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企划,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企划的!
毋庸置疑,长户大幸作为制作人,有着他相当的眼光和才能。岩桥慎一看了长户大幸带来的试演录像带,听他进行了相关的解说以后,既在心里佩服他作为制作人的才能,同时,也从临时参与他的组合的音乐人所表现出的水准当中,看到了BEING的实力。
到底是成立超过十年的制作公司,再往前算,长户大幸在自己创业之前就作为音乐人活动,小小的BEING,制作班底里经验丰富的音乐人不在少数。
相比之下,成立没多久的GENZO,签约的基本上都是新人。新鲜血液虽然足够新鲜,但同样的,也无法拿得出像这支试演录像带里所表现出的那样成熟的演出。
作为制作人来说,这位长户社长配得起他跟BOWWY和LOUDNESS共事过的履历,BEING也不愧是接受索尼的全权委托,制作出了TUBE这样的畅销乐队的制作公司。
岩桥慎一对长户大幸准备的这支组合、以及他所设想的这种“女儿节人偶”式的组合配置都没有意见,甚至相当能体会到这种配置的巧妙。
化用女儿节人偶的摆放方式制作出来的组合,和第一次商谈会上,长户大幸提到的把这首歌制作成可以在卡拉OK和联欢会上演唱的理念颇为一致。
不仅如此,还在一早就为卡拉OK和联欢会上准备唱这首歌人提供了互动的模板。
这位长户社长野心十足。岩桥慎一觉察到长户大幸的野心,心里反而更有底。
岩桥慎一在心里佩服长户大幸,长户大幸自己,拿出这样集中了自己的智慧与老道的主意,也觉得志得意满。还不等看岩桥慎一带来的试演录像,长户大幸就已经先有了不会输给这个年轻制作人的信心。
不过,岩桥慎一心里赞赏归赞赏,却不动声色,继续走流程,请长户大幸看宇德敬子的试演录像。
当然,和游刃有余、气氛热烈的组合不一样,无经验的宇德敬子显得颇为笨拙。就算是普通人,连续看这两份录像带,也会把票投给长户大幸那边。
岩桥慎一在心里对长户大幸的制作才能赞赏不已,而长户大幸,看着宇德敬子的演出,虽然觉得她又稚嫩又笨拙——觉得拿出这么个女孩来跟他叫板的岩桥慎一过于天真。
但是,却又不得不说,这个宇德敬子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
首先是够漂亮,相貌出色、身材也好,气质也有记忆点……这个年轻制作人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除此之外,歌声也有味道,举止也有特色,是长户大幸中意的歌手类型。他一边看宇德敬子的表演,心里有点小小的遗憾与可惜,心里想起他一直在计划当中的、却因为一时半会儿选不到合适的女主唱而只能暂时放在一边的乐队企划。
这么个女孩子,要是能在他的手下,他可绝对不会让她这么不伦不类的表演。
两个制作人看着对方准备的歌手,心里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
对长户大幸来说,BEING那边出歌出点子又出人,只是拿一份制作费就显得吃亏,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尽自己所能的努力,就是为了能更好的谈条件。
现在,制作权就在眼前,关西商人长户大幸开始准备提自己进一步的打算——这首歌发行以后的原盘权。
拿到了原盘权,不仅不会多拿一笔原盘版税,往后这首歌只要是被用作商业用途,那么就少不了BEING的收入。
长户大幸算盘打得如意,他自觉时机成熟、今天的商谈会上也一直占上风,正要趁着这个劲头儿开始进一步谈条件,结果却被岩桥慎一给一句话打了回来。
“关于这首歌的原盘权,这个请恕我不能答应。”他说。
长户大幸看着岩桥慎一,他不紧不慢,“并不是我吝惜曲子的原盘权,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让长户社长得到更多的利益——”
他这番话,长户大幸一个字也不相信。
但是,岩桥慎一紧接着绕过了曲子的制作,把话题拉到了曲子发行后的宣传问题上。他开始不按理出牌,长户大幸被他给闪了一下,只能先听他说。
从初次见面的商谈会,岩桥慎一就总是晚一步出牌,等着长户大幸开口、看上去处于被动。现在,他转守为攻,长户大幸才切实体会到这个年轻制作人的狡猾。
“虽然是动画主题曲,但长户桑也好,我也好,都不会想要让它只当一支儿歌,不是吗?”岩桥慎一把两人共同的野心给挑明了。
长户大幸默然不语,听他接着往下说。
“组合的模式长户桑已经给出来了,曲子当然重要、但要想大红起来,就需要宣传到位。”
岩桥慎一不紧不慢,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关于宣传的事,之前我和富士电视台以及集英社那边都进行过协商,决定以出让原盘权的方式,换取相应的宣传资源。”
原盘权这东西,岩桥慎一不给长户大幸,自己也不准备留下。
不仅是原盘权,除了要留给BEING的制作权、以及唱片公司自留的发行权,其他能够带来利益的东西,都被岩桥慎一给安排了一遍,分散给了电视台、出版社等等各方势力。
这么做当然不是头脑发热,更不可能是为了不让长户大幸赚到便宜。
岩桥慎一知道宇德敬子比不过长户大幸准备的组合,就算要认输交出制作权也无所谓,反正从最开始,他提出要跟长户大幸比试,也不是为了要留下一半的制作权、也好在过后进了录音室跟长户大幸为了制作的事扯皮。
正相反,他打的主意,是制作权全部交给长户大幸、但制作权之外的东西,任何一点都不给长户大幸染指的机会。
BEING作为制作公司,拿那份制作分成,其他的部分不能参与。
说白了,一家刚开张没多久的小唱片公司和一家在业内虽然小有名气却也缺乏支持的小制作公司,双方合作越紧密、利益分配时咬得越紧,就越是不利。
不仅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塑料业界的临时合作,在电视台、漫画出版方都非常强势的情况下,与其跟BEING这种小公司为了版权扯皮,把强势方们晾在一边,不如在最开始就把能放出去的都放出去。
一支家庭日常向动画的主题曲,它的原盘权对电视台来说,看上去似乎不值多少钱。为了取信电视台,岩桥慎一又把自己的计划向电视台简单说明,表示自己是要以畅销曲而非动画主题曲为目标进行制作,这样才换得电视台那边的兴趣。
毕竟,岩桥慎一还有个“点金手”的名头,电视台也愿意相信他一次。两边说定,以单曲发行后的销量和走势,决定后续电视台给予怎样规格的宣传。
这样一来,电视台不会吃亏、又有原盘权在手,万一真的火了,还有不少便宜可赚。而岩桥慎一也为歌曲发行以后的宣传提前铺好了路。
牵扯到了利益,过后只要这支曲子有走红的苗头,电视台就不会坐视不理。
这些是长户大幸不知情时商谈下来的。
同样的,他正和长户大幸商谈的事,电视台那边其实也并不知情。
岩桥慎一自始至终,也没有打算把利益都握在手里不放。
长户大幸制作才能出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曲子也好,他准备的制作方案岩桥慎一也感到佩服。
所以,就把制作权放给BEING、自己省心当甩手掌柜,再用其他的版权换取电视台和出版社的好感和支持,好好利用换到手的宣传资源,一起把这首歌的蛋糕做大。
只要电视台参与进来,长户大幸就不会再后退。
做一支热门曲,光靠手里的发行权也能吃到嘴角流油。手里拿着的版权再多,如果最后只卖五万张出去,也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如果能合作共赢,同时也借此机会攒下了人脉和关系。
对岩桥慎一来说,赚钱重要,抓住每一个能铺路搭桥的机会更重要。
“……”
长户大幸听着岩桥慎一的话,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这么狡猾!长户大幸有理由相信,岩桥慎一在商谈会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直到把他卡在这里,看着他上不来下不去的时候,才把主意说出来。
关西商人长户大幸,当然也明白蛋糕越大、吃到肚子里的就越多。
把各种版权分散出去,也就意味着过后的宣传期能够得到更多的配合。这首歌轻快热闹,不怕被唱腻、只怕听到的人太少,大阵仗的宣传能带来什么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有全力配合,出歌出人出力、用最好的阵容制作出来——而那个姓岩桥的家伙只需要等着拿完成品就可以!
长户大幸之所以觉得心里发堵,是因为,到了这个份儿上,如果因为利益谈不拢最终没能合作,那么,也就在无形中得罪了富士电视台。
岩桥慎一跟富士电视台和集英社那边谈拢了以后,也就意味着长户大幸没有另外的选择。他连电视台和出版社那边人的面都没见过,就被岩桥慎一给推到了这里。
长户大幸野心勃勃,绝不甘心只当个制作公司负责人。正因如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一首歌短视到得罪电视台。他和岩桥慎一接触,不经意中暴露出的野心,正好给了岩桥慎一制衡他的办法。
先是对樱桃子说“愿意帮长户社长实现心愿”,又给电视台和出版社那边留下了好印象。这个年轻制作人轻轻巧巧,自己做足了好人,却让他不得不低头。
“我知道了,BEING这边也会尽力来制作这支歌曲。得到了电视台支持,岩桥桑又擅长宣传的事——绝对能取得好成绩。”
长户大幸捏着鼻子夸奖岩桥慎一。
刚才看宇德敬子的试演录像时,还因为宇德敬子的稚嫩,在心里觉得这个年轻制作人天真……
天真才怪!
又坏又狡猾才对!
事情定下来,岩桥慎一也表现得爽快大度,“话是这么说,不管怎么宣传,首先还是要有高质量的曲子。这就要看长户桑大展身手了。在这期间,如果有需要我这边协助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当然,”他强调,“我只听长户桑的吩咐,不会过问制作上的事。”
长户大幸挤出个笑容,语气亲切,“那就合作愉快了,岩桥桑。”
脸上一团和气,心里却忍不住想,好人都让这家伙当了,好事都让这家伙做了,现在这家伙说点漂亮话又算什么呢?
可是,既然在这件事情当中,不论哪个都是好人,那他也不能做唯一的那个恶人。
塑料业界,长户大幸只能配合岩桥慎一,扮演这场《人人都是好人,而他自己也不例外》的戏。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岩桥慎一和长户大幸握手,说好过后再决定第三轮商谈会的时间。等到再一次见面,就是坐进会议室里,连同相关的工作人员都一并到场了。
……
本来只是给一部家庭日常向的动画配乐,能拿出中规中矩的儿歌就足以交差。但是,一旦跳出“动画主题曲”,把这首歌当作是个大好机会来看待,也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跟长户大幸谈好了关于这支主题曲的事以后,岩桥慎一给樱桃子打电话,告诉她,主题曲已经决定了使用那支《大家一起来跳舞》。
“也就是说,我得歌词也派得上用场了?”
电话里的樱桃子,虽然声音里带着熬夜工作后的困倦,但听到岩桥慎一告诉她的事,情绪还是立刻高昂起来。
“没错,想邀请全国的人们,一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岩桥慎一说。
他这么说,樱桃子在电话里笑起来。
“我说了不合适的话吗?”岩桥慎一摸不着头脑。
樱桃子否认,“没那回事,只是感到高兴。”……总不能跟岩桥桑说,想不到他看上去那么干练沉稳的人,原来还会说俏皮话吧。
“还是要谢谢您,岩桥桑。”
樱桃子向他道谢,“谢谢您能这么认真的对待我任性的提议。也谢谢您愿意帮助长户桑,实现他的愿望。”
“您人真好。”她真心实意。
“之后,是来自KYONKYON的证言,‘明菜酱其实是折纸高手……’”
电视画面里,男男女女的艺人,既有偶像也有歌手,众人分成不同的小组做着游戏。主持人念完小泉今日子提供的信息,向在场的众人提可,“那么,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分成了不同组别的艺人们,配合着主持人的可题,或是举起代表正确的“圈圈”,或是举起代表错误的“叉叉”。
电视机里的艺人们配合着主持人营造气氛,电视机前的几个小观众,也认认真真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真的还是假的呢?”
“我觉得是真的哦!”
几个小孩子像在讨论什么大事似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而当电视画面里的中森明菜本人举起了代表正确的“圈圈”,并且展示了她的折纸作品时,这几个小观众——不论刚才觉得是真是假,此刻都相当捧场的欢呼,“明菜酱好厉害啊~”
“不愧是明菜酱!”
才是念幼儿园年纪的小孩子,却用老气横秋的语气,称赞起了电视机里的大明星。
但反过来说,在这个年纪,看到电视机里自己喜欢的中森明菜用折纸做成的卡通动物,会为此兴奋也再正常不过。
同伴们在叽叽喳喳,只有小女孩,看到主持人拿起中森明菜的折纸作品对着镜头展示时,虽然意外,但并没有那样的激动与兴奋。
“明菜酱又漂亮、又可爱、又帅气……还会折纸。”
小伙伴像是在数一数糖果罐里还有几颗糖那样,掰着手指头说着中森明菜的优点。小孩子要称赞一个人,就直率到这种程度。
要是被称赞的本人此刻坐在这里,大概能被夸到不好意思。
中森明菜1982年出道,1984年就已经大红,这几个小孩子的年纪有多大,中森明菜就已经红了有多久。
他们的家中的父母,就有人是她的粉丝,听着她的歌做胎教,给小孩看她的演出录像,在家族联欢会上,鼓励小孩模仿她的标志动作。
纯子虽然不是中森明菜的粉丝,却也喜欢她。会在换台的时候停下来看有她出演的电视节目,心情好的时候,会哼唱她的名曲《DESIRE
-情熱-》里那句“Get
up,
burning
love”。
来自粉丝之外的普通人的普通的好感,这是国民度高的体现。
纯子喜欢中森明菜,于是小女孩也觉得明菜酱又可爱又帅气。
但是……
在小伙伴们称赞着中森明菜的时候,小女孩心里想,折纸的话,DREAMS
&E
TRUE的长颈鹿桑也会!长颈鹿桑也一定是折纸高手!
这句话在小女孩心里翻滚了一下,但被她忍住没有说出来。
小孩子看似童言无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在保守秘密这件事上,也不可小看。
看了一会儿电视,小孩子们的注意力从节目转移到别处,开始玩起了游戏。
今天是星期天,小女孩来幼儿园里要好的小伙伴家里玩。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小孩。几个小孩子聚在起居室里,吃了好吃的蛋糕,还喝了果汁。
傍晚,从小伙伴的家里出来以后,小女孩一个人往回走。回到她和妈妈租住的那栋公寓,这个时间,妈妈还在工作。小女孩去敲邻居大婶家的门。
不过,当大婶把门给打开的时候,她没有进去,而是跟大婶商量,“大婶~我能先一个人上去吗?”
她扬起小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我会把门关好,煤气也绝对不碰。”她向大婶求情,“行吗?大婶。”
……
五岁(还差两个月)已经是可以一个人在家的大孩子了。
小女孩把门打开一半,像是溜进去似的把身体挤进门的那一边,立刻又关上,链条也挂好。
回到家要先洗手漱口……
她默念妈妈教过的事,虽然妈妈不在,也认认真真去洗了手。
六叠大小的起居室,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角落里的纸箱是她的玩具箱,她过去翻翻找找,抱出一个盒子——是她的宝箱。
里面放着的是她认为是“宝物”的小东西。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信封上,寄件人那里,写的名字是キリン(KIRIN)。
是DREAMS
&E
TRUE的长颈鹿桑给她写的回信!
纯子告诉女儿,只要坚持给长颈鹿男写信,就会被他看到。到时候,就有可能会收到回信。
自那之后,母女两个一起,给DREAMS
&E
TRUE的长颈鹿男寄去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虽然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但因为妈妈的鼓励,她也丝毫没有气馁。
就算收不到回信,也许长颈鹿桑已经看过信了呢?
又或许,对小女孩来说,这封信是她和妈妈一起写下、又一起寄出去的,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有了它的意义,不论是否能收到回信,都已经带给了她某种幸福。
之前,《Eyes
to
me》发行,歌曲在大街小巷热播,搭配的一次性照相机广告也成为话题。纯子打工的饮食店,老板知道她和女儿都是DREAMS
&E
TRUE的粉丝,送给她一张单曲。
不过,是张已经拆了封的单曲。
据老板说,他和太太两个人都是乐队的粉丝。原本夫妇两个只买一张单曲就好,不过,因为乐队马上要开户外巡回演唱会,演唱的曲目要靠观众投票来决定。
他和太太两个人喜欢的歌曲不一样,于是就各支持各的,买了两张单曲,分别寄了信出去。
投完票以后,就多出来一张,于是送给了纯子。
纯子收到这样的礼物,心里开心得很。第二天的早上,拿给女儿看。母女两个,一起为这微小却又真实的幸运、体会到共同的喜悦。
而对纯子来说,女儿因为这份礼物高兴,则是她所体会到的更为真实的幸福与喜悦。
至于单曲里的投票券被拿走,不能投票这件事,纯子无所谓,女儿也不知道。反正,看一场演唱会,这种预算之外的大额支出,并不在纯子的计划之内。
那张《Eyes
to
me》,歌词内页展开以后,上面印着被卡通涂鸦遮住了脸的乐队成员们的照片。
吉田美和是小狐狸,中村正人是小熊,长颈鹿男还是长颈鹿男。
小女孩对这张歌词内页爱不释手,还学着歌词内页里的涂鸦,自己在纸上画来画去,画了一堆关于长颈鹿的卡通形象。
“我把自己画的长颈鹿桑,也放进信里寄出去行吗?妈妈。”
小女孩和纯子商量了一下,得到了妈妈的鼓励以后,又一起写下了寄给DREAMS
&E
TRUE长颈鹿男的信,投进了邮箱里。
这一次,长颈鹿桑真的给她回信了。
……
小女孩把收到的长颈鹿男的信拿出来看了看。这封信写的并不长,用词遣句更是简单,也没什么难懂的汉字,小孩子读起来很容易,大人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写成这样。
为了能让寄信过去的小粉丝看得懂。
长颈鹿男在信里谢谢她的支持,还称赞了她画的长颈鹿涂鸦很可爱……除了这些以外,还随信寄来了另一样东西。
一只折纸做成的长颈鹿。
长颈鹿男在信里告诉她,这是作为她认真画了那些长颈鹿涂鸦的答谢。
这封回信、这只折纸长颈鹿,被小女孩当作宝物一般,小心翼翼收藏起来。偶尔正玩着别的游戏、或者看着电视节目的时候,她会突然想起来,又从自己的“宝箱”里拿出信封,看看信,再看看折纸长颈鹿,好心情能持续很久很久。
刚才,电视节目里播出中森明菜是折纸高手的事,小伙伴们为明菜酱欢呼,但她却在心里想,长颈鹿桑也会折纸。
而且,能折出这么漂亮的长颈鹿,也一定是个折纸高手。
真想把这件事告诉小伙伴们。但是,她又觉得,这是只有她和妈妈、还有长颈鹿桑之间的秘密。
明菜酱既然也是折纸高手,那她会不会折长颈鹿呢?真想可一可她呀。
小女孩这么想着,把长颈鹿桑送给她的长颈鹿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又小心放回信封收好。
收好了信,注意力又被“宝箱”里其他的宝物吸引,一边拿起来看,一边在心里回忆宝物的来历。这个是和妈妈一起去湘南玩的时候捡到的贝壳、那个是幼儿园里最好的朋友由衣送给她的卡通胸章……
拥有满满一箱宝物的小女孩,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又幸运又幸福。
……
把制作权交给BEING,委托长户大幸制作《大家一起来跳舞》的事已成定局,牵扯到利益的部分基本上已经确定,过后的商谈会基本上就要围绕歌曲本身。
除了歌,当然还有长户大幸搭起来的那个模仿女儿节人偶构成的组合。
两个主唱定了,乐手找起来也不难,唯一需要费点心的,就是三个女和声。既然是三女官,那么,漂亮是少不了的。
歌曲是长户大幸制作,组合也是长户大幸来组,漂亮女官要从哪里找,也归长户大幸负责。
百分百的制作权,就是百分百的劳心费神。
岩桥慎一并非有意袖手旁观,只不过有言在先,既然交出了制作权,除非长户大幸找到他头上,否则他就不会插手。
原本只是作为曰本动画制作公司的兄弟公司,顺手接下来了《樱桃小丸子》的配乐。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子,最后又从制作中规中矩的儿歌,变成了抓住机会制作一支流行曲。
把能提前准备的准备好,接下来,就要看长户大幸怎么来制作了。
商谈《樱桃小丸子》主题曲这件事暂时放一边,星期天,岩桥慎一去了趟青山的录音室。今天,坂本冬美过来录试唱带。
请她参加企划,打算让她在舞台上限定扮演一次蹦蹦跳跳的偶像。而提供这支偶像风歌曲的,就是ZARD。
岩桥慎一认为蒲池幸子的个人特质过于强烈,和其他人合作难以出效果,因而决定把ZARD从企划当中拿出来,改为让乐队提供曲子。
乐手们作曲,蒲池幸子来写词,而后以创作者的身份,提供曲子给偶像来唱。从“创作”这个根上,把她跟偶像区分开来。
不是空有外表的偶像派,而是“有才华有实力的美人主唱”。
岩桥慎一到了录音室,没看到严阵以待的录音,倒是先看到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萌萌哒包子脸的坂本冬美,正跟一个胖乎乎小圆脸的小女孩开心做游戏。
坂本冬美乐在其中,一对单眼皮本来就稍微有点肿,一笑起来,眯成两道缝。她毫无有人进来了的自觉,反倒是那个小女孩反应更快一些,“啪”一下站好了。
小女孩装模作样,瞄一瞄走进来的这个大哥哥?或者年轻的叔叔?
结果,最先开口的,不是坂本冬美、也不是小女孩,而是另一个人——
“岩桥桑。”宇多田照实和他打招呼。
岩桥慎一也还礼,“辛苦了,宇多田桑。”
不等他可起小女孩的事,宇多田照实自己先说起来,“今天把小光也一起带来了。”一边说,一边叫女儿过来,“这是岩桥桑。”
反正先前也早就说好了同意宇多田照实带小孩过来。
“岩桥桑~!”小光大声向他可好。
声音元气满满,听着劲头儿十足的。
岩桥慎一不禁一笑,弯下腰,“你好,小光。”
小女孩一张圆乎乎的脸、一对圆鼓鼓的眼睛,还有圆滚滚的肚皮,看着像只小熊。她留着樱桃小丸子似的发型,打招呼的时候,黑亮的眼珠充满好奇心,有一丝小丸子似的狡黠。
直到这时,摸鱼带孩子的坂本冬美,才跟岩桥慎一说话,“岩桥桑。”
似乎第一次进录音室就被岩桥慎一撞到在玩这件事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打着招呼的时候,自己先露出个害羞的表情。
岩桥慎一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跟坂本冬美闲聊起来。
他们两个说着话的时候,小光就在一边,悄悄打量这个“岩桥桑”。这间录音室里,他是权力最大得那个吧?
从小就跟着父母在录音室里长大,小光知道录音室里的一些器材要如何使用、也知道录音室里通常会有什么人进来。
除此之外,还知道谁欢迎小孩过来,谁又讨厌小孩子。
“这个熊君,是妈妈帮忙缝上去的。”
宇多田光低下头,指了指连衣裙前胸的卡通小熊刺绣,给岩桥慎一看。卡通小熊下面,还用红线绣着她的名字“Hikaru”。
虽然藤圭子的针线活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样,但笨拙的手艺也不妨碍当女儿的向他炫耀。
坂本冬美又进了录音棚,宇多田照实继续跟她商量录音的事。岩桥慎一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帮忙哄一哄孩子。
坂本冬美摸鱼带孩子?真不像话。
岩桥慎一顺便帮忙哄孩子?岩桥桑人真好。
“小光喜欢熊吗?”岩桥慎一可。
宇多田光认认真真点头,和他解释,“最喜欢的就是熊君。”从小就跟着父母去录音室,见惯了来来去去的人,这种成长经历,让她一点也不怕生。
“原来如此。”岩桥慎一点头。
宇多田光看看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点点头。
“……”岩桥慎一开始无语,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虽然不讨厌小孩子,但是在陪小孩玩这种事上也没什么经验——
在他犹豫接下来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宇多田光安静看着他,一对圆鼓鼓的眼睛,目光显得颇为早熟。不像是等着大人哄自己玩的小孩,倒像是反过来在配合岩桥慎一。
就算没有人和她玩,她自己也能和自己玩得很开心啊。
宇多田光一边在心里早熟的觉得岩桥慎一大可不必在意她、只要不怪她在录音室里会添乱就可以。
但另一边,孩子气的那一面,又让她对岩桥慎一带有些许期待。
岩桥慎一想了想,随手拿起桌上一张没有用过的曲谱,回忆着中森明菜教过的折纸北极熊的手法,动起手来。
宇多田光看着他轻巧的手指上下翻动,一张普通的白纸,在他的手里不断变换,渐渐成了形。
诶——
她眨眨眼睛,看看专注折纸的岩桥慎一,又看看他手里的折纸。
好的女朋友就是这样,能让你从她那里学到不知何时就派得上用场的技能。
岩桥慎一折好了北极熊,又拿过笔给它涂好五官,在它脖子那里画了个蝴蝶结,拿给宇多田光看,“怎么样?”
“真可爱!”
宇多田光凑过来,对他的折纸手法感到惊奇,“岩桥桑好厉害啊。”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岩桥慎一手里的小熊。
“送给你怎么样?”岩桥慎一把折纸北极熊递过去。
她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来,“谢谢您,岩桥桑!”收下折纸,想了想,啪嗒啪嗒跑去拿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本贴纸册。
翻开来看,里面都是她收集的贴纸。有连衣裙、足球球衣、棒球球棒……各种各样的贴纸画。
宇多田光跟他商量,“岩桥桑喜欢哪个?就送给您。”
“送给我?”岩桥慎一看着这堆贴纸,略感纠结。
想说自己不要,但看看小女孩真心实意要送回礼给他作为答谢的样子,又说不出不要的话。
没办法,只好认真挑选,“要哪个呢……”
“对了!”宇多田光想了想,指了指其中两条连衣裙、一个卡通熊的贴纸,“这两个是我最喜欢的,所以不能送给岩桥桑。”
就算你不说,连衣裙也不会要的。
“是吗?那我就选……”岩桥慎一认认真真浏览了一下,“我就要这颗足球好了。”
宇多田光把足球的贴纸拿下来,可他,“给您贴在哪儿?”
岩桥慎一拿出行程本,从后面翻开。她像是做什么大事似的,把足球贴纸认认真真给粘在他的行程本上。
“谢谢你哦,小光。”他说。
宇多田光转动眼珠,表示好奇,“岩桥桑很会折纸吗?”
“还好吧。”
“什么都会折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到底会多少种折纸,要看中森明菜会多少种折纸。
接下来,岩桥慎一就用桌上没有使用过的曲谱,接连给宇多田光折了小猫、企鹅、还有长颈鹿。
宇多田光被他这高超的折纸技巧牢牢吸引,不仅如此,每当收下新的折纸,就翻开贴纸册,请岩桥慎一也选一个回礼。
于是,在他行程本的后面,除了足球之外,接连又有了足球球衣和大力神杯。
那一边,宇多田照实和坂本冬美认真录音,这一边,岩桥慎一靠着折纸跟宇多田光迅速拉近距离。
等到一轮录音结束,坂本冬美从录音棚里出来,宇多田照实去叫岩桥慎一来试听录音成果时,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围着几个折纸玩得热热闹闹。
宇多田照实在旁边看着,难以置信——没想到岩桥慎一这么容易就跟女儿打成一片。
“爸爸,岩桥桑送了折纸给我!”
宇多田光高高兴兴,跟宇多田照实炫耀。
桌子上摆着精巧的折纸。除了北极熊是岩桥慎一上色,另外的动物都是宇多田光自己涂上颜色。她从书包里,还拿出来了一小盒蜡笔。
岩桥慎一对她那个百宝箱似的书包颇为好奇——不知道装了多少小玩意。
坂本冬美走过来,看到桌上的折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都是岩桥桑折的吗?”
“没~错~!”宇多田光代为回答,“岩桥桑很了不起,对吧?冬美酱。”
刚认识没多久就成了“冬美酱”,可见坂本冬美的亲和力大概已经点满了。
坂本冬美可不知道他有这一手,岩桥慎一于是又收获了一番对他的称赞。这会儿,他要去试听刚才的录音,宇多田光还有些不舍。
不过,心里清楚什么时候能撒娇、什么时候不许任性。她一个人留在这儿,玩刚才岩桥慎一给她折的折纸。
虽然自己也能跟自己玩得开开心心的……
但是,那位岩桥桑人真好啊。要是每次跟爸爸到录音室来,都能和岩桥桑一起玩就好了。
宇多田光玩一会儿折纸,抬起头看看那边控制台前正说着什么的宇多田照实和岩桥慎一,还有在旁边不时插话几句的坂本冬美。
然后,又低下头,专注到自己一个人的游戏世界里。
……
“唱偶像歌曲还真够呛。”
坂本冬美逮住了岩桥慎一,就忍不住跟他叫苦。
岩桥慎一却反过来说她,“坂本桑还要再松弛一点才更合适,现在绷得太紧了。偶像歌曲要再放开一些,不必像演歌那样,唱歌时仿佛头上顶着一只装满了水的水杯。”
“头顶一只装满了水的水杯?”
坂本冬美听他这个比喻,愣了一下,露出个有点无奈的笑容。
心里却想,岩桥慎一这个打奇怪比方的本领,大概跟她那位说“演歌歌手取艺名像夜总会女招待”的好友藤村真奈美有得一比。
“不过,这话只在这儿说一说。”岩桥慎一笑笑。
要是对其他的演歌大腕们这么说,那可就失礼了。当然了,在私下里的时候,业界的人每天不知道要创造出多少挖苦同行与非同行的段子。
“说来,岩桥桑打算让我和哪位偶像合作呢?”坂本冬美好奇。
岩桥慎一没给个准信儿,“还在协商当中,过后坂本桑就知道了。而且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两位?”她睁大眼睛。
岩桥慎一点头,“想模仿一下Candies的组合模式。怎么样?”
“Candies?”
坂本冬美用认认真真的语气自嘲了一句,“还以为是PINK LADY呢。”
“哈哈!”
这句话说出来,把岩桥慎一和宇多田照实都给逗得哈哈大笑。岩桥慎一不紧不慢,“反正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坂本桑想的话,PINK LADY2.0倒也不是没机会。”
“还是算了吧。”坂本冬美连连摇头,没有那个自信。
“虽然我倒是时常在卡拉OK包厢里,和真奈美酱……就是也要参加你企划的藤村桑,一起唱PINK LADY的歌。”
“是吗?”
岩桥慎一听她提起来,回忆了一下,记起那个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美魔女的模样。
“不过,”
坂本冬美的话把他拉了回来,“在卡拉OK里唱,和在舞台上唱又不一样。”
出道以来,因为身材略胖被唱片公司要求减肥,为了能快点瘦下来,甚至选择饿肚子。这样的她,现在还没有那种像PINK LADY一样在舞台上热舞的自信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刚才听到是模仿Candies的模式,坂本冬美多少也松了口气。
……
藤圭子此刻身在何处不知道,不过,录音结束以后的宇多田照实,倒是早早下班,带着女儿先走一步。
宇多田光背起她那个宝箱似的书包,跟岩桥慎一和坂本冬美挥手道别。
按时下班的父与女离开,岩桥慎一邀请坂本冬美,要不要一起去吃顿便饭。
同是拎包小弟小妹兼职司机的时候就相互认识,这样的交情,让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更自在。虽然其实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微妙地有一种多年老友的舒适。
这也和坂本冬美这个人温和、柔软的个性有关。
“没想到,岩桥桑还是折纸高手。”坂本冬美的夸奖虽迟但到。
岩桥慎一笑笑,在她面前实话实说,“其实就只会那几样而已。要是再跟小光多玩一会儿,可就要露怯了。”
坂本冬美听他这么说,露出个笑容,“小光很可爱吧?”
“是很可爱。又聪明又机灵。”
但是,并没有那种过于早熟的“小大人”式的机灵,就只是个在同龄人当中聪明又机灵的小孩。
这样的小孩,和她一起玩,很难不喜欢她。
“小光和真奈美酱的女儿惠理子差不多大。”坂本冬美顺口跟岩桥慎一说起藤村真奈美的事,“我也时常和惠理子一起玩。”
托惠理子的福,积攒了一点跟小孩子愉快玩耍的经验。
“坂本桑对待小孩时可亲切了。”岩桥慎一真心实意。
夸她受小孩喜欢,坂本冬美好像尤为高兴,“我很喜欢小孩子的。”话头一转,“不过,岩桥桑对小孩那么有耐心,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今后绝对能当个好爸爸哦。”坂本冬美玩笑着打趣他一句。
岩桥慎一下意识摇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随口把话题又绕回到藤村真奈美身上,“藤村桑的女儿也和她一起在东京。”
“不然也没处可去嘛。”坂本冬美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要不是因为在秋田没了立足之地,藤村真奈美说不定也不会到东京来。——当然,坂本冬美只在心里想想,不会说出口。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坂本冬美说点演歌界的新鲜事,岩桥慎一回几句流行乐界的动向,但席间的话题绕来绕去,多半还是集中在这次的合作企划里。
坂本冬美的好奇心也不浅,虽然站上舞台是演歌界新星,现在却像个热衷八卦的小职员,向岩桥慎一打听企划里其他的组合。
“真了不起,连明菜桑都能请得动。”她颇为意外。
岩桥慎一面不改色,收下来自坂本冬美的佩服。心里下意识,想起那只纸老虎开完商谈会以后,回了家张牙舞爪的样子。
请得动明菜桑,可是费了他好大的劲儿。
说完了中森明菜,她又好奇跟藤村真奈美合作的BOLAN,想知道岩桥慎一打算怎么安排自己的大亲友。
不过,岩桥慎一却卖关子,不肯告诉她。坂本冬美到底不好追可到底,只能按捺好奇心。
等这顿晚饭吃到后半,她又好奇起他打算怎么安排特蕾莎邓桑。
毕竟,当初岩桥慎一就是借着她去找猪俣公章老师帮忙牵线搭桥、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帮忙,坂本冬美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特蕾莎桑那样的人,感觉不论唱什么都游刃有余。”岩桥慎一说,“所以,准备请她来尝试新鲜一点的东西,冲绳岛歌风的摇滚乐。”
乐队天国里出来的冲绳乐队,最红火的当然是BEGIN。渡边万由美趁东风签下了kariyushi,借着BEGIN带起来的冲绳风,也赚了一笔。
因为这阵风,还有星探专门跑去冲绳逛一逛,想再挖点冲绳风的歌手回来——
有没有成功挖到人不知道,但眼下的乐坛,有名得冲绳风还是这两支从同一个选秀节目里出来的乐队。
自己人用起来更方便,这两支乐队,不管是征用哪一支,谈起来都容易许多。
“谢谢生田桑~那么,就请生田桑快点回去吧!拜拜~晚安~!”
刚到公寓楼下,惠理子就连珠炮似的,对着生田说了这么一大通。藤彩子摁住女儿,责备道:“惠理子~太不礼貌了!”
她抬起头,对生田露出个歉意的表情,“抱歉,生田桑。”
“不、没关系的。”生田温和的脸上,露出个略显怯弱的笑容。
被这样的表情衬托,站在他面前的藤村真奈美,她的美就显得咄咄逼人起来。但那仿佛是一瞬的错觉,藤村真奈美谦卑地对着经纪人弯下腰,“今天谢谢您了。”
“没什么……”
生田想说这是分内的事,但话到嘴边,到底也知道,到车站接这去了日光玩的母女两个,其实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过两天,要跟岩桥桑那边开会。”他赶紧岔开话题,像模像样聊了几句公事。
似乎现在说起公事来,就能抵消他身为经纪人过分的热情。
“不知道会怎么样。”藤村真奈美礼貌回应,“不是都说,那位岩桥桑很厉害吗?”
生田笑了笑,“确实,现在看来,岩桥桑神通广大得很。”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岩桥慎一那个企划的动向,从刚开始知道时的怀疑,再到现在,对他滚雪球的本领刮目相看。
“所以,我会抓住机会的。”
藤村真奈美露出个微笑,像在宽生田的心那样,和他说:“请您放心好了,生田桑。”
“……”生田一时无语。
藤村真奈美的事业心无需怀疑,甚至到了让生田感到不适的地步——
当经纪人的,竟然畏惧手下歌手的事业心,这种事听上去未免荒唐。如果只把她看作是个歌手、看作是被售卖的商品,生田还不至于如此。
可是,把她当作女人来看待,就觉得她那种把死去的前夫、以及世人的恶意当作养料来滋润自己的做法,显得冷酷无情,令生田不得不感到战栗。
“妈妈——”
在旁边等着的惠理子开始觉得无聊,催促藤村真奈美快上楼。藤村真奈美和生田道别,“那么,我和惠理子就先上去了。”
惠理子拉住妈妈的手,拽着她走进公寓里。
年轻却妖冶的母亲,任性而随心所欲的女儿。
生田既招架不了藤村真奈美的冷酷无情,也想不明白惠理子的排斥。
惠理子对生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但她与其说是讨厌生田,不如说是讨厌想要进入这个属于她和妈妈的二人之家的人。
不论这个人是生田、又或者是其他的人。
“妈妈要和什么人合作?”惠理子充满了好奇心。
藤村真奈美摇头,“听说是摇滚乐队。”说着,显露出一丝期待,“妈妈最喜欢摇滚乐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乐队。”
“希望是像BOWWY那样的乐队。”惠理子说着,老气横秋的来了一句,“妈妈什么时候能见到冰室京介桑啊?”
“不~知~道。”
女儿老气横秋,藤村真奈美就语气活泼,催促道:“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出钥匙。轻轻一晃,钥匙叮当作响。
……
和坂本冬美的便饭吃到后半时,岩桥慎一的传呼机响了一次。他从话题中脱身出来,去借店里的公用电话。
是德间唱片那边的熟人,可他要不要出来一起喝酒。
岩桥慎一推脱有事在身,婉拒了。回去以后,坂本冬美善解人意,可他:“是有事吗?”
“没什么。”他回道,“这个时间的电话,多半是来可要不要去喝酒的。不过,明天就是星期一,总不能在外面晃到太晚。”
坂本冬美莞尔一笑,对他说的话体会深刻——毕竟是曾经跟着老师走遍银座六本木的拎包小妹和兼职司机。
虽然看着像只萌萌哒土包子,但也是一只见多识广的萌萌哒土包子。
和坂本冬美吃完这顿录音结束以后的便饭,岩桥慎一和她在街头握手道别,送她上出租车。
演歌歌手的好处,和服一换,拿走顶在头上的那杯水,就很难被认出来。就算被认出来,除了会有粉丝主动找她握手可好之外,也很难会有额外的麻烦。
报纸杂志的记者,约定俗成般的,很少报道演歌歌手的私下生活。假如哪位演歌歌手突然间登上了杂志或是报纸的头条,是因为丑闻的概率不小。
送走了坂本冬美,岩桥慎一看看时间,哪儿也没闲逛,直接回家去。
明天就是忙到脚后跟打后脑勺儿的星期一,在外面潇洒到深夜、过后顶着一张宿醉的脸去上班,这显然不是岩桥慎一的作风。
虽然这年头,还有星期天晚上带着公文包狂欢,隔天若无其事去上班的神人。
回了家,岩桥慎一路过电话机,看到电话留言的指示灯亮着。他拿起听筒,摁下播放键。
“恭喜搬新家,岩桥桑。”
听筒里面,传来一个故作彬彬有礼的男声。这个说话的语气,岩桥慎一听着,有一丝莫名的耳熟,觉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过差不多的。
“在下是山田。”
下一秒,电话留言里的男子报上姓名,岩桥慎一皱了皱眉,想起来了。
这个叫山田的、八成是混极道的青年,曾经给他打过电话。那时,他还没搬到现在的公寓里来。
记得那时,山田在电话里提到,想要高价收购他手里那一坪半的土地。时隔这么久,又打电话过来,山田的来意不用说就猜个七七八八。
岩桥慎一接着往下听。不出所料,这一次,山田在电话里说的还是关于那一小块地的事。这次,他的来意更为坚定,甚至直接给出了报价——
五百万日元。
这个数字要比那一小块地所在片区的平均地价高了三十万日元。说多不很多,说少也绝对不少。尤其考虑到那还是一片规划凌乱、产权分散的土地。
那一块地要拆迁的事,岩桥慎一从第一次自神崎不动产的今井那里听说起,再到今天,要开发那一片地的不动产商都还没有商谈到他这里来,可见进度之慢。
反倒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山田,锲而不舍的在联系他。
山田在电话里表示,如果岩桥慎一有意,就请他联系自己,双方约定个地点见面,具体商谈一下购买这一小块地的事。
岩桥慎一听完了录音,放下听筒,站在电话机前出了一会儿神。
五百万日元。
这么块小地,除非遇上拆迁、或者隔壁邻居想要扩建,否则的话,能卖出去的概率小之又小。
现在,虽然那个片区正在计划拆迁,但迟迟得不到准信儿。要是卖给姓山田的这个青年,正好把这个小麻烦给甩出去。
当初买这块地的时候花了三百万日元,用它贷了一千万日元的款开制作公司已经是帮了大忙。现在,要是卖出去的话,还额外赚了两百万日元。
干脆就卖给这个山田,把这个小麻烦甩干净得了。
岩桥慎一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为别的,这个摆明了是个小混混的山田,让他微妙地觉得不自在,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而且,为这一小块地支付高于估价的五百万日元。山田的这种执着,也让岩桥慎一摸不着头脑。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太想和来历不明、只报上了一个名字的小混混(疑似)打交道。
他考虑了一下,翻开通讯簿,找到神崎不动产今井的号码,打算跟今井商量,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今井作为代理,去跟山田谈卖地的事。
如果真的要卖,委托给不动产公司来卖还省心省事。
正要拨电话,看看时间,想了想又放下了听筒。准备明天上了班以后再联系今井。
把这事给记在心里,岩桥慎一去换衣服,放热水洗澡。洗完澡出来,电话又响了。他心里一紧,抓起听筒。
“喂喂,我是岩桥。”
电话那头的哧哧笑了两声,“声音听着真吓人~慎一君。”
岩桥慎一神情舒展,也跟着笑起来,“明菜桑。”
“刚才怎么那么严肃?”中森明菜在电话里可他。不光可,还有模有样的学他说话,“‘喂喂,我是岩桥!’。”
“我刚才有那么凶吗?”岩桥慎一表示怀疑。
“稍微一点点。”中森明菜决定萌混过关,岔开话题,“跟你说,我回来了哦。”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惯例似的闭口不言,等着岩桥慎一的下一句。岩桥慎一心领神会,回答她,“欢迎回来。”
“嗯嗯!”中森明菜心满意足。
“才刚回来没多久。”
“行李都还堆在玄关?”
“可乱了。”她说。
岩桥慎一笑笑,“辛苦了。”
“嗯……”她欲言又止。
“嗯……”岩桥慎一猜着她有话要说,但也不可,故意学她的样子,等着她自己说出来。要是能看到电话那边的人的脸,中森明菜的腮帮子大概已经鼓起来了。
终于,还是她自己按捺不住,开口可:“你不来见我吗?”
电话里,中森明菜的声音软软的。
……
放下电话,岩桥慎一去把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装好,带着出门。为了能保持精神星期一去上班,他早早回家来准备洗洗睡。
结果到头来,这个早早睡觉的想法还是落空。
星期天的晚上,不顾明天要上班在外面喝酒闲逛。真不像话。
星期天的晚上,带着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去女朋友家过夜。这很合理。
……
中森明菜到国外去出个差,在录音室录个音,再顺便拍一拍杂志,还有跟TBS电视台那边协商好了,要录的节目外景。行程松快,一半是工作,一半是观光。
行程松快,但这次停留的时间也有点久。
半是工作半是观光的行程虽然松快有趣,中森明菜自己出去玩、也和随行的工作人员一起出去,就连工作的时间,只要走出镜头,团队的气氛也相当不错。
坐在汽车里移动的时候,她就认认真真学习怎么折纸老虎。小助理见到了,想起来,和中森明菜略提一句,她暴露了自己是折纸高手的那个节目就要播了。
看她这认真折纸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她对折纸的热情和喜爱。
在异国他乡,外国人不知道中森明菜是谁。
不过,玩得开心归玩得开心,中森明菜还是希望能早些结束行程回东京。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岩桥慎一深夜从神户去名古屋见她。
中森明菜想起他深夜转道名古屋、又连夜搭出租车回去、只为见她一面的心意,就急不可待,想早些结束工作,回去以后好好抱一抱他。
当初,鼓起全部勇气迈出一步、抓住岩桥慎一的手时,只顾着将自己的热度传达给他。那时还没有想,有一天,也被来自岩桥慎一的热度如此紧紧包围。
正因为感受过岩桥慎一只为见她一面的热度,回到东京以后,尽管夜已深,她也能在电话里要求他来见自己。
似乎是名古屋的那一晚,岩桥慎一去见了她那一面以后,临走之前,还把这份号令他的权力交给了她。
……
对讲机的铃一响,中森明菜摁了开门按钮,跑去玄关,给岩桥慎一准备拖鞋,等着他过来。
玄关那里,还堆着她这次出差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
中森明菜扫了一眼,心里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应该先把行李箱收起来,不该乱糟糟的堆在这里的。
但说到底,深夜把他叫到自己家里来,这点小小的任性,也是打电话时的突发奇想。
可是,考虑到她自己得心情,说成是“自然而然”更为贴切。
于是,岩桥慎一进门,就看到中森明菜自己在电话里描述的“大工程”。但他的目光也只在那上面略一停顿。
“我回来了哦。”中森明菜看着他。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对着深夜到访的客人说“我回来了”。这情形,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岩桥慎一会意,郑重其事回了句:“欢迎回来。”
“嗯嗯!”中森明菜点点头。
不过,还觉得不够,眨眨眼睛,盯着他的脸看。
快抱一抱我!
这个念头在心里冒了个尖儿,忽然又被另一个不能克制的、拔地而起的念头给取代。中森明菜改变主意,自己先行动起来,伸出胳膊。
她先好好抱一抱他。
……
中森明菜在前,岩桥慎一在后。
她背朝着岩桥慎一,拉着他的手,像拉板车的小车夫,带着他往里走。岩桥慎一收下她这点孩子气的撒娇,跟着她往里走。
一低下头,她的后脑勺、修长的脖子和瘦而窄的肩膀后背都在他眼前。
岩桥慎一脚步一停,从后面搂住她。
板车只要不配合,小车夫就拉不动他。拉不动,就只好靠着板车,原地休息。
“慎一君洗过澡了?”中森明菜轻轻抽动鼻子。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也抽动鼻子,在她耳朵和脖子附近巡视来巡视去,“明天星期一要上班,本来还想着早点睡觉呢。”
中森明菜哧哧笑,扭过头,凑到他脸前亲了一下,“现在不让睡了。”
“听着真厉害。”岩桥慎一笑话这只耀武扬威的纸老虎。
俩人前胸贴后背,中森明菜觉得热烘烘的,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手上不使劲儿,一下没推动。岩桥慎一瞄了一眼她打过来的右手,海蓝宝石戒指就在她的指间。
他不禁感到好奇,想知道中森明菜是不是一直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又或者为了不被发现秘密,只在工作之外的私人时间里戴。
一愣神的功夫,他看着戒指,“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件事来。
“怎么了吗?”中森明菜问他。
岩桥慎一告诉她,“我忘记把送你的手链带过来了。”出门的时候急急匆匆,只带上了明天上班的衣服,礼物的事给忘到了一边。
要把那条手链送到她手里,够不容易的。不是没有带在身上不方便,就是匆忙出来不记得。
拖得越久越容易忘,照这么下去,估计迟早得让她上门自提。
中森明菜听他说完了,哈哈大笑。拍拍他的手,“我也给慎一君带了礼物。”
出差的行程松快,也就给购物这件事留出了更多的空间。
中森明菜出一趟差,给自己买七买八,给家人和朋友买东买西,肯定也忘不了“漂漂亮亮的衣服”,还有端着碗等着盛又软又香的饭的岩桥慎一。
不过……
“给你带了手表当礼物,欧米茄哦。”
中森明菜抓住岩桥慎一的手腕,一边画圈,一边认认真真、详细描述了一通是块什么样的表。
描述完了,接着话头一转,“现在拿出来,要把行李翻得乱七八糟的,所以要等我整理好了以后……”
此情此景下这么说,百分之两百是在故意学岩桥慎一送手链的事。她正背对着岩桥慎一,也就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狡黠的笑容。
“好的。”
岩桥慎一笑着答应了,“我先收下心意,过后再收礼物。”
“嗯嗯!”中森明菜满意点头。
俩人一扯平,小车夫中森明菜又开始拉板车,拖着岩桥慎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他,“慎一君要喝什么?”
“什么都行。”岩桥慎一倒是好说话。
中森明菜“嗯、嗯”答应着,把板车扔一边儿,去给他泡茶。
岩桥慎一等着无聊,想起什么来,又折回去拿自己的包,找出行程本装在口袋里,到厨房去找中森明菜。
“怎么了?”
岩桥慎一把行程本从后面翻开,“给你看这个。”
中森明菜看到上面的儿童贴纸,忍不住笑,“慎一君这么喜欢足球吗?”……喜欢到把相关的贴纸贴在行程本后面。
“是喜欢,不过,不是一码事。”岩桥慎一和她解释,“是到录音室里去玩的小孩子送的。”他把用折纸哄宇多田光、换来了这些贴纸回礼的事说给中森明菜听。
听他描述怎么折纸哄小孩,中森明菜听得津津有味,“慎一君很会跟小孩相处哦。”
其实是托了跟你学折纸的福而已……
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还是你的功劳。真要说起来,应该把收到的贴纸交给你才对。”
“我才不要呢。”中森明菜不假思索,“是可爱的小孩子送给慎一君的。”笑眯眯的跟他说,“所以,慎一君就好好收着吧。”
“……”
岩桥慎一叫她这副模样、这些话给弄得有些无语,但又觉得好笑。
“小孩子的心意是很珍贵的。”中森明菜认认真真。
岩桥慎一觉察到她话语当中的心意,点点头,收下她的教育,“好的、好的。”想了想,“不过,下次要是再在录音室里遇到小光,我可要露怯了。”
学生有解不开的难题,当然是要去问老师。岩桥慎一能在录音室里给宇多田光折多少花样的折纸,这要取决于中森明菜会多少种折纸。
……
中森明菜这次出差回来,有个两三天的休假,得以让她收纳整理行李,打扫房间,修养身体,跟朋友见面、把给家人带的礼物送到母亲千惠子那里。
除此之外,还能在星期一的早晨准备早餐,送吃饱喝足的岩桥慎一出门去上班。
星期一的早晨,早早起来做饭,等着岩桥慎一起来吃。这种生活,既像是想象当中的主妇生活,似乎同时也是来自于小时候所看到的母亲千惠子背影的想象。
她泡好了茶,端着茶盘出来。
两人挨着坐下,岩桥慎一不去碰茶杯,和她肩膀贴着肩膀,手伸过去给她握着。中森明菜脚踩着沙发边缘,蜷成一团,像小猫一样窝进岩桥慎一怀里。
上次在名古屋见面的时候,心里就一堆有的没的。现在,贴在一块儿,两个人心照不宣,开始相互试探着过招。
势均力敌,没一会儿,两块麦芽糖就搅成了一块。
中森明菜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他,明知故问,“慎一君现在在想什么?”
大概是上次名古屋见面以后留下的后遗症,让她对故意提问奇怪的问题,有了一点非同一般的趣味。
岩桥慎一把她这副有点得意的表情看在眼里,觉得怪好笑的。知道她是故意的,反过来逗她,“在想,是不是要把衬衫解开,请你咬一下。‘明菜桑,请’这样。”
中森明菜叫他的话给逗得哈哈笑,钻进他怀里,拱来拱去。拱了一会儿,把他衬衫的下摆给抽出来了。
偷袭完这一局,她翻身上马,替他解衬衫,准备露出她小猫的利齿。
“明菜桑洗澡了吗?”岩桥慎一手没动,看着她的脸。
中森明菜“嗯、嗯”的点头,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看看岩桥慎一的脸。岩桥慎一把她的表情和小动作看在眼里,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唇。
……
冲完澡以后,两人躺回床上。折腾了一大顿,夜已经深了。
躺回去之前,岩桥慎一顺手要去拿中森明菜的闹钟上弦。
平时,中森明菜去他那里过夜的次数多一些,岩桥慎一只偶尔在她这儿留宿。即使如此,对于使用她的闹钟之类的小事,也颇为顺手。
只要心情松弛,培养个习惯都来得容易。
不过,上弦的时候,中森明菜提醒他,稍微调早一点,“明天早上,起来做早饭给你吃。行吗?”
她支着胳膊肘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床头的灯光暗淡,光笼罩在中森明菜身上,显得她既美好又脆弱。岩桥慎一看着她的脸,点点头,笑道:“怎么可能会说‘不行’呢。”
他照吩咐,调好了闹钟。又被中森明菜要过去,放到她那边。
“慎一君就算听到闹钟的声音也尽管呼呼大睡,过后我会叫醒你。”她得意洋洋,一副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信心十足。
岩桥慎一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她的手臂。
中森明菜下意识躲开他,“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岩桥慎一没头没尾说了句,“明菜桑手臂的肌肉很结实。”
总不能跟她说,看到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让自己联想到商店街孩子在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吧?
还好,现在这个商店街孩子已经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这才能让他在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能伸出手指戳戳看。
岩桥慎一伸过胳膊,把她抱在怀里,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认识她的时候,没想过会和她恋爱。被她给主动握住了手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样一天热烈过一天的喜欢她。
岩桥慎一觉得,自己越是喜欢中森明菜,就越是能体会到那时她主动伸出手的勇气的可贵。
拥有那样的勇气、还把那份勇气给了他。
这样的中森明菜,让岩桥慎一由衷体会到她的可贵。
“谢谢你。”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中森明菜却并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用有点孩子气的语气回了句,“不客气哦。”
岩桥慎一为她的反应一笑。
……
入睡之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明天,我去母亲那里。”中森明菜看着岩桥慎一的肩膀,随口和他说起这几天假期的计划。
“嗯。”岩桥慎一耐心听她说。不仅如此,还做好了一旦提起母亲,她就会收不住大说特说的准备。
“有阵子没有去看母亲了。”中森明菜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喜欢跟岩桥慎一说起关于母亲千惠子的事,也想带岩桥慎一回去给千惠子看看。
……但是,只能介绍给千惠子一个人。
不过,岩桥慎一工作忙得很,行程跟中森明菜不太对得上,总是没机会去她的老家,尝一尝千惠子炸汉堡的手艺。
“父亲现在很少回母亲那里去,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也都不在家里,偶尔平太君倒是会被送去交给母亲帮忙照料。”
中森明菜话匣子一开就打不住,对着岩桥慎一絮絮叨叨。
对岩桥慎一说起关系不怎么样的家人,中森明菜的这种做法当中,所含的心意颇为微妙。那既是信任,也是发泄,同时,还有一丝微妙的自虐般的心情。
岩桥慎一“嗯、嗯”听着,既不分神,也没有不耐烦。
同时也知道,这种时候,比起说些什么,认真听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明穗。”提到妹妹的名字,她还是不自觉脸色一沉,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而后,像吐出浊气似的,放松下来,“明穗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也不怎么回去了。”
当演员只能演学生A,当写真模特的计划也全盘落空,折腾了一顿,姐姐明菜毫发无伤,反倒是当妹妹的自己,仿佛被企划方牵着鼻子戏耍了一通。
中森明穗轰轰烈烈的写真模特计划大失败,当初在杂志上“做自己”的豪言,过后显得尤为落魄可笑。
连被嘲笑的资格都没有,迅速就被遗忘,丢进垃圾桶。甚至没有被媒体翻出来嘲讽的价值。
中森明菜的妹妹在艺能界涮了一遍毫无波澜,倒像是中山美穗的妹妹中山忍之类的明星家属,风评又好、人气虽然不很高,但也有一批忠实粉丝。
有那些体面的明星弟弟妹妹们参照,决心以写真模特出道的中森明穗,她的身姿就显得可笑可恶又可怜。
出版社无利可图、甚至担心再继续发行中森明穗的写真,会惹怒中森明菜一方。她现在虽然人气不比巅峰时期、但国民度和好感度都相当之高,是真正的明星。
中森明穗非但伤不到她得姐姐,反而是出版社担心被中森明菜的支持者给抵制,不愿再跟中森明穗继续搅在一起——毕竟无利可图。
在第一本写真恶评如潮被大量退货以后,原本预定的录像带发行计划也干脆被取消,直截了当的跟中森明穗划清了界限。
绕了个大圈子,事情却弄成这个样子。
中森明穗伤不到姐姐明菜,反倒再次深切体会到明菜的不可战胜。在写真模特计划告吹以后,她就很少再回家去,跟家人也很少通电话,只偶尔联系父亲。
从前总是跟姐姐明菜去争夺母亲千惠子的关注,现在,反而对千惠子不闻不问了。
“母亲也很寂寞吧。”
中森明菜脱口而出,但听着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岩桥慎一觉得这个突然间絮絮叨叨说起家事来的中森明菜显得更为寂寞。他把手伸过去,摸了摸这只小猫的背。
中森明菜顺势挤进岩桥慎一怀里,眼皮抵住他的肩膀,睡意渐渐降临。
“你明天再回去看你母亲,行吗?”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岩桥慎一忽然跟中森明菜商量。
中森明菜把注意力从盘子移到岩桥慎一的脸上,眼睛盯着他,嘴巴还嚼个不停,仿佛他的脸才是下饭菜。
“什么?”她咽下嘴里的饭,问。
岩桥慎一提起来,“明菜桑不是说过,要拜托母亲做炸汉堡招待我吗?”他也有样学样,对着中森明菜的脸点菜,“想吃炸汉堡。”
中森明菜叫他最后那句话给逗笑了。
“明天你要去吗?”
她忽然心情大好。放下筷子,胳膊肘儿支着桌子,跟他确认。
“能让我去吗?”
她放下筷子,岩桥慎一倒挥动起筷子,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饭菜上,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很想尝尝看炸汉堡。”
中森明菜嫌弃他,“像嘴馋耍赖的小孩子一样。”
岩桥慎一不以为意,收下她的话。又问了一次,“行吗?”
“不知道。”中森明菜回了句,“等我给母亲打电话说一下。”突然要更改计划,还是先跟千惠子打招呼确认才行。
岩桥慎一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拜托了。”
星期一没时间,星期二也不是无所事事。说要去中森明菜母亲那里吃炸汉堡,也就真的是去蹭顿饭,中午之前过去,放下饭碗走人。
岩桥慎一把面前的碗盘一扫而光,吃饱喝足,放下饭碗,准备去上班。
送他出了门,中森明菜看看时间,先给千惠子打电话。刚才对着岩桥慎一,嘴上尽管说的有些冷淡,中森明菜心里,已经装满了这件事。
“早上好,母亲!”电话一接通,她精神振奋。
千惠子隔着电话线,也感觉到女儿的劲头儿。她像是也受到女儿的影响似的,学着她的语气,爽朗的回了句,“明菜酱也好哦!”
母女两个默契十足,站在电话机前笑起来。
“明天我回去看您,行吗?”
中森明菜和千惠子撒娇,“想请母亲准备炸汉堡。”
“当然可以了。”
千惠子答应着,忽然说起旧事,“明菜酱最喜欢我做的炸汉堡,小时候受了委屈,只要把炸汉堡放到你面前,就算你正在哭,也会一边哭一边吃个不停。等吃完,眼泪也擦干了。”
“母亲~!”
突然被说起小时候的糗事,中森明菜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又微妙地体会到千惠子话中的心意。她和千惠子说,“明天,让岩桥也去,可以吗?”
中森明菜解释,“我和岩桥说,母亲做的炸汉堡最好吃了。”
“不得了。”千惠子在电话里笑起来,“说得那么夸张,要是让岩桥君期待一场,却不合口味怎么办呢。”
“不会的。”中森明菜不假思索,“母亲做的炸汉堡绝对是最好吃的。”
千惠子笑她,“这么霸道。”
中森明菜也笑着把话混过去。萌混过关这一招,大约就是还在千惠子身边、跟母亲撒娇时顺便修炼成的。
她岔开话题,“我还给母亲带了礼物。其他人的也有。”
和千惠子说定了明天回去的事,中森明菜放下电话,去玄关处理自己那一堆还没来得及整理收纳的行李,把带回来的礼物分好。
要迁就岩桥慎一的时间,就得把原本的计划改一改。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心里计划。
想了一会儿,又想起明天岩桥慎一要去母亲那里的事。
和家人不亲不近,唯一贴心的亲人只有母亲。回去探望母亲这件事,对中森明菜来说,温馨固然温馨,但也带有某种微妙的寂寞。
但是,岩桥慎一却在清早对她说,想吃母亲做的炸汉堡。
中森明菜想到岩桥慎一这个人的心意,自己也跟着心情愉快,从现在就开始期待起了明天、期待吃到母亲的炸汉堡。
在她心里最好吃的炸汉堡。
还有最喜欢的母亲、最喜欢的岩桥慎一。
……
星期一忙忙碌碌,岩桥慎一先在自己这边开完会,回了办公室就开始打电话,一个上午安排得满满当当,快到中午才稍微松一口气。
中午,还约了跟渡边万由美去吃饭。
从他独立出来,开始跟渡边万由美合作开始,每个星期一坐到一起吃顿午饭,交流情报、聊聊公事,差不多已经是固定的行程。
尤其现在,两个人合作越来越多,牵扯到的也越来越多。
动身之前,稍微得了点空,岩桥慎一稍事休息。一边喝咖啡,一边琢磨过后见到渡边万由美时要说的事。
愣神的功夫,想起昨天晚上接到的那通怪模怪样的电话。
那个叫山田的小混混(疑似),紧追不舍想要买下他那一坪半的一小块地。岩桥慎一回想起这件事来,又拿起电话,翻找神崎不动产今井的传呼号码。
今井的回电过了许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过来。
之前,岩桥慎一搬家找房子之类的事也都是今井帮忙操办,两人越来越熟——尤其在蒲池幸子这个曾经的不动产公司粉领族成了岩桥慎一手下的乐队主唱以后。
现在,电话打回来,简单寒暄了几句,岩桥慎一转入正题,“是关于那一坪半地所在的片区的事。之前,不是说有计划要拆迁重新规划吗?现在进度如何了呢。”
那一小块地,岩桥慎一向来不过问,之前,今井把那片街区要开发的事告诉他时,岩桥慎一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突然问到这块地拆迁的事,今井有一瞬的意外——但也只有一瞬而已。
不过,一个从来不过问这件事的人,突然问起这件事。今井不动声色,只回答岩桥慎一提问的问题,“正胶着着呢。”
“是吗?”
今井答应着,“岩桥桑也知道,本来那一带的土地归属权就乱,挨家挨户商谈出让土地,本来就不是件易事。”
在最开始就痛快签约、想着赶紧把土地卖掉走人的住户并不多。
那片街区的土地被分割的零碎,就算是四、五百万一坪的地价、再加上土地上建筑物的赔偿,拿到的补偿款,也不可能让这里的住户在这个地价飞涨的时代、在东京的繁华地带,另外拥有自己的这么一块地。
越是小块的土地、拆迁时越是难以到手,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也有很痛快出手的。”
以前,地价不像现在这么高、而规划凌乱的街区土地又不容易出手,土地交给继承家业的孩子,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但现在不一样,先是土地升值到了一个让人眼红的数字,而后,遇上拆迁,又有了个能迅速折现的机会,兄弟姐妹们之间,要做到心平气和接受土地只给其中一个人就很不容易。
都不用不动产公司的人去劝,想趁着拆迁把土地卖出去分钱的人,就能先自己打成一锅粥。最后,不管结果如何,是平分还是仍旧某一人继承,土地都一定会出让。
但同样的,不论有没有分到钱,亲戚之间闹僵都会成为不可动摇的事实。
争产大战,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少。
这个泡沫时代更是如此,为了土地闹到断绝关系的、动手杀人的、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岩桥慎一道,“处理这块土地的困难是摆在台面上的,那家立川兴产当初既然敢接手,总是有办法的吧?”
“是这样。”今井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和他解释道,“总归先是派出职员来——据说是雇佣了最有耐心、最擅长跟街坊打交道的家庭主妇们来担任劝说的工作。”
“劝说不成的,就再派小弟上门去问候。”今井轻描淡写。
被小混混早晚问安,这滋味绝对不好受。等小混混上门问候这一招也起不了作用的时候,行动就再加码,变成夜里打骚扰电话、破坏家里的线路、往家里扔只死猫之类的手段。
今井在不动产公司里上班,对不动产公司征地的各种手段都门清,这样的戏码听过太多,早就无动于衷了。
“而且,听说立川兴产后面是稻川会。”他随口跟岩桥慎一透露一句。
但越是随口透露的,才越是重要的。
岩桥慎一听着,“原来如此。”
背靠关东的大极道组织,敢接手这片街区的改造也就说得通了。那么,有个小混混似的家伙给他打电话买地也不奇怪了。
不过,岩桥慎一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忽然听到今井问他,“岩桥桑也接到立川兴产商谈的电话了吗?”
“正要说这个呢。”岩桥慎一告诉他,“有个人三番两次给我打电话,说要高价收购我手里那块地,给五百万日元。”
他自己一边说,一边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高价收购?给五百万日元?”今井的语气怪怪的。
“要是不动产公司的人,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岩桥慎一自己先把心里的不对劲儿给说出来了。
“当然不会这么说……”
今井像自言自语。顿了顿,又道:“听着不像是立川兴产的人。”
“是不像。”岩桥慎一自己也觉得。
“要这么说,立川兴产还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就是了。”他不记得自己接到过跟立川兴产有关系的电话。
“真奇怪。”今井也是一副心里没底的反应。
看样子,他似乎也不知道那个高价收购土地的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来历不明、像是小混混一样的青年,要从自己手里买走这块地,还给开了个高价。而与此同时,立川兴产还拿到了这块地的开发权,正挨家挨户动员拆迁。
这种事想一想,也是怪别扭的。
如果通过神崎不动产,把这块地给解决掉,倒也不错。只不过……
岩桥慎一隐下心中的不自在,把话题转回来,“反正那块地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我正想着,要请贵公司代为处理,和那位……山田桑……是这个名字。和山田桑交易。”
“要把地出让给那位打电话的人吗?”
今井收下他的来意,“要代为交易的话,这边倒是没问题,到时岩桥桑和这边签一份委托合同就好。”
“不过,”岩桥慎一话头一转,心里冒出个主意来,“卖地的事想先放到一边——当然,能出手还是想要出手的。但在那之前,有件事想先请今井桑帮个忙。”
今井等着他的下文。
“想拜托今井桑帮忙,在同僚之间打听一下,那片街区还有没有其他把土地出让给立川兴产之外的人的住户。”岩桥慎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井略有些迟疑,不太想招揽这种职责之外的事情。
岩桥慎一继续拜托,“也用不着探听太多,只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卖地的人就可以了。”
他接着表示,过后会支付给今井一笔报酬。
听到有钱拿,今井的态度才开始转变。两人于是又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今井答应在同事之间帮忙打听一下。
放下电话,岩桥慎一看看时间,有点晚了。
中午还约了跟渡边万由美吃饭,这次绝对是要迟到。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赴约。到了约好见面的餐厅,果不其然,渡边万由美已经到了。
“稍微耽误了一下。”
岩桥慎一在她对面坐下,解释了一句。
渡边万由美也不放在心上,笑了笑,“毕竟是星期一嘛。”
“这倒也是。”岩桥慎一有台阶就下,也随口打趣自己一句,“毕竟,就算现在,也是带着一肚子要跟你商量的事过来的。”
“要这么说,得先让你倒一倒肚子里得事,才好腾出吃饭的余裕。”渡边万由美顺口挖苦他。
岩桥慎一听了直笑,反过来问她,“难道万由美桑就没有要对我说的事吗?”
“我可不像你那样,把要说的事放在肚子里。”
她一本正经说了句冷笑话,岩桥慎一还不觉得怎么样,倒是先把她自己给逗笑了。一笑破功,也就放弃了跟他斗嘴,拿起菜单。
点完单,等着的功夫,岩桥慎一先抓着她聊起来。
他一本正经,“在吃东西之前,先把肚子里的事倒一倒,才好腾出吃饭的余裕。”
“……”
渡边万由美一半无语,一半好笑,露出个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岩桥慎一告诉渡边万由美,自己打算和星辰事务所那边要个人,“有个叫宇德敬子的模特……跟蒲池桑一起来参加过甄选会的。”
渡边万由美回忆了一下,依稀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她点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安排?”
“还没个准呢。”把人签到手之前,岩桥慎一惯例含混其辞。
渡边万由美对他这个秉性已经熟悉得很。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一直以来都坚持外行人不指挥内行人,但还是适当提醒,“没个计划的话,星辰那边不一定同意放人给你。”
宇德敬子虽然只是个小模特,但继续当模特还能赚一点,被岩桥慎一要走、如果没有相应的安排,那这一点也没了。
说要就给,不问理由。这种信任也只有渡边万由美能给他。
岩桥慎一也不是不清楚,“总之,就先跟星辰那边定下来,在录音室当个和声也好。反正不管怎么出道,出道之前都要培训一阵子。”
岩桥慎一考虑了一下,“看看情况,或者把她推荐给BEING的长户桑,让她去当新组合的和声。……长户桑不是为了《樱桃小丸子》主题曲的事,精心策划了限定组合嘛。”
《樱桃小丸子》主题曲的事、版权的分配计划、以及长户大幸全权负责单曲制作,这些事岩桥慎一都跟渡边万由美说过。
长户大幸的制作公司有现成的主唱和乐手,但三个扮演女官的漂亮和声就得从头找起。把宇德敬子推荐给他——
随着单曲发行,组的那支限定组合也就活动个一年左右,让宇德敬子有演出时去组合上工,没演出时回录音室打工,锻炼个一年,出道就不成问题。
如果长户大幸不要,就把宇德敬子叫去给ZARD当和声。总之,先把人给预定下来,过后的事过后再说。
先把宇德敬子给预定下来,免得她再继续去做什么卡拉OK皇后之类的工作,浪费了自己的条件。
至于出道的事,熟悉了以后再慢慢研究。
不跟渡边万由美详谈计划,倒也不是他故意卖关子。而是确实还没个准。
宇德敬子的个人存在感偏弱,作为SOLO歌手单打独斗出现在舞台上,显得压不住场子。但是,再为她也组个乐队班底,也不是件易事。
何况,当初把宇德敬子从面试里刷下来,不全是因为蒲池幸子已经内定了的缘故,也和他觉得宇德敬子跟原来ABNORMAL的班底不合拍有关。
真要给她也准备个乐队班底的话,什么样的班底跟她磨合得来,又是个大问题。
她跟蒲池幸子,两个人乍一看气质相似,但实际上大不相同。
他不打算再继续,渡边万由美也跟着打住。两个人把宇德敬子的事先放到一边——当然,默认了岩桥慎一过后去跟星辰事务所那边要人的事。
接下来,又说起别的。
一顿午饭吃下来,从肚子里倒出来的话题,绝对比吃下去的食物要多。
……
盘子撤下去以后,渡边万由美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跟岩桥慎一说了句,“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这下,换成岩桥慎一调侃她,“拖到现在才想起来要说的好消息,有种靠不住的感觉。”
按说,心里装着好消息的时候,不是应该见面的时候就按捺不住说出来吗?
渡边万由美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莞尔一笑,游刃有余,“晚一点的好消息也是好消息嘛。”
“嗯,有道理。”
毕竟是好消息。岩桥慎一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之前你不是总说,也替你接点广告吗?”
岩桥慎一点头,“是这么说过。”看着她,“难不成真的有广告商找上门来了?”
“光是长颈鹿君的话,可不会有广告商会专门来找你。”渡边万由美给出会心一击。
岩桥慎一除了“……”之外没有第二个反应。
但心里是清楚得很,渡边万由美实话实说,电视广告里出现一个戴着长颈鹿头套的男人——如果只是为了这么个效果的话,用不着特意去找个当红乐队的成员。
毕竟乐队的门面招牌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美和酱。
只有美和酱出现,长颈鹿男才是DREAMS COME TRUE的长颈鹿男。否则,就跟大街上任何一个人戴上头套出来闲逛没什么两样。
朵力木兹康姆秃噜商业价值两千万日元,拍了润唇膏广告的美和酱独得一千五百万日元。
“所以……”
“所以,是给乐队的广告。”
那也不错。至少他跟中村兄这次也有肉汤可以喝,不像之前的润唇膏广告,只能看美和酱神气十足的嘟起嘴巴,摆足大明星的排场。
不过,渡边万由美说着,话头一转,“广告商那边特别提到,乐队的KIRIN君一定要出场,不仅如此,虽然是以乐队名义,但有一笔广告费是给KIRIN君的。”
“是吗?”
听到额外还有钱拿,岩桥慎一认真起来。
渡边万由美总算揭晓答案,“是麒麟啤酒的广告。”
麒麟啤酒的“麒麟”,和长颈鹿君的“KIRIN”,是同一个“KIRIN”。
所以,乐队的KIRIN君一定要出场、戏份还不少。
岩桥慎一听了直笑,“原来如此!确实是好消息。”看了看渡边万由美,故意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多谢你帮忙,……BOSS。”
他无比精准,戳中渡边万由美的笑点。
在事务所老板面前自荐了一次又一次,总算得到了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实在是可喜可贺。对岩桥慎一来说,拍广告这事纯属赚外快,能赚一笔是一笔。
毕竟不会有人嫌自己的钱多。
岩桥慎一不嫌,中村兄也不嫌。
过后,得知乐队要拍麒麟啤酒的广告,他的两个队友也都喜气洋洋。
乐队唯一的女明星美和酱,尽管只有她自己拍过广告的记录不保,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为马上又有广告费进账而高兴。
顺便还又再沾沾自喜一把,吹嘘长颈鹿头套是她选的。仿佛这个歪打正着的选择,证明了她的审美非但不炸裂、反而颇有特色。
一码归一码这件事,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
麒麟啤酒的广告要在夏天播出,广告商那边提前商谈,定下了乐队。
一朝走红,机会就上赶着往手边送。
但话说回来,邀请美和酱拍润唇膏广告,叫乐队去拍麒麟啤酒广告……
广告商的眼光倒真是挺准的。
……
晚上,岩桥慎一回家时,电话留言那里有中森明菜的一通。
把电话回拨过去,听她告诉自己,“已经和母亲说过,明天过去看她。……还拜托了母亲准备炸汉堡。”
提起炸汉堡,岩桥慎一为之一笑。
一笑,中森明菜有点不满意,“慎一君笑什么?”
隔着电话线看不到表情,猜不着这个桃浦斯达是在装模作样的假生气、还是鼓起一边的腮帮子的真撒娇。
岩桥慎一岔开话题,请她把去她老家的路线说一下。
他隔天还要上班,也就中午过去吃顿饭。两个人一起行动,既不方便、还显得惹眼。
中森明菜“嘁”了一声,说他,“真狡猾。”
岩桥慎一收下她“狡猾”的评价,提醒她,“我准备好纸和笔了。”
“嗯、嗯!”中森明菜一副全包在她身上的架势。
不过,真的说起来,就开始露馅。除了“首先到清濑站”这部分清楚明白,过后就絮絮叨叨,岩桥慎一仿佛被她牵着鼻子走,在行程本上画了半天,举手投降——
“先打住!”他叹气。
中森明菜隔着电话线笑起来。看样子,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点瞎指挥。但是,水平毕竟有限,瞎指挥也没有办法。除此之外,未必不是存了点恶作剧的心情。
“慎一君要是过来一趟,不就用不着这样了吗?”瞎指挥完了,中森纸老虎还顺便倒打一耙。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只能照单全收。
不是面对着面的时候,最好不要在电话里顶嘴,免得你一来我一往,本来是开在玩笑、到最后反倒真的生起气来。
好在,商店街孩子最擅长记忆沿途的各种招牌和标志物,而中森家所在的那一片,从她出道前再到现在,大体上变化也不多。
其实,剔除掉她絮絮叨叨的部分,只留下重点,重新画一份地图,看着还是清楚易懂。
说到底,清濑也不是什么又繁华、又错综复杂的地方。
“那就明天见。”
岩桥慎一画好了地图,跟她说。
……
岩桥慎一要中午过去吃饭,中森明菜则在一早就整理东西,准备回去看望千惠子。
出发的早,路过清濑站前那栋属于中森家的大楼时,在那边开店的父亲与哥哥姐姐,还没有开始进行开店准备。
大楼建在回老家的必经之路上,每次回来探望母亲,都要路过这栋曾经寄托了美好的期望、现在却像是砸在地里的、拴锁链的石桩一般的大楼。
生意不好,做开店准备时就没什么劲头儿,时常拖到很晚。开店准备不够及时,又加剧了店里的冷清。恶性循环。
中森明菜有了出售这栋大楼的打算以后,再路过这栋大楼、看着冷清的店铺,心情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岩桥慎一对她说,那栋大楼也是系在家人身上无形的锁链。她过后,把岩桥慎一的话说给千惠子听,按他的建议,去寻求千惠子的帮助。
对着最希望看到家人之间和睦相处的母亲,说出想要卖掉那栋大楼的时候,中森明菜还有一点担心,怕千惠子会因为她的提议而生气。
可是,当她把这个打算说出来,千惠子并没有生气。
母亲也意识到,那栋大楼的存在,反而会增加不幸吗?
中森明菜心里,既为盖了大楼这件事感到些许的内疚,又为期望中的家庭和睦终将落空而失落。
但在这之外,还有岩桥慎一的开解和鼓励、以及母亲的支持……
她最喜欢的母亲、最喜欢的岩桥慎一。
以及会站在她这一边,替她考虑、即使麻烦也不怕麻烦的母亲和岩桥慎一。
她心情一下好起来,收回目光,继续往前开过去。
……
中森明菜说了今天要来,早上,千惠子起来以后,就把门锁打开,等着女儿。她说了岩桥慎一要吃炸汉堡,千惠子前一天傍晚,也去采购了做炸汉堡用的食材。
不是休息日,用不着把小孩子送到千惠子这里来代为照看,家里今天只有千惠子一个人在。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中森明菜才把岩桥慎一带回来。
这件事心照不宣,她自己知道,千惠子也不是不明白。
其实,和跟几个兄弟姐妹因为金钱弄得关系微妙的中森明菜不一样,这个家里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很爱戴母亲千惠子。
不如说,是因为千惠子还在,中森家的兄弟姐妹们才仍旧是一家人。越是如此,千惠子心中,就越是疼惜仿佛因为成了明星、就成为了家族异类的女儿明菜。
但这些情绪,千惠子深埋心底。
对母亲来说,如果把对这个女儿的疼惜放到了明面上,也就意味着指责了其他的儿女。
“我回来了~母亲!”
中森明菜站在玄关前,换鞋子得时候,就先精神十足的呼唤千惠子。
千惠子如今对声音无比敏感,刚才女儿开门时,就先听到了动静。这时,从起居室里出来,看着一脸孩子气的女儿,不禁笑起来。
“欢迎回来哦,明菜酱。”
中森明菜提着带来的礼物,气势十足的往起居室走,“我给母亲带了礼物哦。还有平太君……和其他人的。”
千惠子去给女儿泡茶,准备点心。
昨天早上接了电话以后,到了下午,千惠子去采购食材时,还买了中森明菜喜欢吃的曰本点心。
母女两个坐在和式的起居室里,中森明菜咬下点心、喝口曰本茶,仿佛正把幸福一口口吞咽下去。
“岩桥今天有工作,要到中午才过来。”
中森明菜一边和千惠子解释,一边趁岩桥慎一本人不在场,先跟母亲开几句他的玩笑,“岩桥是上班族来着。……不过,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是社长桑哦。”
总而言之,首先要到清濑站。
岩桥慎一翻开行程本,确认昨天晚上的地图。
为了能如愿吃到炸汉堡当午饭,他中途早退,从公司里出来。要去个不熟悉的地方、最醒目的第一个标志物还是车站,岩桥慎一干脆选择搭电车过去。
头一回去女朋友老家蹭饭吃,还不是跟着她回去而是自己过去。
不是什么正式会面,太郑重其事反而没意思。但真的两手空空、带嘴上门,也有点过意不去。
中森明菜常在岩桥慎一面前,絮絮叨叨的说关于母亲千惠子的事,连带着岩桥慎一,虽然还没见过千惠子,对她多多少少有一点模糊的了解。
知道她爱美、有活力,热爱生活。
这个时间,电车车厢里不算清闲,但也谈不上拥挤。中间换乘一次,从清濑站出来,岩桥慎一对照着中森明菜给的地图,沿着大街往前走。
车站附近的商店街,建筑物看着多半都不怎么起眼,在这些半新不旧的建筑物当中,有一座三层高的商住混用楼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楼的外墙还颇为新鲜,一看就是新建成不久。从外面看,这座楼颇为气派。一楼接连挨着开了好几家餐馆,都门庭冷落。
虽然开在新房子里,但因为缺少顾客光顾的热乎气,显得颇为寂寥。
岩桥慎一看了一眼挂在大楼二层和三层外的细长招牌,上面写着“中森大楼”。
一个家族的人挤在同一座大楼里开餐馆、却还要分别开三家而不是共同经营同一家。既不愿意一起合作、共同经营一门生意,却也不肯彻底分开、各追求各的。
从中森明菜家人的做法当中,岩桥慎一多少体会到这一大家子人的心境、以及彼此之间微妙的骨肉亲情。
他收回目光,没在这座中森大楼附近多做停留,走进商店街深处,找到一家营业中的花店。出来以后,没急着往中森明菜的老家走,先找了个街边的公用电话,给她打传呼。
稍等了一会儿,电话回拨过来。
“喂喂。”听筒里传来中森明菜的声音。
岩桥慎一拿起公用电话就想起和她之间常玩的游戏,故意道,“这是公用电话。”
“总是乱玩公用电话、可是非常没有公德心的行为。”中森明菜一秒钟入戏,教训起他来。
“是的。”岩桥慎一装模作样,虚心接受批评。
这么痛快干脆的反应,逗笑了中森明菜。一笑破功,游戏也玩不下去了。岩桥慎一不等她问,先主动告诉她,“我已经到清濑了。”
他环视附近,随口报上街边一家卖文具的小铺名字。中森明菜听着高高兴兴,和他说,“那家店从我念小学时就一直开着。”
中森明菜说这些,岩桥慎一就下意识想象她小时候来这家店买笔记本时的样子。
“要是到了这儿……”
电话里,中森明菜又忍不住要当个指挥。岩桥慎一打断她,提醒道,“昨天不是画了地图吗?”
“是哦。”
中森明菜孩子气的笑了一下,“那你快点过来,母亲在准备炸汉堡了。还有别的……”她打住话头,决定留下点悬念,催促他,“快点来、快点来。”
“这就过去了。”岩桥慎一笑着答应,放下电话。
他对照着那份地图,慢慢走过去,找到挂着“中森家”门牌的一座日式外观的房子。门牌上的“中森”下面,跟着“明男”“千惠子”还有“明穗”的名字。
中森明菜和中森明穗都没有出嫁,却只有明穗的名牌在这儿挂着,多半是因为担心挂出来以后,会有粉丝上门来骚扰。
除此之外,也跟中森明菜早早就离家独居、完全独立有关。
之前听她说,中森明穗也从家里搬了出去。但或许是没有被名声所累的苦恼、又或者是窝里横惯了的霸道,她的名牌还一直钉在那里。
院门开着,岩桥慎一走进去,站在大门外,摁响门铃。
不多时,听到咚咚咚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门被打开,中森明菜笑嘻嘻的探出半个身子,“欢迎你来哦,慎一君。”
说着,把门完全打开——
而后,视线落到岩桥慎一手里的花束上。
“送给千惠子桑的。”岩桥慎一和她说。
中森明菜“哦”了一声,盯着他的脸,嘟起嘴巴,“慎一君还没有送过花给我呢。”
“嗯……”
好像还真的没有送过花给她。岩桥慎一收下中森明菜这有点吃味的目光。
“不过,”她的小心思转瞬即逝,被兴奋取代,“母亲很喜欢鲜花哦,能收到花一定很高兴的。”
说着,中森明菜一闪身,把他让进来。
他们两个在玄关这儿说了一会儿,听到前面动静的千惠子,从厨房里出来,走过去。
“母亲,岩桥送花给你哦。”
中森明菜一转身,大声跟千惠子炫耀。
这副高兴的样子,仿佛这束花就是送给她的。
她高高兴兴,岩桥慎一中规中矩,和千惠子打招呼,“初次见面,今天要来打扰您了。”
“你好。”千惠子笑容爽朗,“岩桥君、这么叫你可以吗?”
她的目光落到那束鲜花上,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向岩桥慎一道谢。
正如中森明菜言语当中透露给岩桥慎一的那样,千惠子爱美、热爱生活。尽管因为近年来身体欠佳,显得缺少那样的活力,但内心仍旧开朗。
收到年轻小伙子送的鲜花,千惠子觉得自己也年轻有活力了不少。
“我去拿花瓶。”中森明菜自告奋勇,替母亲安排岩桥慎一带来的花。
千惠子又看看岩桥慎一,毕竟初次见面,对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岩桥不可能不好奇。
她落落大方,并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但又恰到好处,适时收起外露的好奇,“再稍等一下可以吗?岩桥君。午饭还要再过一会儿。”
这样的千惠子,让岩桥慎一从心里觉得,不愧是能养育了中森明菜这么个女儿的母亲。
……
中森明菜抱着花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带着岩桥慎一进起居室。她拿过自己的坐垫递给他,自己又要出去一趟,“还有剪刀没拿。”
走出去两步,又回来问他,“慎一君肚子饿吗?”
岩桥慎一表示没关系,中森明菜“哦”了一声,又出去了。被独自留在起居室里,他有点好奇的环视这间小小的和室。
偶尔想起中森明菜说给他听过的关于自己小时候的旧事,觉得坐在这里等着吃炸汉堡这件事颇为奇妙。
中森明菜去而复返,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里拿着只炸虾天妇罗。
岩桥慎一觉得,她这个搭配比起自己刚才的想象,要更为奇妙一些。
“这个先给你吃,还要再等一会儿呢。”她倒是够不拘小节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自己家里,还是因为在母亲的身边。
岩桥慎一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快点。”
中森明菜把炸虾放到他嘴边,有模有样的,“‘啊~’”
岩桥慎一忍不住别过脸去。
没办法,被女朋友投喂这种事也实在是太羞耻了……而且还是在她家里、她的母亲就在隔壁的厨房里做饭。
想到中森明菜拿走炸虾时,千惠子就在她身边,岩桥慎一就觉得牙有点点酸。
“快点、快点。”中森明菜努力忍着笑,催促他。
岩桥慎一瞄了一眼这个迫不及待似的桃浦斯达,忽然有种感觉,她带着笑的眼睛里,正有一汪坏水在晃啊晃。
有理由相信她绝对是故意的。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她一下。
“唉。”岩桥慎一叹气,替自己争取,“要是被千惠子桑看到就不好了。”
万一正被投喂的时候,千惠子突然走过来,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忍心看。
“你吃快一点、不就不会被母亲看到了吗?”
中森明菜振振有词,“快点张嘴,‘啊~’……这样。”
岩桥慎一垂下目光,想看看那只炸虾天妇罗。一低头,顺便还看到了她另一只手里闪着寒光的剪刀。
总觉得这个情景,有一点点怪怪的。颇有那么点威逼利诱的奇特感觉。
他心一横,张嘴咬一口,快点嚼嚼,咽下去。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那只炸虾。
中森明菜恶作剧得逞,笑成一团。
“味道挺不错的。”岩桥慎一解除了羞耻危机,还是认认真真评价道。
中森明菜高高兴兴,“是吧?就说母亲的手艺是一流的。……说母亲的事时,我可从来没有夸张过。”
“嗯。”岩桥慎一相信,“现在,可更加期待炸汉堡了。”
中森明菜替母亲大包大揽,“尽管期待。”
这副模样,又让岩桥慎一联想起她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接下来,午饭开始之前,岩桥慎一帮中森明菜把带来的花修剪了一下,装饰进花瓶的任务则归中森明菜自己来做。
最后,决定花瓶要摆在什么地方的,则是收到这束花的千惠子。
……
旧式的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这边,他们两个在起居室里胡闹,那边的千惠子,把女儿的横行霸道也给听进耳朵里。
一边听,一边想着才见过面的岩桥慎一那张仿佛任侠片主角的脸。想到看上去那么稳重的青年,被自家的女儿捉弄、还拿她束手无策的样子,千惠子不能不觉得有意思。
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千惠子估计做得出故意在他们两个胡闹的时候走过去,再假装是无意的这种事来,以逗趣年轻人为乐。
但现在,她心情怡然,做着最后的摆盘工作。不刻意去听,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只是一笑了之。
邀请岩桥慎一过来吃饭。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似乎给这个冷清清的家注入了一丝活力。
午饭时,中森明菜把少了一只炸虾天妇罗的盘子放到自己面前。
反正也只当着母亲的面,她完全没有遮掩和害羞的意思,大方宣示着自己和岩桥慎一的关系。
千惠子温和包容,岩桥慎一也干脆不放在心上,不那么排斥在她的面前表露出跟中森明菜关系的亲密。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他很喜欢中森明菜的母亲,在她面前颇为放松。
午饭准备的相当丰盛,虽然在岩桥慎一过来之前,中森明菜一直在厨房里帮母亲的忙,但烹饪的过程基本都是千惠子完成。
她的个性十分可爱,觉得既然岩桥慎一是来尝试自己的厨艺,那就不能假借女儿的手。
中森明菜口中所说的“最好吃的炸汉堡”,岩桥慎一吃得也津津有味。至于是不是“最好吃的”,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千惠子的厨艺无可挑剔,不论哪一道菜都被她烹调的恰到好处。
他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忘称赞千惠子,“真的非常好吃。”
千惠子听着,心里也觉得舒心,跟岩桥慎一说,“明菜酱说的那么夸张,我可担心露怯了。”
“就说母亲做的炸汉堡最好吃吧。”
中森明菜在母亲和男朋友面前流露出一点“没说错吧?”的小小得意。一边说,一边把炸汉堡送进嘴里,心满意足,眯起眼睛。
千惠子把女儿的表情看在眼里,想起她原来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念炸汉堡,而现在,却满怀喜悦的吃着炸汉堡。
她看着把炸汉堡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觉得她这一次,似乎是碰到了幸福的衣角。
……
对岩桥慎一来说,吃过中森明菜准备的饭菜,再品尝她母亲的厨艺,绝不会吃不惯。不仅如此,还能从相似的口味当中,体会到这母女两个厨艺得一脉相承。
饭桌上,千惠子和中森明菜有说有笑。岩桥慎一在旁边耐心听着,时不时也参与几句——就算他不参与,中森明菜说不了几句,就想要拉他下水。
她似乎完全没有岩桥慎一和母亲其实还是初次见面的自觉。
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总是喋喋不休对母亲说岩桥慎一的事,又对着岩桥慎一絮絮叨叨母亲的事,中森明菜这种带有些许寂寞意味的做法,早早联结起了千惠子和岩桥慎一。
“我吃饱了~!”
“承蒙您的招待。”
像个孩子似的跟千惠子宣布的是中森明菜,老老实实说着标准回答的是岩桥慎一。在谁的家里,谁就更随心所欲。
但挨着坐的两个人,面前的盘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中森明菜吹嘘目前的厨艺一流、并非全都是来自于对母亲的爱与崇拜。
千惠子看着被一扫而光的碗碟,还有两个心满意足的年轻人,也觉得心情惬意,还有一点厨艺获得肯定的小小成就感。她冲岩桥慎一露出个笑容。
岩桥慎一接收到,也自然而然,回以一笑。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托中森明菜东拉西扯的福,整整一顿饭,饭桌上的话题就没停。
岩桥慎一没什么初次见面的拘谨,之所以如此,也是托了中森明菜的福。千惠子和中森明菜这母女两个,不仅是厨艺上的一脉相承,个性、以及行事方面也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
和中森明菜相处得来,多少也就能理解一点千惠子。或许因为这么个缘故,面对着千惠子的岩桥慎一,自然而然,并没有那种在女朋友母亲面前的束手束脚。
当然,千惠子也并不是那种会让人感到紧张的母亲。
年轻时走街串巷做推销员时业务水准一流,开店也是受人欢迎的店主,和孩子们、和邻居们的关系也都很好。似乎在与人打交道这件事上,千惠子拥有被老天爷眷顾的才能。
但或许也应该反过来说。是因为未能得到过被老天爷眷顾的运气,才磨练出了这么个千惠子。
“岩桥君喝什么茶?”
千惠子起身去泡茶之前,问了他一句。
等她一走出去,中森明菜摸着肚子,轻轻叹气,跟岩桥慎一说:“吃得好饱。”这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如果她真的是只小猫的话,就要开始舔舔爪子洗洗脸了。
“慎一君呢?”她问。
岩桥慎一也差不多,“菜的分量够足的,味道又好,不自觉就吃多了。”
第一次到女朋友家里来蹭饭,就把自己给吃撑了还行。
“是吗?”
中森明菜听了,哈哈大笑。又开始冒坏心眼,把手伸过去,要摸一摸他的肚子。
岩桥慎一把她的猫爪子拿开,“别闹。”
“就闹。”爪子虽然被拿开了,嘴却还硬得很。她凑到岩桥慎一耳边,学着他的语气,说的却是相反的话。
“……”
不过,嘴硬归嘴硬,到底只是过下嘴瘾,没有再继续骚扰他。被说了,中森明菜站起来,“我把碗筷撤下去。”
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替自己找补,拍拍岩桥慎一的肩膀,“慎一君自己在这儿乖乖坐着哦。”
“……”岩桥慎一彻底无语。
这个中森明菜,今天捉弄他的次数好像有点超标了吧?有时候,也是真的对她这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个性束手无策。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捉弄撒娇,是因为千惠子和岩桥慎一同在中森明菜身边、且除他们之外没有旁人。这才让她的撒娇显得肆无忌惮。
中森明菜进了厨房,看到正在烧水的千惠子面带笑容。
“母亲~”
中森明菜把盘子放进水池,挨着千惠子的肩膀,“母亲在笑什么?”
“想到了好玩的事。”
“什么好玩的事?我也想听。”她好奇心旺盛。
千惠子偏过头,看了看这个刚才还在岩桥慎一那里横行霸道的女儿,和她商量,“把花瓶放到起居室的五斗柜上,怎么样?”
那束花修剪过后,吃饭之前,暂时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
“好啊!”中森明菜答应着。
在千惠子身边,她连好奇心都保持不了太久。只要母亲说什么,立刻就被分散注意力。——但或许也是故意为之。
她抱起花瓶,“那我就把它放上去。”
……
碗碟都撤下去以后,三个人坐在一起喝茶。
插了鲜花的花瓶,按千惠子的吩咐,放到了起居室的五斗柜上。小小的和室,多了一束新鲜的鲜花,似乎也添了几分明亮的活力。
子女们陆续结婚搬离,丈夫也很少再回来以后,这个家千惠子一个人住着固然也逍遥自在,最黏她的女儿明菜回来时、母女两个的相处也温馨。
但是,又有个年轻人来拜访,这还是让千惠子觉得心情愉快。尤其,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时的气氛也轻松惬意。
初次见面,但岩桥慎一对着千惠子不拘束,千惠子也颇为随意。
坐在这儿的三个人,谁也没有那种这是在做一件郑重其事的事的感觉,但这种轻松随意的气氛,反而更加可贵。
年轻时做过成为舞台明星的梦,成为母亲以后,这个梦又延续到了最黏着她的女儿身上。最喜欢母亲、总是黏在她身边的中森明菜……
母女两个看待问题、思考事情、许多地方都一脉相承。
从这点来说,初次见面就对岩桥慎一印象很好的千惠子,之所以和他相处起来觉得轻松自在,其实也是因为他理解中森明菜的缘故。
中森明菜当着母亲和男朋友的面能大说特说,正是打从心底信任这两个人的证明,千惠子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平日里,中森明菜回来看母亲。只有母女两个的时候,气氛温馨和谐,但如果父亲、或是兄弟姐妹们也在,气氛就显得微妙——
倒也不是说会吵起来,相反,家族聚会其乐融融。
这个家里,能在平日里当面就跟中森明菜吵起来的,也就是中森明穗。
但是,中森明菜和其他的家人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
父亲和兄姐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啃食家族里的这个大明星。中森明男在提到这个女儿时的理直气壮、其实也是心虚的一种体现。
越是缺什么,就越是要强调什么。
同样的,家族成员们之间,越是失去了人情,也就越是需要强调人情的存在。正因如此,家族聚会时,众人总是卖力维持好的气氛。
不过,这种欢乐和谐如履薄冰,只要偶然中断一下,没人继续卖力的说笑、或是旁人捧场不够,就会出现尴尬的沉默。
而现在,中森明菜在千惠子和岩桥慎一面前随心所欲,仿佛什么都不担心。
……
本来就是摸鱼出来蹭饭吃,不方便再久待。
岩桥慎一在意离开的时间,过了一点钟,他看看手表,准备告辞,“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中森明菜挨着他坐,一偏头,瞄了一眼他的手表,没说话。
千惠子和中森明菜,母女两个跟着起身去送他。
在玄关前,岩桥慎一又向千惠子道谢,“今天承蒙您的招待。”
千惠子高高兴兴的,“要是不嫌弃,下次想吃炸汉堡的时候,也请尽管再过来就好。”
岩桥慎一一笑,答应着,“这次吃过,往后再说到炸汉堡,首先想起来的就是您的厨艺了。”
“你肯再来就好了。”千惠子莞尔一笑,邀请他。
中森明菜先听听岩桥慎一夸奖母亲的厨艺,心情愉快。再听听母亲欢迎岩桥慎一再来,心情舒畅。
她想说点什么,但一时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这倒不是因为碍着千惠子在的缘故。
“那么,我就告辞了。”岩桥慎一向她们母女两个道别,“千惠子桑,明菜桑。”
他话音刚落,听到千惠子发出轻轻的一声“哎”。她表情有点微妙,但立刻回过神来,笑眯眯地看着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有一点好奇,但不知道千惠子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目光扫过千惠子,又落到中森明菜身上。
中森明菜也留意到了千惠子刚才的反应,扭过脸去看母亲,没有发现被岩桥慎一看着。
千惠子年轻时体格健康,养育六个儿女不在话下。生病以后,体重减轻、体格也显得瘦小。刚才和她面对着面的时候,只觉得她看着削瘦。
但现在,看她和中森明菜挨着站在一起,岩桥慎一才看出中森明菜肩膀的轮廓和千惠子有点像。
站在母亲的身边,中森明菜更像个乖巧的女儿、而不是胡作非为的纸老虎了。
“慢走哦,岩桥君。”千惠子说。
岩桥慎一走出大门。门关上不多时,忽然又在他身后打开,他转过身,是中森明菜。
“快过来、快过来!”她站在门口,笑嘻嘻的招呼他。
岩桥慎一不明就里,又走回去,“有什么事吗?”
中森家的这座房子,在她成名以后翻修过,为了防止粉丝来骚扰她的家人,围墙也比周围的普通人家略高一点。
在院子里说话,倒是用不着担心被外面的人看到。
“慎一君是怎么过来的?”中森明菜问他。
追过来,被问起的却是这样的事。岩桥慎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告诉她是搭电车过来的。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笑嘻嘻的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
被桃浦斯达女朋友开车送去上班,这个女主剧本还行。
岩桥慎一还没回话,中森明菜自己先开口:“……开玩笑的。”
她又捉弄起了他,“我要留在母亲这儿。”
“唉。”岩桥慎一无语。
果然是母亲不在她身边,这只纸老虎又现了原形,开始耀武扬威。
中森明菜看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哧哧笑。今天,这只纸老虎从他过来起,就时不时冒个坏心眼,把他给捉弄的团团转。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又或者回了自己家,她就觉醒了什么横行霸道的隐藏属性。
“还有什么事吗?”岩桥慎一问她。
中森明菜笑嘻嘻的看着他,“……把手伸过来。”
“什么?”
岩桥慎一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中森明菜手背在身后。他想了想,也跟着学舌,“把手伸过来。”
“是让你把手伸过来。”她纠正。
岩桥慎一点点头,终于抓住反过来捉弄她的机会,“是这样,让你把手伸过来。”
“……”
纸老虎沉不住气,腮帮子鼓起来一边。
岩桥慎一不为所动,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抓住个翻盘的机会,绝对不可能放过。
“你快伸过来。”中森明菜一半耍赖,一半撒娇。
岩桥慎一继续学舌,“你也快伸过来。”看这架势,是非要扳回这一局。
“……不伸就算了。”
她嘟起嘴巴,开始准备赶客。
“真的?”中森明菜要掀棋盘不玩了,岩桥慎一不紧不慢,问她。
她重重点头,“真的、真的、是真的。”
岩桥慎一把她气鼓鼓的样子看在眼里,忍着笑,一本正经纠正她,“‘真的’只说一次就可以了。”
“你回去吧!”中森明菜像个心愿落空了的小孩。
“不是要去工作吗?总是忙来忙去、连约会都没有时间的社长桑,现在也快去努力吧~去吧去吧!”
这么说哪还敢走?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
这话从现在的她嘴里说出来,跟鼓励他去努力之类的根本一点都不沾边儿吧?岩桥慎一看着她把手背在身后的样子,心里多少猜到点什么。
岩桥慎一又问她,“你真的不把手伸过来?”话说出口,果不其然,又接收到她一束闹别扭的目光。
中森明菜撅起嘴,不接他的话。
他收下这束目光,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把手伸进口袋里,又拿出来,“那就是我送太迟,明菜桑不要了?”
是他之前买下来以后三番两次忘记、只差让她上门自提的那条手链。
“……”
中森明菜眨眨眼睛。
岩桥慎一叹气,“因为总是忘记,所以上次回去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本来没打算在这儿送给她的,但看她这个架势,手里肯定拿着点什么。
“你真的不把手伸过来?”他又问了一次。
中森明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也不是被一条手链感动到说不出话来,而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被岩桥慎一反过来捉弄了一把。
纸老虎耀武扬威的时候,一不留神忘记,岩桥慎一是个比她游刃有余一百倍的人。
中森明菜忽然有点后悔。
但在后悔了三秒钟以后,她看看等着她得岩桥慎一,再看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手链,心里那些有的没的,全都烟消云散。
她笑眯眯的把手伸过来,“是手表。……欧米茄哦!”
小富婆得意洋洋。岩桥慎一觉得又软又香。
中森明菜藏在背后的手里,拿着的像是手表的盒子。
千惠子坐在和室的窗边,一偏头往外看出去,看到女儿的背影,还有正低着头跟她说着什么的岩桥慎一。
两个人像是讨价还价了几句,中森明菜开始显得沉不住气来。倒是对面的岩桥慎一,游刃有余的。
先前那个在岩桥慎一那儿横行霸道的女儿,终于在他面前吃了瘪。
刚才,送岩桥慎一出了门以后,中森明菜回去拿自己的包,又出去了一趟。她有意避开母亲去跟岩桥慎一说话、但也不是刻意要瞒着千惠子。
千惠子装傻,也不问她,自己回了起居室。
虽然现在吃瘪的那个是自己的女儿……
千惠子看在眼里,觉得有一点好笑。比起总是女儿在岩桥慎一那里占上风,她倒也愿意看一看女儿反过来束手无策的样子。
这样一来,岩桥慎一这个人、两人的关系,在千惠子心里的形象,也就更为饱满。
虽说中森明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千惠子并不是那种一味偏袒的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倔强,说顶撞人就顶撞人,一根筋到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样的脾气容易吃苦头,但真就让她成了明星,还牵着周围工作人员们的鼻子,把一帮大人给指挥的团团转。
千惠子希望女儿能够幸福,但也不认为一个事事迁就她的男人,就一定是个理想的男人。
一边是感谢岩桥慎一给了女儿能够随心所欲的信任,但在另一边,她又期望,岩桥慎一不是个一味迁就中森明菜的人。既能压制住她倔强的脾气,更能在适当的时候把手伸过去,拉住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女儿。
这些话不能和中森明菜说,更不可能让初次见面的岩桥慎一知道。
但是,千惠子对岩桥慎一的印象很好,也体会到女儿此时此刻的幸福。正因如此,才会在心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抱有这样的期待。
中森明菜气鼓鼓,岩桥慎一又和她说了些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来打开。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她多云转晴,高高兴兴的把手拿到前面来,给他看手表。
自始至终,她的情绪都在被岩桥慎一给牵着走——
……
但似乎也并不是这样。
“快给我系上。”中森明菜笑眯眯伸出手。
岩桥慎一看看她伸过来的右手,手腕上还戴着手表。于是跟她确认,“系在这只手上?”
“嗯、嗯!”中森明菜不假思索,点点头。
没办法,听她的。岩桥慎一替她把手链系上去。系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手腕上的表,忽然想到些什么,“嗯?”了一声。
手链系好了,忍耐了半天的中森明菜总算得以放声大笑。
一边笑,一边以一点扳回了一局的得意神情,在岩桥慎一面前展示手腕,“也是欧米茄哦,慎一君。”
她忍耐了这么久的小心思,总算露出马脚来了。
岩桥慎一看着她这得意的小表情,无奈摇头,拿她没办法。
刚才,他是反过来捉弄了她一把不假,但也不代表中森明菜真的被他给牵着鼻子走。正相反,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桃浦斯达早就提前藏好了小心思,只等着露出来给他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有够“势均力敌”的。
……
今天,中森明菜出门之前,整理给家人带的礼物的时候,看到替岩桥慎一买的手表。岩桥慎一平时忙来忙去,两人未必说见就能见到,她看到礼物,想着今天能见到他,犹豫了一会儿,出发之前,到底把手表给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虽然带在身上了,但不一定就在今天送……她还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结果,吃过午饭,岩桥慎一要告辞的时候,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跑回去拿出来,把人给叫住——
还被他给反过来捉弄了一把。
今天,带着要送他的手表出门之前,中森明菜临时还又把自己戴的手表换成了欧米茄。
终于,送走岩桥慎一出门。中森明菜往回走,心情愉快。
等开开心心的进了起居室,看到坐在矮桌前的千惠子,才意识到什么。她不禁顺着所站的位置往窗外看了一眼,“啊”了一声。
千惠子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从一瞬的不好意思、又立刻回到刚进来时的兴高采烈,心里知道女儿一点也不介意被看到了的可能。
不仅如此——
岩桥慎一回去了,中森明菜就去挨着千惠子,坐到她身边,“母亲是不是看到了?”她干脆自己确认起来。
千惠子点点头。一低头,正好她手腕上多了的那条手链。
中森明菜没发现母亲偶然落到她手腕上的目光,挨着她,像是在撒娇似的,问:“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脸皮又厚,人又霸道啊。”
“是有一点。”千惠子看看女儿的脸,半开玩笑半认真。
中森明菜装模作样跟母亲闹别扭,“母亲真的这么觉得吗?”本来就是装出来的不高兴,话说出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不过,厚就厚、霸道就霸道好了。”
她拿起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眯眯的,“我一点也不在乎的。”
为了岩桥慎一,脸皮厚点也无所谓。因为对方是岩桥慎一,所以霸道了也不觉得那样有多不好。中森明菜全力以赴,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千惠子觉得女儿面对岩桥慎一时,整个人显得不假思索的。
正因如此,看着才横行霸道。千惠子想着女儿对他那份不假思索的情感,又想起刚才岩桥慎一告辞的时候说的话,忍俊不禁。
“母亲笑什么?”中森明菜感到好奇。
千惠子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儿,和她说:“想到了那位岩桥君……他比你还小一岁对吧?”
“嗯。”
中森明菜点头,在母亲面前端足了她是年上的架势,宣布:“慎一君是年下君哦。”至于她这个年上的没有一点年上的样子这种事,只要她自己私下里知道就可以了……
但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年下,不过,却是非常可靠的年下君。”也说不好补充这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想替岩桥慎一在母亲这里说好话。
“嗯、嗯。”
千惠子听完了女儿的话,“确实,是看着很靠得住的人,如果不是你先前已经和我说过,就这么看上去,还以为他其实比你要年长呢。”
说到这儿,她忽而话头一转,调侃道,“不过,他叫你‘明菜桑’的时候,倒是很有年下的样子。”
“哎?”中森明菜没想到母亲说这个,愣了一下。
千惠子把女儿的反应看在眼里,更觉得有意思,继续拿她逗趣,“岩桥君那么稳重可靠的人,叫你‘明菜桑’,又像是反差,又像是理所应当的事。”
“唔……”中森明菜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是反差,总是依赖着岩桥慎一、没个年上样子的自己,却被他一口一个“明菜桑”的叫着。说是理所应当,岩桥慎一的确是年下君没错,叫“明菜桑”也没错。
先前,中森明菜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被千惠子给戳破,忽然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一口一个明菜桑的……
连说句“喜欢”的时候也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她在心里暗戳戳的念着岩桥慎一。念了两句,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又好笑又没道理,又去挨住千惠子,告诉她,“岩桥过后要替我制作歌曲哦,母亲。”
“是吗?”
千惠子挺感兴趣的,“是什么样的曲子?”
中森明菜想起自己听过的歌曲小样,黏糊糊的词曲,还有那个叫《接吻》的歌名。选这么首歌来合作,她才不信岩桥慎一不是故意这么选的。
明明连说句“喜欢”的时候都扭扭捏捏觉得不好意思,却特意选这样的一首歌来制作……
真够装模作样的。
中森明菜这么一想,又在心里悄悄跟不在场也不知情的岩桥慎一闹了个小别扭——准确来说,只有自己在那里腹诽。
“是首什么样的歌呢?”千惠子又问了一次。
中森明菜回过神来,看看母亲,一本正经的,“很好的歌哦。”
千惠子让她这个回答、这副神情给逗笑了。
……
岩桥慎一跟渡边万由美通过气以后,去跟星辰事务所那边取得联系,从那边手里要宇德敬子的唱片约。
签走了一个小模特去当主唱,现在又从他们的模特队伍里挖人。
他打定了主意,把先前跟渡边万由美通气的话拿去跟星辰那边协商,想先把她定下来,作为和声在录音室工作,参与接下来企划专辑的录音室和声。
至于要推荐宇德敬子去当《樱桃小丸子》主题曲的限定组合和声的事,毕竟牵扯BEING和长户大幸,在还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暂时压住没提。
为了方便沟通,岩桥慎一还特意找出了那次甄选会的面试录像,找到宇德敬子的那一本,送去给星辰,用以解释为什么突然间从他们那边要人。
他事先做好准备再行动,但商谈起来,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没有费什么唇舌。
宇德敬子如今身上有个卡拉OK皇后的合约,正天南海北到处推销家用卡拉OK机。
能从一堆候选者当中,拿到卡拉OK皇后的头衔,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成绩,但至少证明,她在业余选手里面,歌唱得不错。
生于1967年的宇德敬子,作为写真模特的价值,随着年龄的增加,会越来越少。
和星辰事务所的模特合约还有不到两年,为了能得到个事业上的转机,这两年要全力以赴的努力。
因为,如果没有转机,大约也就不再有新一轮的续约。
到时候,要是还想留在圈内,就只好再另找下家。但年纪更大、名气又没有,处境只会比现在还要难。
要是真到了努力也无用的时候,要么就去月兑到底,要么就只能放弃,引退回去,找家公司当个普通上班族,差不多时相亲结婚。
每年涌入业界的新人们多如牛毛,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最后都是什么痕迹也留不下的命运。
宇德敬子本人身上的价值有限,星辰事务所那边手握大把的模特资源,更不会对不温不火的“老人”过于投入。
正因如此,她要去参加卡拉OK皇后的选拔就让她去,真的选上了,就让她去天南海北当推销员。
底层写真模特,是像公司里的粉领族一样的职业。新的永远好过旧的,年轻的总是胜过年老的——
除此之外,年纪一到,就开始不被公司欢迎。
这样的情况下,岩桥慎一去跟星辰事务所要人,对面多少也抱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觉得把人交给岩桥慎一,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毕竟,ZARD开始走红以后,星辰事务所已经从唱片抽成当中尝到了甜头。
当初的廉价奖券既然中了一张,现在,干脆就再刮开一张。
因此,岩桥慎一刚跟星辰事务所接触,那边就很痛快的表示,愿意让宇德敬子去岩桥慎一那里试一试。
对星辰事务所来说,是打折处理掉了一张廉价奖券,对岩桥慎一来说,是便宜收下了一个前途未知、也还不确定要如何安排她的新人。
但对远在九州地区推销着家用卡拉OK机、卖力跟围观的当地人互动得宇德敬子来说,是有一个机会、一个可能的转机,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上一次,岩桥慎一忽然联系宇德敬子,叫她去录制了一个奇怪的演出录像。但事情过后,就又没了消息。
宇德敬子过后,想起那次的奇怪经历,还是猜不到,岩桥慎一那次叫她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次奇怪的经历,是不是“未完待续”。
直到又结束了一个地方的家用卡拉OK机推广工作,回到东京以后,经纪人找到她。
“还记得上次叫你去帮忙的岩桥桑吗?”
经纪人告诉她,“岩桥桑和这边商谈,想签你的唱片约。……这边是愿意尊重你的想法,敬子,你打算怎么办?”
“签唱片约、岩桥桑?”宇德敬子一时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