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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国杀了楚国五千人马,虽说楚国越境占据黄浪山,可越国如此做法,彻底触怒楚国,于是楚越之间顿时又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刚刚平息内乱的越国,又要和楚国大战了,而觉得自己没有被越国内战牵连太多的黄浪郡,也感觉到自己这边似乎也难以躲避灾祸,不少因为躲避兵灾逃到南边的流民,开始又往故地跑了,一时间黄浪郡也在风雨飘摇之中。疦

    黄浪郡看着危急,但是对于越国来说,越国上下朝臣对这件事却不在乎,特别是那些文臣,只觉得这是魏公为了从大夏讨来正式任命的投名状,毕竟六大诸侯王国,赵国最为倚重,楚国最为痛恨,打楚国肯定没错,但是也只是摆摆样子,而且楚国之前确实也占了越国便宜,如今越国换人了,自然也要给楚国见识一下自己不是好惹的,但是真正大战,谁都不会觉得会爆发,毕竟越国刚刚统一,休养生息才是上策。

    可就在越国上下都如此看,甚至楚国上下也是如此想的时候,楚国以平江作为突破口,十万水军从下游逆流而上,要给越国一点颜色看看,虽然不会真的大打出手,但也要一路北上进入越国南方腹地,让越国知道,自己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你们只能干等着。

    可谁都没有想到,十万水军沿着平江而上,抵达安阳湖的时候,几十条穿着,运载着石料木头,直接在这里打下了几十根木桩在水下,直接把这十万水军困在了安阳湖。

    安阳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木桩打下之后,湖水依旧可以流淌而过,但是船只要过,却要撞上木桩,一旦搁浅那就真的彻底堵住了,这把以为越国也不敢真打,只是找个借口的他吓坏了,也因为这样,他确实没有过于在意战略上风险,只想着到了安阳湖,特意在安阳湖兜一圈,让安阳湖周围富庶的百姓看看楚国威风就回去,眼下却回不去了。

    想要登录,安阳湖两边多年来一直作为军事对峙地方,早有各种防备,而且楚国水军确实厉害,但是上了岸还真远不如越国军队,特别是越国这十几年来,一直厮杀,军士战斗力极强。

    到了这个时候,楚国也知道,越国真的发了二十万大军过来,而且统兵的虽然是江子奇才二十出头的长子江恒,但督军的却是越国名帅林皓明,这让楚国大军头都大了。

    事情变成这样,自然是林皓明和魏谦商量,魏通同意的,而眼下二十万大军,实际上也都是当初江子奇执掌大军,这二十万大军战力极强,魏家上下都不想轻易浪费,让其解甲归田,而能够让这大军重新动起来的,也只有江恒,故而这一次重用了他,并且派林皓明作为督军。疦

    领兵十万以上,年纪才二十出头的主帅,这在整个越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而且为了保证战斗力,甚至没有调动这军队主要核心将领,可见魏氏三代气度,确实有雄主之像。

    眼下是围堵了安阳湖下游出口的第五天,昨夜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早江恒就召集了军中主要将领过来。

    虽说大军并没有经过大幅度的改变,但是也并不是一点没有变的,原本就是张骁和王元展用来牵制江子奇的两个副帅不见了,一个由江恒的舅舅陆宗取代,另外一个副帅则是车英,而陈铁和周光义成为了防卫安阳湖左右两路军统帅,而江恒的义兄,江子奇的义子吕忠翰则成为了中军将军,。

    眼下也是这些人聚在一起商议事情,大雨之下,河水和湖水都开始上涨,一旦上涨太多,虽然不惧锁住的下游主河道大船可以开过去,但是还有两条分散的支流很可能会变得能够通行,一旦如此,那被困的十万楚国水军可就要脱困了,而且楚国也已经开始再次调兵,派遣军队北上接应。

    这一战在制定的时候,就是要以楚国麻痹,形成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的态势,地利已经创造好,而人和方面,江恒手下这二十万人马,多年征战从未真正败给对方,结果因为元帅被杀,一下子成为俘虏,自然想要一雪前耻,自然也憋着一股劲,越国内战不能打,这楚国本来就惹人厌,更何况军中征召的南方士卒不下七八万,自己家乡受楚国袭扰打野的事情,他们也早有耳闻,林皓明甚至故意在黄战灭了那些据点后,招募了几百当因为被楚国袭扰而是去家园田地壮丁过来,不求他们能打仗,而是散入二十万大军后,把他们心中怒火传递出去,引起那些南方子弟共鸣,从而带动全军同仇敌忾。而眼下也做的不错,唯一缺的就是天时,偏偏秋季本该少雨,下雨也应该是以绵绵细雨居多,结果却引来通常春末或夏日才有的暴雨。

    “楚人善于水战,也不惧雨天作战,反而我越国子弟,在这泥泞之中作战有所如不,如此暴雨,持续至晚上,那么东西两条支流,随着水位上涨,不但贯通下游主干,而且到时候能通行的水面也会变得宽阔,楚国水军定然能从容逃走,而且趁其不备在河道打下木桩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有了防备就做不到了,如此我们如何围点打援。”陈铁一上来就恼火的看着外面大雨说道。

    这次作战,确实根本就不是要吞掉这十万水军,第一目标是围点打援,十万水军在湖面上,想要困死是很难的,安阳湖水产丰富,湖中水草也好,鱼虾也好是极多,而楚国水军本就擅长,依靠湖里面的补给都能够支撑数月,而且就算打下木桩在河道里,可十万水军,真的要强行打通河道也是做得到,只是伤亡会大一些,这也是楚国主帅一开始没有过多防备的原因,因为这样做只能摆出一个困住的架势,不是真的能够牢牢锁住大军,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对付急急忙忙赶来,各方面都准备不足的楚国援兵,可现在若是这十万水军能够轻易跑了,那一切计划都泡汤了。疦

    江恒没有如陈铁那样急迫,看向自己舅舅陆宗,依旧沉稳的问道:“陆副帅,你就是黄岭郡的人,小时候也住在安阳湖边,以你看,这大雨能一直如此持续到天黑吗?”

    陆宗看着这个外甥,越发觉得他像自己妹夫了,于是也行礼道:“难说,我年幼时候,倒也见过秋日如此大雨,而且不仅仅只是下了一天,还是三日,当时造成了周围水灾,淹没了安阳湖周围无数良田。”

    “这件事原本就没有等着天的,而且楚军一心要走,我们也是拦不住的,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周光义这个时候开口了。

    在他看来,他和江恒也算是同病相怜,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亲叔叔,都成为过张骁依仗元帅,可惜命运相似却不同,江子奇虽死,但全家都受到恩宠,自己周家却被抄家问斩,而如今自己明明比对方年长十多岁,可确实对方手下一路将领,而他却已经是主帅了,故而也憋着一股气,本身脾气就火爆,说话也就更加直接了。

    “出击,这样天气我们的人哪里会是对方对手。”陈铁不客气道。

    这话一出口,周光义带着不屑,故意嘲讽道:“那是你西军无能,要是换成我的那些老兵……”

    “来人,把周光义拖出去,打二十军棍。”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林皓明却忽然大喝起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周光义也是一样,但是林皓明却毫不客气道:“战前本督军明令,不许再称呼东西军,你们都是大越的军队,有违此令者,初犯二十军棍,再犯斩首,周光义你不要觉得你是我老部下,就可以不管不顾,陈铁,你亲自执行。”

    “督军,周将军不过是……”

    “不过什么?江元帅,你不必多言,我知道你心中也不忍,不想所谓东西军不和,这一战为何你为元帅,为何以你们口中西军为主,你心里清楚,周光义,出征前勒令将士们不许如此,现在我问你,你是否在将士之列,可有话说?”林皓明指着周光义问道。

    “督军督查军务,末将认错,姓陈的,一会儿你给本将军多用点力,免得让督军觉得你徇私了。”周光义说完,直接把自己身上衣衫脱了,光着膀子就走到了大雨之中。

    江恒见陈铁拿着鞭子出去,也跟着出去,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紧接着听到陈铁一边拿着鞭子真抽打了起来,一边喝道:“你这周蛮子,几年前你守湖口县的时候,你吃了老子的亏,所以耿耿在怀,如今你我同朝为将,本将军自然不会记恨以前私仇,但是也要让你知道,本将军的厉害不在这皮鞭上,而是在战场立功上!”

    林皓明听着这番话,瞧着还在擦拭身上雨水的江恒笑道:“江元帅年少老成,刚才的话是元帅教的吧?”

    “比不上督军的苦肉计。”江恒道。

    见到江恒直接点出自己心思,林皓明也不在所说,跟着问道:“江元帅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多少担心。”江恒道。

    “但说无妨。”林皓明道。

    “等两位将军回来吧。”江恒听到抽打声结束了,没有立刻说。

    林皓明也点点头,也看着周光义带着背上一道道血痕回来了,随即吩咐道:“来人,给周将军上药。”

    周光义此时就坐着让军医上药,眼睛瞪着陈铁,没有一声哼哼。

    林皓明则继续道:“江元帅可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了。”

    “其实刚才周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我是楚军,大雨一直下去,明日一早对方就会冲回去,所以今晚上是我们最后机会。”

    “这大雨磅礴,晚上我们的人也一样看不起,如今水势太大,水流湍急也不利于在河中有所布置。”林皓明立刻提出问题。

    “确实如此,不过元帅不知道,这湖西的汰河,这里有一座小山,汰河沿着山脚而过,小山说句实话平日里确实不起眼,但若是连夜派人,特别是高手过去挖掘,让山石入河,是可以造成河流断流的,虽然之后会危急周围农田村落,但也顾不得那么多,毕竟如此大雨,田地估计多半也会受灾。”

    “你有几成把握?”林皓明问道。

    “至少七八成,只是问题是,如何让对方走湖西的汰河而不是往湖东河流走,毕竟那边地势更加平坦更加开阔一点,最重要的是,会和平江主干距离也短,这也是我烦恼的。”江恒说道。

    “诸位可有什么办法?”林皓明听到,也问了起来,他也知道,估计是因为陆宗小时候住在这里,这才知道具体地理,否则也不会有这样新奇的想法,若是真的办成了,那就不单单是堵住对方去路,而是直接给对方造成打击了。

    “楚军主帅杨灵道,此人我年轻时候见过一面,不过也只是一面,但周元帅在世时候,论起其父杨元帅的时候曾经推崇过,但也说过杨灵道徒有其表。”这个时候车英开口了。

    “如何徒有其表,之前怎么未曾听你说过?”林皓明问道。

    车英立刻解释道:“岳父在世与我谈及此事的时候,当初杨灵道不过江元帅这般年纪,当然自然比不过江元帅,江元帅少年老成,是几位元帅和公子都看重的新锐,而末将之所以之前不敢说,是因为人是会变的,光义当年也是这般年纪,那时候他是真冲动,真当得上一个“蛮”字,但是如今他却完全变了。”

    “车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光义刚刚上完药,立刻问了起来。

    “你和林帅的苦肉计,我们几个都知道了,我们几个也就不演戏了,外面那些将士知晓即可,还有你这军医,切不可说。”车英提醒道。

    “车元帅放心,小的明白,而且小的是几位将军和元帅的军医,自然也不会轻易接触一般军士。”那军医立刻又解释又保证起来。

    林皓明瞧着此刻一脸苦闷的周光义,也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不去看他,盯着车英,吩咐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将军变化,是因为当年惨痛经历,没有这等经历,哪能有轻易改变,你如实说吧。”

    车英这一次没有再多废话直接道:“杨灵道此人少年英武,年轻时候曾经在楚国先王跟前与一众将领论过兵法,说得一众将领哑口无言,但元帅当年说他,本质上确实胆小怕事,说是一回事,做就未必了,兵法上的事情,都是有定论的,而现实之中需要现实判断,他没这个能力,只是以兵书说兵事而已。”讇

    林皓明听到这些,只觉得车英口中的杨灵道,综合起来就是纸上谈兵,而且还是个胆小怕事的纸上谈兵之人,人家赵括虽然也纸上谈兵,可并不怕死,最后也确实战死长平,甚至要不是对手太厉害,自己有事初出茅庐,也未必将来不是名将,而林皓明也明白车英之前顾虑,说了那么多,实际上说的就是当初杨灵道纸上谈兵,但如今毕竟从军二十年,未必还是纸上谈兵。

    “依你之见,可有什么办法,如果依旧把他当成当初的他对待?”林皓明问道。

    “如果按照我说的对付,只当二十年没有多少长进,可以先诱敌,也不要引诱太多,只要让其靠近汰河一些,然后主动攻击,若是他胆怯,自然会选择先入近的汰河。”车英说道。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江恒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个杨灵道虽然没见过,这些年也没有和楚国打过多少交道,但是名气确实还有的。

    “眼下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事在人为,之前我们谈论这一战,天时地利人和,只有地利一直在我们这边,人和周将军这一顿鞭子估计也不是白挨的,剩下天时就看天命,真的跑了,我这个督军自然会去请罪。”林皓明道。

    “责任岂能让林督军都担待了去,我是主帅自然要拦下责任,水上引诱袭击,逼迫杨灵道就交给舅舅你了,原本军中议事,应该称呼军职,但是这不光关乎军事,也关乎江家。”

    “恒儿放心,舅舅绝对不会坠了元帅府名头。”陆宗立刻领命。讇

    江恒点点头,跟着继续下令道:“陈铁,埋伏汰河就交给你了,你率领你本部人马,立刻按计划挖掘那小山,但不要完全挖断了,等到对方真的入了汰河再挖断,你能否做到。”

    “这点小事若是还做不到,我可就真要被看扁了。”陈铁说着还不忘看周光义一眼。

    江恒这个时候,再次朝着周光义吩咐道:“周将军你身体如何?”

    “元帅下令即可,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周光义不在意道。

    “既然如此,你立刻带着你的人马,连夜渡水到西岸,埋伏在安阳湖入汰河的河口一带,以待变化伺机而动。”

    “得令。”这个时候周光义也直接把衣服重新穿上了,似乎伤势确实一点不碍事。

    “其余人马随本帅沿湖西岸等候……”讇

    大雨果然和预想的一样,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停,直到入夜之后才渐渐的小下来,但这么久的大雨也确实把安阳湖水位拔高的许多。

    杨灵道正在船舱中,和几个划小船过来的部将兴奋的谈论接下来要如何离开安阳湖。

    正在制定明日路线的时候,忽然下方有人传报,似乎见到有一些船只过来,而且不知道数量,但不像只是查探的。

    这个结果让杨灵道有些担心,立刻下令派出更多小船侦查,结果没多久,就听到远处侦查的小船和对方交战声音。

    如此一来,还真让杨灵道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脑海中也浮现出数个可能以及每种可能的破敌之法,但是因为不知道实际情况,他心里也觉得慌,在一众下属将领跟前,更显得自己有些丢人。回想起早些时候自己告诉部将,这次就是单纯来彰显威风,结果被越国堵住在安阳湖依旧丢人,这次绝对不能在丢人了,于是索性下令,举火把大军突进,他不相信以越国水师能够抵挡自己十万水军。

    等到全军出动之后,果然越国退走了,他也发现只是一些小船过来骚扰,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趁着黑夜潜入水中凿沉几条船来骚扰,但眼下也无关紧要了,因为等到骚扰退去,已经是后半夜,部将门他决定天明后如何。

    杨灵道此时也觉得,不要节外生枝,如今大军距离汰河比较近,就决定直接天亮后往汰河行进,走汰河虽然比走另外一边路程上要远一点,但以现在位置,差别不是特别大,一个白天足够通过汰河进入平江主干,而眼下水势高涨,他也不相信对方能够在汰河口布置什么,真的有什么招数,那也不管那么多,到时候索性强渡了。讇

    有了决定,很快也就安排下去,趁着天还没有亮,还可以休息两个时辰养精蓄锐。

    等到天亮之后,大军立刻就继续开动了,而进入汰河比杨灵道想象中都要顺利,如此说来,越国一方也知道无法困住,索性也不再抵抗了。

    等到快中午时候,大雨又开始落下,这让杨灵道反而觉得老天站在自己这边,更是传令大军加速前进,等到进入平江主干,这才吃饭。

    回到船舱内,此时杨灵道自己却吩咐侍从,弄些酒菜过来,看着窗外雨珠砸在水面上,心情格外舒畅,脑海中琢磨着,是不是要作诗一首。

    就在他思绪想着诗句,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跟着船只都摇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杨灵道立刻冲出船舱问了起来,此刻的他早就没有了吟诗作乐的心思。

    “大帅,我们也不知道,正派小船过去打听。”亲卫赶紧跑过来,但也给不了一个答案。讇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两侧响起了雷鼓声,跟着听到成千上万的人齐声呼喊:

    “已经截住楚军去路,杀啊……”

    “我们把楚军堵住了,杀……”

    如此声响不断传来,这让杨灵道只觉得心惊胆战,完全忘了,大雨之下,河面宽阔,从水边就算射箭都难以抵达中心船只,更别说真的从两岸涉水攻击水军了。

    但是当他听到前方传报,越国军队,挖断了一座小山阻挡了河道,顿时整个人都慌了,联想到昨夜袭扰,只当中计,几乎下意识叫道:“全军撤退,退回安阳湖。”

    杨灵道这个时候慌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慌乱,否则按照他往日谈笑风生的样子,按照他以往对于兵书理解绝对不会下这样命令。

    汰河的河道因为大雨确实宽了,足够船队而过,但是汰河毕竟是平江分出来的一条小支流,当面对眼下局面的时候,船队的队形乱了,特别是在前方那座可以算是孤零零的小山上,仅有的数百弓弩手可以借着小山高度张弓搭箭之下,船队彻底乱了。

    前方的船紧急往回跑,互相拥挤之下,一些被挤到边上的船只,难免发生触礁搁浅,于是一条船停下来,又难免造成旁边的船只剐蹭和撞上,于是也就一刻多钟,船队前方就拥堵住了。

    前方拥堵,后方就更加害怕,跑的也更快了,陈铁见此,立刻让躲在两边的人现身,从岸边趟水射箭。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只是沿着河道中心走,如今水势太大,在河边根本射不到船只,就算射到了也已经没有力道,造不成多大伤害,可现在一条条船都要往回跑,在边上的船只,自然就直接成了活靶子,于是船队也变得更乱,局面也朝着崩坏的方向发展了。

    远处观战的陈铁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匪夷所思,这战局,换成自己指挥,发现前方堵死,只要不慌乱,不管是有序后退,还是索性以大船作为堡垒依托,派遣人手清理河道两岸都是可以的,因为落下的山石,实际上也就挡住半条河道,虽然河道变得更窄了,可还是可以大船勉强过去的,只是需要更加小心一些,强渡会造成损失,可是那杨灵道竟然就这样试了方寸,车英说他胆小,也没见过如此胆怯慌乱的。

    当然,楚国毕竟水军厉害,在慌乱了一阵子,丢下了一部分搁浅的船只之后,还是退出去了,只是损失了三分之一,可是快到湖口河段的时候,忽然见到前方有大量的浮木飘过来,如此多的浮木,而且一看断口就是有人故意伐断的,顿时所有人意识到,敌人在这里有有埋伏。

    刚刚还未从慌乱之中恢复过来,如今犹如惊弓之鸟,伴随着一条本身就受损的船只被浮木撞破了开始下沉,船队又乱了。

    湖口这一带比起之前,两岸平缓还是不一样,一侧是滩涂,一侧是有几座连着的小山,而且此刻更让杨灵道觉得要命的是,原本还算宽阔的湖口这一带,居然被人用一排船只直接横着挡住了,每条船之间都用铁索连着,这是要彻底把退路切断。

    此时在这里镇守的周光义,早就从前面得到传报,要不是如今虽然大雨变成了小雨,可毕竟雨势未停,否则他就直接用火船顺流而下了,但就算眼下,随着他堵住前方,等到楚国船队一到,也立刻擂鼓,山上弓弩手即可放箭,周围更是喊杀声不断。

    若是正常情况,只需要派出冲锋舟,直接冲到阻挡船只跟前,砍断了固定这些船只的铁链,船队就可以安然回到安阳湖,可惜当他看到越国的船队开过来,直接用自己船只堵住湖口之后,他彻底没有勇气,他只当越国水军要和他玩命,看着滩涂开阔,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妥,但还是下令登陆了。

    当山上周光义,见到杨灵道居然如此指挥大军,他自己都傻眼了,让水军过来堵住河道,本就是冒险的意思,之前领了二十杖,他心里确实也有一股子气,所以就算损失大一些,也要给对方一点眼色看看,可是没想到楚国水军居然放弃船只上岸,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滩涂虽然广阔无障碍,但是在这大雨之下,根本泥泞难走,也因为这样,自己才放弃让士卒在滩涂埋伏,而是只派了三千人,在滩涂外围树林埋伏,以防万一。

    眼看着滩涂上逐渐出现密密麻麻,艰难蠕动的楚国水军,他立刻传令下去,埋伏在滩涂周围树林里的士卒,立刻冲出来,只是一阵摇旗呐喊和一轮轮箭雨,顿时这些楚国水军吓的转身就跑。

    可是在这泥泞滩涂之中,他们哪里能跑得动,只是一会儿,没了力气,一个个就彻底陷在滩涂泥泞之中了。

    杨灵道见到这一幕,准备下船的他,吓得立刻勒令还在船上的士卒不要下去,重新往下游冲。

    不得不说,此时这条命令算是最准确的,但是之前瞎指挥,让整个军队已经奔溃了,别说命令传递出去,就连自己船只此时都没办法掉头了。

    周光义看出来,楚军已经彻底失去斗志,于是立刻下令,让埋伏下游一些的人来,堵住楚军逃走去路,并且勒令只要停船投降就不杀。

    原本就没有了一战的勇气,喝令之下,楚国大军纷纷投降,周光义的部下,不少都是划着小船甚至舢板上去夺取了大船控制,而夺取一些大船之后,更是直接衡锁住了河道。

    上岸是找死,进退也都堵住了,这一仗竟然不到一个时辰,楚国剩下六七万大军,直接投降了。

    周光义手中实际上也就只有三万人,没想到以一敌二还大胜了,这让他着实心中大喜。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陷入在滩涂上的人,一个个被拖出来成了俘虏,埋伏的三千人,几乎每个人都要看管十倍于自己的俘虏。

    船只上的楚军也一个个跪在甲板上,等着士卒上去接收。

    周光义更是登上了楚国的旗舰,杨灵道这位楚国水军元帅,此时灰头土脸的也跟着其他人一样跪在甲板上。

    周光义看着这个样貌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元帅,心中一下子明白了,为何这个所谓名帅会败的如此之惨,论年纪,此人要比外表至少大十岁,和自己是不相上下的,而眼前就是一个白面相公,身为军中主帅,居然是这种养尊处优的模样,摆明没有真正深入军中,只是拿着兵法论道的空谈之辈。

    原本周光义在见到他之前,还想着等陈铁过来之后,领着对方耀武扬威一场,但此刻也没有了兴致,赢了这么一个货色,也不值得在陈铁跟前炫耀了。

    “来人,好好安顿杨元帅,不要怠慢了。”吩咐完之后,周光义也走了。

    杨灵道被抓了,当晚上就直接被押送到了后方大营,不过因为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不管是林皓明还是江恒都没有见他。

    此时后方帅帐之内众人都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原本只是想要把杨灵道逼回安阳湖,结果这杨灵道竟然直接把十万水军给葬送了,在得知陈铁和周光义两个人回报情况之后,江恒觉得,自己手下哪怕一个普通将军来指挥这十万大军,也不至于如此,只能说这个杨灵道着实就以绣花枕头,着实草包一个。

    十万水军彻底覆灭之后,原本计划其实也执行不下去了,楚国的援兵不可能不知道,恐怕半途上就要退回去,现在大军都布置在安阳湖附近,要追上去是不太可能的,而且援军知道前方这个大败仗,肯定也要退缩,当然,能吞下十万水军,已经是天大的胜利,所谓的西军不行也已经成为过去,他江恒也守住了江家的地位和名声。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一战活捉的楚国水军足有八万人,八万人浩浩荡荡的一路押送回到王都,江小元帅的名声也瞬间就如日中天,甚至一些对前朝还有挂念的老人,都暗地里感叹,要是当年领兵的是江小元帅,或许如今就完全不是这个局面了,当然这些话也只敢私下里说,要是公开了,那轻则牢狱之灾,严重的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战之后,楚国自然也是大怒,同样对于越国来说,这一份投名状也着实有些份量,魏顺很快也从大夏传来好消息,那位今年就要过七十大寿的大夏国皇帝,已经同意了魏氏代越,只是越国的国号不能改。

    有了这样消息,接下来王都也很快开始紧罗密布的准备禅让,同时重新修缮宫殿等等,好在八万降卒正好能用来当做劳工,也解决了不少问题,只是楚国也确实不愿意善罢甘休,只是楚军不善于冬季作战,眼下已近深秋,所以在国内动员,打算明年开春之后,要大打一仗,赚回面子。

    对于这件事,虽然有所防备,但是也不会格外防备,因为眼下林皓明已经回到了王都,而且依旧住在原本王元展的宅院里暂时放松过几天平静日子。

    如今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林府。林府的人不多,因为林皓明只有一妻一妾,以及魏燕母子,十多年来都没有变动。

    虽说一开始对于魏燕母子和林皓明住在一起风言风语极多,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魏燕出门在外,别人也都叫一声魏夫人,虽说林皓明至今都没有跟她有什么夫妻之实,但因为没有解释,甚至魏燕也没有解释,故而别人也都只当林皓明把人家姐妹一起吃了。

    魏燕之所以这样,自然也是因为当年她自作聪明,导致魏家对其不信任,后来也明白,自己只有依靠林皓明才行,所以从小到大就给儿子灌输要听义父的话,讨好这位义父。

    宁林儿时不懂事,但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虽说还没有成年,但身材已经和一般成年人差不多,而且还能长得更加高大俊朗。

    魏燕如今也算是母凭子贵,因为林皓明时常把这个义子带在身边,犹如亲生儿子一般,而家里面,魏雀虽然才是真正的主母,可魏雀实际上用在练武时间上远多于其它,而黄清韵则完全就是林皓明助手,白龙卫名义上是林皓明管理,实际上具体事情都是她在忙活,故而林府大管家实际上是魏燕。

    这次林皓明作为督军大胜归来,林皓明封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不光只是爵位上提拔,禅让之后,越国朝堂也会进行改制,文武官员彻底分制,并且把六部改成九部,原本的户部,变成财部和税部,财税分管,礼部也一分为二,分成外务部和教育部,外交和教育彻底分开,最后则是兵部,分出一个军械部,专门管理兵器和战马。

    六部之所以一分为九,主要是因为在六部之上,除了原本左右丞相之外,把太尉提升到丞相的地位,并且也分左右,其中以左为尊,九部之中,太尉管辖兵部、器械部、外务部和工部,这等于把宰相权力分走了不少。

    可以说这个左太尉,相当于掌管军务的宰相,而这个位置几乎已经内定是林皓明来担任了。

    因为这样,魏燕这些天可是忙坏了,林府的大门也不知道多少人来来往往,有个别以前还乱嚼舌根,说她自甘堕落,跟着妹妹一起伺候一个男人的那些家伙,如今也是一个比一个能恭维。

    当然,魏燕也不是那种没有监视的女人,就算以前再如何,她很清楚,自己的靠山是林皓明,所以一切自然也要按照他利益。

    不得不说魏燕骨子里也是矛盾的,她有野心,但是野心却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自己男人如何,虽说林皓明算不上她真正男人,可毕竟是自己孩子爹,故而这段日子也着实尽心尽力。

    林皓明陪着宁林,习武也好,进入军中历练也好,回来之后,这个女人总是会把事情一一上报,并且说清楚里面一切。

    其实原本林皓明并不想要和这个女人有太深关系,甚至在渡过一段时间想要把她踢走,但是她在操持这些原本应该魏雀操持的事情上做得太好了,某种程度,对于一个有能力男人来说,绝对是很优秀的贤内助,于是林皓明也只能让她留下来了。

    今日,魏燕汇报了一些来访的人,如今这个时候来,大多是想着要走门路,或者找靠山的,毕竟朝堂革新的事情已经在魏顺传来好消息就定下,如今越国大变时候,自然也会使得不少有心人活络起来,之前一些日子也都如此,但是让林皓明有些意外,今天来的人里,居然有一个很意外的人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初作为囚犯被押送西北边境劳役途中,被救了的那个安国公府家将刘振山。

    从魏燕口中,林皓明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当年安国公的小公爷孙瓒居然还活着,而之所以刘振山来找自己,倒不是投奔自己之类,而是这位小公爷如今落难了。

    和孙瓒还有刘振山认识的时候,林皓明当时判断,在黄浪山活动的宁煜,可能有其他人护着,所以故意把他们引到黄浪山去,这样能够让宁煜得到一些助力,但是后来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自然这一行人也就忽视了。磟

    事实上这十几年,孙瓒和刘振山带着他们的人马一直活动在黄浪山,只是黄浪山实在贫瘠,加上后来楚国不断渗透,为了生存,他们也和楚国那边有了密切关系。

    原本张骁倒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虽说安国公的封地拿不回来了,可爵位还在,至少还能当富家翁,还能享受封地赋税,可是伴随着接下来和楚国矛盾,这位小公爷也就被人举报,倒了霉被抓起来了,刘振山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想起当初情分,找到林皓明这里来了。

    林皓明这些日子,大多数时候带着宁林在外,也是躲着这些上门来的人,不过这一位的事情倒也让林皓明上心,因为当初那位小公爷表现出的能力确实不错,能够一直在南方活到现在也算是厉害。

    林皓明于是询问了魏燕具体情况,知道这位小公爷,如今已经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罪名也简单,就是暗通楚国。

    自己管着白龙卫,那些真的暗通楚国的人,如果还有没被标记上的,要么就是真的隐藏极好,要么就是那种根本看不上的小人物,这位小公爷,这些年来和楚国关系密切,结果自己白龙卫并没有把他列为通楚之人,那么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了,因为孙瓒的这个安国公,已经算是前朝的了,而他当年大家都去魏通那边时候,却没有去,显然也就有人把他排除在能够继承前朝爵位的行列之中,但是孙瓒从未投靠张骁,名义上又不好直接废了,所以也就把通楚的帽子扣在他的身上了。

    想清楚这些,林皓明觉得这孙瓒倒也确实有些冤枉,不过既然是有能力的人,用一用倒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林皓明第二天,亲自到了白龙卫衙门,跟着让下面的人去刑部大牢把孙瓒给弄过来。磟

    十几年前,自己和这孙瓒一起被押送西北时候,孙瓒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眼下算算也就和魏谦差不多年纪,但是再次见到这当年的少年郎,林皓明发现对方已经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年在黄浪山里讨生活,。日子绝对不会那么好,风吹日晒自然也难保少年郎模样了。

    虽然时间过去许久,不过这个孙瓒当年的那股子精气倒是没有消散,甚至林皓明发现,此时互相打量对方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退缩,甚至还主动先开口道:“林大人,一别十几年,大人几乎和当年差不多,反而多了几分沉稳,而我却已经不是当年少年郎了。”

    孙瓒言语中带着自嘲,但却并没有灰心的语调,林皓明也是一笑道:“小公爷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吗?”

    孙瓒听到林皓明如此问,立刻道:“自然知道,问题就在林大人你刚才‘小公爷’的称呼上,魏氏代越已经数着就要到了,而我这个安国公的小公爷马上就要彻底变成前朝的国公,虽说我这些年来一直算是魏公的友军,但我这点力量根本入不了魏公的眼,魏公当年答应归附诸侯,立国之后依旧享有爵位和封地两成赋税,而我并不不在此列,如果只是空有爵位没有封地的小角色也就罢了,偏偏我安国公当年封地不小,所以有今日牢狱之灾也属正常。”

    林皓明听完这些,果然这个孙瓒和当年一样,依旧很聪明,看得清局面,于是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小公爷找我目的什么?”

    孙瓒见到林皓明询问,他立刻摆手道:“林大人,如今时过境迁,‘小公爷’这个称呼还是不要了,当年你我相会,我就知道林大人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不过林大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的多,其实很早就有些后悔,要是当年邀请你一起南下或许局面会完全不一样,不过后来一想,当年那局面,林大人怎么可能跟我走,反倒是现在,我很清楚,要跟着林大人,才有活路,否则就算是真的去了楚国,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要投靠我?”林皓明问道。磟

    “如今越国即将使用新制,林大人出任左太尉几乎消息想来不会空穴来风,魏公获取越国不易,自然也会更加珍惜,而魏公之下儿孙皆有人杰出现,魏氏越国大兴也是指日可待,而魏国与魏公本有旧冤,为了得到大夏承认,又不得不和楚国结下新仇,故而壮大必然伴随兵戈。”孙瓒分析道。

    林皓明听了,也默默点头,跟着问道:“据我所知,孙老弟你在黄浪山多年,就算有刘将军辅助,但是兵事上似乎并不出众,当年南下八百骑,最兴盛时候也不到三千人马。”

    听到林皓明叫自己老弟,孙瓒心里也一下子松了,已经变得有些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道:“林大人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孙某确实不知兵,也因为这个,当年八百骑,如今还跟着我的不到两百了,所以孙某的才能不在兵法之上,越国革新之后,太尉会领外务部,我与楚国打过多年交道,而我母亲当年是魏国公爵之女,而这些都是我处理外务的资本。”

    “你的公爵……”

    “呵呵,越国都已经易主了,这个前朝的公爵已经成为累赘,而且我偶可以自己放弃。”孙瓒肯定的说道。

    “你愿意自己放弃?”林皓明看着他道。

    “不错,若是我自愿放弃,那就等于做了表率,那就……”磟

    林皓明这次不等他说完就立刻摆手道:“不妥,你这是裹挟那些家伙,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如果越国完全安定倒是很好,可惜眼下并不能算是完全稳定,你要处理外务的事情,我会考虑,这几天,你先委屈一下吧。”

    “多谢林大人了。”孙瓒似乎也已经得到想要的,也没有继续下去。

    和孙瓒见面之后,这位当年的安国公小公爷,在几天之后终于出狱了,而出狱之后,安国公的封号跟着去除了,而按在他头上暗通楚国的罪名也没有了。镗

    这样的结果自然很多人看在眼里,也明白这位当年没有跟着魏公一起,如今自然也没有资格论功行赏,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他了。

    当然,作为补偿,这位当年的小公爷,进入了礼部,并且已经确定在礼部一分为二之后,会成为外务部的侍郎,这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当然,这位孙侍郎当年和林大人有一些交情的事情,倒也随之传出,一些人也当做这位孙侍郎能够解脱牢狱之灾还可以当上侍郎也是因为这份交情,于是过年前来林府的人更多了,特别是一些当年有交情之人。

    只是这些找上门来的人,大多数失望,因为林皓明绝对不会因为和他们有旧就会任用,更多的还是看才能,真的有才能自然会入林皓明眼中,而其中也确实有那么几个故人得到了承诺。

    等到了开春第一天,一切也按部就班的进行,越王禅让,朝堂革新都在同一天,一时间还真是热闹了一番,虽说这点事情对于大夏国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于越国来说,那就是真的天翻地覆了。

    林皓明也确实没有出人意料,出任了左太尉,统领九部之中四部,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魏谦继位之后,追自己父亲和祖父为王,而不管是魏通还是魏顺,并不干涉朝政,魏通已经年近八旬,这个可以理解,但是魏顺不过五十多岁却能够放权,也确非凡人。镗

    魏谦在渡过最初几天之后,也逐渐适应下来,而他除了上朝之外,倒是和当初张骁有一个一样的习惯,那就是喜欢在书房召见自己亲信大臣。

    能够有资格在魏谦御书房的人也不多,但比张骁时候要多,除了林皓明之外,还有上将军祝飞凌,大将军江恒,右太尉魏毅,此外还有左右两位丞相,左丞相是就是林皓明的岳父,已经年近六旬的魏宁,而右丞相则是张鑫这位诸侯的代表,而他之所以能够位列宰执,也是因为他看清了局势,果断放弃了之前坚持,于是才有了如今算是超然地位。

    这些人聚在魏谦这边,其实也能看出,眼下魏氏越国还是以战为主,而且核心官员也都是以和魏家关系为主,这里面不是直接就是魏家人就是魏家女婿或者儿女亲家。

    眼下已经是二月初了,这样在御书房的小朝会也已经好几次,而这一次显得尤为重要,因为之前朝会上,楚国使臣过来,当着魏谦的面大骂了一通,显然开春战事很难避免,而此时魏国那边也蠢蠢欲动,最关键的是,大夏的援助也在新年之后没有了。

    张骁之前在越国推进新政,趁着大夏国夺嫡没有太多精力管制诸侯国的时候,吞并国内诸侯势力,从而增强国力。

    越国这样做,周围的魏国和楚国也一样,只是各国的国情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越国原本是很有希望的,但是林皓明自问,自己出现是个变数,这个变数最后的结果推动越国不但完成了魏氏代越,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基本完成了对诸侯领地彻底吞并,可以说越国看似刚刚经历十多年动乱,但事实上眼下国内上下是一条心的,与之相比,楚国则要糟糕的多,楚国原本是南蛮部落一支,因为本身靠北,接近以大夏为核心的文明高地,故而也逐渐开始脱离野蛮部落,之后更是得到大夏册封,彻底成为诸侯国之一,只是向来被其他诸侯鄙视,但也因为这样楚国自成一系,国力相对强盛,但是也因为这样,随着时间推移,楚国的国情和其它诸侯国又不一样。镗

    大夏之外的六大诸侯过,赵国的国力最强,因为在代替晋国的时候,赵王扫平了国内诸侯,加上连年和北方三部作战,故而最盛,甚至在数十年前魏国大败鱼越国,魏王自缢而亡之后,成为六国最强。

    剩下魏、越、庆、戴四国,国情实际上差不多,早年都是大夏立国的功臣,国内也一样都是诸侯林立,也几乎在同样的状况下,打算解决诸侯势力强大的局面,但是结果却各不相同。

    越国可以说做到了赵国的翻版,虽然大夏的旨意,依旧是越国,但和赵国区别也只是国号这种小问题。

    庆国和戴国,选择的道路差不多,国君和国内最大的诸侯联姻,并且指定其子为下一代国君,兼并其它诸侯,虽说那些小诸侯没有了,可眼下结果就是作为外戚的最大诸侯成为了国家隐患,如何两者相合,自然国力强盛,可眼下谁能确定以后就是如此。

    魏国在历经十几年国内动荡之后,当今这个魏王,比起魏谦还要小五六岁,尚不到三十,但是他秉承上代魏王遗志彻底解决国内诸侯问题。事实上这位魏王在十六七岁时候,就开始随军扫荡国内诸侯,二十出头就是领兵的元帅,继位的第一年,魏国诸侯趁着魏王新丧想要做最后一搏,结果彻底被他平定,如今继位还不到三年,却也是魏国公认的有为君王,而眼下三年过去,魏国也已经缓过气来,对越国下手也理所当然。

    与这些国家不同,楚国也有诸侯,但诸侯和大夏毫无关系,因为楚国内的诸侯,原本就是部落首领演变而来,虽说已经没有部落概念,但是诸侯内部凝聚力要强大的多,楚国也随着其它各国一样变革,但是收效甚微,最后楚国上代国君不得不放弃了兼并诸侯的想法,但为了遏止诸侯,想出了一个九大公卿决议的制度,简单来说,就是国内九大部落首领为代表的公卿一起决定国家局势,但是这九大公卿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定期选拔替换的,如此一来国君似乎就能够依靠这个拿捏国内诸侯,可另外一方面,也相当于内部在不停的消耗。

    当然,眼下对于楚国来说,随着杨灵道失败,他代表的一脉公卿也就要退出最高权力,但谁能接替就成为了楚国内部最大矛盾,而找回面子就能够获得权利,楚国这一战目的也十分鲜明了。镗

    如今在御书房内,魏谦坐定之后,也直接问道:“楚国出兵已成定局,魏国借机袭扰边境也是定然事情,大夏国在我立国之后断了十几年的援助,三件大事在数日内一同翻出来,诸位怎么看?”

    这三件事,早朝时候已经议论过,但是没有一个结论,而且有些话不会在大朝会时候说,故而魏谦才会在御书房当着亲信大臣有这么一问。

    问完之后,大部分人下意识看向了魏宁,这位年近六旬的王叔,可以说是如今魏氏越国最有威望之人,不但因为有林皓明这个女婿,本身也是常年掌管国务的重臣。

    魏宁也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第一个询问,如今也咳嗽一声,这才说道:“之前早朝有些话,臣确实没有明说,如今那魏王年轻气盛,之前说是试探居多,但若是真的试出机会,以那个魏王的性格,真的出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王叔说的没错,那个家伙比我还没有顾忌,我当初破王都的时候,也就是当一个坐镇中军的督军,他却直接领兵当先锋,是真的勇。”魏谦这话也不知道是赞许对方锋芒毕露,还是贬低他觉得有些莽撞。

    “所以左相的意思,魏国的隐患本质上还是对付和楚国一战?”张鑫作为右相,也问了起来。

    “应该是如此,而且与其和我们硬碰硬,楚国和魏国也是接壤的,虽说边界不长,但也有好几百里,万一楚国惨败,嘿嘿!”魏宁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笑两声。

    “林太尉,你对与楚国一战如何看,还有两位元帅,你们也一样,打仗还是要看你们的。”魏谦显得颇为谦虚道。

    “之前大胜杨灵道,说句实话,臣觉得也有些意外,那杨灵道的不堪让臣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次若是没有弄错,楚国不会轻敌,领兵主帅多半是楚国真正的名帅屈熊,此人二十多年前,不过刚过弱冠之年就在吴国三郡叛乱时候,在郡守被刺杀,安定军心,平定叛乱,之后又三次征讨南蛮都获取了胜利,如今年纪还不到五十,又是先天高手,可以说是楚国最大依仗,魏国之所以对我们虎视眈眈,也是因为如此。”林皓明很肯定道。

    事实上这些话,林皓明一早就私下和魏谦说过了,眼下再说出来,主要也是说给其他几个人听的。

    果然,此刻张鑫就借口问道:“林太尉的意思,这一战不好打,这是打算以守为主?”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这一战讲元帅南下,在黄岭郡和黄浪郡不妨,阻挡楚国大军北上,而我亲自领十万兵,杀入吴国三郡。”林皓明道。

    “啊!”听到这话,几个人立刻面面相觑起来,因为他们发现,陛下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惊讶,显然早就有所打算了。

    “陛下想要吞吴?”这个时候,魏毅似乎看出什么,立刻问了起来。

    “早在登基之前,我已经与林太尉有过探讨,吞吴计划也是一早就决定的,当然这要看与楚国一战,没想到十万楚国水军一败涂地,楚国没有了这十万水军,说句实话,以步卒想要压制我们做不到,而吴国三郡的旧吴子民向来对楚国有怨,只要我们处理得当,或许旧吴子民更欢迎我们。”林皓明说道。

    “可是,魏国那边,那个魏王会甘心看着我们吞掉吴国三郡?”魏毅有些担心的问道。

    “如今这个魏王,对于当年的所谓国仇家恨没有太多感觉,从他继位前到如今种种事情可以看出,是个讲究实利之人,我们可以遣使者去,让其与我们共同瓜分楚国。”林皓明说道。

    如果是老魏王还真不好说,但是眼下这个魏王,有时候做事比自己家这个越王还要激进,若是真的有瓜分楚国地盘的机会,确实不会错过。

    “这需要派遣一名使者,但是我们与魏国矛盾较深,派什么人去说服好呢?”张鑫这个时候也开口询问起来。

    “原来的安国公世子孙瓒,此人才能不低,我让其在外务部担任右侍郎并非只是外界所谓的弥补,而是真的有此本事,而且他母亲原本就是魏国公卿,他去最为合适。”林皓明举荐道。

    见到林皓明这话,其实不少人意识到,这次所谓的小朝会,恐怕眼前这位陛下已经和他第一心腹林皓明沟通过了,甚至已经有了决定。

    不过这个时候,江恒还是起身说道:“诸位,微臣在这里是最年轻的,本来没有资格说话,但既然陛下让微臣列席,微臣也有一言,林太尉的想法,微臣觉得也是不错,但最大问题,就是要挡住屈熊,否则让这个楚国名帅真的杀入大越境内,一切皆是空谈,而让微臣挡住屈熊,确实没有十足把握。”

    谁都没想到,此时这个刚刚获得大胜的江元帅,居然说出畏惧言语,但是他这话才显得真实,并没有被之前大胜冲昏头脑。

    “有江元帅这番话,林某倒是觉得我们胜算至少八成,之前我说了,我只带十万兵入吴国三郡,到时候,江元帅手下能够有三十万大军布放。”

    “三十万?”江恒听到有些吃惊。

    祝飞凌这个时候开口道:“林太尉到时候只会带着破贼军为主的十万人,原本王元帅手下十万大军也会调拨给你,我只带着自己亲卫去西边,相信以我的名声,暂时也应该能够让魏国更加谨慎一些,而且南方作战江元帅经验更加丰富,我也不添乱了。”

    江恒听到这话,没想到自己一个降将居然可以得到如此器重,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立刻道:“微臣必定死守南方,不让楚军越国防线一步,否则微臣提着头来见陛下。”

    “江元帅有心就好,我对你是有信心的,之前一仗打的很好,而且经过这一仗,东西两军从士卒到将领都明显融为一体,江元帅功劳不小。”魏谦听到这话,也很是满意。

    接下来,因为调子已经定下来了,所有人开始商议具体情况,不久之后,孙瓒也被魏谦亲自招募细谈了半天,随后就在朝会之上任命为使者去了魏国,大战也即将拉开序幕。

    越国和原来吴国在东边相交,边界长达上千里,最重要的分界是东夷山脉,山脉从北到南和黄岭山脉连接,成为了越国和楚国之间天然的分界。訂

    东夷山脉北高南低,北面和藏龙山连接,甚至算是藏龙山往南延伸的山脉,不过因为越往南越是低矮,到了安南郡南部,已经算不得高山,只能算是丘陵了,所以要说哪里入吴最容易,自然是更往南的黄岭郡。

    但是林皓明如今率领十万大军,早在魏谦登基的时候,就已经秘密潜伏回去,那个时候和楚国大战,调动军马并不会被人注意,所以这次大战,事实上早在大半年前挑衅楚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当年破贼军几个将领,早就在安南郡,而林皓明秘密赶来,在当初一起起事的福山县又相聚了。

    如今当年几人都已经至少封了伯爵的将军,就算是当初投降的陈立峰,也官拜兵部左侍郎,比起当初一个小小县令,绝对是祖上冒青烟了。

    说起陈立峰,倒是也有一件趣事,陈立峰的老家在越国西南的景安郡,这位当初假装以身殉国的县令,在景安郡着实被当地宣扬了一番,陈家老小更是以他为荣,其子更是因为这样被举荐为官,而西军兵败之后,景安郡的郡守投降的快,直接把陈家老小全部抓起来,等着魏公使者过来,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被传扬多年的陈立峰,这可把当时的郡守吓坏了,而且陈家上下因为名声在外,可是吃了不少苦,陈立峰也因为这个,气得大手一挥,砍了不少人脑袋,当然理由自然不可能是虐待一家老小,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他得了一个酷吏的名头,之后他也被特意调过来整治军队,这酷吏的名头就更加做实了,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所在之处,军纪也确实严明。

    眼下几个老朋友聚集一起,自然也谈起了当年事情,不由的感叹当年绝境逆袭,对于林皓明一手救了众人,之后又带来富贵着实感激。

    眼下要破楚国吴地三郡,自然也对林皓明马首是瞻。訂

    楚越之间东夷山脉北部几乎没有什么道路可走,可于是往南,出现了一些山间小道,甚至大路,从军事上考虑,早些年吴越之间就在山间修建了一些堡垒,其中安南郡北部的黄叶城算是最有名,因为吴国还在的时候,越国三次攻打黄叶城全部失败了,之后吴国被楚国吞并,越国曾经想着趁此机会占据这座坚固堡垒,但是依旧失败了,数万大军被仅仅几千抽调之后留下的残兵挡住,于是有了黄叶城是东夷山脉第一堡垒的称呼,之后就算再有战事也不会在黄叶城了。

    楚越大战之后,黄叶城这边自然也变得紧张起来,不过不管是往来客商还是本身的守卫士卒,都不觉得越国会傻的从这里发动攻击,而且此时楚国已经征调了三十万大军打算北上,而黄叶城之前还接到命令,要调动吴地的楚军,但是考虑吴地还是不安稳,故而最终没有动弹。

    黄叶城坐落在峡谷之间,城池左右两边都是高耸的山崖,因为到了秋季就会有山上黄叶如雨一般飘落,故而才有了黄叶城的说法。

    眼下正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不过黄叶城两侧山崖上少有花朵,所以也成不了飘花城。

    入夜,城内因为宵禁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些大户楼阁之中,传出一些推杯换盏的声音,但到了后半夜,也一切变得格外安静。

    就在后半夜,整个黄叶城变得夜深人静的时候,天上却有飘下了黄叶,只是这些并非真正黄叶,而是一个个穿着了古怪衣服的人。

    这些衣服手脚连接在一起,张开之后仿佛蝙蝠,虽说无法飞起来,但是从悬崖上跳下来,也能控制身形滑翔进入城中。訂

    伴随着一个个黑影落入城中,很快黄叶城的西门爆发出了一阵喊杀声,紧接着还在睡梦之中的黄叶城众人,惊骇的发现,这座堡垒城门打开,城外忽然亮起火光,上千精锐骑兵杀入了城内。

    当天亮的时候,所有人发现,拥有接近两万驻军的黄叶城竟然已经被越国拿下了。

    林皓明把兵部和工部进行融合,弄出一个器械部,这些蝙蝠滑翔衣就是他弄出来,并且找来千余人训练,这才有了这次突击。

    上千个实力不弱势后天五重力的高手,从天而降落在城门口,从而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城门。

    白天的时候,林皓明带着大军进入黄叶城,但是进入这里之后,林皓明只是让马风行带着五千人留守这里,随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大军一路横穿东夷山脉。

    接下来,仅仅两天时间,林皓明就一路上破了黄叶城之后两座堡垒城镇,第三天的时候,直接让降将诈开了东夷山脉东侧的山东县城。夺取了这座县城,等于彻底打开了进入吴地三郡的通道,有了立足点。

    此时,屈熊率领楚国大军在楚越边境铺开,还没有打算出动竟然就传来了越国大军先杀入吴地的事情,这让屈熊也大为意外,于是他并不得一切准备好,立刻往北攻打了。訂

    因为越国这边早一年就在算计这件事,故而各方面准备实际上相当充足,虽说原本越国刚刚安定不应该再起站端,但是眼下都是楚国步步紧逼,当然最重要的是,越国大胜了对方,只要能胜,什么都好说。

    林皓明在占领了山东县之后,并没有马上出击,而是修整起来。

    很快在吴地的楚军立刻集结起来,二十万大军要攻打小小的山东县。

    山东县只是一个不大的小县城,林皓明领着十万大军在这里,显得格外臃肿,但是谁都没想到,林皓明利用小小县城直接大破二十万楚军。

    这二十万楚军是楚国在吴地的决定力量,结果却被林皓明一口气直接破掉,这让所有人都惊骇万分,因为在这之前,林皓明在越国虽然也算是名将,但并没有什么非常厉害的战绩,倒是祝飞凌和江恒被视为最厉害名将,可就是因为这样的忽视,吴地三郡彻底没有了像样的防御。

    伴随着林皓明打破楚军,很快直接把大军分成几路分别攻打三郡。

    林皓明手头不过十万人,结果还分成三路,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更让楚国匪夷所思的是,吴地三郡见到越国大军来了,竟然毫无抵抗之力,甚至不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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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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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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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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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