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滨崎步回房间的路上,少女几乎把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
由于激动,滨崎步的身躯发散着惊人的热度,令中森明菜产生了被烫伤的联想。继而意识到,这个少女怀着一腔过热的情感,来到了岩桥慎一和自己的身边。
“早知道,就不来东京了。”
少女语气中的懊恼,听得中森明菜像被刺了一下。她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来了东京,惹明菜桑不高兴,现在岩桥桑也生我的气。”
滨崎步在无意识间,戳中了中森明菜的痛处。
那段日子里,中森明菜被出现在家里的这个少女搅得心神不宁。但其实,少女自己也有所意识。
得知这点,使得中森明菜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有被滨崎步拆穿了的羞恼,又有对这个少女明知故犯的气恼。
尽管如此,如果滨崎步是因为这样的事后悔来到东京,中森明菜不能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她把手轻轻按在少女的额头,摸到一层薄汗,“别这么想,Ayu能来东京,我和岩桥桑都很高兴。”
“就是您和岩桥桑为我高兴过,我才难过。”
滨崎步流露出一种怪异的倔强,“是我不好,总想着跟别人对着干……岩桥桑一定对我很失望。他那么稳重,从来都不责备我。这样的人,对我失望了,肯定也不会原谅我。”
对少女来说,她所蒙受的打击,都来自于这样的想象。
中森明菜听着她懊恼的语气,仍如在云雾里,她安慰道:“岩桥桑是善于理解别人的人,和他好好说话,他会了解Ayu的想法的。”
滨崎步摇头,“这次不一样。先前怎样都好,只有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明菜桑,我是为了要给岩桥桑唱歌,所以才决定要到东京来的。”
少女突然的宣告,让中森明菜愣了一下。
“可是现在,我不能给岩桥桑唱歌了。”滨崎步没有留意到中森明菜的反应,自顾自说着,“我应该回福冈去。”
中森明菜被少女接连出口的话镇住,她意识到少女的心意,但仍说下去:“只要Ayu想唱歌,又怎么不能给岩桥桑唱歌呢?”
“而且,”她对滨崎步说,“Ayu能给岩桥桑唱歌,也能给所有人唱歌。”
“但岩桥桑是不同的。”
中森明菜又一次被少女的话镇住了,如当面听一场告白。她站起来,滨崎步哀求道:“您不要走。”
“我去拿毛巾。”中森明菜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细语。
少女被泪水濡湿过的脸颊,现在成了一片泪渍。中森明菜打湿了毛巾,回到房里,替滨崎步擦拭脸和脖子。少女乖巧地坐着,像听任摆布的洋娃娃。
这时,中森明菜才想起来,问:“今晚,你到迪斯科去了?”
就是在滨崎步住进家里没多久的时候,中森明菜不知怎地转了性,忽然对迪斯科没了兴趣。没想到,滨崎步倒是流连于迪斯科。
“是那位松浦桑的迪斯科……”滨崎步忽然心虚起来。
中森明菜觉得她的反应奇怪,随即想,滨崎步肯定不是因为去迪斯科这件事惭愧。她接着问:“然后,就和岩桥桑遇到了?”
滨崎步点点头,又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是松浦桑邀请了岩桥桑过去。”
“什么?”
“我不知道松浦桑邀请的人是岩桥桑……他对岩桥桑说,我能成为歌手。”
中森明菜不由自主,“啊”了一声。要是滨崎步抱着为岩桥慎一唱歌的念头,那今晚的场景,在某种意义上,就成了背叛。
滨崎步是因为产生了这样的想象,所以才如此失态。
中森明菜在这样的时刻,明白了滨崎步对岩桥慎一抱有怎样的感情。这个少女,一定对岩桥慎一说过,要为了他唱歌。
就算滨崎步真的投入松浦胜人手下,以岩桥慎一的个性,也不会为此事就对她失望。这是中森明菜对岩桥慎一的信任。然而,这种假设,却是对滨崎步的伤害。
中森明菜因此闭口不言。
“明菜桑,我没有背叛岩桥桑,没有忘记要为他唱歌的事。”滨崎步流露些许感伤,“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来了东京,把什么都弄得乱七八糟,连自己也不像自己了。”
“Ayu觉得,怎样的自己才是自己呢?”
滨崎步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中森明菜把毛巾在手里折好,“其实,Ayu就是Ayu。”
少女抬起眼皮,目光灼灼。
曾经,中森明菜也是个少女。她对滨崎步说:“像自己的自己,或是不像自己的自己,这都是自己。”
中森明菜不知道滨崎步对岩桥慎一说过:“我就是我。”这个憧憬着中森明菜的少女,个性当中,有着和她重叠的部分。但不相同的地方更多。
滨崎步问:“明菜桑,您能替我告诉岩桥桑这些事吗?”
“Ayu自己说清楚不是更好?”
滨崎步只是摇头。中森明菜无奈,只好答应,“好吧,我会代为转达。”她话说出口,少女忽然笑了。
“明菜桑肯答应,太好了。”滨崎步说着天真的话:“您肯答应,是不是还没有讨厌我?”
中森明菜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她安抚道:“我没有讨厌过Ayu。”
“那太好了!”
滨崎步脸上飘起少女的神采,她对中森明菜说:“我喜欢明菜桑,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被您讨厌。”
中森明菜听着来自少女的告白,不知为何,联想到的却是硬币的另一面。
其实,这个少女百般失态,不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在岩桥慎一面前自处吗?她起身离去,叮嘱少女:“早些休息吧。”
走出滨崎步的房间,中森明菜心里沉甸甸的,像揣进去了不该得知的秘密,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回事。
起居室不见岩桥慎一的身影,她回到卧室。
岩桥慎一已洗完了澡,正随手翻着杂志。听到开门声,看过去,正看到妻子心事重重的脸。中森明菜至今还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脾气。
“Ayu怎么样了?”他随口问了句,打量中森明菜的表情。
才从少女激烈的情感中受到了冲击,这会儿,岩桥慎一平静的态度,惹得中森明菜有些不痛快,像是平白替他承受了少女的情绪似的。
她顿了顿,才回道:“情绪好些了……Ayu她很懊恼。”
“她为什么懊恼?”
“Ayu认为你已经对她失望了,所以没办法面对你。但她一定要说,没有背叛你。”中森明菜想起从滨崎步那里听到的告白,别过脸去,“她没有忘记要为你唱歌的事。”
今晚,滨崎步不仅是对中森明菜告白,同时也是对岩桥慎一告白。要是她不喜欢岩桥慎一,就不会害怕被中森明菜讨厌。
然而,这一点反过来也成立。中森明菜能意识到滨崎步对自己的感情,也就能意识到滨崎步对岩桥慎一的感情。
少女的心意如此复杂微妙,使得中森明菜不知如何是好。
“背叛?那孩子这么想?”岩桥慎一有点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跟松浦君有来往的事惹我生气了?”
“那孩子很在意你的看法。”
“我既没有对她失望,也对她没什么看法。”
“可这些,Ayu并不知道。”中森明菜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对滨崎步心生同情,言语间有所袒护。
一旦对滨崎步产生同情,面对丈夫冷静的话语,她不由得流露一丝不满。
岩桥慎一提醒妻子,“Ayu自己,不是也要你来帮忙传话吗?”
中森明菜像是冷不丁被拍了下肩膀,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叹气,“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乱跑乱撞,做事不得章法。”
岩桥慎一放下杂志,“其实,也是她个性如此。”
这个少女,一直都在与想象对抗,而她自己却不能明白这一点。这和拿着一个失灵的指南针去找寻方向没什么两样。
然而,滨崎步的个性,就是预感到了那是失灵的指南针,也要亲自走到死胡同里看一看。
今晚,中森明菜对滨崎步说,“不像自己的自己,也是自己。”这与岩桥慎一现在所说的话异曲同工。岩桥慎一其实对滨崎步的内心想法,一直有所觉察。
果然,他紧接着说道:“让她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行动,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中森明菜忍不住出言:“可是,也不该全然放任她。”这时,她忽然意识到滨崎步的茫然来自哪里,“Ayu那孩子,要是她认为你不再管她了,就会破罐子破摔。”
这个少女所追寻的东西,犹如硬币的两面。
她若追寻自由,内心就必定渴望被束缚。
岩桥慎一皱起眉来,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看着妻子,“你说的有道理。”叹了口气,这才知道少女的心思有多么麻烦。
中森明菜却又想起今晚滨崎步的告白,垂下眼皮。领先一向洞悉人心的丈夫,悟出了少女内心的想法,却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刚出差回来,就要为这样的事费心。”岩桥慎一对妻子表示歉意,去拉她的手。中森明菜想起自己搂抱着滨崎步,把手按在少女的额头上,摸到的汗水,避开了他的手。
“我先去洗澡……刚才出了一身汗。”
岩桥慎一笑了,打趣她:“那孩子该不会是要你按住才肯安静下来吧。”
中森明菜皱起眉,抱怨道:“不许你乱说话。”
她不是没有意识到,岩桥慎一故意用玩笑来消除今晚的微妙气氛。
……
早晨,宇多田光下楼时,打了一串长长的哈欠。她眯着眼睛,瞧见岩桥慎一已坐在餐桌前。
中森明菜把咖啡递过去,听到动静,抬头和宇多田光打招呼:“早上好~小光。”
“早~上~好~”宇多田光拖着懒洋洋的长调。
岩桥慎一抖了抖报纸,“今天不是不用去学校吗?”
“我和麻酱约了要一起去探险。”
晴山麻衣子与宇多田光,这对搭档已相互把昵称进化为“麻酱”和“光酱”。岩桥慎一被滨崎步的事扰得心烦意乱,听到宇多田光要去“探险”,不由得举起报纸。
宇多田光转动眼珠,问:“岩桥桑为什么一副我和麻酱要去闯祸的反应?”
“没那回事。”岩桥慎一敷衍道:“玩得开心。”
同一屋檐下的这个孩子,对昨晚的事大概是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为滨崎步的事,夫妇两个忙了半宿,然而,事情发生,到底未能解决,睡也睡得不安稳。虽说都是刚结束出差回来,还是早早都起了床。
滨崎步和中森明菜都说了什么,岩桥慎一不知全貌。他心里一时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跟这个少女相处,一时又琢磨,如何应对松浦胜人那边。
松浦胜人险些把滨崎步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对少女使用这种计谋固然不光彩。岩桥慎一昨晚生气归生气,却也知道,这件事滨崎步并非全然没有责任。
住在家里的这个少女,他寄予厚望。松浦胜人那边,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角。尤其小室哲哉风头如此之盛,他本人又充满不可测的野心的情形下,松浦胜人的存在至关重要。
直到早餐结束,滨崎步都没下楼。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心照不宣,都没有提滨崎步的话题。宇多田光也对滨崎步的缺席并不感到奇怪,让岩桥慎一觉得,这孩子个性奇妙。
这些日子里,早上都是由滨崎步带健太出门散步。小狗对一切不明就里,跑上楼去,又灰溜溜跑下来,在餐桌旁边打转。
“我吃饱了~”
宇多田光把盘子收进水池,去拿肩背带,“我带健太去散步好了。”
小狗兴高采烈,跟着宇多田光出门去了。
这下,岩桥慎一也不由得去想,宇多田光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问中森明菜:“让Ayu再睡一会儿吗?”
岩桥慎一似乎一时不知道拿那个少女要怎么办。
中森明菜回答:“还是先不要打扰她吧。”在人前哭过的少女,大概是不愿在清晨露面的。
“唔,明白了。”
岩桥慎一转动脖子,“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公司。”
“我也要出门,今天有电影的碰头会。”
中森明菜看着丈夫,对他说,“我想试试剪短发……这样向三谷桑提议看看。”
对电影中的角色来说,小泉今日子是“杀人”,中森明菜却是要“杀夫”。后者所背负的,要比前者沉重许多。即使如此也还是迈出这一步,中森明菜的角色,看似是一个被拯救者,实际上反而是意志更为坚定的那一方。
中森明菜近来琢磨角色,觉得剪短头发会更加贴近人物的形象。
但是,她所饰演的,不是一个在决定要做下这件事的时候,才变得坚强的角色,而是自始至终,无论处于何种境况,心中也有一簇微小火苗的人。
剪短发是件要下定决心的事。
生出要剪短长发的决定,中森明菜的心里,此刻也有一簇火苗跳动着。
……
周一,滨崎步重新出现在早餐的餐桌前。少女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她走到岩桥慎一的旁边,站住了。
岩桥慎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滨崎步端起的平静神态,瞬间染上羞涩与尴尬。这倒微妙地中和了她身上明艳锐利的气质。
“岩桥桑。”滨崎步嗓子干巴巴的。
岩桥慎一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却也没多说什么。滨崎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十分尴尬。
小狗健太来她脚边跑来跑去。滨崎步如蒙大赦,站起身来。她看了一眼岩桥慎一,在那一瞬间,觉得岩桥桑想要和她说些什么。
可是,只听到岩桥慎一把报纸翻得哗啦啦响的声音。他并没有抬头。
“我带健太去散步!”少女稍微抬高了声音。
岩桥慎一瞥了她一眼,随口叮嘱:“路上小心。”他神色如常,像个再宽厚不过的长辈。滨崎步面对着这样稳重的岩桥慎一,如面对不能逾越的墙。
趁宇多田光没有下楼,滨崎步带着小狗,快些出门去了。她满腹懊恼,纵使明菜桑对她说,自己并没有遭到讨厌,仍旧装着沉甸甸的心事。
那晚,她对着岩桥慎一大哭大闹,此事过后想起来,比起羞愧,更多的是恐惧。这个少女来到东京以后,在岩桥慎一面前各种肆意妄为,总带着想激怒他的微妙心意。然而,一旦真的在岩桥慎一那里体会到被冷落的滋味,立刻就不知所措。
其实,岩桥慎一并没有故意表现出对她的冷落。但滨崎步内心的微妙情愫,使她在这样激烈的情绪爆发后,更渴望得到激烈的碰撞,或是温柔亲切的安慰,而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平静。
滨崎步一出门,宇多田光就下了楼。岩桥慎一疑心这孩子是故意躲着滨崎步,但稍微显露疑惑,就换来少女伶牙俐齿一个反问:“发生了什么需要我躲着Ayu的事吗?”
岩桥慎一无奈,只得打住话题。
不过,心里却有数,对那晚发生的事,宇多田光绝非一无所知。这种情形下,不被滨崎步看到自己与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轻松说笑的场景,大约是宇多田光所能想到的温柔。
住在家里的这两个少女,各有各的聪慧敏感之处。岩桥慎一没料到,初次担任监护人,就收留了这样两个棘手的人物。
不仅如此。他看向正和宇多田光笑眯眯说话的中森明菜,不由得想起她前一天的断发宣言。
对岩桥慎一来说,无论是从中森明菜对角色的理解方面,还是从她个人的审美方面,都没有理由认为剪短发不合适。他听中森明菜说完,只是回了句:“我还没有看过你短发的样子呢。”
中森明菜却有些俏皮的回答:“那么,这次就请好好看看。”
这回答,宛如一阵旋风刮过。
接连的变化,让岩桥慎一蓦然产生新的生活正在其中酝酿的预感。
……
新的一周,学校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走进教室,滨崎步能感觉到来自班上同学探究打量的目光。
绫子被几名女同学围在中间,看到滨崎步进来,她似是漫不经心,向这边投以视线。可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略作停顿,立刻移开了。
托绫子的福,班上现在人人皆知,滨崎步是被那位岩桥桑选中的少女。
艺能班上卧虎藏龙,就算是大人物的掌上明珠在此就读都不奇怪。只不过,滨崎步一贯给人的印象,与绫子此刻所说的,形成了过大的反差,以至于令人侧目。
原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神秘,和艺能班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少女,还有这样的背景。
班上的同学,对滨崎步有好奇,亦有探究。
滨崎步一下子成了班上的热点话题,然而,绫子始终冷眼旁观,既不说她坏话,更不表示亲近。
其实,那晚绫子看到的是滨崎步的丑态,而非她故意隐藏的华丽一面。可这一点,绫子不得而知。将滨崎步的秘密公之于众,固然是少女的报复,却也点到为止。
只是,滨崎步此时无暇从中体会绫子的友情。
她心烦意乱,对班上同学的探究爱答不理,也不管是否会落得个傲慢的坏名声。滨崎步甚至暗含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心想,反正被岩桥桑嫌弃,也没脸再留在东京。
“这么说,滨崎同学会作为歌手出道了?”
女同学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要是唱小室桑的歌,绝对一下子就会红起来的。”
要是唱小室桑的歌,那自己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两样。滨崎步脑中冒出这样念头时,忽然想到,岩桥桑希望她唱什么样的歌?
自己不想唱小室桑的歌,那么,自己想唱什么样的歌?当意识到“要唱什么样的歌”时,滨崎步一瞬间仿佛身在流水之中。要是随波逐流,自己就会迷失自己。
这时,在她的课桌旁,有人停留。长濑智也弯下腰,露出笑容:“看来你会成为歌手了。”
初次见面时,两人都是电视剧的龙套演员。
滨崎步听着他理所当然的结论,不由出言反驳:“那也不一定。”
长濑智也愣了一下,目光流露些许探究,“难道你其实并不想唱歌,只是凑巧被岩桥桑发掘了吗?”
“……”
滨崎步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少年在她耳边自言自语:“其实,通往梦想的路未必只有一条。如果唱歌是离自己最近的机会,那么,以唱歌为跳板,总归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出身杰尼斯的偶像,自然有这样的觉悟。
滨崎步明知他的话出于好意,却忍不住有些恼。她抬起头,与他目光相对:“唱歌才不是我的跳板。”
长濑智也目光明亮。他好奇追问:“那是什么?”
不是因为有想做的事才唱歌,而是只有唱歌才能实现她想做的事。
要这么说,唱歌真的不是自己的梦想吗?
家里三个女人四台戏,岩桥慎一想不过来,干脆放到一边。还有迪斯科那晚发生的事,等着和松浦胜人谈一谈。
松浦胜人绝不甘于只当个迪斯科负责人,这点,在他手握唱片制作公司却还前来投靠自己的时候,岩桥慎一就已经清楚。
甘于暂时放弃主业,去成就另一番事业,这样的人,必有更大的图谋。
但反过来说,岩桥慎一正是在清楚这一点的前提下,接受了松浦胜人的投靠。
松浦胜人既然能算计滨崎步,把她直接推到岩桥慎一面前,就意味着他心里已有了成算。如果这个人不止有经营迪斯科的能力,那么,许多事就要另当别论。
……
趁着迪斯科热潮,松浦胜人的爱贝克斯·DD业务繁忙,大量发行高速舞曲。
当初,松浦胜人怀揣着要将高速舞曲在自己手中再度火热起来的想法投身业界,如今,不能不算是得偿所愿。
然而,若与心中不断膨胀的野望相比,这些就远远不够。
迪斯科生意兴隆,乘的是小室哲哉的东风。忙于出人头地时,无暇去思考这些。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松浦胜人无法不去直视心中不断膨胀的野望。
要成为不输给小室哲哉的名制作人。
经营迪斯科,不过是一个跳板。小室哲哉也只是松浦胜人实现野望的跳板。而他不仅要借小室哲哉的光,还要真真正正和他唱对台戏。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拥有现在的一切,是当初投入岩桥慎一麾下的选择。如今,想要实现更大的野心,更需要得到岩桥慎一的支持。
滨崎步的出现,是一个最佳的引子。
要把滨崎步推到岩桥慎一面前,一举打开局面的人是自己,松浦胜人自然怪不到岩桥慎一头上。那么,滨崎步隐瞒自己早就被岩桥慎一发掘的事实,这个少女有负责任吗?
松浦胜人被滨崎步摆了一道,当时心有不甘,有恼怒,过后却并不生气。
滨崎步是住在岩桥慎一家里的少女,又在迪斯科里被自己发现。无论她的归属如何,既然产生了交集,就必定要把这件事说开。滨崎步的事,当时固然气氛微妙。但过后来看,却带来一个商谈的机会。
许多时候,事件的发生,同时也意味着机会隐藏其中。
当然,之所以能如此心平气和看待那晚的事,还要拜小室哲哉所赐。
对松浦胜人来说,这件事当中,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小室哲哉明知滨崎步的身份,却对他故意隐瞒。
这对塑料朋友,个性中某一部分高度相似。因此,松浦胜人一下子就能猜到小室哲哉这样做的理由,清楚这个人事到如今,仍把他当成是随意戏弄的对象。
小室哲哉戏弄松浦胜人,是因为看出了他不甘于只当个迪斯科负责人,并把自己视为对手的野心。
这两个人,若是处境地位转换,松浦胜人必定也会以戏弄小室哲哉为乐。某种意义上,这两人既能相生,又能相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松浦胜人因经营迪斯科名声大噪,既然他本人能将此看作是上升的跳板,小室哲哉自然也能将这看作是松浦胜人仰赖他的光芒才得以拥有这一切。
要证明自己踩着的是跳板,就要在合适的时候奋力起跳——
当岩桥慎一那边的邀请电话打来,松浦胜人一口答应,欣然赴约。
……
此次会面,是以邀请松浦胜人参加电影制作公司的联络会为名义。中森明菜此次主演的电影,公司这边也有参与。
电影市场萎靡不振,为了分散风险,由数家公司来共同投资,这样的事越来越被乐见其成。当然,分散风险,同时也分散了话语权,这是硬币的两面。
不过,此次的电影制作由富士电视台来主导,岩桥慎一这边,摆出的完全是唱片业界财大气粗,砸钱只为给中森明菜捧场顺便刷存在感——如此的架势。
多砸几次钱,如今手头紧缩的电视业界,就会更加清楚和唱片时代的暴发户狼狈为奸会有多爽。
参与了电影制作,电影的配乐制作,自然而然由GENZO负责。
联络会最大的作用是社交,整个场面充满相互吹捧,松浦胜人虽说是初次登场,但身在其中如鱼得水,社交能力出众。晚餐会后,在兴头上的众人又转战夜总会。进行到招待的第二轮,岩桥慎一起身告辞。松浦胜人跟在他身边,一起道别。
“承蒙关照,岩桥桑。”松浦胜人面带笑容。
这个比岩桥慎一还年长几岁的男人,颇有些能屈能伸的意味。岩桥慎一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客气道:“今晚,松浦桑大放光彩。”
双方都心知肚明,接下来才是商谈正事的时刻。
两人来到会员制的俱乐部续摊。客套了几句,岩桥慎一并未提起滨崎步,而是将话题转到了爱贝克斯·DD正在火热发行中的高速舞曲系列。
要聊的是这个,松浦胜人说得眉飞色舞,神色之间,可见他对此的热情。
岩桥慎一仔细听着,偶尔提出问题,但并不多话。
“舞曲这东西,不会‘过气’。”松浦胜人语气笃定,“即使暂时不再流行,与其说是‘过气’,不如说是被‘冰封’。只要时机到来,冰消雪融,必定会大爆发。”
岩桥慎一觉得这个说法颇有意思。有趣之处不在于松浦胜人的比喻,而在于这番说法当中,暗藏松浦胜人的态度:小室哲哉的成功,是将被冰封的东西融化,而不是无中生有。轻轻一句话,将小室哲哉的功劳抹消三分。
他随口回了句:“松浦桑说的大爆发时代,不就是现在?”
松浦胜人不满意他轻飘飘的态度,追问:“岩桥桑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吗?”
“什么?”岩桥慎一明知故问。
松浦胜人对上他的眼睛,顿时明白,今晚的对话来到了关键时刻。如今是小室哲哉引领潮流的时代,如果只做拾人牙慧的事,不可能在岩桥慎一这里脱颖而出。
要想打动岩桥慎一,必定是筹划与小室风格相反的东西。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会在那时,将目光投向滨崎步。
松浦胜人亮出底牌:“越是舞曲爆发,才越是要在这时制作其他的东西。”
听得松浦胜人这一句,岩桥慎一微笑起来。
这个人,亮出了一张正合岩桥慎一心意的牌。松浦胜人要是不这么想,就没有资格和他继续谈下去。
松浦胜人既然能与小室哲哉相互成就,反过来,也就能与小室哲哉相互对抗。这是岩桥慎一真正看重他的东西。
“对抗”这种词听起来严重,但对娱乐市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只有一家独大,那么,独大就是衰落的前奏。市场越是热闹,可被激发的潜力就越大。而对抗,从不意味着“为敌”。
松浦胜人与小室哲哉,这两人在某些地方极像,若能旗鼓相当,想必会很精彩。
不过,虽然有意要扶持松浦胜人,岩桥慎一所设想的“对抗”,并不在此刻。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对松浦胜人的栽培,只能说是对抗前的准备。
想到这儿,岩桥慎一问松浦胜人:“松浦桑的爱贝克斯·DD日臻成熟,除了发行高速舞曲唱片之外,有没有考虑过推出新人的打算?”
得到这句话,松浦胜人先是心中一喜,继而,胸中被一股豪气填满。
经营迪斯科是投入岩桥慎一门下的投名状,而此刻的这份决心,才是决定他能够成为岩桥慎一左膀右臂的关键……
能够直接得到岩桥慎一的认可,也就不再需要滨崎步这个引子。
拿下滨崎步,松浦胜人要做的就是孤注一掷推广那个少女。现在,岩桥慎一却要求他稳扎稳打。
而岩桥慎一提起爱贝克斯·DD,也意味着,他要扶持的不是“制作人松浦胜人”,而是“唱片公司爱贝克斯·DD”。
与单纯借着一个滨崎步迈出第一步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心愿达成!
若没有那晚在迪斯科的事,就不会有今日的开诚布公。那一个偏差,为松浦胜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从这个角度来说,滨崎步的隐瞒,也算推波助澜了一把。至于那个少女的归属,松浦胜人固然认为她具备天然的明星气质,但毕竟不可能夺岩桥慎一所爱。
松浦胜人决定只字不提,直到岩桥慎一主动说起:“前阵子,Ayu承蒙松浦桑照顾了。”
这是长辈替晚辈处理问题的语气。松浦胜人笑起来:“允许少女进入迪斯科,说起来,我应当向监护人致歉。”
就算有歉意,也只是放了未成年少女进迪斯科玩。
松浦胜人意在息事宁人。岩桥慎一了解他的想法,随口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越是被禁止的事,就越是要做。Ayu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也怪不得别人。”
这样的孩子,需要给她时间和空间去探索。但探索,必有受伤的风险。
岩桥慎一想到这些,既不怪责松浦胜人,更不可能生滨崎步的气。
临别时,岩桥慎一对他说:“松浦桑若是有具体的打算,还请制作相关的计划书。如此,才好进行之后的商谈。”
这晚的谈话,到底只是口头上的开诚布公。直到正式商谈利益如何分配,GENZO提供帮助要从中得到什么,爱贝克斯·DD与松浦胜人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之前,一切都可以不作数。
这点,松浦胜人当然心知肚明。他应允下来:“这个当然。”
……
与岩桥慎一谈话后的隔天,松浦胜人出现在爱贝克斯·DD的录音室。他并非心血来潮,近来,他几乎每天都到录音室来露面。
坐镇在录音室的,是松浦胜人还在经营唱片店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五十岚充。
在松浦胜人全力筹备迪斯科时,多亏五十岚充全力支持。如今,这位老朋友也仍旧以他左膀右臂的身份提供帮助。当然,松浦胜人更清楚,这位朋友志在成为音乐人。
曾经,刚有意要向岩桥慎一靠近时,松浦胜人暗自防备,心知五十岚充的想法若要实现,GENZO是个绝佳的选择,因此有意隔绝五十岚充与GENZO接触的机会。
但经过了昨天,事情将大不一样。
松浦胜人如今可以放言,实现这位老朋友的心愿。
“充君。”
松浦胜人昨夜与岩桥慎一道别之后,就已经在酝酿今天的这一刻。他语气充满干劲,向五十岚充提议:“我有一个想法。”
“我们就像真正的唱片公司那样,来制作歌手,如何?”
五十岚充的神情,如被投下一块不大不小石头的湖面。他一改往日的平静,目视着这个有些浮夸、却又不乏才能的朋友:“松浦君打算怎么做?”
松浦胜人信心满满,“首先,得到充君的支持,是绝对必要的。”
……
滨崎步近来每天按时出门上学,参加每周固定的艺能培训课。学校里,起初围绕她住在那位岩桥桑家里这件事,班上同学议论纷纷,但这个少女自己没有要进入八卦中心的意愿,只凭那一丁点信息,热度也持续不了多久。
一切都回归于平静的日常。
似乎,不良少女、迪斯科相遇,都是发生在另一时空的事。
岩桥慎一近来不知忙些什么,按学生作息来生活的滨崎步,没什么见到他的机会,更不要提坐在他对面和他说话。
她仿佛被踢出了岩桥慎一的生活,但归根究底,其实是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平静,到底是因为自己内心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失去了爆发的机会?滨崎步一方面从平静生活里感到些许安心,另一方面,又体会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苦涩滋味。
这一天,她也如常按时归家。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都不在,家政妇生田小姐准备了晚饭。两个少女用完餐,谁也没有上楼。
宇多田光邀请滨崎步:“来玩飞行棋怎么样?”
“飞行棋?”
滨崎步没什么兴趣,却也不愿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的兴。于是,看着宇多田光跑上楼,又兴冲冲带着一副飞行棋下来。
滨崎步刚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飞行棋,宇多田光就向她隆重介绍:“这是今天散步时捡到的。”
“……”
对上宇多田光,滨崎步根本招架不来。
玄关那边传来动静,两个少女起身去迎接。
中森明菜单脚站立除掉一只鞋子,接着如法炮制,又脱下另一只。她看到走过来的宇多田光和滨崎步,笑着挥手:“晚上好~小光,Ayu。”
滨崎步瞧见中森明菜的模样,不由睁大了眼睛。
闹钟响的极不识趣,这对夫妇不由得笑了起来。岩桥慎一支着胳膊肘儿,看太太关闹钟,他虽然嘴上说着时间不早了,身体却完全没有动。
这就使得他话语中调笑的意味更浓。
中森明菜回身,瞧见丈夫戏谑的目光,伸过手,掌心贴上他的眼睛。岩桥慎一触到她温润的手背,拉开她的手,当中森明菜贴近自己的时候,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奇怪。”
“什么?”
岩桥慎一告诉她,“怪新鲜的。”虽然离中森明菜剪短头发已经过去了几天,但他仿佛还在体会着先前未有的感觉。
中森明菜笑了,“上次剪短发,还是中学时。”
前些日子,当中森明菜做出断发宣言时,岩桥慎一还没有这样的实感,只是随口回应一句。
太太是时尚达人,岩桥慎一信服于这一点,不仅乐于让中森明菜打点他的外表,也无条件相信她妆点自己的眼光。其实,这也是两人心心相印的体现。
不过,岩桥慎一所感受到的这份新奇,恐怕不仅是因为妻子剪去了长发,而是另外的一些微妙之处。只是在她某天晚上,以短发形象亮相之后,这份感觉近来愈发清晰。
……
岩桥慎一在浴室打理完自己,走下楼,准备早餐。中森明菜又躺了一会儿,心里想着应该去帮忙,人却越躺越懒。
自那一晚,两人从名古屋回来以后,心结解开。放下了虚无缥缈的监护人责任,也不再按想象的去扮演一个照顾者,中森明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先偶尔涌现的无名心焦也不见了。
身心放松,才不知不觉变得懒懒的。
她独自想些有的没的,找够了理由,又不由分说全部推翻,完全忘记这不过是自己的心理活动。终于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己笑话自己。
外面传来小狗扒拉门的响动。派宇多田光带着健太来叫她起床,百分之百是岩桥慎一的主意。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捉弄人,这才是岩桥慎一的本性。
中森明菜站起来,大概起得太急,头微微有点晕。她顿了顿,才出声道:“是小光吗?可以进来哦。”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小狗先一步跑进来,宇多田光站在门外,跟她汇报:“岩桥桑把早餐准备好了。”
中森明菜给自己找理由:“我困得厉害……”
宇多田光发挥起她安慰人的特殊天分:“岩桥桑准备的早餐看起来有模有样,您不用担心。”
冷笑话一般的发言,却逗笑了中森明菜。
少女丢下一句“岩桥桑说等着您”,又带着小狗风风火火下了楼。中森明菜走进浴室,瞧见镜中映出的短发女人的身影,蓦地产生些许奇妙的感觉。
……
清晨的餐桌前,气氛焕然一新。
中森明菜形象的改变,似乎也为家里带来了清新空气。这个家,一家之主固然是岩桥慎一,但影响家中气氛的,却是中森明菜。
剪去了长发,中森明菜反倒更添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魅力。
剪掉长发,犹如瓜熟蒂落。
滨崎步最后一个下楼,她瞧见这对夫妇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中森明菜笑着回应少女,岩桥慎一正喝着咖啡,只以目光和她打招呼。
滨崎步显得有些慌乱,急着要出门。
中森明菜问她:“时间不是还来得及吗?”
少女的脸唰一下红了。见此情形,中森明菜不便再多问,打包了三明治递过去,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滨崎步应了一声“好”,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中森明菜目送少女的身影,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近来,这个少女按时上学,课程一样不落,在家里也规规矩矩。正因如此,瞧见她的反常,才格外的显眼。
岩桥慎一放下杯子,评价起了自己的早餐杰作:“带那样的三明治去学校,恐怕会被同学笑。”
“中学生会那么无聊吗?”宇多田光给他捧场。
中森明菜听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不由得无奈起来。家里明明住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却总是心事重重,游离在外,她想着这件事,心里总不是滋味。
马上就要开始放暑假,岩桥慎一问宇多田光想去哪儿玩,两个人又开始讨价还价,不亦乐乎。
固然宇多田光和滨崎步性格不同,年纪也相差好几岁,岩桥慎一不便对一个真正的少女如此亲近。然而,要是和面对滨崎步时的态度比起来,岩桥慎一对待两个少女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宇多田光出了门,中森明菜忍不住替滨崎步说话:“这样对Ayu好吗?”
岩桥慎一看向妻子,看到一张不甚愉快的脸。
这个中森明菜,先前还被少女的冒进与近乎表白的态度搅得心神不宁,如今,还是发自真心,担心一个孩子的心情。
“Ayu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岩桥慎一听了妻子的话,却回道:“依我看,Ayu其实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中森明菜睁大眼睛,“什么?”
“她如果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就不会是这种反应。”岩桥慎一有些无奈,“别忘了,那孩子其实喜欢你。”
但是,那孩子也喜欢岩桥慎一。正如硬币的正反两面。
中森明菜叫丈夫的话噎了一下,闷闷不乐,翻脸速度胜过翻书。
岩桥慎一见状,赶紧告诉她:“松浦那边,确定要送新人的制作企划书过来。GENZO这边,会和他展开相关的合作。”
“松浦桑要制作新人?”
“放心,不是Ayu。这孩子的事,在松浦那里已经翻篇了。”
中森明菜松了口气,“太好了。”滨崎步的心结就在于“背叛了岩桥慎一”的自寻烦恼,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转而催促丈夫:“要快些和Ayu谈一谈。”
“我倒更希望她能主动找我谈一谈。”
岩桥慎一刚说完,见中森明菜神情不悦,改口答好。
见丈夫答应下来,中森明菜心愿达成,忽然又想起刚才他的话,颇有些在意,问道:“你说Ayu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岩桥慎一觉得自家的太太近来思维跳脱得厉害,情绪也有几分反复无常。他回道:“因为你突然剪了短发嘛。”
“就为了这个?”
中森明菜不可思议,觉得丈夫的猜测太过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