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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森明菜扭过头去,视线大大方方的和他碰在了一起。

    那封信写过去已经很久,岩桥慎一忽然又问起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冒昧。可是,听他又提起这件事来,中森明菜比起意外,或是觉得他在打探什么,竟然先感到松了口气。

    《FRIDAY》的新闻预告出来以后,这两天之中,她内心思考的东西,想要解答和确认的问题,同岩桥慎一突然抛出的问题,微妙的产生了重合。

    她本来想要跟岩桥慎一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因为他的问题,反而能这么自然而然问出口。

    不知道折纸的小猫要怎么做,并不是她真正想要问的问题。

    ……

    《FRIDAY》刊登近藤真彦跟藤岛景子相亲的八卦,中森明菜听大本说起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是要给岩桥慎一买礼物,这种做法,已经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无遗。

    对于近藤真彦,从大赏前夕内心的动摇,大赏过后对他的疑虑,再到冷战与疏远,终于拒绝他买房子的提议,也一并否决了买房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买房子这件事,让中森明菜彻底看透近藤真彦的虚伪,终于连心中最后一丝幻影也彻底击碎。曾经在这个人身上所抱有的期望与想象,已经是荡然无存。

    而她如今对分手这件事感到迷茫,也并不是因为对近藤真彦这个人还有什么感觉,而是迷茫分手这件事本身。

    “所谓的分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中森明菜比起问岩桥慎一,倒像是自言自语,“是不再见面,不再打电话,也不再一起吃吃喝喝,也不再相互关心,当是今后没有这个人。是这样吗?”

    “要是这样,”中森明菜嘀咕道,“跟朋友闹了别扭绝交,岂不是跟分手也没什么两样?”

    这番话说的有些孩子气,说给别人听,也许会招来嘲笑奚落也说不定。

    岩桥慎一这么一听,也不明白。

    但是,听到她后面这句似乎更不着调的话,心念转动,忽然就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多少猜到她这种迷茫到底从何而来了。

    ……

    或许,在她的心里,一直是带着想象在进行和近藤真彦的这段恋爱。

    一帮年纪相仿的男女偶像当中,看上去比较般配的两个人,被周围人不断起哄着在一起,自己渐渐也当了真,于是,想象着对方也喜欢自己,而后相互靠近,真的成了情侣。

    成为情侣以后,外界又开始期待他们能成为第二对百惠友和。

    偏偏中森明菜的偶像就是山口百惠,而她的出身、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又让她对婚姻抱以过分的期望。

    于是,她又带着近藤真彦能够理解她,能够抵消她的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口的想象,产生了希望能和他结婚,然后效仿山口百惠引退,有个圆满家庭的想法。

    结果,她没当成山口百惠,近藤真彦也不是三浦友和。想象非但没有成真,反而崩坏了。两人的关系,被杂志明晃晃写着“事实分手”挂在预告的版面上。

    按说事情到此为止就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但是,“想象”这一回事,并非仅仅存在于恋爱当中,同时也存在于分手当中。

    岩桥慎一看她这么迷茫,一时产生了一种猜测,那就是,在中森明菜心里,或许对分手这件事也存在着某种想象。

    尽管他不知道中森明菜想象的分手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她大概没想到最终会是现在这种平平淡淡,如同一块石头丢进水里立刻被吞没,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

    或者应该说,是她想象中跟近藤真彦的分手不是这样。

    ……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这种心态。

    因为,带着想象开始的恋爱,是一种尤其特别的恋爱。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这个恋爱的过程,既是在编织梦想,同时也是在毁坏梦想。

    近藤真彦恋爱期间的所作所为,在让她心力交瘁,眼看想象被毁掉的同时,或许也加剧了她新的想象——对于分手的想象。

    忍耐到极限会爆发,她所想象的分手,或许应该是一种极为激烈的方式。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发生了大赏事件。

    近藤真彦在这件事上暴露出的人格方面的卑劣,使得中森明菜产生动摇,一步又一步,先是质疑他,而后看透他,最终主动拒绝他。

    本来,她把自己放在被动的那一边,结果,却是由她自己先迈出了一步。

    一个人格卑劣的人,根本无法和他建立圆满的家庭。卑劣的人格,和她想象的圆满家庭完全冲突,看透这件事,也就让她亲手把曾经对恋爱的想象,从根本的地方打破击碎了。

    可是,这样一来,虽然她保持住了头脑的清楚冷静,却也使得最初的想象没有派上用场,也就产生了这样的迷茫。

    分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中森明菜是真的没有弄明白。

    她缺少恋爱的经验,又处在这样一种带着“想象”的恋爱当中。没有想过,一段恋爱,原来可以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既不用发火,也不用争吵。

    因为这样,倒让她一时不能明白,分手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中森明菜一直以来保持沉默,处在一种“事实分手”的状态里,不是因为她心里还对近藤真彦这个人有什么留恋,是因为她在这种平淡分手当中,感到了迷茫。

    看到《FRIDAY》的报道以后,她下意识的反应,更加证明她心里对近藤真彦毫无留恋。正因为不留恋近藤真彦,所以才更加感到迷茫。

    中森明菜把这件事说给岩桥慎一听,说完以后,默默看着他,想听他说些什么。

    ……

    “那不一样。”

    岩桥慎一接受着她的目光,思考完以后,这才开口。

    他看着中森明菜,认认真真告诉她,“分了手的人,不再见面,不再打电话很正常。但是,也有那种分手以后也还是能见面、打电话的人——虽然还保持联系,但分手却是认真的。”

    “所以,分手这件事,真正的体现,是在另外的地方。”

    岩桥慎一想了想,对她说,“我想,所谓的分手,应该是自己从今往后的人生,跟对方再也没有关系了。”

    从今往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关系了。

    岩桥慎一心平气和的说出来这句话,中森明菜听在耳朵里,一下子想起拒绝了近藤真彦买房的事。

    拒绝了买房,不再对和他结婚组建家庭抱有希望,反而对他这个人的人品产生恐惧与厌恶。这不就是让自己的人生跟他划清界限了吗?

    继而,她又想到,大赏事件之前,对近藤真彦这个人产生怀疑和动摇,选择去见岩桥慎一,最终出席了大赏。

    拒绝让奖,就是把近藤真彦从自己的人生里推远了。而后发生种种事情,她的每一次怀疑,每一个拒绝,都是在推这个人。而拒绝买房,就是擂台边缘推的最后一把。

    她不是因为不再和近藤真彦见面打电话所以才分手了,而是因为这个人被推离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才不再联系了。

    从拒绝了近藤真彦的那刻起,中森明菜的人生,就已经和近藤真彦无关。

    “您在信里也说了,”岩桥慎一又开口,说道:“拒绝了一件过去的自己绝对想不到会拒绝的事。如果是第二天还能再见面的分手,是用不着拿出这么多的勇气来的。”

    也就是说,她这种看似脱离了想象,平平淡淡的结束,并非是因为缺乏分手的“界限”,而是她想象的那种激烈的爆发,以另外的一种形式发生了。

    分手的方式有千百种,但不管用哪一种,事实就是:她已经跟近藤真彦分手了。

    说完这些,岩桥慎一闭上嘴。

    中森明菜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他,听他说话,又看他说完。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对他说:“谢谢您,岩桥桑。”

    “谢我?”

    但是,中森明菜接下来,没有说道谢的理由,反倒改变话题,说了句:“这么想一想,能认识您,这件事真是不可思议。”

    “是说‘偶然是必然’这件事吗?”岩桥慎一半开玩笑。

    中森明菜为他的话一笑,却轻轻摇头,“既然‘偶然是必然’,那就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了。”这样子说话,就又恢复那种有点孩子气的调皮了。

    “也是。”岩桥慎一表示赞同,挺喜欢她说的这番话。

    她既然不说到底是为什么而道谢,按说也就不问了。

    但是,大概才发生过时隔许久翻旧账的事,岩桥慎一的好奇心比之前更强了。没有选择放下这件事,追问道:“那么,是为了什么事而道谢呢?”

    “各种各样……”

    中森明菜听着含混其辞,终于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笑眯眯的看着手里的折纸小猫,“以前只知道有折纸的星星、千纸鹤之类的,看过折纸书以后,才知道折纸的手艺那么博大精深。”

    这是要岔开话题的节奏?

    可岩桥慎一又隐约觉得,这像是在回答了“各种各样”以后的不好意思。

    ……

    两人从长椅上站起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中森明菜比起来时,显得更加轻松活泼了。这种变化,大概和把话说开了有关。

    “不知道大本桑帮忙想了什么样的理由……”想到大本要为了她费心费神,中森明菜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岩桥慎一说她,“好像很希望大本桑能为难的样子。”

    他倒是一点不担心大本编不出好理由,这种经纪人基本功要是都做不好,那还是辞职回老家种萝卜算了。

    “一点点而已。”她并不否认。

    大本刚才拉着岩桥慎一说个没完,一副要隔在她跟岩桥慎一之间的架势。中森明菜因为这样,才想恶作剧捉弄他一下。

    但是,如果不是大本试图阻止她跟岩桥慎一说话,她或许就不会主动提出邀请。

    岩桥慎一刚才也感觉到来自大本的防备,不过,并不放在心上。当经纪人的,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桃浦斯达要恶作剧小整他一把,他也乐得看热闹就是了。

    走回林荫路的街口,岩桥慎一看看四周,“回到原地了,导游桑还是很可靠的。”

    中森明菜被这么打趣,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对了。”

    临别之际,她对岩桥慎一说,“我昨天给您买了礼物。”

    “礼物?”

    中森明菜告诉他,是为了答谢他之前请客的事。但是,并没有告诉他,在听大本说了《FRIDAY》的事以后,一定要去买礼物的心路历程。

    刚才把话说清楚,听了他的答案以后,她心中已经作出决定,应该如何去做。

    岩桥慎一听了一笑,“那样的事……”笑归笑,却又向她认真道谢,“谢谢您这么费心。”

    在这么个男性埋单是常态的时代,记得那么一点小事,还特意买礼物。这样的中森明菜或许要被一些人看作是老派,但却有她老派的可爱与可贵之处。

    不过,岩桥慎一听她把话说完,觉得有一件事还是挺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的。

    “是这样。”他说,“我是1966年生人,所以中森桑用不着那么客气的。”虽然看着显老了一点,但其实比她还小个一岁半岁的。

    “哎?”中森明菜满脸收不住的惊讶。

    岩桥桑,原来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吗???

    她盯着岩桥慎一的脸,像是要在他脸上数年轮似的,看了又看,忽然露出笑容,对他说:“但是,您真的很可靠。”

    突然间才知道,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她说的还是敬语。但是,之所以对他有年长的印象,正是因为他这个人很可靠。

    岩桥慎一听了,笑着打趣她,“要是这样的话,心里就舒服多了。”

    “对不起。”中森明菜眯起眼睛,不过,看脸上的笑容和表情,也知道这不是真的道歉的话。

    两人为这个小小的误会,在轻井泽的街头相视而笑。

    岩桥慎一跟她道别,“那么,下次再见了。”

    “下次再见……”

    中森明菜说完道别的话,语气稍微一顿,看着他的脸,忽然提议:“以后,叫你慎一君行吗?”



    “嗯?”

    岩桥慎一面对这个提议,稍微怔了一下。

    中森明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问道:“很冒昧吗?”

    “那倒也没有……”岩桥慎一否认。

    反正自己比她小一岁,又是朋友,这么叫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说着这件事的中森明菜,眼神怎么看都透着一丝顽皮。

    怎么一副像是在恶作剧的样子?

    刚见识了她怎么捉弄大本经纪人,这个桃浦斯达,可比想象中要调皮多了。

    中森明菜笑眯眯的看着他,任由他探索。

    从前以为岩桥慎一要比她更年长一些,现在突然得知这是误解,其实他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岩桥慎一把这件事解释明白,一方面,让中森明菜惊讶,一方面,让她更加体会到他的可靠。

    除此之外,还又多了那么一点点恶作剧的心。

    也不能说是恶作剧……应该说,正因为他年纪比自己小,但是却又偏偏表现的那么可靠,以至于误以为他是年长者。因为这样,才让中森明菜想要直呼他的名字。

    只不过,这个桃浦斯达虽然心里想的是用比他年长一岁这件事来“占便宜”,却反倒因为这种做法,暴露出了她的孩子气。

    “想这么叫的话,那就叫吧。”

    岩桥慎一为她流露出的这点孩子气觉得好笑。

    “不过,”他也干脆提议,“那我以后,也叫你‘明菜桑’,可以吗?”……顺便开起了玩笑,“我看起来比你年长,而你实际上比我年长,这样刚好扯平了。”

    “是这样的‘扯平’吗?”中森明菜则为他的话大笑。

    说归说,相互直呼其名,也只是在私下里见面的时候这么叫。

    平时要是工作场合遇到了,岩桥慎一叫声“明菜桑”还没什么问题,反正业界这么叫的工作人员一大把,年纪大的还有叫“明菜酱”的。

    但是,岩桥慎一黑衣人的身份,还不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平时遇到,直呼“慎一君”就不合适。

    他跟渡边万由美私底下直呼其名,工作场合,还是相互称“岩桥桑”和“渡边桑”。

    “话说回来。”

    岩桥慎一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要是哪一天,有希子再突发奇想,又让我和你聚到一起。到时,只要相互打个招呼,岂不是就露馅了?”岩桥慎一说。

    当初不是故意要瞒着冈田有希子他们早就认识,但是阴差阳错,也就将错就错下去了。现在称呼改了,万一哪天再凑到一块儿,见面一开口叫声“慎一君”,哪还有不明白的。

    不过,想想冈田有希子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怪有意思的。

    中森明菜想象那场景,忍俊不禁。可是,心里那点捉弄人的小点子又冒了个尖,脱口提议道:“那就来保守这个秘密怎么样?”

    “嗯?”岩桥慎一看着她。

    中森明菜冲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这个桃浦斯达恶作剧起来,真是不输别人。

    岩桥慎一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露出了共犯者的笑容。两人因为同一个想象,同一个秘密,在临别之际,相视而笑。

    “礼物的事,我回东京以后寄给您。”中森明菜说。

    岩桥慎一回答,“好的。”

    “对了,还有这个。”中森明菜对着岩桥慎一伸过手去。

    她手里拿着刚才折好的小猫。

    “这个要怎么办?”她问。

    岩桥慎一看着这只没什么精神的丑小猫,想了想,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折的那一只,也放在手里。

    “来交换怎么样?”

    “把我这只给你,再收下你这只?”

    岩桥慎一点头,“对,就像写信那样。”

    “写信……”

    中森明菜露出笑容,说:“我这只小猫这么丑,慎一君的小猫却那么漂亮。”

    “按你这个认真学折纸的程度,要不了多久,就超过我这点蹩脚手艺了。”岩桥慎一半开玩笑半认真,“到时,说不定是我反过来向你拜师呢。”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什么也没回答,看了看他,伸出手,指尖掠过他的手心,拿走了那只小猫,又把自己的小猫放到岩桥慎一摊开的掌心里。

    她的指尖发凉,岩桥慎一的掌心却热乎乎的。

    ……

    “阿嚏!”

    正在上课的冈田有希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赶紧跟旁边的人道歉,重新坐端正后,有些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她跟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去跳舞。同行的女孩子,算上她一共四个,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曰本大学美式橄榄球部的男孩子。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联谊会,只不过稍有不同的地方在于,曰本大学那边的男孩子里,有个姓江崎的,是这边其中一个叫庆子的女孩子的男朋友。

    这次的聚会,是江崎的朋友提议,庆子积极响应,邀请了自己的朋友一起,这才成了。

    跟前知名偶像联谊,这种机会实在少有,江崎那边的男孩子听说冈田有希子也去,都挺兴奋的。

    不过,曰本大学本身也是名校,学校的美式橄榄球部是所谓的“关东第一豪门”,这几个男孩子都是所谓头脑好、体格好,前途光明的优质男,联谊会的热门。

    话也说回来,冈田有希子这个前知名偶像的身份,虽然参加联谊的男孩子想见她,女孩子们却又因为这个身份,不怎么喜欢叫上她去参加联谊。

    不过,女孩子们或许只是多虑,这个前知名偶像的身份,虽然让男孩子好奇,说不定反而又让男孩子不愿意对她献殷勤。

    组织联谊的庆子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什么也不顾忌,正因如此,才毫不介意的邀请她。

    ……

    八个人浩浩荡荡,到了哪儿看着都挺显眼的。

    和江崎一起来的男孩子们,外表和谈吐都挺不错的。虽然欢迎冈田有希子,但是,也完全没有被她一个人给吸引注意力,一整个晚上,联谊的气氛都挺融洽。

    冈田有希子当偶像的时候,对参加联谊会这种事连想都不能想。现在参加联谊会,也颇有种小孩子去参加大人婚礼的意思——凑热闹罢了。

    联谊会结束后,江崎和庆子,冈田有希子和曰本大学那边一个姓高木的,四个人坐同一辆出租车。

    “先送有希子回去,然后是高木君,我跟庆子就不用说了。”江崎安排起来。

    这年头,出来联谊,被男方送回家正常不过——车费自然也是男方负担,连学生仔之间也不例外。

    冈田有希子道过谢,报上自己公寓的地址。高木听了,也报上自己的地址,笑道:“先送有希子再送我的话,可不顺路了。”

    “这种时候,比起‘顺路’,还是更讲求‘顺序’。”江崎说的头头是道。

    四个人里,他跟庆子不用说,跟高木是大学的同学、球队的同僚,相比之下跟冈田有希子最不熟,先送她回去是应该的。

    “也对。”高木笑道,“熟人才讲究‘顺路’呢。”

    冈田有希子听着江崎的话,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件事来。

    上次岩桥桑请客吃晚饭,她提议邀请明菜桑也一起。吃过饭以后,岩桥桑先送了她回家,然后又送的明菜桑来着。

    那时,冈田有希子对岩桥慎一的安排,没觉得有问题。可是现在,听了江崎这番话,忽然想到,岩桥桑好像就是以“顺路”来决定的送人回去的顺序吧?

    他请自己吃饭,自己又叫上了明菜桑。

    明菜桑是中途加入的第三人,但是,岩桥桑没有先送不熟悉的明菜桑回家,而是很自然的按顺不顺路来决定了送人的顺序……

    下意识以距离的远近、而不是关系的远近来决定送人回家的顺序。

    要么是岩桥桑跟别人不一样,不在意这种小规则。要么,就是在他心里,对她们两个人的熟悉程度差不多,所以就以顺不顺路来决定送人的顺序。

    岩桥桑是哪一种呢?

    冈田有希子面对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中森明菜的轻井泽外景一共出了三天两夜,星期六傍晚,拍摄结束,返回了东京。

    大本把车子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可是,车子停稳,中森明菜刚打开车门迈出来,四方八面,立时冲过早已经掌握她的行程,埋伏在这里的记者。

    “糟了。”

    大本说了一句,赶紧严阵以待,准备保护中森明菜。

    他跟中森明菜都心中有数,这些冲过来的记者,所为的是同一个问题:如何看待近藤真彦跟藤岛景子约会的事。

    《FRIDAY》已经正式发行,里面刊登了近藤真彦和藤岛景子同框的照片。

    杰尼斯那边没有对此做出回应,既然如此,要制造话题的记者,就更不会放过中森明菜。

    “明菜酱,Matchy和Julie桑在歌舞伎座被拍到了……”

    “明菜酱,您是怎么想的呢?”

    大本有些紧张的关注着中森明菜的反应,时刻准备着,如果情况不好,她应对不善的话,就保护她离开。

    可是,中森明菜却意外的平静。

    “对不起,辛苦各位了。”她露出个客气的表情,跟记者们寒暄。

    这样的反应,不仅大本意外,记者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唯有中森明菜自己,神情平静。

    “对不起,虽然辛苦各位在这里等着我。”中森明菜说,“不过,我和近藤桑已经分手了。”



    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事实分手的事,早就被挂在周刊报道的标题上,但是,跟她亲口承认已经分手,就又有所不同。

    等在这里的记者们,想要打探她的想法、拍下她的反应。结果,等来的却是她神态从容的宣布已经和近藤真彦分手的事实。

    中森明菜的这种平静,让记者们感到不可思议。

    本来还想拍一张她失魂落魄的相片呢……在场的记者当中,有这样想法的恐怕不止一个。

    可是,现在因为她这种从容的反应,原先想从她这里看到她失态的记者,却又反过来,对她这种得体刮目相看。

    年纪轻轻就出道,这帮狗仔们说是看着中森明菜成长到现在也不过分。

    从面对记者追问不知道如何是好、再到面对让人为难的提问尬笑,现在,得体的作出回应。这样的中森明菜,好像又进化了?

    不管记者们怎么想,旁边的大本,却悄悄松了口气。

    一是为中森明菜的应对松了口气,二是为她终于大方说出已经跟近藤真彦分手松了口气。甚至还想为她终于把话说清楚叫好。

    所谓的分手,是自己从今往后的人生,都跟对方再没有关系……

    “就是这样。”中森明菜面对记者们,客气的说道:“因为我和近藤桑已经分手了,所以,也就不方便对近藤桑的私事发表意见。”

    说完,她向记者们微微欠身,“那么,我就失陪了。”

    大本见状,赶紧跟上,护送中森明菜离开记者们的包围圈。

    ……

    “因为我和近藤桑已经分手了……”隔天的早间新闻里,播放着中森明菜对记者们说出这句话的画面。

    准备早饭的家庭主妇们,将她从容的神态看在眼里。

    “明菜桑和近藤分手了吗?”主妇看到这条新闻,心情颇为舒畅。

    大赏颁奖礼那天晚上,直播镜头扫过观众席,拍到的近藤真彦的表情,让家庭主妇们对近藤真彦这个纸老虎厌恶不已。

    在另一边,中森明菜的粉丝,看到了刊登中森明菜公开承认和近藤真彦分手的娱乐版报道,“明菜:和近藤已经分手,不对他的私事发表意见”。

    “近藤那种家伙,早就该甩掉他了!”中森明菜的粉丝感到大快人心。

    大赏颁奖礼的经典黑脸一幕,再加上后来《周刊文春》曝光杰尼斯买奖操作的丑闻,他们对近藤真彦的恶感已经到了顶点。

    近藤真彦虽然已经过气到老家,可中森明菜却是绝对的顶级人物。报纸也好、电视节目也好,都给了相当的版面和时间来报道——当然,是看在中森明菜的份上。

    先前,没有公开的承认,外界仍有不少人,以为他们两个还有关系。而现在,中森明菜亲口说已经分手,也就彻底剪断了线头。

    她的人生既然已经跟近藤真彦无关,往后,也就不会再被追问有关对方的问题。

    ……

    “不过,两人最后还是分手了啊。”

    早上,坐在一起吃早饭的上了年纪的夫妇,当丈夫的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新闻,念给了妻子听。

    “以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以为会看到第二对百惠友和呢。”妻子听了这条新闻,感到有些遗憾。

    金童玉女的故事,老人家总是喜闻乐见。

    “话是这么说,”当丈夫的摘下老花镜,嘀咕道:“就算明菜是第二个百惠,近藤跟三浦君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妻子想想三浦友和,再想想近藤真彦,认真点头,“说得对。”

    近藤真彦不是三浦友和,这个金童金玉其外。指望他们成为第二对百惠友和,本来就是种一厢情愿。

    要是一开始就是假的金童玉女故事,现在没有成,反倒是好事。

    “爷爷、奶奶,早上好。”老夫妻的孙女下了楼,走进饭厅。

    “早上好,京子。”

    “你们在聊什么呢?”京子有些好奇。她今年二十二岁,在东京的电话购物公司当职员。

    “今天的报纸,”爷爷告诉她,“明菜公开承认,跟近藤分手了。”

    “是吗?”

    京子一听,赶紧凑过去看报纸,刚扫了一眼标题,就笃定表示:“我早就知道,明菜桑那么帅气的人,一定不会一味忍耐下去!”

    京子是中森明菜的忠实粉丝,最崇拜她在舞台上英姿飒爽的样子,把她看作是引领潮流的先锋。不仅是京子,全国不知多少女孩子,都把中森明菜看作是这样的“先锋”。

    “啊,电视上也在播。”奶奶换了个台,刚好看到主持人拿着伸缩杆,指着贴在白板上的报纸。

    “中森明菜桑公开承认,已经和近藤真彦桑分手……”

    随着主持人的话,电视画面里,出现了中森明菜在停车场被团团围住时的情形。她神态从容,语气平静,向记者们说明已经分手的事实。

    京子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画面,忽然脱口一句:“明菜桑这样真的很帅气!和舞台上一样帅气!”

    现在的时代,一方面,平权运动在曰本兴起,女性意识提高。另一方面,则是游戏人间,享受这个繁华时代的女孩子大幅增加。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女孩子们不再将恋爱看作是神圣的事,爱情也不再是沉重的东西。她们更加轻松的去约会、恋爱,为情所困的女性,比起被同情,或许反而会被讥笑。

    这样大方承认已经分手,没有在被记者包围的时候失魂落魄不知所措,而是从容应对的中森明菜,在京子这样的女孩子看来,散发着从舞台延续到现实的独立女性的魅力。

    不愧是能够代表这个时代的明菜桑!京子更加崇拜中森明菜了。

    于是,当报道接下来又顺便说起近藤真彦跟藤岛景子相亲的事的时候,京子对近藤真彦就更加轻蔑。

    在中森明菜公开承认已经跟近藤真彦分手的新闻里,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近藤真彦和藤岛景子相亲的事。

    这个跌落谷底、近乎查无此人的前顶级男偶像,被前女友和现相亲对象重新又带上了头条。

    登上头条,近藤真彦感想如何不说,藤岛景子却是实打实的心烦意乱。



    公开承认分手的新闻出来,也就衬得相亲的新闻越是真。

    外人怎么看不知道,藤岛景子却实打实有一种吐不出咽不下的不痛快。

    她对中森明菜没什么感觉,不像母亲那样,把对她的讨厌都能写到脸上。但是,藤岛景子对近藤真彦,却是一点也瞧不上。

    本来就对近藤真彦没什么好感,却因为母亲坚持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碍着母亲,藤岛景子勉强跟近藤真彦接触,去了趟歌舞伎座,结果还被记者被拍到了。

    怎么这么倒霉?

    藤岛景子想不明白母亲撮合她跟近藤真彦的想法,不明白母亲到底看重近藤真彦这个人哪里。

    也不是没有问过母亲,母亲的说法是:“Matchy这个人,只有忠实一点可取。但是,作为杰尼斯未来继承人的女婿人选,忠实这一点就最重要。”

    喜多川扩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喜多川玛丽担任事务所副社长,一开始就默认要将独生女培养成事务所未来的继承人。

    关于这一点,喜多川扩的态度暧昧。但是,喜多川玛丽却要提前为女儿筹谋。

    大赏事件,近藤真彦身败名裂,也是因为他听从喜多川玛丽的安排。喜多川玛丽当时虽然迁怒他,但是,心里对他“忠实”的这个评价却没有变。

    只要他还是忠实的,那么喜多川玛丽就不会真正对他失望。

    正因如此,当近藤真彦表现出对藤岛景子的好意,主动去接近的时候,喜多川玛丽不但默许他的做法,还很乐意撮合他跟自家的女儿。

    但是,对藤岛景子来说,却打从心里瞧不起这个人,更不要提和他结婚了。只是碍着母亲的想法,只能先忍耐,心里期盼什么时候能把这块讨厌的狗皮膏药甩掉。

    ……

    中森明菜主动在记者面前承认已经跟近藤真彦分手,再一次给了近藤真彦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她竟然变得这么果断了。

    看到新闻,近藤真彦有一种事情已经彻底不在自己掌控当中的不爽。

    那个女人……竟然对着记者们若无其事的说已经分手了!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劲头了?

    不过,一时的气急败坏以后,近藤真彦冷静下来,决定先把被她给涮了一把的事给丢到一边去。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虽然偶像是当不成了,但是,他却找到了一条新的路,那就是去接近藤岛景子,去向曾经在大赏事件当中,他所见识到的那种可以无视一切的“力量”靠拢。

    要是能跻身那个阶层,偶像当不当的成又怎么样呢?

    景子虽然是个个性讨人厌的丑女,可是,能娶她的话,他就不仅是杰尼斯永远的TOP,连公司其他人的命运,也将在他的掌控当中。

    相比这件大事,一个让他当众出丑,后来又连连拒绝她,在她身上一点好处也得不到,总是因为她倒霉的中森明菜又算得了什么?

    近藤真彦心中这把火烧起来,就已经顾不上别的,只想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在他盘算的时候,却有一通来自对岸香江的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

    近藤真彦和藤岛景子相亲、近藤真彦和中森明菜分手,这两条在曰本掀起波澜的新闻,在对岸的香江,也成为一时的大话题。

    这个时间,中森明菜在香江,称得上是最红的曰本偶像,泊来的新闻登上报纸,必定大受关注。

    哪怕是本土已经跌落谷底的近藤真彦,在香江,也仍有一部分支持者。

    毕竟,不身处在那个环境里,就无法切身体会到一样东西、一个人从红到无人问津的那个过程。在离曰本很远的香江,活在相片和唱片里的近藤真彦还发着偶像的光。

    知道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也就知道他们曾是“金童玉女”,现在,突然传来两人分手,近藤真彦可能会成为杰尼斯老板的女婿的消息,自然让当地人震惊一把。

    但是,普通人看到新闻顶多震惊,香江的阿梅,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新闻,被冲击到的同时,还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之前不清不楚,在他还没有跟中森明菜分手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后来他说已经分手,两人又再续前缘。

    现在,中森明菜亲口证实了分手是真,本该彻底松一口气。但是,相亲的那条新闻,却又让阿梅还没松下来的那口气,更加不痛快。

    之前近藤真彦跟中森明菜还在一起的时候和她恋爱,阿梅心里还觉得尚且能够接受。可是,确定了跟中森明菜分手,又跟她一起买房子一起投资,却还能若无其事去跟藤岛景子相亲。

    近藤真彦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所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带着疑惑,阿梅打电话给近藤真彦,想一问究竟。结果,电话打过去,却听了一番近藤真彦诉苦的话。

    “是事务所的玛丽桑要求的相亲……”近藤真彦向她解释。

    他根本没有相亲的想法,是玛丽桑想把女儿介绍给他,所以约在了歌舞伎座见面。他人在屋檐下,不好拒绝玛丽桑的要求,只好同意前去。

    面对这番说辞,阿梅将信将疑。

    的确,只是被拍到相亲,杰尼斯也没什么回应。而且,近藤真彦所说的自己的情况也是事实。

    但是,比起最开始他骗自己已经跟中森明菜分手的时候,这一次,阿梅却不是那么相信他的话了。

    是因为他有骗过自己的前科?

    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牵扯到了金钱呢?上次聊过买房子以后,阿梅出借了八千万日元给近藤真彦。

    既为了他所说的钱生钱,也为了他所说的“家”。

    “不过,你放心,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能解脱了。”近藤真彦在电话里信誓旦旦,“我已经买好了一间公寓,正在向银行申请贷款。”

    等贷款申请通过,就可以继续炒房,让钱生钱,大赚一笔。

    “到那时,就可以从杰尼斯退出,专注赛车手工作,也就不必再看玛丽桑的脸色行事了。”近藤真彦向阿梅保证。

    阿梅在电话里相信了他的说法,挂掉电话,心里还觉得不踏实。

    只谈感情的时候她可以随心,可是,牵扯到了金钱,从小就吃过苦,看透世情的她,绝对不含糊。

    近藤真彦的话,真的可靠吗?

    ……

    这一天,岩桥慎一跟竹之内昭仁为一点事,约了见面吃饭。

    饭桌上,竹之内昭仁当成是谈资,随口说起件事来,“对了,慎一君。那个Matchy,在我们银行,申请了一大笔贷款。”



    “一大笔是多少?”岩桥慎一问。

    这份好奇心,与其说是好奇近藤真彦的所作所为,倒不如说是因为竹之内昭仁的表情看着着实微妙,所以才会产生好奇心。

    “一亿四千万日元。”竹之内昭仁报出数字,做了个牙酸的夸张表情。

    这下岩桥慎一是真的被惊到了,“这么多?”

    “这位近藤桑,抵押了台东区的一套公寓。”

    竹之内昭仁发出充满柠檬味的感慨,“当个杰尼斯真好啊。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财力,早知道就不读书,也去当Jr了。”

    Jr指的是杰尼斯的练习生。不过认真说,要当Jr并且能出道,也不是随便一个小男孩都能做到的。能顺利出道,概率可比去读个好点的大学低得多。

    竹之内昭仁纯属随口一酸,岩桥慎一也不拆台。

    确实,二十多岁就能一掷千金,在泡沫时代买房,对普通人来说想都不敢想,够叫人羡慕的。成为明星,是提升阶层的可行度最高的办法,这点大概在全世界都通用。

    但是,这话听在岩桥慎一耳朵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竹之内昭仁觉得近藤真彦是因为当过男偶像顶点所以才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财力,可是,身在业界的岩桥慎一却清楚,杰尼斯是业界有名的黑心事务所,抽成狠,底薪低。

    待在这样的事务所里,平时生活作风也不是那种勤俭节约型的,还要玩赛车……岩桥慎一奇怪,近藤真彦这一笔笔的放在明面上的支出,可跟他的收入对不上。

    莫非这家伙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投资小天才?

    他不动声色,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原来是用房产做抵押。你突然和我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他是靠着当偶像的名气从你们银行贷了款呢。”

    “哈哈!”竹之内昭仁爽朗大笑。

    “以这位的‘名气’,请他当代言人,都只能让商品滞销。如果是收下他的名气贷款给他,只会变成一堆坏账而已。”

    他一边说笑,随口透露出自己知道的消息,“虽然有点羡慕,不过,的的确确是用房产来贷款。还是新买的房子,估值在八千万日元左右。”

    八千万日元的房子能贷到一亿四千万日元,岩桥慎一大写的服气。

    可想想他拿一坪半地都能换来一千两百万日元的贷款,也就不觉得匪夷所思了。——当然,他之所以能换那么多,是因为以公司名义贷的,还有竹之内昭仁帮忙。

    贷款要看用途,这年头,只要银行觉得你赚得回来,多少都敢给。

    不管多么荒唐,现在的荒唐反而才是活生生的现实。

    “新买的房子?”岩桥慎一心中一动。

    中森明菜告诉他,近藤真彦提议和她一起买房子,却被她拒绝了。要是按竹之内昭仁所说的去推测的话,她的拒绝没有妨碍近藤真彦的脚步,他还是买了房子。

    但是,买了房子以后,却拿房子去抵押了贷款。这个操作在现今的时代很熟悉,无非是为了再去钱生钱。

    买房子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岩桥慎一并不想知道。本质上来说,他根本不认识近藤真彦,也不想打探他的事。

    不过,近藤真彦买房后去贷款的做法,却让岩桥慎一产生另外的怀疑。当初他提议跟中森明菜一起买房,是不是也另有隐情?

    “贷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是看中了什么产业。”岩桥慎一闲聊一般的说着。

    竹之内昭仁脱口而道,“那还用说,不是地产、就是股票。现在嘛,就算闭着眼睛买股票都不会赔,随便街上的哪块地,都只有上涨的份儿。”

    “这倒是。”

    话是这么说,泡沫越多,过后崩盘的时候就越可怕。那些瓦解了的泡沫,是真的能变成从天而降的石块,把人给埋葬了的。

    泡沫破灭,最痛的不是摔死,是把还活着的人给埋葬在下面。

    “偶像当到头,还能趁这样的东风,真好啊。”

    竹之内昭仁一边继续他的感慨,一边想起什么,跟岩桥慎一说,“对了,虽然Matchy的名气贷不成款,不过,慎一君你的话,靠名气倒是能贷。”

    岩桥慎一摇头,“别开玩笑了。”

    “说真的呢。”竹之内昭仁笑嘻嘻的,端详他的表情,确认是真的毫不感兴趣,这才打住了,“慎一君在这个时代,是少见的那种踏实的人啊。”

    岩桥慎一回道:“我还是喜欢脚踩在地上的感觉。”就算好奇上层的风光如何,也还是更愿意爬一爬上坡路,靠双脚走上去。

    “晴子家的爷爷也说这么差不多的话。”竹之内昭仁笑道,“他整天对这个时代嗤之以鼻,上门的金融专员跟他说的那些话,几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赤松家是京都的大地主,家底丰厚。银行求着上门想把钱借给他们家,帮他们扩张家业,证券公司也把他们当成是大肥羊。

    不过,越是这种老牌的大户人家,面对这种风潮不为所动,反而能够理解。

    竹之内昭仁提到赤松晴子的爷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慎一君,从这点来说,爷爷说不定会跟你很说得来,对你大改观也说不定。”

    听他提到这一茬,岩桥慎一唯有苦笑而已。

    今天跟竹之内昭仁见面,也不是为了别的,正为了赤松晴子的事——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正是竹之内昭仁。

    赤松晴子一直瞒着京都那边,在岩桥慎一这里打工。不过,从她代替岩桥慎一坐上乐队天国的代表席以后,就面临被发现的风险。

    到最近,这件事终于瞒不住,被京都那边发现了。

    要是刚开始接触地下音乐圈时的赤松晴子,或许还会动摇,但是,时至今日,她想要作为幕后人士在音乐界工作的主意已经打定,到了谁也不能动摇的地步。

    尤其是在她亲自把蒲池幸子送到岩桥慎一面前,放下了对乐队的包袱以后,这份决心更是坚定。

    有了这样的决心,她特意回了一趟京都老家,跟家里人摊牌,表示一定要把这份工作继续做下去。

    顶点



    “总之,我是绝对站在晴子这边,所以,也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竹之内昭仁如此表示。实际上,他也别无第二个选择。毕竟,当初把赤松晴子介绍给岩桥慎一的人就是他。

    虽然,这么做的时候,竹之内昭仁以为这个妹妹是去体验生活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决定要进入这一行。

    事到如今,他在赤松家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共犯者”。想把自己摘出去事不关己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也就只有加入进来一条路可走。

    “那还真是多谢了。”岩桥慎一也不拆穿,客客气气的表示感谢。

    竹之内昭仁稳住面子,露出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赤松晴子要怎么说服京都的家人,岩桥慎一倒是不感到担心——不担心她能不能成功说服家里人。

    以他对赤松晴子的了解,这个女孩子看着身娇体弱,主意却很正。真的决定了的事,九匹马都拉不回来。

    不仅如此,她还不是靠一哭二闹达成目的,而是会去找寻合适的办法。

    所以,他所考虑的,就是之后怎么安排赤松晴子的工作。

    ……

    岩桥慎一请峰岛帮忙联系给ZARD演出的LIVEHOUSE,乐队返回东京以后,一边进行预定的录音,另一边,则要通过在LIVEHOUSE演出,完成乐队成员间的磨合,锻炼蒲池幸子的唱功,磨炼她的台风。

    签了唱片公司的乐队,在进行演出的时候,制作人往往也会跟着到场,观看乐队的演出,在演出结束以后一起总结经验。

    岩桥慎一不是专职的制作人,做不到时刻跟随。而且,对于这份工作,他认为有个更加合适的人选,就是赤松晴子。

    虽然她没有制作人的经验,但是,一来她对乐队的四个成员都有足够的了解,二来,是她发现了蒲池幸子。

    这不仅是眼光的问题,还在于赤松晴子在发现蒲池幸子以后,明知困难重重也还是坚持把她带到录音室介绍给岩桥慎一的心态。

    在这之外,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担任乐队主唱的时候,赤松晴子先是对演出懵懂无知、被观众嘘停,再到后来能够在舞台上自然演出,拥有着完整的舞台体验和舞台演出经验。

    这种演出经验,对从零开始,对现场演出一无所知的蒲池幸子是有用的。

    因为这样,他才想要让赤松晴子去跟随ZARD,在旁边打辅助。

    先前,赤松晴子加入乐队的时候,让峰岛因为她直接跟乐队分道扬镳。之后,又因为退出乐队,让本来就对她不怎么满意的川添智久意见更大。

    一直到蒲池幸子加入,乐队重组,顺利完成签约,这种微妙的不和才彻底消失。

    现在岩桥慎一提议让赤松晴子跟随演出,乐队全员都没有意见。可以说,赤松晴子跟乐队的关系,是在蒲池幸子接替了她的位置以后,才真正变得融洽起来。

    这么想的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终于找对了自己的位置。

    ……

    “对了,”竹之内昭仁又把话题给扯回到近藤真彦身上,“那个Matchy,跟杰尼斯的大小姐相亲,是真的吗?”

    八卦是人之天性,这点男女都一样。

    自打岩桥慎一进了艺能界,跟竹之内昭仁见面喝酒,多半要被他追问点业内八卦当下酒菜。

    “《FRIDAY》不是拍到他们去歌舞伎座?”岩桥慎一敷衍道,“至于有没有相亲那回事,那就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杰尼斯的Jr,还有机会趴在副社长办公室外面偷听。

    “不过,Matchy突然买房子,现在又相亲,说不定跟这个有关呢?”竹之内昭仁说了半天,还是对那套八千万日元的公寓耿耿于怀,仍是一个充满柠檬味的话题。

    “要是真的,过后宣布婚期不就知道了。”

    岩桥慎一对这个八卦毫无兴趣,也不想就近藤真彦的事发表意见。近藤真彦给喜多川玛丽当女婿,这件事他觉得成真了不奇怪,成不了也在预料当中。

    关于近藤真彦,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不少,但至今没有见过他一次。

    哪怕曾经做过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但那也不是针对近藤真彦,只是为了保住找到他这里商量的中森明菜,不让她牺牲在两派的博弈、以及事务所的袖手旁观当中。

    也正是大赏事件,让原先只是瞧不大上近藤真彦人品的岩桥慎一,在这之后,干脆瞧不上他这个人了。

    整件事当中,近藤真彦给岩桥慎一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很想当然,以至于到了只要把他从原先设想的轨道上稍微推离一点,就足以让他冲向深渊的地步。

    看透了这个人实在微不足道,也就让岩桥慎一懒得对和他有关的事发表意见。

    而除此之外,他之所以对近藤真彦避而不谈,也有跟中森明菜是朋友的缘故。

    他越是跟中森明菜熟悉,就越是不会和别人发表对近藤真彦的看法,更不会对近藤真彦做了什么、准备做什么,去动多余的脑筋。

    ……

    “这倒也是。”

    竹之内昭仁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最近大概是没办法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了,万一定好的婚期不小心撞上‘那个日子’,可就太扫兴了。”

    岩桥慎一微微挑眉,没接这个话茬。

    竹之内昭仁嘴里的“那个日子”,现在跟东京的老百姓聊天,一说这个词大概都心知肚明。

    九月末,天蝗吐血病危,全曰本心中有数,估计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从宣布天蝗病危起,正府宣布为了给天蝗祈祷,停办大型比赛,禁止店铺开业酬宾,地方商业街的庙会之类的活动也一并要求停办。

    一旦天蝗翘辫子,国丧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全国的大型活动都要受影响。

    宣布天蝗病危前就已经定下了婚期的还另当别论,现在的话,除非是准备全部亲朋好友打包到国外举办婚礼,否则,应该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定婚期。

    岩桥慎一想到自家姐姐的婚礼定在十一月举办,悄悄替她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外来者虽然知识贫乏的可怜,但好歹知道点这样的时事。

    明年才是正日子呢……

    另一边,竹之内昭仁从天蝗病危,转而又聊到了正府要求民间自肃,今年学校的文化祭现在全部停办,之后公司的忘年会之类的大概也会取消这件事上。

    比起什么祈祷天蝗好起来,对竹之内昭仁来说,更关心的是这种自肃会影响他灯红酒绿的生活。

    说白了,要是一直这么“自肃”下去,估计要有越来越多的曰本人祈祷天蝗赶紧翘辫子好让他们能自由玩耍。

    ……

    赤松晴子从京都的老家回来以后,特意先去跟岩桥慎一见面。牵扯到了大事,比起电话里说,还是当面谈更合适一些。

    结果,一见面,赤松晴子先给岩桥慎一奉上个礼盒,“是京都的特产。……母亲说,谢谢您的照顾。”

    岩桥慎一接过来,跟她道谢。

    礼物送完,双方都坐下来,赤松晴子没再绕圈子,直接先说结果:“现在家里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唔。”岩桥慎一点头。

    赤松晴子告诉他,“最让爷爷生气的一件事,似乎并不是我做了艺能界的工作,而是我上电视参加了乐队天国。”

    “觉得你抛头露面吗?”岩桥慎一问。

    赤松晴子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因为这样,当我告诉他,我要专注做的是幕后工作时,他的态度反而要缓和的比想象当中更快一些。”

    艺能界这地方,本来就是一堆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聚到一起组成的。

    后来虽然从“大众艺能”变成了“艺能界”,也有越来越多出身不错的人投身进来,但是,对老派的大家族来说,子女在电视上抛头露面,还是件很丢脸的事。

    相比之下,早在无声电影时期就有大家族子弟进入的幕后世界,就更容易被接受。

    尽管如此,赤松晴子一个在老家时端庄的大小姐,到了东京,选择进入艺能界,本身就违背了家族开始对她的期望。

    这种大小姐,虽然家族未必对她寄予什么厚望,但是,总归替她设想过更加体面的道路——总比进入艺能界更体面的。

    “而且,母亲也帮忙说话了。”赤松晴子简单一提。

    她的母亲是竹之内昭仁的姑妈,把赤松晴子介绍给岩桥慎一的人又是竹之内昭仁,不管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侄儿,赤松晴子的母亲都被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

    “现在制作公司那边人手比以前足了一些,要不要把你从代表席换下来?”岩桥慎一考虑。

    赤松晴子想了想,“我在那个位置,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可做。”

    “确实。”岩桥慎一承认。

    让她坐代表席,纯粹是去当吉祥物的。

    要说还有别的,就是她跟渡边万由美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人坐在一起,不时被摄像机扫到以后,会让观众感慨一下赏心悦目。

    大概赤松晴子的爷爷,不满意的地方就在于这种“刻意的不经意”。



    “不过,我和渡边桑相处的很好。”赤松晴子对岩桥慎一说,“跟着渡边桑,学到了许多业界相关的知识。”

    对于赤松晴子,岩桥慎一替她在乐队成员之间周旋,让她坚定了留在幕后的决心。但是,尽管她受到岩桥慎一的影响,现在她学到的东西,却一多半都是渡边万由美教的。

    参加乐队天国的时候,她与其说是GENZO的代表,不如说成是渡边万由美的小徒弟。可以说,赤松晴子是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一起培养出来的。

    吉祥物谁做也可以,能从岩桥慎一换成赤松晴子,也就能从赤松晴子换成其他人。

    赤松晴子大学还没有毕业,现在仍旧是以兼职的身份在GENZO工作。本来就安排了她新的任务,既然她京都的家人反感,那这个吉祥物不让她再继续当下去也无妨。

    “总之,之后ZARD就交给你了。”岩桥慎一说,“协调演出事项、协助他们做演出总结,行吗?”

    “就像您之前跟着乐队的时候做的那些事一样?”

    岩桥慎一回答:“对,跟你之前当主唱的时候我做的事一样。……所以,有件事还要请你注意,蒲池桑是和第一次登台时的你一样的‘新人’,还请好好留意。”

    “是的。”

    赤松晴子对接手ZARD,跟着他们去演出这个任务欣然接受。

    京都的赤松家有赤松晴子自己解决,新任务也派下,岩桥慎一想了想,突然问起件事来,“你这次回去,关西那边,街上的气氛怎么样?”

    “哎?”赤松晴子反应了一下。

    “你一直在东京这边,也看到了,因为自肃的缘故,街上冷清了不少。电视节目也一样,刚好十月份是节目调整的月份,娱乐综艺节目被砍掉了不少,无名搞笑艺人说不定连饭碗都丢了。”岩桥慎一对她说起了东京的情形。

    赤松晴子一听,明白了,回答他:“我去了一趟大阪,街上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剧场还是照常演出,商店街的庆祝活动也没有取消。”

    赤松晴子想了想,又含混其辞了一句,“不过,街上还出现了那些人。”

    所谓的“那些人”,指的是主张废除天蝗制的活动家们。天蝗病危,不仅关西,连东京这边也有这样的活动家,还有跟随响应的学生仔们。

    不过,岩桥慎一突然问她关西气氛如何,可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企图。听到赤松晴子说街上的气氛跟往常差不多,也就放下心来。

    他所考虑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ZARD的出道时间大约定在十二月或者一月,打着个让出道单曲卖足一整年的主意。

    岩桥慎一知道天蝗是明年翘辫子,但是,不确定具体是在几月。之所以知道,是因为1989年曰本改元为平成。

    一旦国丧,七七四十九天限娱,虽然不至于真的停摆四十九天,但是,对宣传肯定有一定的影响。

    可躲着也不行,与其等着避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国丧,还不如直接无视它,考虑出个在国丧不能大肆宣传的日子里要怎么应对的办法。

    岩桥慎一考量过后,把目光放到了关西。

    相比起关东,关西那种不把天蝗当回事的气氛还是更浓一些。尤其是大阪人,自有一种跟东京对着干、自行其是的风度。

    所以,把宣传期撞上天蝗翘辫子这种可能考虑在内,岩桥慎一的应对方法,就是把关西留作宣传阵地。

    毕竟,说到“东京以外皆乡下”的时候,只有关西人的白眼翻的最厉害。

    “要是您到关西去,父亲和母亲欢迎您去做客。”赤松晴子告诉他。

    岩桥慎一听了这话,除了说:“有机会一定去。”别无二话。

    ……

    天蝗病危,自肃令颁下以后,受影响最厉害的莫过于艺能界。

    民间就算庆祝活动停办了,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艺能界这种地方,就算是做样子,也是做得最多的那份儿。

    限娱令一来,节目被砍、带着庆祝意味的广告被临时撤换,一度让民间以为,连今年的红白歌会都要停办,还是NHK的放送局长亲自出面辟谣,表示今年照办不误。

    既然今年红白歌会照办不误,也就要准备登场名单的选拔。

    红白歌会,既是曰本春晚,同时,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影响力最大的音番。

    大牌歌手通过在这档大型音番里的表演时长、出场顺位、出场次数证明地位,上升期已经有了稳固人气,希望增加知名度的歌手,更是将这看作是梦寐以求的舞台。

    不过,登场红白歌会,要看人气、知名度、话题度,也要看事务所和唱片公司的实力,综合之下,俨然一个歌手们的竞技场。

    演歌是曰本乐坛半壁江山,红白歌会要留出差不多一半的演出时间给演歌和歌谣,流行歌手们则争取另外的一半席位。

    偶像时代虽然比起从前势头大减,但是,仍旧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不仅有桃浦斯达那样仍旧人气十足的老将,表现出色的新人也有不少。

    除了偶像,还有乐队、有歌手,眼看着是场大战。

    就是这么一场大战,渡边万由美和CBS索尼跃跃欲试,想要把DREAMS  COME  TRUE也推上红白歌会的舞台。

    之所以有这个心,自然是因为NHK那边,也把乐队列入了考虑范围内。

    乐队天国作为这一年话题度最足的综艺节目,从节目出道的乐队,一年也有十几支,其中既有作为冠军出道的,也有获得一期优胜后制作单曲,卖足一万张被签走了的。

    这些乐队,毋庸置疑,代表着一股来自乐队天国的力量。

    作为一整年的热门节目,像所有节目那样看重收视率的红白歌会,不会放过这个大话题,因而考虑从这些乐队里选出一支作为登场的代表。

    按照销量,这一年出道的乐队天国系乐队,要数BEGIN和DREAMS  COME  TRUE两支。要是再综合人气和话题度,更胜一筹的自然是DREAMS  COME  TRUE。

    但是,BEGIN还有冲绳风、乐队天国第一个冠军的加成。而他们背后,还有来自AMUSE和德间唱片的支持。

    顶点



    制作乐队天国的时候,是渡边万由美的U-MIZ和大里洋吉的AMUSE共同发力。不过,到了竞争名额的时候,合作伙伴也就摇身一变,成了竞争对手。

    艺能界、或者说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虽然BEGIN有地域加成、还是乐队天国的第一个冠军,但是,DREAMSCOMETRUE却创下了乐队天国的收视与分数双记录,话题度满满。

    AMUSE和德间唱片想要让BEGIN作为乐队天国的代表登上红白歌会的舞台,渡边万由美和CBS索尼这边,也底气十足的觉得跟他们一争高下。

    尤其对渡边万由美来说,一段时间里,DREAMSCOMETRUE都会是她事务所的重要收入来源,她要发展演员业务,靠歌手的收入补贴演员是必然的,乐队既然是她吃饭的家伙,她必定会竭尽全力。

    争出场名额这种事,要交给公司去做,至于当歌手的,只要在旁边等结果就行了。能上自然最好,要是争不过上不了……那也只能一块儿吃火锅过年,然后各回各家了。

    ……

    DREAMSCOMETRUE的红白出场,用不着岩桥慎一想办法。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家的乐队能不能登场这件事他甩手不管,反倒是别人家找到他,讨教起了怎么登场红白的办法。

    森高千里跟WINK同属UP-FRONTAGENCY事务所,先前,他通过渡边万由美介绍,给森高千里当了制作人,之后又被主动邀请,挂名了WINK的制作人。

    接连给UP-FRONTAGENCY制作了两组偶像,跟这家事务所可说是合作密切。

    制作森高千里的时候,岩桥慎一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但是,在制作WINK上面,他只负责选曲、编曲和录音,提供一些点子,并不参与直接的运营工作,具体需要他负责的部分不多。

    他给WINK选的第一张单曲《SEXYMUSIC》,原曲本身就曾在曰本风靡过一时,现在进行重新填词编曲,对大众来说,是首极容易入口的歌。

    这张单曲之后的下一张,选曲方面也没有太出格,仍旧选用国外的热门舞曲,由及川眠子填词,进行重新改编。

    岩桥慎一倒不是否定她们唱翻唱曲以外歌曲的可能性,实际上,靠翻唱打开名气,后续如果想要更上一层楼,能拿得出原创的新曲,这点反而是必要的。

    在电视时代刚刚来临的时候,曰本本国的流行音乐也才刚起步,那样的背景下,出现了许多以翻唱西洋歌曲受到欢迎的歌手。

    但是,随着本土流行音乐发展、大众接触西洋音乐的途径增加、这些翻唱歌手大多都销声匿迹,真正能够留名的,还是在翻唱后及时转型,开始推出自己音乐的歌手。

    这种“自己的音乐”,或许模仿西洋音乐曲风,但是一定是完全本土化的东西。歌手的代表作如果是翻唱曲,这对歌手来说也是一种失败。

    不过,就现阶段的WINK来说,还不到唱原创曲的时候。现在,比起歌曲,塑造她们的形象,让那种“无个性的个性”成为她们的标志才是最主要的。

    ……

    《SEXYMUSIC》这首歌,搭上现在的舞曲顺风车,以及原曲本身在曰本的知名度,初登场的时候,表现就不错,一下就拿到了公信榜第十九名。

    而后,在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努力下,按照岩桥慎一构想的点子,砸下大本钱,准备华丽的舞台、华丽的MV,对她们进行大肆包装和宣传。

    要想堆砌出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就必须要跟朴实无华划清界限,所以,砸钱是第一位的。

    凭借着强力的宣传,这支组合不断出现在电视上,配合着大众已然耳熟能详的歌曲,如同八音盒里的人偶一般,穿着宛如欧洲宫廷风的华丽服装起舞。

    雪白的肌肤、精致却无表情的脸孔、华丽的服装,这样的两个女孩子站上舞台,从视觉上来说,带给观众的冲击是相当强烈的。

    这种强烈的冲击感,反映在了收视率上面。

    哪怕在单曲刚发行,成绩还不算醒目的时候,有她们两个演出的节目,收视率都很不错。而高收视率又转换成了对单曲的宣传,带动着她们的单曲排名往上攀升。

    从初登场的第十九名,最高的时候,竟然来到了榜单的第四名。

    作为新人来说,这个成绩无懈可击。

    不过,因为在服装和宣传方面的高投资,这张单曲至今为止,只让公司稍微盈利。之后能不能大赚特赚,就要看WINK的人气能不能稳住。

    要想稳住人气,就要做所有能做的事。

    今天关于WINK的碰头会,就是进行这些方面的商谈。

    有WINK出演的节目收视率必定上升,这也使得WINK接到了来自各个电视台的演出邀约。

    不过,在出演电视节目这一点上,岩桥慎一和UP-FRONTAGENCY达成共识,曝光要有度,在最开始,知名度和卖气都还没有起来的时候,盲目去上太多的电视,只会早早消耗掉大众的新鲜感。

    说白了,现在这个阶段,电视台邀请她们也好、观众喜欢看她们的演出也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而非是对她们的支持。

    现阶段,提到WINK,大概会让人联想到两个衣着华丽的洋娃娃。

    但是,就塑造风格这点来说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而已。大概来说,就是只雕琢出了外壳,还没有往里面进行填充。

    偶像这份职业,有着非常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服务精神。笑容也好、对观众挥手、或者来一个Wink也好,这都可以归作是对观众的服务。

    决定走“无个性的个性”路线的WINK,既没有笑容,也不会跟观众互动。但是,和观众之间互动的桥梁不能真的完全切断,在真正开始进入上升期之前,必须要先找准,搭起新的沟通桥梁。

    按岩桥慎一的想法,对WINK的风格把握,一方面是“无个性的个性”,另一方面,则是“抓住反差”。

    而抓住反差这一点,同时又能看作是对“无个性的个性”的一种补充。

    偶像的定义是以自身魅力为卖点的艺人,在偶像诞生之始,其特征大致可以概括为魅力、亲和力、以及一点点的未熟感。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处女感”。

    不过,有一点在于,虽然强调偶像的清正美与“处女感”,在另外一方面,进入八十年代以后,偶像却又大量去演唱带有“非处女感”的歌曲。

    这种“非处女感”,其实并不是指《少女A》、甚至《不要觊觎老娘的水手服》这样带有初体验暗示的小黄哥,而是指歌词当中描写的主角,她的身份不再只是少女,而是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

    她可以有脚踩两条船的犹豫,可以对某位男性产生幻想,可以主动出击去追求,也可以浪漫告白,可以吃醋,可以一起过纪念日……

    总之,进入八十年代以后,偶像歌曲的主角能做的事变多了,偶像歌曲的歌词在书写的时候,它的范围更加宽广了。

    但是,一方面带有“非处女感”的偶像歌曲增加,另一方面,主流看待偶像的标准,却仍旧是清正美的“处女感”,如此分裂的想法。

    真要说起来的话,追求偶像的观众,所期待、所追求的,是类似于“圣洁的银妇”,或者是“不洁的处女”,这样听上去自相矛盾的东西。

    WINK那种“无个性的个性”,自然是指她们那种仿佛八音盒里跳舞的人偶那样的舞台风格。

    WINK这两个女孩子,在舞台上机械的、没有感情的表现,让她们超脱了单纯的“人”,变得更加梦幻,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女孩子。

    而这种不真实感,同时也模糊掉了她们身为偶像的“处女感”与“非处女感”。以至于,当她们不带感情的唱着《SEXYMUSIC》的时候,演出和歌曲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

    要论“人设”的话,这样的人设,也可以称作是独一无二充满特色的了。

    ……

    这场碰头会,在否决在电视台过分曝光的同时,又决定了以另外的方式来维持WINK的神秘感与曝光度——在杂志拍摄连载。

    “就在这两位参加甄选的杂志《UptoBoy》展开连载,按照她们在舞台上的风格来拍摄写真作为宣传的方式。”

    “选定的摄影师是……”

    UP-FRONTAGENCY这边,决定的合作摄影师是筱山纪信。之所以选这位,自然是因为他极为擅长拍摄美少女。

    敲定拍摄杂志连载,这场碰头会,还一并决定了WINK下一张的新单曲。仍旧是翻唱,及川眠子填词,这次选的是凯莉米洛的《TurnItIntoLove》。

    决定了曲子,之后就是进行编曲,让两人进棚录音。

    从《SexyMusic》再到《TurnItIntoLove》,这中间的一段空白,WINK还要进行专辑的录制。跟制作森高千里时一样,岩桥慎一负责单曲,专辑的制作另外交给别的制作人,非常标准的偶像流水线式分工生产。

    开完了碰头会,该决定的事都决定了,散会以后,岩桥慎一准备走人,却被山内建一给叫住了。

    “岩桥桑,好久不见了。”他主动走过来跟岩桥慎一寒暄。

    岩桥慎一停住脚步,“好久不见,山内桑。”

    制作WINK,和筹备成立唱片公司以及ZARD的出道,这几件事正好重叠在了一起,事有轻重缓急,岩桥慎一放在首位的自然是唱片公司的事。

    WINK这边,本身就不参与具体的事项,所以,每次都是提前打电话预约好录音的时间,踩着点去,录完以后立刻走人。

    过分听话的WINK,用不着岩桥慎一再像对待森高千里那样的去调校她们,也省去了他许多的精力。

    要不然,他还真有点担心自己,在这个忙碌的时候因为过劳那啥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以后,山内建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岩桥慎一心中有数,示意他边走边聊。等走出去一段以后,山内建一总算开口,说起自己的真实目的。

    “是关于森高的事。”

    山内建一从最开始对岩桥慎一想出来的点子嗤之以鼻,再到对他这个人心悦诚服,主动邀请他参与WINK的制作,现如今,有了拿不准的事,自然而然就想要跟他商量。

    话一开头,听了两句,是关于让森高千里这次也争取一个登场红白歌会的名额的事。

    这一年,森高千里凭借一首《17岁》打开知名度,上升势头良好,事务所方面,也把她当作是眼下的第一力捧人选,不仅提高了制作费,还想着把她送上红白歌会。

    对普通观众来说,红白歌会是春节晚会,但是,对业界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个大型音番。

    但是,偶像行业竞争激烈,这一年来势汹汹的新人偶像也不少,森高千里能不能争取到登场名额,现在看还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山内建一想到岩桥慎一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就想着听听看他是什么意见。

    岩桥慎一听完他的来意,心中暗笑。

    他自己的乐队能不能出场,全看公司要怎么争取安排,他自己摘得干净。反倒是别家的偶像,要从他这里取经拿主意,要一个怎么登场的点子。

    “虽然是有点难为人的事,不过,现在名单还在敲定当中,最终到底如何还没个准。事务所这边,还是想做能做的努力。”山内建一言辞恳切。

    这点,岩桥慎一自然表示理解。在他背后帮着争取乐队方面名额的渡边万由美和CBS索尼,也是这么想的。

    好在偶像的名额跟乐队的名额并不冲突,就算帮忙出了主意,也不会影响到DREAMSCOMETRUE跟BEGIN的名额之争。

    否则的话,山内建一这么问,岩桥慎一还真不见得乐意替森高千里动脑筋。

    至于现在,森高千里作为他一手制作企划、并且成功走红了的偶像,岩桥慎一也希望她能更红一点。

    那样一来,他在业界的名气会更大,而森高千里唱他制作的歌曲,版权费也很可观。

    “确实,偶像那边的竞争相当激烈……”

    岩桥慎一沉吟了一下,低下头,无意识地翻阅刚才WINK碰头会的文件,直到停在其中的一页。

    “再加一块筹码怎么样?”他看着文件里的内容,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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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一块筹码?”

    岩桥慎一点头,“其实也算是已经使用过一次的策略了。山内桑,今年可是南沙织桑的出道十七周年和引退十周年。”

    “不仅如此,在这一年,她的代表作《17岁》再度走红,成为了一时话题。”

    停在岩桥慎一手里的那一页文件,内容是邀请筱山纪信替WINK操刀杂志连载的企划。

    南沙织这种咖位的偶像,引退后每逢重要的纪念日,必定有歌迷组织纪念活动,唱片公司也会发行周年精选、甚至还要跟电视台合作,做点特别节目带动销量。

    今年本就是南沙织引退后的一个重要纪念日,又因为森高千里《17岁》的走红,使得这位元祖偶像的关注度大涨,CBS索尼方面还再版了南沙织的《17岁》。

    有这样的背景,再加上天蝗病危,昭和眼看就要过去,南沙织作为元祖偶像,是昭和偶像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邀请她重返红白舞台,必定是个大话题。

    既然今年的红白歌会要如常举办,那就要保证收视率。要收视率,也就要有话题度。

    引退十年、名曲又在今年再度走红的元祖偶像重出红白,这个噱头可不小。

    山内建一一点就透,“您的意思,是要借助南沙织桑的影响力?”

    但随即又皱起眉来,“难道要让森高去和南沙织桑同台演唱《17岁》?要是那样的话,先不论能不能说服南沙织桑,岂不是要让森高成为陪衬?”

    “怎么会。”岩桥慎一纠正他。

    不仅是山内建一不赞成让这新旧两个偶像同台演唱同一首歌……“就算是南沙织桑本人,也绝对不会同意跟森高桑一起唱《17岁》。”

    山内建一有点不太明白岩桥慎一笃定南沙织不会唱《17岁》的原因。

    “森高桑的《17岁》走红以后,南沙织桑给我写过一封信。”岩桥慎一告诉他。

    这件事山内建一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神情专注。

    “她在信里感谢我选择了重新制作这首《17岁》。”岩桥慎一解释道,“特意写感谢信这种做法,其实很值得思考。”

    会关注《17岁》的热度,并且因为自己的旧曲重新翻红特意给素未谋面的制作人写感谢信,南沙织的做法,微妙暴露出她对自己的偶像生涯、准确来说,是对自己的青春的留恋。

    她所感谢的也许并不是岩桥慎一让《17岁》这首歌翻红,而是岩桥慎一让她的青春又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心中还有这样的留恋,就注定她不会像山口百惠那样,从放下话筒的那一刻起,就跟艺能界彻底划清界限。

    虽然引退回家了,但是南沙织并没有就此认为艺能界的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

    反过来说,如果这次换成翻唱山口百惠的《曼珠沙华》走红,岩桥慎一就绝对不会异想天开去借这位大神的光把森高千里送上红白。

    正是因为从她的信里体察到这样的情感,山内建一提到要给森高千里争取红白出场的名额时,岩桥慎一才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只要能够邀请南沙织重新出山登场红白歌会演出,这次的事就成了一半。

    南沙织本人目前看来不是没有动员她出山的可能,假如临时复出一场,引退十周年的红白歌会,这个舞台档次也够。

    除此之外,CBS索尼在这一年替南沙织又发行精选集,还再版了她的《17岁》,如果南沙织能在红白歌会露面,必定会带动唱片销量。

    有利益驱使,也就有让CBS索尼为了这件事而去努力的动力。

    “……所以,说服南沙织桑出场红白,本身并不是件无从下手的事。何况,NHK能从中得到话题度和收视率,CBS索尼能收到唱片销售的利益,大家都有这个去努力的动力。只有贵事务所一家努力,不如跟别家一起努力。”

    “唔。”山内建一慢慢消化岩桥慎一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道:“您的意思,是去和CBS索尼接洽,一同促成南沙织桑登场红白歌会?”

    “就是这样。”岩桥慎一说到这,顿了顿,“但是,山内桑。只说服南沙织桑登台还不行,还要让她在选曲的时候,不唱《17岁》。”

    “不唱《17岁》?”山内建一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南沙织今年就是因为《17岁》翻红,所以才重新成为话题,走进大众视线里。让她登场红白,却不唱《17岁》,岂不是不伦不类?

    不过,他觉得岩桥慎一还有话没说完,忍着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只要南沙织桑能登场红白,森高桑登场红白的概率就会提升,但那大概率是一起合唱《17岁》,变成您担心的成为陪衬。”

    “不过,在我看来,南沙织桑不唱《17岁》,森高桑登场红白的概率反而会更高。”

    岩桥慎一仍旧强调“不唱《十七岁》”。在他的设想里,请南沙织出山是成功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就是她选择唱什么歌。

    “有一点显而易见。大众都清楚,南沙织桑为什么在引退的第十年突然热度大涨,重新走进大众视野,她登场红白,大众也一定会往那首《17岁》上面想。”

    “如果她登场了红白却不唱《17岁》,观众就会觉得缺少了什么。”

    岩桥慎一说到这,微微一笑,“只要南沙织桑登场红白不唱《17岁》,就要有另一个人把这首《17岁》给唱出来。到那时,NHK方面必定会让森高桑进场。”

    邀请南沙织出场红白不算借力,不让她唱《17岁》才是真正的借力。

    “真不可思议。”

    山内建一听得一愣一愣的。

    邀请南沙织出场红白歌会,这点想法不足以让山内建一有如此反应。真正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岩桥慎一这个不让南沙织唱《17岁》的想法。

    南沙织只要不唱《17岁》,就必须要让森高千里唱《17岁》。

    因为这首歌是南沙织一个引退十年的偶像重新出山的“话引子”,没了这首歌就不够名正言顺。这种名正言顺,就是加给森高千里登台的筹码。

    UP-FRONT AGENCY这边,原本就是想要让森高千里登场红白歌会打开知名度,只要不沦为陪衬,至于是作为红白单独出场的一个名额,还是把她跟森高千里编在一起做成特别节目,这些都不成问题。

    按岩桥慎一的想法,鼓动南沙织登场红白,主动去跟CBS索尼那边接洽,双方结成同盟,一起去红白歌会那边运作,成功率自然要比单独让森高千里登场高许多。

    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

    “请南沙织桑出演红白这件事能否成行先不论,但是,怎么就能让南沙织桑不唱《17岁》?”山内建一指出这一点来。

    就算真的让南沙织登场红白了,难道还能干涉她的选曲不成?

    假如南沙织选了《17岁》来唱,那么,岩桥慎一的点子岂不是就被全盘推翻了?或者,如果南沙织坚持唱《17岁》,森高千里即使登台,也只能作为陪衬。

    面对这个问题,岩桥慎一却笑了起来。

    看到他的笑容,让山内建一觉得有点不自在。这有什么好笑的?

    岩桥慎一留意到他的情绪,却不紧不慢,提醒道:“山内桑,有一件事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在考虑南沙织桑重返舞台这件事的同时,不仅要把她看作是元祖偶像,更要把她看作是个‘女人’。”

    “而女人的心意是很微妙的。”

    南沙织出道时十七岁,引退十年,现在也不过三十四岁,正是一生当中最好的年纪。但是,这个年纪的美,同偶像时代的美,是有所区别的。

    这样的南沙织,就算跟青春年少的森高千里同台,论外表,也不会被后辈给比下去,更不会让看到她的人幻灭。

    可是,相比起森高千里,到底不适合唱《17岁》了。

    女性的心意是很微妙的。

    这样的南沙织,多半不会同意跟正当青春年华的女偶像唱同一首歌,尤其这首歌还是被这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女偶像重新唱红的。

    所以,如果提前和她释放森高千里也登场红白的消息,她必定会排斥唱这首歌。

    如果真的登台,比起去唱这首被正当青春的女偶像重新演绎了的《17岁》,以她在寄给岩桥慎一的信里展现出的个性的一角,另选一首能展现她现在的美的代表作,这样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当然,如果南沙织没有这么想,觉得唱《17岁》也无妨,那么,也可以考虑劝说她,至于劝说的思路也明明白白,就是利用这种微妙的女性心意。

    不管怎么说,劝她改变主意,绝对比去跟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接洽容易的多。

    “对不起。”

    山内建一听完岩桥慎一的话,叹了口气,“我能再说一次‘不可思议’吗?”

    岩桥慎一面对他这种反应,没有感到得意,反而客气地说:“大概的想法就是这样,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确保森高桑登场红白歌会的办法。”

    “这个办法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能行得通的话。”山内建一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岩桥慎一给的这个点子,就像当初那个在综合类杂志上,拿“时代感”做文章给《17岁》打开热度的想法,够荒唐,够不可思议。

    但是,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个程度,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以,能不能行得通做得到,还是要看贵事务所。”岩桥慎一说。

    只管出主意而不必自己去运作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什么点子都敢出,甚至不必考虑其中的难度。

    “您又给了个仿佛杂技表演一般的主意。”山内建一苦笑。这一刻,不禁又回想起当初接到去跟综合类周刊撰稿人接洽推销森高千里时的事。

    反正主意已经给了,用不用、成不成,这些就看UP-FRONT AGENCY怎么做。

    因此,岩桥慎一面对山内建一的话,也就只是笑而已了。

    ……

    这一边,他替山内建一出谋划策,另一边,渡边万由美跟CBS索尼联合,替DREAMS COME TRUE争取红白演出名额。

    AMUSE那边,能让BEGIN出演红白歌会固然不错,但毕竟没有渡边万由美那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而在和岩桥慎一的关系从二人三脚转换为合作以后,渡边万由美得到了渡边美佐的支持,人脉较之从前更宽,不仅如此,有渡边美佐支持,渡边制作的力量也能为她所用。

    再加上渡边制作的支持,这次的红白名额,也就成功击败BEGIN拿了下来。

    到此,DREAMS COME TRUE出演红白歌会的事算是已经稳了。但是,在敲定了这件事以后,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那边,却突然给U-MIZ这边提了个要求。

    不能唱乐队的出道曲。

    ……

    “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

    U-MIZ的社长办公室里,岩桥慎一盯着渡边万由美,把乐队出道单曲的名字给念了一遍,满脸的莫名其妙。

    渡边万由美忍笑,看着他这张难得露出如此表情的脸。

    “因为出道曲的歌名过于欢乐,有咒死天蝗的嫌疑,所以,不能在红白歌会上演出,希望能另外换一首歌。”

    岩桥慎一把渡边万由美转达给他的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要求他们换曲的原因重复了一遍,忽而笑道:“很难想象这是发生在现代社会的事。”

    他一笑,渡边万由美也不忍了,露出笑容。

    不过,她倒是想得开,“但是,现代社会的曰本,发生这样的事就不足为奇。”

    自从天蝗病危,颁下自肃令以后,这种事时有发生。电视里,播出的广告因为过于欢乐、或者用了“恭喜”这样的词,就被警告挑衅蝗室,不得不紧急撤销。

    现在,自肃令也肃到了他们这里。

    NHK方面不想惹事招来非议,被搅屎棍们围攻,干脆提前打好招呼,让乐队不要在红白歌会上唱这样的歌曲。

    “早想到乐队今年最红的歌就是《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NHK一开始就该把乐队排除在名单之外,何必现在多此一举。”

    岩桥慎一吐槽了一句,忽而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



    新出道的乐队知名度不足,跟那些已经走红许久的歌手们又不太一样。至少在红白歌会这样的场合里,他们在选曲方面的自由度不足。

    对观众来说,看到他们的名字,心中所想的必定是他们的代表作。这一点,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也该心知肚明。

    不要太高看NHK,国营台听着威风,但是,为了保证所谓的中立性,他们不能播出任何商业广告。

    身为国营台,虽然有来自正府的财政补贴,但这笔钱实在少得可怜,要想维持下去,就得去跟观众要收视费。

    收视费是NHK的命根子,所以,一方面他们派出堪比鞋教徒的收费员,挨家挨户上门讨钱,死人的钱若是能收都能想办法收一份。

    另一方面,他们对收视率和话题度的看重程度不输给民放台,想方设法提高节目收视率。

    ……

    有这样的背景在,NHK肯让新人歌手登场红白歌会,按说应该要求他们唱这一年最红的歌才对。

    DREAMS  COME  TRUE今年的代表作就是这首《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一旦入选红白,这首歌自然是绝对的首选。

    如果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最开始就认定这首歌有咒死的嫌疑,那么,以NHK保收视率和话题度的作风,在最开始的竞争环节,就应该直接在两支乐队天国出身的话题乐队之间选择BEGIN,而不是在定了DREAMS  COME  TRUE以后,又不许他们唱最有话题度的代表作。

    结果事情却偏偏是反着来的,怎么想也不合逻辑。

    比起歌名太欢乐有咒死天蝗的嫌疑,更让岩桥慎一感到莫名其妙的,是NHK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

    因为不合理,也就让他不得不发散思维,往另外的方向去考虑。

    “有势力从中作梗……”

    渡边万由美看着岩桥慎一的脸,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这点把戏玩多了,岩桥慎一习以为常,自己先拿自己开起了玩笑,“我的脸上,现在正写着这样的话吗?”

    但也确实如此,他就是觉得有只手伸进了DREAMS  COME  TRUE入场红白这件事里。

    “差不多。”

    渡边万由美冲他笑了笑,神情忽然郑重了一些,“但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岩桥慎一才嘀咕了一句,“这是在借力啊。”

    没错,借天蝗病危这面旗,把DREAMS  COME  TRUE给放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上。

    渡边万由美费心出力争取这个红白歌会的出场名额,但是,现在得到了出场名额,却被要求不能唱自己的代表曲。

    就像岩桥慎一给山内建一出主意,将森高千里跟南沙织绑定送上红白时,依仗的是观众对《17岁》这首歌的期待那样。

    这一年的观众,看到DREAMS  COME  TRUE出现在红白歌会的会场,最期待的,也是这一首《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

    乐队今年刚出道,缺乏底蕴,甚至可以说,观众想不出除了这首歌之外他们还能唱什么。

    一旦排除了代表曲目,这样一来,在出演红白歌会的同时,就必须要先面对来自观众的压力。

    重新选出来的演出曲目,必须要让观众满意,要让他们认为这是不输给《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的好歌。

    否则的话,这次的红白登场,就失去了意义。

    甚至,往严重的一面去想,初登场红白如果演出效果差、歌曲不吸引人,对他们这种缺乏底蕴的新人乐队来说,打击是相当大的。

    “但也许是NHK方面就给了我们这支新人乐队这份本来不该有的选曲自由呢……”渡边万由美如此说道。

    可是看她的表情,岩桥慎一不相信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要是NHK方面看重的是DREAMS  COME  TRUE作为乐队天国的代表这一身份,至于唱什么歌都无所谓,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但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

    岩桥慎一接上她的话,“这样的用心可就太险恶了。”

    “对,而这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渡边万由美说。

    假如是真的有势力从中作梗,给DREAMS  COME  TRUE挖了这么个坑,那样的话,就必须面对一个糟糕的现实:他们在暗处有了个不知其身份的敌人。

    “谁能这么做呢?”岩桥慎一沉吟,“虽然毫无根据,但是,我不认为是AMUSE或者德间唱片做的。”

    虽然竞争红白名额失败,但是,DREAMS  COME  TRUE如果在红白歌会上出丑,对BEGIN毫无好处,AMUSE和德间唱片根本犯不着去多此一举恶心人一把。

    “我也不认为是AMUSE和德间。”渡边万由美丝毫不怀疑自己之前的竞争对手。

    稍作考虑,她想到什么,提醒道:“DREAMS  COME  TRUE这次为什么能和BEGIN竞争同一个红白名额?”

    因为乐队天国是今年的话题节目,这个名额是留给所谓“乐队天国系乐队”的。

    岩桥慎一恍然大悟,“这次如果被选中的是BEGIN,被推到这么个进退两难地步的,就不是我们,而是BEGIN了。”

    这次,与其说是针对DREAMS  COME  TRUE,不如说是针对“乐队天国系乐队”。

    早在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决定留五分钟给乐队天国出身的乐队,DREAMS  COME  TRUE跟BEGIN竞争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等在这里。

    ……

    真要说起来的话,选秀乐队今年大出风头。但是,除了选秀出身的乐队,还有更多通过其他方式出道和准备出道的乐队。

    而乐队天国这档节目收视长虹,同时也在抢占、挤压别家的收视率。

    红白歌会的收视率能轻松超过百分之六十,乐队天国出身的乐队假如表现平平,甚至贡献出一场无聊的演出,不仅乐队自身受到损害,最重要的,还会给普通观众一个“选秀出身的乐队水平都很业余,完全是趁了节目东风才能上红白”这样的印象。

    “现在参与乐队天国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有多少?”岩桥慎一问归问,却并不是为了听到个答案,因为显而易见,“不是整个业界都参与了进来。”

    一档势头非常足的选秀节目,足够让好几处的势力眼红了。

    至于NHK方面,放弃对选曲的掌控,给了他们这点本不该有的自由,也就相当于是把乐队登场的这个时段给放弃了——随便这些草根乐队去搞好了。

    NHK当然看重收视率,但是,电视台一年到头,也不止红白歌会这么一档节目。放弃这五分钟,要是能换取更多、更重要的东西,他们会怎么选一目了然。

    一边要占今年话题节目的话题度,一边又要占这份便宜,然后把事情全都推给歌手,NHK这一手,真可谓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不要因为是国营台就对他们的节操高看一眼,他们使起坏来的时候绝对不输给民放台。关于这一点,过去的许多年里,已经有不知多少歌手艺人领教过了。

    ……

    岩桥慎一想到这些,忽然觉得怪有意思的。

    借力这种手法,他自打进入艺能界,不知道已经用过多少次了。他这个毫无背景、赤手空拳的人,这条一寸半寸长的虫子,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凭借的就是对人心的揣摩借力打力。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借力的手段,能被别人用到他头上了。

    渡边万由美一直留意岩桥慎一的反应,这时,看到他忽然没来由的笑了一下,不禁感到好奇,“在想些什么?慎一君。”

    “我在想,”岩桥慎一告诉她,“这次森高桑登场红白歌会的概率更高了。”

    一旦放弃选秀系乐队的节目时段,势必要加重在别处的话题。那样的话,让南沙织时隔十年再度登场,这个提议绝对会让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尽力去促成。

    甚至,岩桥慎一都能想象得出NHK的人极力劝说南沙织登场唱《17岁》的情景。只要南沙织绝对不唱《17岁》,那森高千里去当这个话引子唱这首歌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DREAMS  COME  TRUE这边被摆了一道,反而让森高千里那边的情况好了起来。

    虽然UP-FRONT  AGENCY那边不会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但这种阴差阳错也够奇妙的。

    “你出了这样的主意?”

    渡边万由美认真听了他的话,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把球丢了过去,“那么,就再麻烦你,给我们这边也想个应对的策略吧。”

    “总不能现在说‘我们无歌可唱,还是请BEGIN去唱《深深眷恋》吧。”岩桥慎一随口调侃,“《深深眷恋》总不至于有咒死天蝗的嫌疑。”

    渡边万由美为他偶尔流露的这份孩子气觉得好笑。

    “所以,当然是听NHK那边的安排,重新选歌来唱。”他说。

    这是摆明了的事,渡边万由美问他,“要唱哪一首?今年乐队发了两张单曲,出道曲现在不允许唱,另一首《Lat.43  N  -Forty-three  Degrees  North  Latitude-》,人气又不够。”

    跟《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比起来,这张单曲销量平平,完全是贯彻岩桥慎一给乐队制定的单曲策略,“一年当中只要有一到两首热门单曲就足够了”。

    本着细水长流,不要接二连三出好牌。

    毕竟,才能这东西不是明明白白放在那里,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都像是写在纸上那么清楚的,留有余地,压箱底几首好曲子极有必要。

    话说回来,作曲家把曲子压箱底,过个几年十几年才又翻出来制作发行,这种事相当常见,某支发行于1988年的畅销单曲,也许1978年就已经被写出来。

    所以,文抄公这门职业还是很有风险的……

    “除了单曲,还能从出道专辑里面选曲。真要说起来,专辑的卖气可比《Lat.43  N  -Forty-three  Degrees  North  Latitude-》要高,选首专辑里的人气歌曲也可以。”渡边万由美说。

    “嗯……”岩桥慎一的态度有些暧昧。

    渡边万由美也不着急,耐心等待他的想法。甚至,以她对岩桥慎一的了解,当他陷入这样的状态时,反而要在心里,对他多一点点期待才对。

    “从已经发行的歌曲里选一首,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岩桥慎一考虑的差不多,总算开口,“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了……”

    “另外一个办法?”渡边万由美很感兴趣。

    岩桥慎一点头,,“万由美桑,红白歌会对普通观众来说,是年末的一档惯例晚会,但是,对我们来说,却也是个绝佳的音番宣传地点。不、应该说,没有比红白歌会更厉害的宣传地点了。”

    “我们不妨抛开对红白歌会那种‘神圣’的印象,它并不是个神圣的舞台,也并没有额外的意义。”

    第一次拿到登场红白歌会的机会,就被摆了一道,岩桥慎一算是看透它的本质。

    “既然如此,就把它当成是个音番宣传现场去唱歌好了。”他大大咧咧的表示。

    不仅如此,“我们不唱现在已经发行了的歌,重新做一支曲子,做一支不输给《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的曲子,然后,就在红白歌会上打歌,进行现场演出。”

    就像是当初用《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去征服在乐队天国里第一次见到乐队的观众们那样,再重新征服观众一次。

    岩桥慎一的神情变得充满劲头儿。

    这一瞬,让渡边万由美想起他站在舞台上演出时的模样。自打他戴上长颈鹿头套,在舞台上扮演“KIRIN君”,就无法在舞台上看到这张脸了。

    不过,她虽然被岩桥慎一的劲头儿打动,却也还是先问:“有这样的曲子吗?”

    “《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诞生之前,我也以为不会有这样一首歌了。”岩桥慎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也一样,他相信手头攒下的库存曲,也相信美和酱的灵感之神。

    渡边万由美得到这么个暧昧的答案,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岩桥慎一相信他所拥有的和他所信任的,渡边万由美则选择相信他。

    “不过,万由美桑,光是这样还不够。”

    岩桥慎一眨了眨眼睛,“难得登场一次红白歌会,只是为了宣传一支曲子有点太浪费了。”

    渡边万由美把他的表情收入眼中,问道:“你又有什么想法了?慎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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