事,不由得愣住了。
绫子觉得她的反应太夸张,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滨崎步回过神来,瞧见绫子面带挖苦,心里一跳,问她:“绫子你去过了吗?”
“很遗憾,还没有。”绫子不假思索。
滨崎步如回敬一般的,还给她一个挖苦的神情。绫子心领神会,哈哈大笑。
这一刻,滨崎步觉得,绫子的确是自己的朋友。
当世间潮流的风吹起时,女高中生奔波在追逐它的第一线。绫子是流行的弄潮儿,且有一种不在乎被流行嘲弄的近似天真的愚蠢。
松浦胜人倾尽全部心力放手一搏成立的迪斯科,一经开业,就在世间掀起一阵旋风,绫子这样热衷于追逐流行的少女,自然第一时间就得知这样的去处。
除了“流行”之外,吸引绫子的还有,这家迪斯科有着众多名人光顾。不仅如此,因为背靠GENZO系,或许,下一个被小室哲哉制作的新人,就从这里被发掘。
艺能界的光芒,绫子这样站在外围隐约能窥见的,最能受其吸引。
“Ayu酱,今晚,我们也去吧!”绫子鼓动道,“Ayu酱这么可爱,说不定会被相中。”
滨崎步对绫子的提议不置可否。但绫子紧接着说:“不仅有机会见到小室桑,也许,那位岩桥桑也会过去呢。”
“……!!”从绫子嘴里说出岩桥慎一的名字,让滨崎步心头一跳。
她的反应落在绫子的眼中。绫子露出个了然的笑容,“Ayu酱是岩桥派?”她的表情显得无趣,“……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你本来就是个神秘的人嘛。”
滨崎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就住在岩桥慎一的家里。在绫子眼中,岩桥慎一似乎是个缺乏趣味的老派人物,不像小室哲哉风流倜傥,充满着未知的可能。
然而,对滨崎步来说,岩桥慎一密不透风的坚实个性,却如同投向自己的广阔身影。
两个少女决定,今天晚上故技重施,假装已经成年,混进了迪斯科。
鼓动着滨崎步的,不是绫子假设的“也许会遇到小室哲哉被他相中”的可能,而是“岩桥慎一或许也会过去”的这一种可能。
……但岩桥慎一早上带着宇多田光出了门,晚上就不会到这种场合来。
同一屋檐下,未曾真正交锋过的两个少女,却总是阴差阳错的相互影响。
……
上午,晴山纯子和晴山麻衣子如约到唱片公司来参观。
母女两人收到这样的邀请,纵使出发之前内心也曾忐忑紧张,但最终单纯的喜悦压倒一切,让她们放平心情,找到GENZO唱片所在的那座大楼。
岩桥慎一今天原本不来公司,是为了晴山麻衣子才过来,因此,整个上午,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这位小小的访客。
他随手翻看着案头的文件,宇多田光跑来和他闲聊,“岩桥桑为麻衣子酱准备了什么礼物?”
岩桥慎一抬起头,反问她:“小光觉得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要是小光的话,送我小熊的周边就很开心。”宇多田光回答的不假思索。
岩桥慎一笑了。他想了想,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折纸用的纸,手指动了起来。宇多田光凑过去看了看,“岩桥桑还记得折纸吗?”
“怎么会忘记。”岩桥慎一回道。
宇多田光点点头,默不作声,观察岩桥慎一灵活的手指。不一会儿,一只小熊就渐渐有了轮廓。
“是另一种折法的小熊,之前明菜桑在新出版的折纸书里发现的。”岩桥慎一还记得送给宇多田光的第一只折纸小熊。
宇多田光对他说:“明菜桑好像比岩桥桑更喜欢折纸。”
她说明着一件事实,但在无心之中,让岩桥慎一对这句话感到几分微妙滋味。不过,既早熟又天真的少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岩桥慎一不由得感慨:“小光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不仅是个音乐上的天才。
“那是什么?”宇多田光问。
岩桥慎一并没有回答。他把手头折纸小熊的工作慢慢做完,递给她,“要是小光,收到小熊周边就很开心。”
宇多田光接过折纸,突然对他说:“明菜桑之前也有送我折纸小熊。”
岩桥慎一愣了一下,“是吗?”
“和明菜桑一起出门,在路上的时候……”宇多田光告诉他。她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明菜桑和岩桥桑一样,都用折纸来哄小孩子。”
岩桥慎一叫她的话逗笑了——但有一半是无奈。他故作可惜,“原来,小光已经收到过了。”
宇多田光理所当然,“要是小熊周边,多少也不嫌多。”
“总之,很高兴就是了?”
她点点头,“很高兴。……岩桥桑和明菜桑完全想到一块去,这点也很有意思。”宇多田光认认真真,加上了后面的一句。
总觉得被一个十岁的小朋友给笑话是笨蛋夫妇了。
岩桥慎一拿这个孩子没办法。——但相比起拿家里的另一个孩子没办法的时候,被宇多田光捉弄,顶多只是好笑又无奈,倒没有觉得头痛。
青春期少女不可捉摸,滨崎步尤其让岩桥慎一如此觉得。
正和宇多田光闲聊着,办事员通报,晴山纯子和晴山麻衣子,这对母女已经到了。宇多田光眼睛闪闪发亮,“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她对即将到访的晴山麻衣子,充满了纯真的好奇心。
一个会认真写信,并坚信有一天能收到回信的孩子。这样的晴山麻衣子,她的字里行间,闪烁着一种宝贵的光芒。
宇多田光忽然问岩桥慎一:“岩桥桑会送麻衣子酱折纸吗?”
岩桥慎一看着这个孩子,“小光觉得,应该送麻衣子酱折纸当礼物吗?”她回答了先前避而不答的问题。
宇多田光却说:“不知道。”
但是,和岩桥慎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送了宇多田光折纸当礼物。
要招待GENZO唱片的忠实支持者晴山麻衣子,岩桥慎一当然为她准备了礼物。宇多田光好奇岩桥慎一为晴山麻衣子准备了什么,与其说是好奇礼物的内容,不如说是好奇会不会是“折纸”。
岩桥慎一叫宇多田光这句“不知道”逗笑了。他想了想,和她商量,“等下,交给小光一个任务怎么样?”
他提议道:“等见到了麻衣子酱,就问她喜欢什么动物好了。不过,初次见面就这样问有点奇怪,所以,就由小光你出马,悄悄问她。”
宇多田光看着一本正经做计划的岩桥慎一,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觉得被这个孩子给嫌弃了。岩桥慎一有此感觉。
“麻衣子酱最喜欢什么歌曲?”
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凑在一起交流着关于兴趣与爱好的小秘密。
晴山麻衣子和妈妈来唱片公司参观的路上,想象过那位岩桥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和岩桥桑一起接待她们的,还有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孩子。
在既陌生又新奇的场合,在处处充满了大人的场合,宇多田光这个若无其事的同龄人的出现,使得晴山麻衣子迅速放松下来。宇多田光跟着岩桥慎一来上班,倒是歪打正着。
不过,让这个单纯的孩子对宇多田光产生了天然亲近感的理由,不仅是年龄上的贴近。还因为宇多田光是被寄养在岩桥慎一身边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母,现在都不在她的身边。
晴山麻衣子自己所得的甚少,但从不吝惜对其他人的关怀。晴山纯子天真烂漫的个性令她吃尽苦头,然而不缺少爱的母女之家,又令她养育出了金子般的孩子。
“最喜欢的歌曲?”晴山麻衣子露出个被问住的表情。
岩桥慎一要宇多田光悄悄打听晴山麻衣子喜欢的动物,不过,等到这条指令被宇多田光执行时,就已经自动变形为“宇多田光感兴趣的麻衣子酱喜欢的事”。
对小光撒谎可不好……
晴山麻衣子内心稍微动摇了一下,凑近过去,小声回答:“最喜欢朵力康姆的歌曲。”……对自己、对DREAMSCOMETRUE的KIRIN桑撒谎也不好。
宇多田光“喔”了一声,“原来如此。”最喜欢的歌手不是正在参观的唱片公司所属的歌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就是有巨大的长颈鹿桑的那个乐队……”宇多田光似是在跟晴山麻衣子确认。
晴山麻衣子有些跟不上,“巨大的?”她对宇多田光的形容面露为难,总觉得不该用来形容人。
宇多田光却极有道理,“以头与身体的比例来说的话……”
两个孩子头挨着头,一起笑了。
大人们听到笑声,转过头,才发现两个孩子不知不觉落在了他们身后。岩桥慎一招呼一声:“小光,麻衣子酱。”
晴山纯子不便开口说话,只以目光投向麻衣子。
两个孩子笑着走近过来。
“在说什么?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岩桥慎一看着宇多田光。和晴山麻衣子相处时的宇多田光,倒是更像个孩子了。
宇多田光和晴山麻衣子交换视线,回答他:“在说长颈鹿。”
“长颈鹿?”岩桥慎一糊涂了。
晴山麻衣子有些不好意思,纠结应该如何解释。宇多田光倒是胸有成竹,对着新认识的小伙伴比了个手势,凸显一个当面密谋,随即回道:“长颈鹿也是动物哦,岩桥桑。”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点点头。晴山纯子以及随行的人都对这段对话一头雾水,只有岩桥慎一,似乎跟宇多田光对上了暗号。
要是晴山麻衣子喜欢长颈鹿的话,对他来说倒是简单的很。
于是,在两个初次见面就友好相处的孩子说笑着参观完公司以后,这对母女将要告辞之前,岩桥慎一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折纸长颈鹿。
“这个,是送给麻衣子酱的礼物。”
晴山麻衣子盯着岩桥慎一手里的折纸长颈鹿,睁大了眼睛。在一旁的晴山纯子,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屏住呼吸,按捺住内心的惊讶。
除了DREAMSCOMETRUE的KIRIN桑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送给她长颈鹿折纸吗?
宇多田光在一边进行一些拆台式帮腔,“岩桥桑懂得好多动物的折法。”
岩桥慎一笑了笑,没有回应这句话,却对晴山麻衣子说:“我也很喜欢长颈鹿,所以,麻衣子酱这么说,我很高兴。”
两个人其实说了完全不同的事。
岩桥慎一说的是动物长颈鹿,晴山麻衣子说的是乐队的KIRIN桑。本应该如此,但小孩子直觉一般地,又觉得并不是这样。
要是乐队的KIRIN桑能因为她的信,知道她最喜欢KIRIN桑,所以就送给她长颈鹿折纸的话,那么,听说她喜欢长颈鹿,所以就悄悄准备长颈鹿折纸给她的岩桥桑,两个长颈鹿折纸,传达的都是同样的心意。
晴山麻衣子还不太能将这样的心情整理清楚,但已以直觉与本能去理解。
她接过来的长颈鹿折纸,是那样的熟悉。晴山麻衣子接过了又一只长颈鹿,鼓起勇气,“岩桥桑懂得长颈鹿的折法……”
“嗯。”岩桥慎一以目光鼓励她。
晴山麻衣子问他:“可以,把长颈鹿的折法告诉我吗?”她眼睛亮晶晶,“麻衣子想知道,一直都想知道。”
岩桥慎一为这个请求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当然可以。麻衣子酱现在就要学吗?”
他流露出“下次还会再见”的意思。不过,这层含义反倒只有孩子能够洞察,对大人来说,下意识觉得,这是推脱的社交辞令。
但晴山纯子并未阻止女儿,而是看着鼓起勇气和岩桥慎一对话的麻衣子。这是麻衣子所珍藏的那两颗闪着相同光芒的星星,光芒交汇一处的时刻。大约再不会有。
“请教给我,拜托了岩桥桑!”晴山麻衣子不假思索。
岩桥慎一感受到沉甸甸向自己涌过来的气势,一时并不能理解,为何晴山麻衣子学折纸长颈鹿这件事,为何带着这样的重量。但他答应下来,“那现在就开始教学好了。”
……
晴山麻衣子曾去过图书馆,翻阅过折纸相关的工具书,但一模一样的折纸长颈鹿,却出自这位岩桥桑之手。
她认认真真,盯着岩桥慎一的手指,一步又一步,紧跟着他的动作。一只长颈鹿,在她的手里渐渐地成型。从她收到乐队的KIRIN桑寄来的长颈鹿折纸起,那个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关于折纸长颈鹿如何制作的秘密,此刻正被抽丝剥茧,一点点解开。
宇多田光坐在旁边。她跟着一起过来,不过,当岩桥慎一问她,要不要也给她一张折纸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对破解长颈鹿的秘密毫无兴趣。
这一刻,她看着晴山麻衣子神情专注的脸,忽然流露一丝的同情。
当长颈鹿的折纸完成,晴山麻衣子的心里,已然有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她观察着由自己亲手做成的长颈鹿,以自己的诚心,为手里的折纸带来了生命。
岩桥慎一瞧着她这副神情,有些好奇,“麻衣子酱为什么喜欢长颈鹿?”短暂相处,这个天真纯洁的孩子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相比起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晴山麻衣子更让岩桥慎一有自己是“长辈”的感觉。
“其实是喜欢KIRIN桑……”
晴山麻衣子稍作犹豫,还是对岩桥慎一吐露了自己的秘密。岩桥慎一告诉她长颈鹿的折法,告诉他为什么喜欢长颈鹿,如同和他交换了一个秘密。
想到这里,晴山麻衣子告诉他:“我和妈妈都很喜欢DREAMS
TRUE……麻衣子最喜欢乐队的KIRIN桑。”
“KIRIN桑送过我长颈鹿的折纸。”
岩桥慎一听着晴山麻衣子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脑海之中,浮现起几年前,一封美和酱交给自己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写的观众来信。
没什么粉丝的长颈鹿男,那个小孩子,大概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是晴山麻衣子几年来不间断的写信,以及不论能不能收到回信都坚持写信的恒心,才创造出这样的小小奇迹。或者说,是由晴山麻衣子这颗纯洁的心,创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越是追寻无法实现的梦,就越是真诚。
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会去做这样一件带着傻气的事。
这个孩子寄出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以一种最奇妙的方式,拿到了岩桥慎一就是长颈鹿男的证据。
但是,这个掌握着证据的孩子,却只有一份单纯的喜悦在脸上闪烁。晴山麻衣子对岩桥慎一说:“岩桥桑,您和KIRIN桑一样温柔。”
对晴山麻衣子来说,岩桥慎一到底是不是长颈鹿男,也并不重要。
晴山麻衣子带着一把能解开秘密的钥匙,并且手握最不容辩驳的证据,而她自己,却对此浑然不知。道别之际,她对宇多田光依依不舍,“再见哦~小光。”
两个孩子相互击掌。岩桥慎一看看晴山麻衣子,又看看宇多田光。住在自己家里的这个早慧少女,送别了晴山家这对母女,回过神,看着岩桥慎一,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岩桥慎一忽然问她:“麻衣子酱说喜欢长颈鹿,并不是在说动物长颈鹿,对吧?”
宇多田光眨眨眼睛,“我并没有说过,麻衣子酱喜欢长颈鹿。”
确实,只说了她们在聊的话题是“长颈鹿”。岩桥慎一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禁失笑,像是被她给摆了一道。
不过,宇多田光这样回答他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一种无心插柳。
宇多田光反过来问他:“岩桥桑知道KIRIN桑是谁吗?”
岩桥慎一笑了,拍拍她的肩膀,提议道:“下次,请DREAMS
TRUE来家里吃饭,怎么样?”…
宇多田光既不回答“好”,也不回答“不好”,想了想,却说:“麻衣子酱的个性很可爱。”
岩桥慎一点头,“确实是个好孩子。”他语气一顿,“看你和她相处,倒是想象出你平时和朋友相处的样子了。”
宇多田光却否认:“我可不止一副面孔。”
说得出这种话的十岁少女,也称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天才。岩桥慎一轻轻叹气,到底需要接受——住在家里的少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现实。
不过,滨崎步今天却没有跟来。
岩桥慎一被晴山麻衣子治愈心灵,宇多田光忽然又问了个问题:“岩桥桑,知道长颈鹿折纸的折法,真的好吗?”
“嗯?”
宇多田光自问自答:“知道了长颈鹿的折法,不就知道,长颈鹿只是一个折纸吗?”在看着晴山麻衣子专注学习长颈鹿的折法时,宇多田光油然而生的那一丝同情心,就来自于这份不解。
岩桥慎一有点被她绕晕了。想了想,问她:“所以,你就不想知道小熊折纸的折法?”
宇多田光点头:“不知道小熊是怎么做成的,小熊就一直是活的。”
这个孩子聪慧早熟的厉害。
岩桥慎一明白了宇多田光想要表达什么,回答她:“长颈鹿是否仅仅是一个折纸,取决于折纸的人的心意。心意没有改变,长颈鹿也会一直是活的。”
宇多田光露出个拿不定主意的表情,不过,岩桥慎一并没有再说什么。
……
滨崎步在迪斯科里忘记了时间,待意识到应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对夜夜笙歌的迪斯科来说,这个时间,其实刚刚开始。
今晚,她们这一行人,在迪斯科里,既没有见到小室哲哉,更没有见到岩桥慎一。
离开的时候,绫子当着其他人的面,挖苦打趣她:“诸位,Ayu酱的门禁时间已经到了,所以,要快些赶回家,悄悄从后门溜进去。”
“真的假的?Ayu家里这么严格?”中途被绫子叫来的男生,露出个夸张的表情。
滨崎步对此一概不做反应,只是笑了笑:和绫子道别:“那我就回去了。”
在场之人谁也想不通,这个从福冈乡下来到东京的少女,为何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当绫子对其他人说着“Ayu酱可神秘了……”的时候,语气中不乏戏谑。
一离开伙伴,滨崎步就像是将过往抛到了脑后那样,头脑与神经都跟着冷却,仿佛刚才那个在舞池里流连忘返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她快步走向车站。
这个时间,岩桥桑和明菜桑,应该都已经回家。住进岩桥家后,这是滨崎步第一次这么晚才回去。离岩桥家越近,晚归的兴奋与忐忑,就越是激烈。
今天,岩桥桑带着小光,去见寄来那封信的孩子。
早上出门时,滨崎步对寄信的孩子表现的毫无兴趣,可是,当她开始想象岩桥慎一会和那孩子说些什么,那孩子又会给岩桥慎一留下什么印象的时候,忽然又开始焦急。
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岩桥家附近。
灯光冷不丁将她照亮,眼前是岩桥慎一坐的那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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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当个叛逆的少女,事情或许会简单得多。
滨崎步在福冈时的玩伴,其中一个女孩子,家里有位严厉的父亲。但越是被管束的孩子,被激起的反叛心就越强。
那个时候,当滨崎步听对方说着如何应对父亲,竟从中体会到一丝的刺激。不过,滨崎步从来没有被父亲管教过,也从没有当过被管束的孩子。
岩桥慎一从车里下来了,他似是被人提醒,才看向了滨崎步所站的方向。朦胧的光与影之中,滨崎步看岩桥慎一看得不够真切,心想,岩桥慎一大概也是这样。看她看得不够真切,更没有真正清楚过她的心事。
滨崎步整理了一下裙角,若无其事般地走过去。
那样被管束的孩子,现在她也能当一次吗?
然而,当滨崎步的脑海之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当挑战岩桥慎一的时刻来到眼前,她却忽然有了一种深刻清晰的意识:自己绝不是个服从管教的孩子。
滨崎步还没有靠近岩桥慎一,先在心里竖起一道反叛的墙。
岩桥慎一看到了滨崎步以后,就停在原地,没有挪步。今晚他和电影制作公司的人见面,傍晚时,先安排司机把宇多田光送了回来,这个时间,小孩子应该已经睡下了。
上午出门之前,滨崎步说自己今天约了朋友去玩。即使少女已经十五岁,但这个时间回来,怎么说也有些晚了。
少女的脚步不慢,但步子踩得重重的。她走近了,抬起头:“岩桥桑。”
岩桥慎一看了看她,忽然问:“和朋友们玩得开心吗?”
滨崎步想象中的画面,被他一句话就轻轻巧巧打破了。她愣神的这一瞬,瞧见岩桥慎一微笑起来,说她:“看着像在什么人怄气。”
“我会和什么人怄气?”滨崎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岩桥慎一还面带笑意:“这就不知道了。不过,Ayu的个性,和什么人怄气都不奇怪。”
滨崎步恼羞成怒,回了句:“和您怄气也不奇怪吗?”
她话说出口,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一半是赌气,另一半是真心。
她在心里竖起的那道反叛的墙,如一道最虚弱的幻影,岩桥慎一只是伸手轻轻挡了一下光源,就顿时消失无踪影,甚至都不曾留下坍塌后的残砖败瓦。
“不奇怪。”岩桥慎一的语气倒是认真起来,“生气也不算是一种坏品质。”……对艺术家来说,更是如此。
他对滨崎步的态度与反应,都出奇的包容。
“您要这么说,那我就整天气鼓鼓的,看谁都不顺眼。”滨崎步和他顶嘴。
岩桥慎一笑了,索性给她出主意:“干脆,看什么不顺眼的时候,就把心里在想的事写下来好了。”
“写出来,文字就会产生魔力。”
他这一套话,常说给手下的歌手。但滨崎步不吃他这一套:“我才不相信魔法……”
岩桥慎一和她说:“但我今天却刚见识了因文字产生的魔法。”
滨崎步投以怀疑的目光。岩桥慎一看了一眼从大门透出来的灯光,提醒滨崎步:“先进去吧。”
明菜桑肯定已经发现他们,并且等在玄关了。滨崎步忽然心有不甘,对着岩桥慎一讨价还价:“我能不进去吗?”
岩桥慎一皱眉:“这是什么话?”
“您刚才说的文字魔法的事,我想听您说下去。”滨崎步找起了借口。但即使如此,这也不是到了家门却不进去的理由。
她想起中森明菜,如慌不择路一般,说了句:“我没有和明菜桑说,自己会晚回来。”
拉出喜欢的明菜桑来当挡箭牌,为的是掩饰自己的不甘心。还是个少女的滨崎步,不懂得女人心究竟是何物,但本能般地,厌恶起了说出这句话的自己。
岩桥慎一听了她的话,却露出个了然的笑容。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总之,先进去吧,然后我告诉你文字魔法的事。”
岩桥慎一宽容地体谅了一个害怕被长辈斥责的少女。滨崎步这下乖乖跟在了他的身后。她在这样微妙的情景里,忽然又有了一丝关于父亲的联想。
进了门,中森明菜果真已经等在了玄关。岩桥慎一先进来,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滨崎步绷着一张小脸,跟在他身后。
“欢迎回来。”中森明菜将目光从滨崎步身上收回。她跟岩桥慎一说话:“怎么一直待在外面不进来?我都要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岩桥慎一和她开玩笑:“早知道这样,就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等你出来了。”
中森明菜接过丈夫的外套,滨崎步低下头:“明菜桑,我回来了。”
进了灯光明亮清楚的室内,看滨崎步的脸,就想得出她今晚痛快玩了一场。面对着一个晚归的少女,中森明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十五岁的少女,这个时间回家还是太晚了。但生性率直,对于规则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自己也曾是个“不良少女”的中森明菜,又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滨崎步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她的孩子。
中森明菜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先开口的人是岩桥慎一,“今天Ayu出门之前,我还在想,不知道她和朋友们相处的怎么样。刚才见到她,倒是放心了。”
他轻描淡写,没有提滨崎步晚归的事。
滨崎步在他身后小声吐槽:“听您这么说,我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包庇晚归的孩子,却被她反呛一句,中森明菜觉得岩桥慎一好笑。然而,岩桥慎一话里话外流露的对滨崎步的偏袒,又让中森明菜产生某种无名的火气。
“能和朋友们融洽相处是好事。”中森明菜说,“但回来的太晚也不太好。”
滨崎步听了这句话,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明菜桑这么想吗?”
中森明菜意识到了这个少女有意的激怒。
滨崎步无意要顶撞或是激怒中森明菜,就像她在回来的路上,内心渴望与岩桥慎一来一场针锋相对。
然而,这个少女从不知道如何跟父亲相处,却从不缺少被女性管束的经历。
这使得她在岩桥慎一面前不得章法的同时,却又出于惯性,清楚熟练地在一个女性面前展现叛逆。
如果岩桥慎一当父亲的话,大概不是那种会火冒三丈的父亲。这天晚上,中森明菜和滨崎步,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女,在同一时刻,产生了相同的看法。
中森明菜觉察到少女的挑衅,面露愠色。滨崎步看在眼里,态度忽然软化,走上前,对她轻声细语:“我知道了,明菜桑。”
但是,少女并非是在向憧憬的女性低头。正相反,主动服软的举动里,暗含较劲儿。初生牛犊的少女,对着自己喜欢并向往的女性,露出了自己的刺。
岩桥慎一站上玄关,问中森明菜:“小光睡下了吗?”他意识到微妙的气氛,并没有点破。
中森明菜看向他:“小光早就回房间了。”她跟岩桥慎一打听:“听小光说,到公司去参观的那位麻衣子酱喜欢长颈鹿。”
岩桥慎一想起宇多田光转达的那个乌龙,不由得笑了,问她:“小光有没有说,麻衣子酱喜欢的是哪一种长颈鹿?”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有点迷糊:“长颈鹿有很多种吗?麻衣子酱懂得那么多啊。”
这副被绕晕了的样子,看得岩桥慎一忍俊不禁。中森明菜瞧见丈夫的表情,猜到他是在笑话自己,冲他做了个不服气的表情。
夫妇两个有说有笑,走进了客厅。
滨崎步看着两人的背影,走上玄关,心中胀满失望。她说不清这一刻的失望是因为什么,但知道这并不是嫉妒。倒是有一些想象与现实不同的幻灭感。
岩桥慎一去洗脸漱口回来,中森明菜端上泡好的茶。滨崎步也过来坐下,中森明菜问她:“Ayu酱喝点什么吗?”
滨崎步摇头:“我就不用了。”
岩桥慎一跟中森明菜说话,当然,也清楚滨崎步就在旁听。他说起今天的事,“麻衣子酱问了我长颈鹿折纸的折法。她是DREAMSCOMETRUE的KIRIN的忠实粉丝。”
中森明菜有些被惊到:“是吗?”
岩桥慎一笑了,“她说,自己给乐队的KIRIN桑写了信,还收到过回信和作为礼物的长颈鹿折纸。”
这样堪称是奇迹的巧合,让中森明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滨崎步在一边听得迷迷糊糊,但直觉里,知道岩桥慎一在说的,是关于那个“文字魔法”的事。
写信给唱片公司的那个孩子,她的文字产生了什么样的魔法?
方才还在跟岩桥慎一嘴硬,说不相信魔法。可是,听着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的对话,看着明菜桑的反应,滨崎步意识到,明菜桑知道那个魔法到底是什么。
知道有一个谜,却无法彻底破解,这令滨崎步心里有几分难耐。然而,岩桥慎一当着中森明菜的面就说起这件事,滨崎步感觉到被他给拒之千里。
滨崎步想起进门之前,岩桥慎一和她说:“把心里在想的事写下来,文字就会产生魔力。”这句话在这一刻,有一些迟的,产生了回声。
少女站起身,“我回房间了,明菜桑。”她和中森明菜打招呼,看着岩桥慎一说:“晚安。岩桥桑,关于文字魔法的事,请您下次再告诉我。”
滨崎步说完这一句,如同对岩桥慎一进行了小小的报复。她心怦怦直跳,像只猫一样的溜走了。
客厅里只留下夫妇两个。中森明菜好奇,“什么文字魔法?”
岩桥慎一不由得笑了。瞧见他发笑,中森明菜想到这家伙的“前科”,瞪他一眼,“又说了奇怪的话捉弄人吧?”
“捉弄人可谈不上。”岩桥慎一告诉她,“是想鼓励Ayu写点东西。”
这个少女内心的纤细敏感,出乎岩桥慎一的想象。她似乎总在捕捉某些细微的东西,为了谁都摸不着头脑的事烦恼。岩桥慎一希望她能珍惜自己这种个性,而不是徒劳地消耗在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较劲儿这上面。
中森明菜对他说:“我不知道Ayu这孩子在想什么。”
岩桥慎一似乎听到了太太的埋怨。他旧话重提:“Ayu喜欢你。”
中森明菜为岩桥慎一的话生起了气,“这是喜欢我吗?”
岩桥慎一倒是平静,“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那我宁可她不要喜欢我——
即使生气,中森明菜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如果滨崎步别扭的个性来自于对她的喜欢,那么,即使这个少女冷不丁对自己露出刺,中森明菜也无法把她拒之千里。
滨崎步在中森明菜面前反复无常,时而亲热,时而流露叛逆。或许,这种无遮无拦的态度,就是一种因喜欢而无防备的体现。
她叹了口气。
岩桥慎一对中森明菜解释起了自己的话:“麻衣子酱憧憬乐队的KIRIN桑写下了信,又给GENZO唱片的岩桥桑寄出了自己的信。这不就是文字的魔法吗?”
中森明菜点头:“确实很不可思议。”想了想,“不过,我觉得是因为麻衣子酱得到了回应,所以才有了慎一说的‘文字魔法’。”
岩桥慎一笑了,“我的回应,不过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收到回信,晴山麻衣子也会跟从自己的内心,寄出一封又一封的信。这种天真的坚持,是这个孩子的可贵之处。
“不对哦。”中森明菜纠正她,“我说的魔法,不是慎一你的回信,是慎一伱教了麻衣子酱长颈鹿折纸的折法。”
“麻衣子酱知道了长颈鹿的折法以后,她心里的KIRIN桑就是活生生的了。这不是把折纸变成活物的魔法吗?”
中森明菜的话,与宇多田光拒绝知道小熊折纸的折法,形成了奇妙的对应。
岩桥慎一赞许道:“说得有道理。”他开玩笑,“听你这么说,我似乎做了件很厉害的事。”把折纸变成活物……还不够厉害吗?
夫妇两个说笑一场。岩桥慎一告诉中森明菜,“我在想,邀请麻衣子酱的母亲到公司来工作。”
唱片公司也好,制作公司也好,为晴山纯子提供一份她能胜任的工作不是难事。
单身母亲养育一个孩子,其艰辛不言而喻。晴山麻衣子慢慢长大,晴山纯子要提供的支持也会越来越多。
养得出晴山麻衣子这样的女儿,在浮华的时代没有迷失自己,在幻灭的时代也没有失去斗志。这样的晴山纯子,足以有胜任一份工作的能力。
是在接待晴山家母女的时候,岩桥慎一就有了这样的念头。所以在晴山麻衣子请他教长颈鹿的折法时,岩桥慎一才流露出“下次还会再见”的意思。
晴山纯子虽然把那当作是社交辞令,但不假思索把这当了真的晴山麻衣子,她的直觉反而是准确的。
岩桥慎一个性中一时兴起的那一面,与晴山麻衣子坚持写信的那份执着相遇,因此促成这巧妙的缘分。
一个不停写信,坚信终有一日会梦想成真的女孩。中森明菜没有见过晴山麻衣子,但是,不能不为这样纯真的心灵而感动。
她忽然有感而发,对岩桥慎一说:“不过,慎一你就是KIRIN君,真是太好了。”
是因为长颈鹿男的真身是岩桥慎一,梦想才不会被破坏。在很久很久以前,中森明菜也曾从长颈鹿男那里收到一枚折纸,种下一粒发芽的种子。晴山麻衣子的梦想成真,唤起中森明菜的记忆。
然而,温馨过后,一道阴影投上心头。
岩桥慎一去了一趟福冈,也在滨崎步的心里,留下了一粒种子。中森明菜不愿意做这样的想象,但真的做了这样的想象,又不由得觉得那个少女可怜。
让滨崎步住进家里,是中森明菜的主意。
那个时候,岩桥慎一表现出的反对,是因为他早预料到这个少女个性当中棘手的那一面吗?
滨崎步,宇多田光,还有未曾谋面过的晴山麻衣子,少女们各有各的个性。
……
岩桥慎一送去给晴山纯子的工作邀请,对这个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母女之家的年轻女人来说,是错过就不会再有的机会。尽管她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能否胜任上班族的工作,但自觉除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没有第二个回答。
晴山麻衣子早熟的一面,让她知道母亲得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但她想得更多的,是今后也能在假日和母亲一起出门。想的是岩桥桑与她约定的“下次再见”,这句话是真的。
岩桥桑能实现孩子的梦想。
晴山纯子回家之后,对无意中破解了长颈鹿男的身份这件事感到些许惶恐,总觉得窥看了不该看到的秘密。然而,麻衣子却只是单纯的为得知了长颈鹿折纸的折法而喜悦。关于长颈鹿男的这个秘密,对大人和对小孩子来说,似乎意义截然不同。
从寄出第一封给长颈鹿男的信,再到收到岩桥慎一的回信,到GENZO去参观,得知长颈鹿折纸的奥秘,对晴山麻衣子来说,是在有魔法的世界里的一场快乐徜徉。
要是岩桥桑有实现别人梦想的魔法,那他会变身成长颈鹿男,又有什么奇怪?
晴山纯子要入职GENZO,宇多田光对此十分高兴。
这两个孩子,宇多田光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敏锐天分,但又有一种在自己世界里的天真。晴山麻衣子生在贫寒的母女之家,有她早熟的一面,但母亲纯子良好的保护,又保留了她孩子的个性。
这样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意外地投缘。不仅如此,还年纪相仿。
早上,岩桥慎一对宇多田光说起这件事,她便向岩桥慎一确认:“那么,麻衣子酱还会到公司去吗?”
岩桥慎一回答:“麻衣子酱想去的话。”
宇多田光点点头,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计划:“我要和麻衣子酱在唱片公司里探险。”
这种话从宇多田光嘴里说出来,岩桥慎一不会感觉到孩子的天真,倒是觉得,这纯粹是她在捉弄大人。
他煞有其事的配合着,叮嘱道:“被捉住的话,可是会挨骂的。”
宇多田光向他保证:“我们会小心的。”
虽说晴山麻衣子对此还毫不知情,两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再见第二面,但关于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游玩项目,已然在岩桥家早饭的餐桌上决定。
要是再多一个晴山麻衣子,GENZO唱片更成了青少年活动中心。
事已至此,岩桥慎一甚至在心里盘算,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干脆在公司里真的办个托儿所,让遇到特殊情况的职员,可以带孩子来上班。
……说不定还歪打正着,在职员的孩子里发现什么未来之星呢。
DREAMSCOMETRUE的马戏团巡演开演在即,内附投票券的专辑,投票时间在周日时截止。之后,就等工作人员统计出这次的排行名单。
按照马戏团巡演“炒热气氛第一”的宗旨,只要是热门单曲就绝不会放置,即使如此,也挡不住观众为喜欢的歌曲投票的心意。所谓的参与感正是如此。
演唱会将要开演,岩桥慎一这阵子得空就要去开会,外加参与演出排练。四年没有作为“长颈鹿男”在演唱会上亮相,要做的准备,要安排的事只多不少。
户外演唱会离不开各种酷炫特技,但好就好在,美和酱自己喜欢玩杂技,却从不勉强别人,只折腾自己飞天遁地,岩桥慎一和中村兄暂时得以幸免,不过穿几件审美炸裂的演出服罢了。
今年的演唱会,第一场选在名古屋。东京场则作为收尾,留到最后。
乐队的忠实粉丝晴山麻衣子,今年大概有机会得以入场了。岩桥慎一得知了晴山麻衣子期待这场演唱会的心情,反倒不愿给她制造什么送门票之类的惊喜,只想保护她这份心意。
……
从这周起,岩桥慎一早出晚归,住在家里的两个少女,要见到他的机会不多。
晴山纯子与麻衣子这对母女的事,在每日忙碌的生活中,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但这个小插曲,让晴山家这对母女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宇多田光获得了一个新朋友。就连中森明菜,虽然并未参与其中,但也为所有人高兴。
倒是发现了晴山麻衣子的信,并把它交给岩桥慎一的滨崎步。只有她,没有从这场奇妙缘分当中得到任何东西。
其实,当把信送去给岩桥慎一时,滨崎步并没有过“要得到什么”的念头。若非如此,也不会自己拒绝一起去见晴山麻衣子。
之所以到了现在,内心产生这样的波澜,是因为岩桥慎一往她的手里放了一样东西:晚归的那天,在大门外,岩桥慎一说到的那个关于文字的魔法。
岩桥慎一把这样东西递给她,然而,她却像要报复岩桥慎一似的,在他和中森明菜的面前故弄玄虚,拿起这样东西丢了回去。
已递到她手里的东西,又被她自己弄丢。
滨崎步自讨苦吃,体会到一种一无所获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