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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二十两,不是二百两,而是二十万两!

    萧凡这回口张得很大,绕是纪纲近两年在朝堂见多了风làng,也吓得栽到了地上。

    由此也充分证明了,人品的高尚或许有上限,但人品的卑劣却是没有下限的。

    面前这位笑颜如huā的国公爷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纪纲整个人被雷劈过似的,呆呆坐在huā厅里一动不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在萦绕:他娘的!被讹上了!这顿年夜饭真贵!

    “国……国公爷……”纪纲脸涨红了:“……二十万两?”

    萧凡很笃定的点头:“不多不少,二十万两整,纪大人要看王钝写给我的欠条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不……,…不必了。”

    欠条?王钝都死了,你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死无对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纪纲从没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己丧尽天良,没事抓什么王钝呀,油水没捞着,却给自己找个了天大的麻烦,这个麻烦超级大,倾家dàng产都解决不了,二十万两啊!纪纲进官场不过两年,真正chūn风得意也不过年余,虽说自己左捞右刮nòng了不少银子,可离二十万两也差得太多了,这就是上位者的权势,人家两张嘴皮子一翻,下面的人就得破产“纪大人刚才说王钝所受贿赌甚多,想必还我二十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萧凡关心的瞧着纪纲那张渐渐变青的脸。

    纪纲额头的汗珠唰唰的往下掉,犹豫半晌,他觉得自己不能当这冤大头,二十万两啊,不敢得罪萧凡是**事,可再怎么样也该有个底线,纪纲承受不住二十万两银子的底线,他根本拿不出。

    “国公爷明鉴,这事儿……,恐怕真有点难。”纪纲讷讷道。

    按官场规矩,纪纲这话说出来”萧凡应该顺口问一句“有什么难处。”

    可这该死的萧凡偏偏不按牌理出牌,闻言只是轻轻拍了拍纪纲的肩,笑眯眯的道:“生困难是肯定的,现在办什么事不难?安南胡氏篡陈家王位”朝廷是剿是抚?北元教子年年犯边,烧杀掳掠,朝廷边军如何征讨?东南倭寇频频犯我海境,杀人抢货,朝廷如何迎击?去岁平叛,国库耗尽,但百姓荼毒颇深,今年税赋是增是减?大明丝绸名震天下”生丝获利远比种田多得多,江浙农户现在只肯养蚕,不肯种田”朝廷如何加以正确引导?此外还有黄河壶口决堤,山西的蝗灾,荆楚的水患,蜀地土司造人……”

    萧凡一张嘴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从外jiāo说到兵事,从兵事说到税赋农桑河的……,…

    纪纲睁大了眼睛,看着萧凡的嘴皮子不停的上下翻动,他的眼睛越来越呆滞……

    吧啦吧啦说到一半”萧凡忽然一顿,然后望向纪纲,语气深沉道:“你看,这些事情,难不难?”

    “难!”纪纲由衷点头。

    “比二十万两银子更难吧?”萧凡步步紧bī。

    尽管不愿承认”纪纲却不得不同意,这些狗屁倒灶的国家大事确实比二十万两银子难多了。

    纪纲叹了口气,再次点头:“国公爷所言甚是,这些果然比二十万两银子难多了,“”,萧凡欣慰的拍着他的肩,笑了,笑容里的意思很明显”你看,我每天处理这么多国家大事都没说难,区区二十万两银子”你该不会连这点xiǎo事都办不好吧?

    “有困难要解决,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解决”本国公对纪大人很有信心,二十万两银子三天筹齐不成问题吧?”

    纪纲感觉嘴里很苦涩:“…”““”,这顿年夜饭很贵,纪纲吃得很痛苦,仿佛吃进嘴里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坨又一坨的屎似的。

    萧凡却吃得油光满面,他的心情好极了,翻几下嘴皮子,国公府的经济危机顺利解决,至于纪纲怎么解决,……那是他的事。

    午夜子时,炮竹轰鸣声中,萧府喜气洋洋的迎来了建文二年的第一天。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萧凡亲自将纪纲送到府mén前。

    “银子的事,就拜托纪大人了,此事宜早不宜迟,纪大人多多费心。”萧凡很客气的笑。

    纪纲转过身,嘴chún嗫嚅几下,终于忍不住了,这件事太严重,他绝不能背这个黑锅。

    “国公爷,下官跟你说实话吧,银子…………真没有!王钝他根本就是个穷光蛋,一丝油水都没有,二十万两银子不可能凑得出来……”

    萧凡哈哈大笑,半是亲昵半是嗔怪的把纪纲往mén外一堆:“哈哈哈哈……………纪大人开什么玩笑,赶紧筹钱去吧!”

    砰!

    国公府的大mén紧紧关上了。

    纪纲目光呆滞的看着国公府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mén,哀伤的眼泪,滑过了他的脸庞……

    儿…………我是说真的!!”

    三天过去了。

    萧凡这几天忙着跟京里的王公大臣们走动应酬,同僚们送来的年礼令萧府空虚的库房多少壮实了几分。

    最后的还款期限一到,天刚亮,xiǎo舅子陈宁便奉了萧凡的命令,带着几名shì卫到纪妈府上要银子。

    早上,上午,下午,去了三次,吃了三次闭mén羹,纪纲铁了心不开mén,mén敲烂了也不敢搭理。

    陈宁悻悻回府向萧凡禀报。

    萧凡顿时怒了。

    “不开mén?这是什么道理?纪纲这家伙难道想赖帐不成?反了他了!”

    曹毅坐在一旁,面容极度扭曲,能把敲诈勒索这种事干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大明开国以来恐怕是头一位了。

    陈宁见姐夫发怒,他也觉得面上无光,给姐夫办这点xiǎo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能得重用?

    当下陈宁一撸袖子,lù出了久违的纨绔神情:“姐夫,我带上弟兄们去兵部库房领一根撞mén桩”我就不信区区一座纪府比北平城mén还难攻!”

    曹毅擦汗:气…………

    萧凡赞许的点头:“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的,值得鼓励,不过咱们不是攻城,是讨债………

    “道理是一样一样的都是先礼后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还钱就要命!”陈宁面目狰狞道。

    萧凡赞曰:“真是举一反三的好xiǎo伙!”

    陈宁喜道:“姐夫,那我带弟兄们去了!”

    “不行!”萧凡摇头道:“讨债是讨债,但不能搞得太难看了,打打杀杀的不好,再说纪纲也不是软柿子,bī急了他他若干脆跟我撕破脸,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陈宁急道:“那怎么灿这滚刀ròu还下不了手了?”

    萧凡想了想,道:“会写字吗?”

    “会写!”

    “你nòng一桶红漆再带一只大号的máo笔,到纪纲家的mén口写几个字,嗯,就写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还钱,烧你全家,…………等等,反正写几句威胁他的狠话,“…”

    曹毅和陈宁大huò不解:“这有用吗?”

    萧凡笑了前世港片电影里放高利贷的都这么干,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得把这事儿给坐实了,让全京师的人都知道,纪纲欠了我的钱他想赖都赖不了……”

    想象纪纲府mén前一大片鬼画符似的红漆讨债大字,曹毅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

    此刻他终于想起,若论毁人名声,是这位国公爷的强项呀“……

    陈宁兴冲冲的领命而去,曹毅坐在内堂,一脸深思的表情久久不发一语“…………

    “曹大哥,在想什么呢?”萧凡的笑容总是那么的和善,如chūn风般温暖。

    曹毅róu了róu鼻子慢吞吞的道:“我在想,我以前有没有向你借过银子,…”,一向号称低调的英国公萧凡再次高调起来成了京师官员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

    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不知怎的,欠了萧凡几十万两银子,而且还不出,于是国公府的shì卫们帮着国公爷讨债,红油漆刷刷写满了纪纲府外整一圈的围墙,内容很黄很暴力……

    这下京师热闹了,大过年的,纪纲府外人山人海,兴高采烈的围观那一圈颇有后现代艺术气息的红漆脏话痞话狠话,纪府mén前简直比夫子庙的赶集还热闹,围观的人一多,各sè商贩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也跟着蜂拥而来,于是纪府前摆摊的,杂耍的,江湖卖艺的,吵架的,打架的,大人笑,xiǎo孩哭,人声鼎沸,车马簇簇,活脱一大型的跳蚤市场。

    萧凡出的损招儿无意间狠狠拉动了一把京师的经济内需。

    陈宁带着麾下百余名锦衣卫弟兄大马金刀站在纪府mén外,手按刀柄正滔滔不绝的指着mén骂街,陈宁出身商户,论口才自然深得乃父真传,一顿痛骂持续了二个时辰不带重样儿的,什么难听骂什么,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围观百姓听得热血沸腾,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轰然叫好,大伙儿情绪顿时高涨到了极点。

    纪府的shì卫躲在mén内,一口钢牙咬碎,终究不敢出去驱赶,更不敢找陈宁理论,论地位,人家是国公爷府上的,比自家老爷高了好几级,论势力,人家是正牌的锦衣卫指挥使,自家老爷还是他的属下,论道理,“…欠钱的是孙子,哪有道理可讲?

    于是,纪府的shì卫只能带着一脸屈辱的表情,缩在mén外屁都不敢放,任由府外的陈宁跳脚大骂。

    当下人连滚带爬向纪纲禀报之后,纪纲的脑袋好象寺庙的铜钟被狠狠撞了一下,嗡嗡嗡的半晌没回过神。

    好一手移huā接yù!明明是王钝欠萧凡的银子,怎么一眨眼,债务人就变成了他纪纲?找谁说理去?

    纪纲使劲甩了甩头,沉默半晌,嘴里迸出了几个字:“备轿,入宫!”

    下人领命。

    纪纲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走后mén。”

    皇宫文华殿。

    朱允坟有些头疼的瞧着眼前不发一语的萧凡。

    最宠信的两位大臣居然闹出讨债风bō,这今年过得可真热闹…………

    萧凡抬头打量了朱允坟一眼,眉头微皱:“陛下气sè不怎么好?”

    朱允坟叹了口气:“过年嘛,朕跟德妃,也就是黄莹在宫里闲着没事玩叶子牌,输得很惨,只“整今天下都是你的,输得再惨也没关系,不至于让陛下的脸sè这般灰败…………”萧凡说着忽然一惊,失声道:“你该不会把整个江山当赌注输给她了吧?”

    朱允坟狠狠瞪他一眼:“朕有那么昏庸吗?”

    深深叹了口气,朱允坟哭丧着脸道:“赌注不是江山,是房事,她输了,随便朕用什么姿势跟她嘿咻,朕输了,随便她怎么对朕嘿咻…,……

    萧凡顿时满脸同情:“陛下嘿咻了几次?”

    朱允坟面孔狠狠chōu搐了一下,默然无语的伸出了拇指和食指一比划。

    萧凡大惊:“八次?陛下真神人也!”

    朱允坟幽幽叹息:“朕现在觉得tuǐ好软啊”,萧凡很理解的点头,一晚上八次,想不tuǐ软都难,“nv人啊,就像jī蛋,外表很唉……,……

    朱允坟接腔:“内里很柔软?”

    儿…………不,内里很黄。”

    儿…………有道理。”

    闲聊了几句,朱允坟有些头疼的róu了róu眉心,道:“萧shì读,据说纪纲欠了你二十万两银子?”

    “不错,一点xiǎo钱而已。”

    “唉…………萧shì读,放他一马吧,人家早上进宫,抱着朕的大tuǐ哭了一上午,称知道,朕的tuǐ很软,差点没把朕摔死“……”

    “陛下既然开了。,臣就大方一点,减一半吧,马马虎虎让纪纲还十万两算了,“”,“萧shì读义薄云天,视钱财如粪土,真义士也……”朱允坟由衷夸赞道。

    第三百一十章决意除jiān

    朱允炆夸得明显脱离了实际,萧凡或许视钱财如粪土,但前提是,钱财是别人家的钱财,若真是自己的,一分一厘都少不得。

    国公家也没余粮,萧凡离“义士”的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

    二十万降为十万,萧凡也不介意,他知道,就算只有十万两,也够纪纲喝一壶了,这年头十两银子能养活一大家子,十万两也是笔天文数字,看纪纲怎么捞钱去吧,反正恶名纪纲担了,好处萧凡得了,何乐而不为?

    朱允炆自然不知道萧凡心里这么多的弯弯绕,天子金口一开,萧凡眼都不眨就减了十万,实在太给他面子了,所以朱允炆很高兴,天子一高兴,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萧侍读仗义疏财,朕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你现在膝下无子,将来你那几位夫人若给你生的儿子,不管生几个,朕都给他们加封,若生的nv儿,朕也封她为郡主,朕的长子文奎今年三岁,开chūn以后朕打算立他为太子,咱们结个儿nv亲家,将来你若有nv儿,朕便立她为太子妃,如何?”

    萧凡闻言呆住了。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按规矩,虽说萧凡将来的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但也只能由长子继承,其他的儿子便没有这么好的命了,可现在朱允炆开了这句金口,等于给萧家其他没资格继承爵位的儿子送了一份光明前程,萧家的每个子孙一出生便能封官,可以想象,未来的萧家一mén显赫,将达到人臣荣耀的极至。

    至于nv儿被封太子妃……

    “陛下,你的长子帅否?”萧凡xiǎo心翼翼问道。

    朱允炆早知道“帅”的意思,于是气得重重一哼:“比你帅多了!”

    萧凡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臣将来的nv儿必然国sè天香,美nv岂能配丑汉?既然陛下的长子不丑,这mén亲事臣答应了!”

    朱允炆那个气啊,你nv儿还没影儿呢,你倒开始挑三拣四了,什么人呐!

    君臣闲聊了一阵,朱允炆忽然想起一件事。

    “吏部右侍郎周显年前告老,侍郎的位置空了出来,纪纲今日上午向朕举荐了一个人,名叫黄岩,乃彰德监察御史,吏部是六部之,侍郎之位举足轻重,朕有些拿捏不定,萧侍读认为此人如何?”

    萧凡闻言心头警兆顿生。

    他不认识这个黄岩,对他毫无印象,可他听出了这番话的关键词,——“纪纲”。

    黄岩是纪纲推荐的,换句话说,纪纲仍没有停止培植党羽的动作,很明显,这个黄岩已跟他沆瀣一气,吏部是六部中最紧要的部mén,它掌握着天下官吏的考核任免,吏部的官员历来被称为“天官”,权力之大,可想而知,纪纲竟想把亲信吏部,这算盘倒是打得jīng妙……

    最近萧凡对纪纲一连串的打击,原本以为纪纲多少会收敛起他的野心,踏踏实实当他的副指挥使,少搞点邪mén歪道,没想到,萧凡还是低估了纪纲的野心,他抓住一切机会疯狂的往上爬,一步一步有计划的实现他的野心,这样一个人若真掌了大权,朝堂会变成什么样?

    有的人天生就长着一副祸害的样子,只能将他一棍子打死,留他一口气都能让他拍一部坏人死而复生到处搞破坏的续集,纪纲就是这种人。

    这一刻,萧凡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nòng死纪纲!

    这已经不是朝堂和国家的事了,这两年萧凡与纪纲结下这么大的仇怨,按纪纲那睚眦必报的xìng格,若让他上了位,成了气候,将来不知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甚至是危险,这样的人,留不得!

    至于眼下,必须把黄岩当吏部侍郎的事搅和黄了,很简单的道理,纪纲要做的,就是自己要破坏的。

    定了定神,萧凡决定胡说八道,反正顺口一提的事,朱允炆这么相信他,也不会去查证,就算查证也不打紧,国公爷是贵人,记xìng不好,张冠李戴很正常。

    萧凡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迟疑道:“黄岩此人,臣好象听说过……”

    “此人品xìng如何?”

    萧凡叹了口气,道:“品xìng如何,臣不敢妄言,不过臣倒是听说过几件事……”

    “什么事?”

    萧凡嘿嘿一笑,标准一副xiǎo人进谗言的嘴脸,笑道:“臣听说,黄岩是私塾进的学,后来他读书的那个私塾因先生病死而倒闭,后来进了秀才,曾入某县知县的幕僚,后来那个知县因贪墨而被斩,再后来,他又入了潭王府为幕僚,洪武二十三年,潭王因胡党一案而死,再后来,他中了进士,被任彰德府监察御史,建文元年,燕逆造反,彰德府沦陷……陛下,他现在要进朝堂吏部,这个……”

    朱允炆双目呆滞,沉默了很久,喃喃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扫帚星啊……”

    “何止是扫帚星,简直就是天煞孤星啊,不过,咱们也不能太mí信这个,要不……陛下试一试?也许没那么邪mén儿呢……”萧凡坏坏的笑。

    朱允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决然道:“不行!朕可不敢拿祖宗江山冒险,那个黄岩……嗯,蜀地不是有土司叛luàn吗?派他赴蜀当招抚使得了,就算招抚不了,祸害一下那些土司也是好的……就这么定了!”

    “陛下……圣明!”

    黄岩因萧凡一言,被当今天子列入了拒绝往来户,终其一生仕途辛酸坎坷,直到老死。

    站队是很重要的一mén学问!

    ——还有一mén重要的学问,那就是……别得罪xiǎo人!

    纪纲府内堂。

    哐当!

    上好的官窑蓝瓷盏儿被纪纲摔成了碎片,下人们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右都御史景清坐在左侧,脸sè有些白。

    景清,纪纲的铁杆心腹党羽,原右都御史暴昭被纪纲寻了个由头罢了官,景清便抱着纪纲的大腿顺利上位,成了纪纲把持都察院的帮手。

    景清现在瞧着纪纲铁青狰狞的面孔,感到有些害怕。

    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很凶残,也许是纪纲当年受够了贫困,一朝得志便容不得任何挫折,他把权位看得很重,甚至比他的xìng命还重,他现在完全只为头顶上那道光环而活着,一旦失去,他便不值一文,所以他不能失去那道光环。

    而英国公萧凡,却像压在纪纲头顶的一朵黑沉的乌云,渐渐掩盖了那道原本夺目的光环。

    有的人天生便是宿敌,不死不休,比如萧凡和纪纲。

    “十万两?十万两!”纪纲双眼通红,喉咙出类似野兽般的低沉咆哮:“我哪来的十万两?姓萧的,欺人太甚!”

    景清尽管心中害怕,仍不得不轻声道:“天子帮大人求情,萧凡给您减了一半……”

    纪纲两眼出赤红的光芒,死死瞪住景清,怒道:“减了一半又如何?这是恩典吗?这是施舍吗?明明是萧凡存心敲诈,现在倒好象是我纪某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一般,十万两!姓萧的这是要我的命啊!”

    景清被纪纲瞪得手脚冰凉,慌忙低下头,不敢吱声。

    纪纲顿了顿,仰天悲愤道:“……这世上天理公道何在!”

    景清:“…………”

    你纪纲陷害那么多大臣,杀了那么多人,抄了那么多家产,那时怎么没听你说这句话?现在被人欺负了,倒想起了天理公道……你以为老天爷是你干爹呢?

    景清低着头,心中却浮起一阵非常荒诞的感觉,同时也有些自哀,跟着这样一位主子,前途堪忧啊……

    “大人,萧凡多行不义,自有老天收他,眼下若大人不想得罪萧凡,还是得抓紧筹齐十万两银子,不然……谁都摸不准姓萧的脉,鬼知道他下一步会干出什么事来!”

    纪纲浑身一激灵,恢复了理智,咬牙道:“十万两……我上哪儿nòng这么多银子?”

    景清想了想,道:“大人勿忧,下官倒是有个办法筹钱……”

    纪纲两眼一亮,急忙道:“什么法子?快说!”

    “大人,去年萧凡平了燕逆叛luàn,大明各地藩王人人自危,纷纷自请削藩,入京养老,过完了年眼看就要进京了,藩王镇守封地多年,他们一个个可是富得流油呀……俗话说落翅的凤凰不如jī,天子对藩王防心甚重,藩王们在京必然战战兢兢,若大人前去一一登mén拜访……”

    景清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话头便止住了。

    纪纲两眼一亮,顿时明白了话中未尽之意。

    景清接着道:“此外,还有开chūn各地官府都司文武官入京述职,还有今年马上要开始的宫nv选秀等等,……大人身处高位,想要银子其实很简单的,何必为此黄白之物烦恼?”

    纪纲想了一阵,觉得这几个法子颇为可行,心下一宽,顿时哈哈大笑。

    “吾得景大人,上天之眷也!”

    萧凡缓缓踱步出宫,心头有些沉重。

    刚才在文华殿,萧凡好几次张嘴,想跟朱允炆提一提迁都的事,可话到嘴边,见朱允炆那高兴的模样,只好生生忍住了。

    ——大过年的,难得这么开心,暂时别给他添堵吧。

    迁都有没有必要?

    很有必要!

    前世的历史上,朱棣篡了位,之所以决定迁都一则是因为他得位名不正言不顺,身在南京皇宫感到不自在,心虚了,二则是因为江南虽然繁华似锦,可更容易滋生朝廷的暮气和奢华享乐的风气,这样的国家是不会长久的,自古非大一统的朝代,定都江南国祚很少有超过一百年的,就是因为江南这片太平繁华景象mí住了当权的眼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为天下真正太平无事,于是高枕无忧,安于享受,不顾外面侵略虎视眈眈的注视,和天下百姓子民水深火热的处境,久而久之,朝廷与外界严重脱节,官府欺上瞒下,天子穷奢贪逸,官员横征暴敛,外敌趁机犯境……这样的江山,如何守得住?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现在的建文朝廷消除了藩王的威胁,朝堂上下一派祥和,内无忧,外无患,上至天子,下至朝臣,大伙儿日子过得太安乐了,这不是件好事!

    敌人是不可能消灭干净的,就算萧凡倾尽全力灭了蒙古,灭了nv真,灭了倭寇,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大明便没有了敌人,无敌于天下?百年以后,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拉开序幕,西方国家的科技也日新月异,大明如何保持泱泱天朝上国的地位?前世的历史不能重演,若数百年后西方列强仍旧用大炮轰开了国mén,萧凡这个穿越恐怕会在九泉之下气得掀棺材盖儿……

    怎么办?

    必须让他们忧患一下!迁都便是最好的选择,最好选在靠近大明边界的地方,让整个朝廷随时接受一下战争的洗礼。

    鱼群里面多一两条鲶鱼为什么整个群体的生命力便高了许多?

    ——因为忧患!

    萧凡便是这条鲶鱼,讨厌,但必须存在。

    侠之大,不计声名而救天下,这个恶人,萧凡当定了!

    上元过后,朱允炆恢复了朝会,京师过了一个充实无忧的年,又变得热闹起来。

    最热闹的永远是朝堂这片是非浑浊之地。

    二月初,各地藩王陆续进京,上表自请削藩,言辞很是恳切,尤以晋王朱济熺最为激烈,几乎可以说是满地撒泼打滚,死活赖在京师不走,非要留在京城养老,死也不肯回太原封地,更不愿掌领山西兵权,谁不答应他就死给谁看。

    朱允炆高兴坏了,假惺惺的三请三辞之后,顺势答应了朱济熺的请求,为了表彰朱济熺同志顾全大局,对天子一片耿耿忠心,朱允炆特意在京师给晋王寻了块风水宝地,户部拨银,工部出力,给朱济熺建造华丽奢侈的王府。

    这番举动的含义,明显得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诸王看在眼里顿时愈确定了天子的心思,于是争先恐后跟抢职称似的纷纷上表,请求朝廷削藩。

    与此同时,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也没闲着,为了偿还欠下英国公萧凡那笔莫名其妙的巨额债务,纪纲领着心腹手下开始满世界敲诈勒索打劫,进京的藩王,述职的地方官等等,无一例外都被他勒索了一遍,就跟城管逮着xiǎo摊贩罚款似的,凡进京师,不论藩王还是外地官员,见人就要钱,吃相非常难看,大粪经过都得尝尝味儿,一时间惹得京师天怒人怨,御史言官屡屡参劾,终不得其果。

    大明建文二年,就这样闹哄哄的开始了。RO!~!

    上元节,朱允炆领着藩王和大臣们前往紫金山孝陵,拜祭大明先祖先帝。藩王们跪在朱元璋陵墓前哭得肝肠寸断,痛卝不卝yù卝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先帝在卝世时的仁德功绩,说到情深处,愈发泪liú满面”频频磕卝头嚎啕不止,这情形哪像是拜祭,简直就像出席他们自己的葬礼似的,陵前一片愁云惨雾,分外感伤。

    至于他们哭的时候是不是联想到自身什么悲惨的处境,不得而知,总之拜祭现场悲伤得很和谐,不少洪武老臣频频拭泪,暗赞洪武帝教子有方,仙逝两年多,子孙们还悲伤成这样,父慈子孝,大明社卝稷的未来必然大有希望,萧凡身着朝服,站在朱允炆身旁随侍。他的脸上也一片悲恸之sè,眼睛使劲眨巴几下,奈何萧凡这人太实诚”怎么都挤不出眼泪来”只好以袖掩面,假卝装拭泪,眼睛却透过衣袖的缝隙瞧着嚎啕大哭的藩王们。

    藩王们眼眶红得像兔子似的,哭得太投入时则一边使劲捶着地面,一边诉说着悲伤,临了还不自觉的拿眼悄悄瞟了瞟萧凡,很显然,萧凡是他们一切痛苦的根源。

    萧凡心里跟明卝镜似的,他知道藩王们哭朱元璋是假,恨他撺掇朱允坟削藩才是真,又领着朝卝廷大jun打败了朱棣。使得他们彻底陷入绝卝望,手握junzhèng大卝泉的藩王当不了”一个个被卝bī着回京当无卝泉无势的逍遥王yé,不恨他才怪。

    萧凡不乐意了,削藩是朱允炆的主意。回京是你们自己哭着喊着要回来的。至于打败朱棣,也是奉旨平叛,从头到尾他只是个执行者而已,你们这眼神啥意思?

    趁着朱允炆悲恸拭泪的当口,萧凡眼睛狠狠朝藩王们一瞪,眼神中凶光毕露。分外蓉人。

    藩王们一滞,哭声同时顿了顿,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接着他们又哭声大起”神情愈发悲痛,只是不敢再看萧凡,怨恨的眼神转而瞟向另一边的纪纲……

    萧凡害他们失了泉,纪纲令他们破了财。俩王卝八弹,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天,各地藩王,各卝囯使节”公卿伯侯及在京五品以上guān卝吏齐聚承天mén。向天子朝贺。

    千余人穿着各sè朝服,在奉天殿面朝朱允炆跪拜”繁杂冗长的仪式背后,是众人对天子真卝心的景仰。

    这位wēn和文弱的第二任大明天子,不知不觉间推行新zhèng,平定了大明立囯以来最大的叛luàn,顺手解决了大明最为棘手的藩王zhèng卝策,一举除去了隐zàng在这今年轻帝卝囯深处的重大隐患,如今天下已靖,四海升平”内无忧,外无患,现在众人唯一期待的,便是在天子的英明领卝导下。能否开创出一番远迈汉唐的建文盛世。

    这个刚刚去除了脓疮的大明帝卝囯”渐渐焕发出一股勃勃的绿sè生机。

    次曰大朝会上,英囯公萧凡难得的站出了朝班,向朱允炆提了一个很yòu人的建议,这个建议也非常难得的令朝中dǎng别派系不一的各位大臣异口同声的支持附和。

    ,“煌煌天卝朝,大明气象”当载以史册垂于万卝世”令千百卝年后子孙后人齐颂吾皇仁德,文治武功,当今盛世之甚也”焉能不属文记之。以供后人崇仰?臣请陛下。修《建文大典》!”

    ,。,。”………………………………。,。”…………

    是年,太常寺卿,翰林侍讲卝解缙被任文渊阁大学士,《建文大典》总编纂guān。主持编纂大典一应事务,开始编修这部璀璨千年万卝世”号称“中卝huá文库瑰宝”的巨型文献大典,这部大典包hán诸子百家jīng卝神要义,收录古往今来所有文人雅士的经典文章书篇,并hán天文,地理。农桑,格物,jun事,医学,哲学等等所有人类文明的综括,是为史上第一部也是最大的一部巨型百科文献。

    luàn卝世练bīng,盛世修典,大明建文年,盛世由此开始。

    上元节过后,京师城外远远驰来百余骑。马上骑士身着皮袍,头戴máo毡帽。体格壮硕,脸sècū糙黝卝黑,不起眼的衣着装束下,却散发着淡淡的剽悍jīng练味道。

    骑士们到达京师北城太平mén前,非常规矩的下马步行,城mén处。礼部侍郎刘畅,鸿胪寺卿张仲正迎上前,代卝表大明天子迎接这群远到而来的蒙古骑士。

    骑士入城后,按礼部的安排,入宫朝见天子朱允炆,以臣礼向朱允坟恭谨跪拜,并奉上朝贡之物牛羊数百头。良马百余匹,máo皮野参等物若干。

    这群蒙古骑士的为首者正是朵颜三卫的首领,在平燕之战中落卝井卝下卝石捡便宜,痛打落水苟的拖鲁忽察尔。

    朱允炆对拖鲁忽察尔的到来感到很欣慰,金殿之上不惜赞美之辞,大大褒扬了朵颜三卫助王师平叛的功绩,并回赐拖鲁忽察尔黄金千两,丝绸茶叶瓷器生铁等物若干,嘱咐拖鲁忽察尔戍守封地大宁府,拒北元da子于囯mén之外,大明戍边将士可为朵颜三卫坚强的后盾云卝云……,拖鲁忽察尔神情有些苦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纳头便拜,齐颂天子仁德。朵颜三卫愿永为大明天子的奴仆……

    出宫后,拖鲁忽察尔丝毫没理会鸿胪寺卿安排宴会住所之事,萃了几名随从,在礼部guān卝员的指点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英囯公萧凡的家卝mén口。

    英囯公府。

    萧凡穿着一身月白sè儒衫,在前堂接卝见了拖鲁忽察尔。

    宾主气氛颇有些诡异。

    拖鲁忽察尔一改在金殿上jū谨木讷之态。一见萧凡便对他大唱赞歌,几名五大三cū的汉子在萧府前堂扭卝腰摆tún,跳起了蒙古传统的舞蹈,破锣似的嗓子高卝亢而cū犷的唱着蒙古cǎo原迎见贵客的长调,前堂瞬间变得一片基飞苟跳,下人们面带惊惧的瞧着这几个汉子载歌载舞。还充分的使用〖肢〗体和表情语言,朝着目瞪口dāi的囯公yé萧凡挤眉nòng眼。那讨好谄媚的模样,简直比朝堂jiān卝臣还专卝业。

    萧凡脑子一片空白”dāidāi的瞧着拖鲁忽察尔甩着蒙古长袍的袖子在前堂里又唱又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坐在一旁悠闲挖着鼻shǐ的太虚也dāi了一下,接着有些愤卝怒的瞪着萧凡。

    ,“咱们家里闹鬼吗?贫道和师卝兄专卝治è卝鬼,féi水不liú外人田。干嘛làng费银子请人跳大神?”

    ,“啊?不是啊师卝父……”

    仔细端详了一阵,太虚愈发不满:“居然请的是da子!无卝量他酿的寿佛!外来的和卝尚念卝经更好听吗?欺师miè祖的东西!”

    萧凡:,“…………”

    使劲一甩袍袖,太虚气哼哼的闪人。

    xiǎo心眼儿到老头……

    前堂内,拖鲁忽察尔像个走*的摇滚歌手似的唱得正嗨,却被一脸铁青的萧凡打断。

    “等一下!刚过完年,你来我家闹卝事?”

    拖鲁忽察尔一dāi,急忙抚胸躬身道:“长生天卝赐福尊贵的囯公大人,下guān怎敢来大人府里闹卝事?这是我蒙古人对尊贵的主人表达敬卝意时的歌舞。大人千万别误会……”

    萧凡恍然。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拖……拖……”

    拖鲁忽察尔jǐng卝觉的拉紧了长袍:“下guān会跳舞。但不会跳拖衣舞。大人请自重!”

    “……,拖大人,本囯公误会了,还以为你是来讨债的呢,实在抱歉。”

    “……,大人,下guān重复很多次了,我不姓拖!”

    “拖大人客气了。”

    “下guān这不是客气!”

    闲聊了一阵,萧凡抬眼瞧着拖鲁忽察尔。话头也渐渐带入了正题。

    “拖大人此番进卝京朝贺天子”可谓难得,你对天子和大明朝卝廷的忠诚,本囯公是看在眼里的,朵颜三卫都还好吗?”

    面对这位年轻的囯公大人。拖鲁忽察尔不敢有一丝放肆”当初萧凡领朝卝廷大junbīng临北平城下,指挥数十万卝人攻克城池,在他的领卝导下。轰轰烈烈的燕逆造卝反如同烈火遇上了当头一盆凉水,miè得干干净净”大jun摧枯拉朽”横卝扫千jun之势,至今仍令拖鲁忽察尔感到心悸不已。这一切,都是这位年轻的囯公大人一卝手卝指挥掌握”蒙古人信卝奉强者为尊”拖鲁忽察尔纵然已五十多岁的年纪”仍不敢对这位年轻人有丝毫失礼倨傲,更何况,这回进卝京还有一个有qiú于人的目的……”

    所以拖鲁忽察尔在面对萧凡时,反倒比面对天子朱允炆更多了几分恭卝敬。

    “大人洪福,朵颜三卫一切都好,大明的皇卝帝陛下很讲信用,果真将大宁府封给了下guān,下guān感激不尽,唯有为皇卝帝陛下舍卝身戍边,北拒蒙元。方可报陛下鸿恩于万一。”

    萧凡闻言笑了,笑得很开心,眼中却散发出几分冰冷的光卝芒。

    “我大明泱泱天卝朝上囯,怎会做出失信于友邻善邦之举?当初说过要将大宁府封给你,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拖大人以后可不能怀疑朝卝廷的信用哦,很伤感情的。”

    拖鲁忽察尔急忙躬身道:“下guān失言,zuì该万sǐ!”

    萧凡慢悠悠喝了。茶,道:“当初我们的盟誓中还有一条,开放大明的开原。广宁两地为市,允许汉蒙两族商旅牧民jiāo易钱货,互通有无,你们cǎo原上的牧民可以用牛羊或皮máo换取我们中原的粮食和盐巴等等生活之物,这一条本囯公也没忘记,如今燕逆叛luàn刚刚平定,户部和吏部的guān卝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拖大人,当初本囯公与你向天盟誓的内容,每一条我都做到了。”

    拖鲁忽察尔顿时感激莫名。神情愈发恭卝敬,抚胸行礼道:“囯公大人是守信的人,我们蒙古人最敬佩您这样的人,长生天卝赐福大人,您永远是我们蒙古人最qīn卝密的兄弟,朋友。”

    萧凡眼睛眯了起来,笑道:“拖大人这回放心了吧?大明是不会亏待任何忠于天子的盟友的,大人此番进卝京,相信已有体会……除了朝贺天子,拖大人还才什么别的事吗?”

    此话一出,拖鲁忽察尔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不知怎的liú下泪来。仿佛早就等着萧凡问这句话了。

    “囯公大人明卝鉴,下guān此来,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qiú囯公大人成全…………六萧凡一楞,赶紧道:“拖大人不必多礼。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你如今是一方诸侯,怎可行此大礼?”

    拖鲁忽察尔站起身,使劲chōu卝了chōu鼻子,道:“下guān这回进卝京,主要是想问问囯公大人,……,您上次给我的福sou膏,不知还有吗?”

    萧凡闻言怔住了,眼睛sǐsǐ盯住拖鲁忽察尔上下打量,见他脸sè带着几分虚弱灰败之sè,liú泪之时鼻涕也不停的liú卝出缩进,分明是一副犯了瘾急需dú卝品的模样。

    萧凡瞧了半晌,表情渐渐变得欢喜起来。俊脸的笑意越来越深。怎么也掩饰不住。

    “福寿膏?哎呀,“本囯公没货了呀!”萧凡长长叹息。

    拖鲁忽察尔如丧考妣,一脸绝卝望道:“完了完了!下guān此番休矣!”

    说完拖鲁忽察尔身躯摇摇晃晃,仿佛yù栽倒似的……,身后几名蒙古人也纷纷黯然叹息,神情分外悲凉。

    前堂内陷入一片sǐ一般的沉默,拖鲁忽察尔眼泪哗哗的liú,嘴角咧得大大的,丝毫不顾自己一方诸侯的面子”就差在萧凡面前打滚撤泼了。

    直到这一刻,萧凡才明白拖鲁忽察尔进卝京的目的。

    朵颜三卫自归顺明廷,从未入京朝贺过天子,更别说以拖鲁忽察尔朵颜首领之尊qīn自入京,他们虽然归顺大明。可都是被情势所bī,心中从未把自己当成大明的子卝民,甚至对明囯还带着不少的敌卝意和仇视。

    萧凡本在奇怪,怎么今年拖鲁忽察尔竟然入京了,原来拖鲁忽察尔朝贺天子是假,找萧凡要鸦卝片是真,这家伙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瘾jun子……”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大宁府收回有望,北元da子也即将变得腐卝朽堕卝落了……

    清咳两声,萧凡缓缓道:“虽然本囯公手里没货,但是……”

    拖鲁忽察尔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急切的盯着萧凡。

    “但是,本囯公卝认识mài家。他们是专mén做这个的,手里的货源应该很充足……”

    拖鲁忽察尔顿时狂喜:“大人,我要!我们朵颜三卫的勇卝士们都要!有了它,我们才有更充沛的jīng卝神和体力。为大明皇卝帝陛下戍守大宁………

    “拖大人,福寿膏是个好东西,用了它。可以添福添寿,简直是长生天卝赐给你们的宝物呀……”

    拖鲁忽察尔急切点头:“不错,它果然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萧凡脸上的微笑带着几分冷意:“既然拖大人知道它是宝物,更应该知道。宝物有德者居之……你有德吗?”

    “缺点儿……”,拖鲁忽察尔有点顽然。

    “拖大人,你让我为难了。这世卝上的宝物,第一次可以白送”第二次就不行了……”

    拖鲁忽察尔焦急道:“大人,我们朵颜三卫有金银!我们用金银来mǎi!行不行?”

    萧凡大喜,却仍面无表情道:“金银多俗气呀,除了金银呢?你还有什么?”

    拖鲁忽察尔dāi住了,沉默半晌,终于一脸决然悲壮道:“下guān……给大人跳拖衣舞,行不?”!~!

    第三百一十二章 盛名虚名

    毒品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前世清末,西方列强用鸦片和大炮打开了中国的国mén,由此开始中国百年的苦难,国人也因鸦片泛滥而积弱。

    大炮轰开的,不过一城一地,而鸦片荼毒的,却是整个民族的躯体和灵魂,他们拿不起刀枪,他们沉mí于虚幻,他们在鸦片的烟雾缭绕中渐渐变成了列强手下顺服听话的奴才,任杀任埋,麻木不仁。

    鸦片,恶魔降于世间的瘟疫,它比大炮更可怕。

    这一世,萧凡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放出了里面的魔鬼,不同的是,它荼毒的却是另一个民族,一个与大明有着百多年仇怨的民族。

    原始资本的积累带着血腥与杀戮,国家实力的积累也是一样,前世的英国靠鸦片发了财,美国靠军火发了财,他们无情的在世界上抢掠屠杀,大笔的财富伴随着淋漓的鲜血流入了他们的国库,每一笔财富里面不知附身着多少条冤魂。

    残酷吗?

    当然残酷

    可这样的残酷要看站在什么立场上,对外国人来说,他们是魔鬼,对本国人来说,他们为国争了光。

    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明朝建文年间,一个年轻的手握重权的国公爷,他决定要做这样的英雄趁着西方大航海时代还没开始,趁着整个世界还是一片hún沌的未知的空白,大明帝国,这个存在遥远神秘的东方大陆的庞大国家,它崛起的时刻来临了

    如何让它称雄于世界?

    前人的成功是可以复制的,鸦片和大炮而已。

    至于儒家的“仁”“恕”之道,口号可以喊得响亮一点,糊nòng一下外行人就好,自己千万别当真。——大家都不是xiǎo孩子了。

    朵颜三卫的首领脱鲁忽察尔很幸运的成了第一个屈服于魔鬼爪牙下的奴仆。

    这个奴仆现在的模样很难看,深陷的眼眶里,酸涩的泪水哗哗流淌,灰白的脸sè夹杂着几分不健康的青sè,鼻涕不自觉的流出来,又被使劲缩进去,整个人像个得了痨病等死的倒霉鬼。

    “国公大人,求您开恩,多少给我一点福寿膏,我……太难受了” 脱鲁忽察尔带着哭音哀求道。

    萧凡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容。

    “想要福寿膏啊?你跟我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萧凡现在笑眯眯的表情很欠扁。

    脱鲁忽察尔当然不敢扁他,目前来说,这位年轻的男子已经一手掌握了他的命运,他从不知道,堂堂草原英豪,居然臣服于几块xiǎoxiǎo的黑sè烟土……

    英名尽丧,悔之晚矣

    “国……国公大人,求……求……”脱鲁忽察尔跪下,深深拜伏在萧凡的脚下。

    萧凡笑道:“脱大人态度如此诚恳,本国公岂能不成全?福寿膏当然没问题,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也没有白吃的晚餐……”

    “国公爷,下官愿倾尽一切”对鸦片的渴求令脱鲁忽察尔放弃了一切,包括尊严。

    “福寿膏乃是天地瑰宝,制作不易,万金难求,本国公收你一个成本价,一块福寿膏用十倍体积的黄金来换……”

    “啊?这……这么多?”脱鲁忽察尔惊呆了。

    “现在涨价了,二十倍”萧凡不紧不慢的道。

    脱鲁忽察尔浑身一震,急忙大声道:“好二十倍我要全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萧凡哈哈一笑:“上道脱大人爽快,本国公也不能让你太破费……”

    说着萧凡凑近脱鲁忽察尔,一脸神秘道:“觉不觉得心疼?”

    脱鲁忽察尔迟疑道:“我说实话你会不会又涨价?”

    “不会。”

    脱鲁忽察尔猛地一拍大tuǐ,悲愤大呼道:“狗日的你他娘的简直不是人,是畜生你这不叫宰人,叫凌迟啊……”

    “……停我决定还是不听实话了。脱大人,吃了亏总要找补回来才是,你觉得呢?”

    “大人此话何意?”

    “大宁府的北边是哪里?”

    “北元部落。” 脱鲁忽察尔不假思索道。

    萧凡笑眯眯的拍着脱鲁忽察尔的肩,道:“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福寿膏这么好的东西,你一个人享用岂不是太自sī了?总得让北边的méng古人也分享到它的快乐才是,你说呢?”

    脱鲁忽察尔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让我把它卖给北边的méng古部落?”

    “对,我会派人北上,先给méng古那些王公贵族和部落首领们白送一批,等到他们觉得离不开它了,我再开始收费,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站出来,告诉那些méng古人,你手里有货,想要买的,拿金子来,咱们五五分成……”

    脱鲁忽察尔心头一紧,顿知自己陷入了萧凡的圈套,奈何现在木已成舟,自己对福寿膏已经上瘾,这辈子恐怕都摆脱不了它了。

    深深的恐惧和不甘,还有对毒品的强烈yù望,百般滋味在心中jiāo织纠缠……

    沉默了一阵,萧凡忽然冷笑:“脱大人不愿意?这买卖我可是白送给你,你不愿干,多的是人抢着干,你不干可以,以后你想买福寿膏,很明白的告诉你,没货”

    脱鲁忽察尔浑身一颤,立马大声道:“我干了国公大人,我愿永远成为你最忠实的鹰犬……”

    萧凡大笑,声绕屋梁。

    魂不守舍的脱鲁忽察尔离开了国公府,萧凡盯着他落魄失神的背影,长长叹息不语。

    终于,自己亲手打开了这个魔盒,放出了里面的魔鬼,méng古,nv真,倭国,这些邻属,都将成为大明盛世的垫脚石……

    强国富民,雄霸天下,血腥与杀戮掩盖在繁华光影之下,世人所不见,盛世之创,从来没有和风细雨。

    千百年后,萧凡这个名字,也许会成为邻国恶魔的化身,千秋万世所诅咒。

    身后,太虚苍老的声音悠悠一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萧凡头也不回,脸上lù出奇异的微笑:“我当然知道。”

    “你的名声将会遗臭千百年……”太虚的声音夹杂着痛惜。

    萧凡仰天哈哈大笑:“盛名,虚名,皆是浮名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今生不枉,足矣青史功过,后人评说,关我何事?”

    说完萧凡袍袖轻挥,转身走入了内院。

    飘逸修长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那么的洒脱,无悔。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chūn来夏住,时光荏苒。

    朝堂一如往常般平静又喧闹,这个古老的国度就这样按照当权者的意志,缓缓向前推动,发展。

    四月中,太平时日,各州府县良民nv子满怀后宫豪mén梦想,陆续进京选秀,朱允炆下旨,着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全权处理选秀事宜。

    纪纲为充实朱允炆的后宫辛勤工作的同时,督察院御史,六科给事中联名上书,怒参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横征暴敛,多行不义,纵属满城敲诈勒索京师藩王官员富户,致令官员商户百姓倾家dàng产者无数,留京藩王敢怒不敢言,此举败坏朝廷风气,玷污天子圣名,众言官请旨彻查。

    纪纲站在朝班中慌了神,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一双惶恐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瞄向萧凡。

    究其根源,纪纲吃相如此难看的捞钱,还不是为了还萧凡那莫名其妙的十万两银子,现在事发闹上了金殿,你国公爷多少该为我说几句好话吧?

    谁知萧凡瞟了纪纲一眼,紧接着便把眼睛闭上,完全无视纪纲求助的眼神,一脸老神在在,不闻不问。

    ——银子是你欠我的,还了咱们已经两清,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看着办,我这儿既不是保险公司,也不是售后服务部,管你去死……

    见萧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纪纲心里凉了半截儿,神情变得悲伤起来……

    端坐龙椅上的朱允炆将二人的表现瞧在眼里,不由有些挠头。

    只有朱允炆最清楚纪纲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捞银子,真说起来,两人都没错,一个为了还债,手段急了点儿,另一个讨债,天经地义,谁错了?

    暗暗叹了口气,朱允炆无奈的搪塞过去,心说你们就认命吧,若非朕开了金口,劝得萧shì读把这笔巨债减了一半儿,京师里倒霉的人远远不止这个数……

    于是朱允炆用了个拖字决,哼哼哈哈的把这事儿给扯远了,纪纲之罪,容后再议。

    朝会散后,众臣面面相觑,心中哀叹不已。

    天子如此宠信纪纲,如此参劾居然都扳不倒他,长此下去,恐非社稷之福。

    传闻萧大人与纪纲颇多不合,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萧凡一直沉住了气。

    他很清楚,用贪墨敲诈这种事做文章,必然参不倒纪纲。

    纪纲这两年来为讨朱允炆欢心,献美sè,献珍玩,献奇yin,为了拍马屁,他还客串了一把拉皮条的*公,轰轰烈烈搞了个选秀,天子久居深宫,孤单难捱,纪纲还顺便献爱心……这些暂且不提,单说当初京师城外,纪纲一人独挡惊马,救了朱允炆一命,立下大功,朱允炆是个念旧情的人,怎肯为了区区银钱之事加罪纪纲?

    大臣们每日hún迹朝堂,可看得通这个关窍的人委实不多,御史给事中们以为异口同声就能参倒纪纲,简直是笑话

    萧凡立足朝堂也是久经风làng,年纪虽轻,可心智却比老狐狸还狡猾。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

    静则自峙如岳,动则雷霆万钧,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将纪纲置于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机会还没到,所以必须沉住气。

    夜深,萧府内院。

    红烛映辉,光影摇曳,暗黄的烛光衬映出满室的喜气。

    画眉穿着一袭大红sè的喜袍,坐在厢房的桌边,纤细白皙的xiǎo手轻轻端起一杯nv儿红,秋水般的美眸瞧着萧凡,娇羞中带着几分期待。

    拭珠沥于罗袂,传金翠杯于素手。

    酒未入喉,萧凡似已醉了。

    “相公,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今天了……”画眉满带羞意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感jī,几分期盼,还有几分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意。

    瞧着画眉婀娜有致的娇躯,和她那比huā更娇yàn的容颜,萧凡压下心头的jī动,低声喟叹道:“是啊,我们等了好久……”

    画眉眼角挂上晶莹的泪huā儿:“终于……”

    “终于……到了收菜的日子了”萧凡一脸感慨。

    “嗯?”画眉不解的望着他。

    萧凡笑而不语,这棵白菜种了四年,终于可以拱了,多么赏心悦目……

    画眉盈盈起身,将手中的酒递到萧凡嘴边,俏眼已多了两汪雾气,氤氲朦胧中,萧凡脸上温和的笑容越来越清晰,一如当年江浦的xiǎo酒楼内投shè进来的暖阳,化开了沉积多年的冰雪。

    这个给了她生命,给了她浓情的男人,今夜,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不带一丝保留。

    看着萧凡喝下了酒,画眉站起来,回身举步,恰似柳摇huā笑润初妍。

    粉帐红chuáng边,画眉带着幸福的笑容,悄然褪下红sè的喜袍,烛光下的笑靥如huā绽放,圣洁如同虔诚的信徒为信仰献身。

    微风入室,欺霜赛雪的肌肤泛起一颗颗俏皮的疙瘩,仿若一个个jīng灵在欢快的跳舞……

    “相公……快来呀。”画眉盈盈招手,昔日青涩的xiǎo姑娘,今日竟充满了成熟妩媚的风情,撩动着萧凡的心扉。

    萧凡是男人,正常的男人……

    粉帐放下,掩住chuáng榻无限*光,室外月朗星稀,chūn榻地动山摇……

    呻yín和喘息jiāo织成一首欢快的颂歌,时而低昂,时而高亢。

    jī情最后,画眉雪白修长的双tuǐ忽然死死夹住萧凡的蜂腰,声嘶力竭的大叫道:“相公……”

    “嗯?”

    “做我孩子他爹吧”

    “…………”

    萧凡一泄如注……

    第二天,江都身子不适,吃啥吐啥,萧凡大急,赶紧请了宫里的太医把脉。

    太医满脸喜sè的朝萧凡直拱手。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长公主殿下有喜了”

    萧凡一楞,当时竟没回过神来:“有喜了?啥意思?”

    “意思是,长公主殿下有了身孕……”

    萧凡继续痴呆:“有了身孕?……谁的?”

    砰

    一贯柔静贤淑的江都再也忍不住,羞喜jiāo加的狠狠踹了萧凡一脚。

    画眉捂着xiǎo嘴嘻嘻的笑,纤手却不自觉的抚着自己的xiǎo肚皮,一脸幸福模样,鬼jīng鬼jīng的。

    ——萧凡总算知道画眉昨晚jī情最紧要处为何要喊出那句话了。

    xiǎo丫头估计早已有了察觉。

    英国公萧凡的夫人有喜!

    这个消息给刚刚平静的京华又投下了一颗炸弹,整个京师震动起来。

    萧凡如今的身份尊贵,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英国公的爵位位列所有国公之首,如此高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关注这个大明开国以来最显赫的爵位将来由何人继承。

    萧凡现在才二十岁出头,若说选择继承人,当然还早了一些,可是古人一直习惯未雨绸缪,有后才能安定人心,从皇帝到民间的家族都是如此,不论是儒家道义,还是民间习俗,传承永远是最重要的,它能团结一个集体一个家族的凝聚力,继承人这个角sè,在官场和朝堂发挥着稳定一切的作用,没有太子的国家,人心不定,没有继承人的英国公,同样令那些jiān党们没有安全感。

    现在萧凡的四位夫人中,江都公主第一个有了喜,这对jiān党们来说,简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江都公主是长公主,当今天子的亲姐姐,从血统和排位顺序上来说,江都公主肚里的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将会继承英国公的一切,爵位,家产,更重要的是,数十年后,萧凡告老退出朝堂,朝中jiān党的领袖位置也将责无旁贷的落在他肩上,jiān党们彼此的关系盘根错节,复杂万端,一个圈子套着一个圈子,jiān党领袖除了萧凡的嫡长子,谁也不会承认别人。这便是规矩,这便是传承,一代传一代,生生不息。

    当太医断脉确定江都有喜之后,人还没出萧府大mén,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当天夜里,锦衣卫镇抚司的曹毅和袁忠第一批上mén道贺。

    接着,jiān党成员茹瑞,郁新解缙,齐泰,功勋之后的代表人物李景隆,徐辉祖平叛时的军中大将平安,盛庸,瞿能等,还有不少对萧凡印象比较好的文官如方孝孺,陈迪,练子宁等等,一批又一批的大臣像赶集似的纷纷奔赴萧府,一担又一担的礼品络绎不绝的送进萧府的库房。

    道贺的人越来越多萧凡一声令下,萧府破天荒的打开了中mén,大迎四方宾客广纳八面钱财,陈莺儿将陈家所有酒楼的掌厨大师傅紧急调入府中,前院,中厅,后huā园,所有的空地全部摆上了酒宴,jīng美的菜肴,醇香的美酒在萧府丫鬟们的一双双纤手下流水般端上了席面。

    眼见进府道贺的人越来越多,萧凡也有些吃惊,孩子还没影儿呢,这些大臣们竟似亲眼看见孩子落地了似的,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赶来大家如此作派……是不是太夸张了?

    其实这也是萧凡妄自菲薄了,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京师里那些削了藩的王爷们都比不上他,虽然只是手握锦衣卫的权力,可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却如同亲兄长一般,大臣们不是瞎子谁不知道天子和萧凡的关系亲密得就只差同穿一条裤子了,朝廷的国事政务,只要萧凡一张嘴包括天子在内,谁也不敢拿他的话当儿戏说句俗一点的话,萧凡一跺脚,整今天下都要抖三抖。

    如此权臣有了后,谁不得上赶看来道贺?落后一步就是态度问题了,谁知道这位国公爷会怎么想?

    大臣们如此积极来道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纪纲把整个京师闹得天怒人怨,仗着天子宠信胡作非为,大臣们敢怒不敢言,整个朝堂唯一能治纪纲的,便只有这位国公爷了,大伙儿都眼巴巴盯着萧凡,等着他出手呢,不把这位爷拍舒服了,人家万一不乐意出手怎么办?大伙儿岂不是还得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萧府内沸反盈天,人流攒动,大红灯笼将整个府内照得如白昼般通亮,大臣们一脸喜sè的互相拱手寒暄,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各公侯伯爵来了不少,这排场差不多可以算得上大朝会了。

    萧凡与曹毅,袁忠二人相视苦笑。

    要生儿子的是我,这帮家伙干嘛显得比我还高兴?瞧这luàn劲儿……,萧凡堆着笑脸敷衍了一阵,索xìng带着曹毅站到大mén口干起了迎宾,不但躲个清静,而且给人一种礼貌客气的好印象。

    曹毅扭头朝人声鼎沸的府内张望了一番,接着撇了撇嘴,笑道:“这些大臣们都怎么了?以前你刚进朝堂的时候,那些人恨不得把你录皮chōu筋,如今倒好,你夫人才刚断出有喜,他们一个个赶巴着跑来认亲弟弟似的……”

    萧凡噗嗤一笑,接着板着脸道:“曹大哥,你这嘴可真够损的,xiǎo心被他们听到,这帮家伙脾气都不怎么好,真会把你录皮chōu筋的…………”,曹毅冷笑道:“老子实在看不得他们这些人的嘴脸,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你们这些朝堂上的官儿,今天是敌人,明天又是朋友,关系搞得眼huā缭luàn,一个个没谱儿样子,跟疯子似的……”,萧凡失笑道:“不是没谱儿,而是利益决定敌友,昨天跟他们的利益相悖,我和他们就是敌人,不死不休,今日若又跟他们的利益相符,一荣俱荣,那么我和他们就是朋友,比亲兄弟还亲,身处这个泥沼,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来利往间,朋友和敌人的关系也不断变化,这就是官场,利益决定一切。”

    曹毅想了一会儿,断然摇头:“不懂!”

    “不懂才好,懂这个好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都有喜的消息当晚也飞进了皇宫,守值的大汉将军从宫mén的mén缝处得知了消息,急忙飞奔入宫,报告了朱允坟,朱允坟闻报大喜,胡luàn套了件衣服就打算出宫,御驾亲临萧府探望自己的姐姐,无奈已是亥时,宫mén已经落闹上锁,大汉将军死活不肯开mén”朱允坟气得在宫里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透过宫mén传旨出去,擢赏英国公萧凡黄金千两,丝帛百匹,百年山参等等珍贵yào材不计其数。

    封赏的圣旨传到萧府,满府吃吃喝喝的大臣们顿时又沸腾起来,天子对英国公的圣眷之隆,由此可见一斑,jiān党们一个个眉开眼笑,与有荣焉,其他的大臣们则议论纷纷”yàn羡不已。

    送走了传旨的大汉将军,萧凡仍旧站在府mén前迎客。

    老婆才刚怀孕,闹出的动静可不xiǎo”将来江都若生的男孩,恐怕比今日的场面更大,就算是nv孩,那也是朱允坟早已内定的郡主,总而言之,江都肚里的孩子还没成形,其富贵荣华便已早早注定,这辈子怎么都穷不了了。

    时近深夜”萧府人来人往,上下一片欢腾,一心只想低调的英国公,不得不再次成为京师甚至天下人视线的焦点。

    萧府喧嚣鼎沸的同时,纪纲和右都御史景清带着几名随从侍卫缓缓进了城。

    由于马屁拍得好”朱允坟将选秀入宫之事全权jiāo给纪纲处置,纪纲自然不敢怠慢,这段日子除了满世界敲诈打劫,偿还欠萧凡的十万两银子外,唯一干的正事就是四处搜罗美nv,踏踏实实的给朱允坟找xiǎo老婆”对纪纲来说,这件事很重要,可以提升到政治高度了。

    今日纪纲去了一趟苏州府,江南美nv尽出苏杭,苏州当然必须去看一看,忙活了两天,现在才刚回京师。

    “大人,这两日收获不xiǎo,江南美nv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美sè若有十分,苏杭独占七分矣……”景清捋着胡须,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纪纲也微笑着点点头:“不错,苏州知府挑选出来的二十多个美nv,个个都是国sè天香,若然将她们送进宫,天子必然甚喜,将来后宫之内,少不了她们的一席之地……”,景清瞧了纪纲一眼,笑道:“这些美nv都是大人亲自挑选入宫,若得天子宠爱,天子心中对大人必然愈发赞赏,那些美nv有朝一日栖上枝头成了凤凰,少不得也要感激大人引领入宫的功劳,大人日后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高,“”,纪纲连连摇头谦虚几句,可嘴角却咧得大大的,脸上的得意之sè怎么也掩饰不住。

    二人沿着京师宽阔的青石街道走了一段,景清眼珠一转,挥手将身后的侍卫们打发走远,然后凑近纪纲耳边,轻声道:“下官今日陪同大人在苏州府选秀,无意间看见大人的目光在某个绿衣nv子的身上停留许久,嗯,那个nv子,姓柳,对否?”

    纪纲脸sè一变,扫了景清一眼,目光立马变得yīn隼。

    “景大人此话何意?”

    景清被纪纲yīn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一颤,急忙道:“大人莫误会,下官对大人一片忠诚,此心可昭日月!大人,容下官说句大逆的话,既然大人中意那位柳姓nv子,……”每不纳之?”

    纪纲悚然一惊,慌忙环顾一圈,然后压低了声音怒道:“景清,你疯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选秀是为天子而选,若在那些nv子中私自扣下一人留为己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纪纲确实中意那位柳姓姑娘,也不是没想过将她私纳入府,可一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纪纲便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跟天子抢老婆,与寿星公吃〖砒〗霜的xìng质是一样一样的,纪纲还没活够,不敢打这掉脑袋的歪主意。

    景清是被纪纲一手扶上位的,对这位恩主可谓挖心掏肺,只想好好报答他一番。

    “大人,此事并非不可为,只要派心腹之人去一趟苏州府,半途截下那位柳姓姑娘,再从民间随便找个姿sè平庸的nv子冒名顶替上去,事成之后,将心腹之人除之灭口,人数姓名俱无差错,苏州知府不会知情,宫里更不会知情,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人府内独辟幽楼,金屋藏娇,大享风流快活之时,谁会知道这位nv子的来历?”

    纪纲脑子轰然一炸,整个人楞住不动,如遭雷殛。

    景清的话,像打开了一个魔盒,释放出里面的魔鬼,危险”却yòu人。

    若按景清的话去做,这事或许真的天衣无缝,谁都不会发觉,将来若将那nv子玩腻了,便一刀杀了她,随便找个野地一埋,这件事就只当没发生过。

    当然,纪纲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景清这话除了拍他的马屁外,更重要的是”想彼此都拿捏住对方的一个把柄,真正将二人的利益绑在同一条船上,这条贼船谁也下不了,其xìng质类似于占山为王的草寇jiāo投名状一样。

    可是……这毕竟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纪纲脸sèyīn晴不定,变幻万端,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转念一想到那位柳姑娘绝sè的容颜,袅娜的身段儿,若将她压在身下肆意róunòng冲刺”那将是怎样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

    景清见纪纲时青时白的脸sè,知道此刻他心中的犹豫,于是半躬下身子,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一言不发等着纪纲做决定。

    良久”纪纲扫了他一眼,眼中竟已布满了通红的血丝,透着一股疯狂的意味。一眼过后,纪纲抬步便走,一个字都没说。

    可景清非常明白这道目光的含义,立马在纪纲身后拱手道:“下官一定为大人安排得妥妥帖帖!”,决定了这件掉全家脑袋的大事”纪纲心头反而一阵轻松。

    权力的疯长,滋生了他的yù望,做官为了什么?钱财”美sè而已,现在他有权力”为什么不能利用手中的权力得到他想要的美人?待将那美人nòng进府里玩nòng一段日子后,再一刀杀了埋掉,神不知鬼不觉,谁查得出?

    纪纲脸上浮出一丝充满了yínyù的笑容,笑容甫现即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景清见纪纲脸sè不对,急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纪纲捂住肚子,沉声道:“中午苏州知府摆宴,兴许吃坏了肚子……”

    “咱们赶紧找个方便之所……”

    话音刚落,却见前方一阵人声鼎沸,灯笼火把将周围照得通亮。

    纪纲一喜:“前面是谁家府上,深夜竟如此热闹?不管了,先借用一下他家茅房……”

    说着纪纲急匆匆抬步便走,景清凝目打量一阵,脸sè不由一变:“大人且嗯……”

    纪纲听也不听,撩起衣衫下摆,心急火燎的快步上前。

    站在府前迎客的萧凡正笑意yínyín的招呼络绎不绝的京中大臣,瞧着一担担礼品抬入府中,萧凡心头充斥着一阵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库房又充实起来,老婆怀孕居然还能为家里创收,实在是个不xiǎo的惊喜。

    萧凡决定这些日子在其他三位夫人身上多耕耘,有付出才有回报,若她们都怀了孩子,那时山崩海啸般涌来的礼品……啧啧,发家致富了啊!

    正美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眼前人影一晃,一名魁梧大汉站在他面前。

    “借你家茅,啊!是……是你?”纪纲惊得倒退一步。

    萧凡定睛望去,不由大喜:“纪大人也来了?哈哈,客气,太客气了……”,纪纲一张脸比京师的夜sè还黑:“…………”

    抬头望望头顶那面“敕造英国公府”,的黑sè牌匾,纪纲现在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

    好死不死的,怎么偏偏跑到他家来了?大晚上的搞得这么热闹,他家有喜事?

    纪纲惊疑不定时,萧凡笑眯眯的道:“纪大人光临寒舍,本国公很是欣慰,不过是贱内有喜而已,区区xiǎo事,竟劳动京里各位同僚道贺,如此给面子,本国公实在惶恐不安呐,纪大人你……嗯?你一个人来的?”

    见纪纲两手空空,萧凡顿时有些不悦,当官这么夹,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岂有空手上mén道贺的道理?

    纪纲瞠目结舌:“我……下官……”,原来是他老婆怀孕了…………至于搞这么大的排场吗?

    前些日子为了凑足十万两银子,纪纲满世界敲诈勒索,闹得天怒人怨才把这笔冤枉钱还上,如今家中已是一贫如洗,现在瞧这光景,…………又要送?

    纪纲有种强烈的哭泣冲动……

    萧凡展颜一笑:“哈哈,没关系,礼品没到,有礼单也一样,本国公向来视钱财如粪土,这一点相信纪大人一定深有体会,来来来,家中已略备薄酒,各位大人欢聚一堂,今日不醉不归,礼品的事不劳你费心,本国公待会儿派几个下人去你家抬来便是”

    “国公爷,不是这样的……”纪纲脸变白了,结结巴巴yù图解释。

    “不是这样是哪样?废话不多说,走,进去好好喝几杯!”萧凡根本没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

    “国公爷,下官……下官根本不知道,下官只是借……”,萧凡不由分说,手臂一伸,勾住纪纲的脖子,纪纲踉踉跄跄不由自主的往府里走去。

    “大半夜的来到我家mén口,不是来道贺难道是来借茅房的?别废话,走!”,萧凡哈哈笑道。

    纪纲踉跄着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国公爷,……下官真是来借茅房的!”

    萧凡将纪纲往里一堆,嗔道:“你真风趣!”

    纪纲:“…………”

    “纪大人,本国公大喜的曰子,你哭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迁都之议

    国公府夜宴,满堂尽欢。

    当然,也不一定都愉快,这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比如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他就不怎么愉快。

    萧凡真的没跟他讲客气,勾着纪纲进mén的同时,几名下人跟着出mén,当着满朝大臣的面,纪纲拉不下面子白吃白喝,再说顶头上司人逢喜事,不表示一下说不过去,硬着头皮任由萧府的下人去他家大扫dàng,值钱的玩意儿能搬的都搬走,萧府下人如蝗虫过境,秋风扫落叶一般把纪府上下扫了一遍,下人走后,纪府凄惨落魄跟遭了灾似的,纪夫人瞧着满目萧然的家,捂面失声痛哭。

    纪纲身在国公府,瞧着萧府下人们喜气洋洋把他家的东西搬进了萧府的库房,心里疼得跟针扎似的,香醇的美酒喝在嘴里,就好似灌了一口黄连汤,苦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这次第,怎“蛋疼”二字了得!

    闷酒喝到七八分时,纪纲对人生也有了一层新的了悟。

    做人做官的生存之道,唯“脸厚心黑”四字矣!

    原以为自己满世界敲诈勒索打劫,已经够心黑了,没想到这位英国公比他更黑,而且手段方法比他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一边笑语yínyín勾肩搭背,比亲兄弟还亲,另一边则马不停蹄的让他倾家dàng产,既达到了发家致富的目的,吃相也非常的儒雅温和,令人如沐chūn风,挑不出半点错处。

    如果这家伙不干国公,改行打劫,他一定是个智慧型劫匪,绑了别人的票还能令人质欢天喜地帮他数钱的那种。

    厉害啊!

    这才叫道行!

    相比之下,纪纲简直是个脸皮比兔相公还薄的xiǎo白脸了。

    生xìng狡诈冷酷的纪纲,此时竟生出江湖险恶的惧怕感。

    也许是心里郁闷,也许是觉得这顿酒太贵,一定要喝回本,纪纲这晚不知灌了多少坛,最后宾客散尽,纪纲却醉倒在国公府这片深沉炽热的土地上,胡言luàn语,泪流满面。

    ——tǐng好,一团和气。

    江都有了身孕,风光的夜宴过后,开始享受萧府上下最细致最周全的照顾,朱允炆也派了两名有丰富经验的大夫住进了萧府,给江都当起了sī人医生,凡有风吹草动,阖府上下一片紧张,这毕竟是国公爷的第一个孩子,将来要继承爵位和家业的,谁也不敢轻慢。

    萧凡也疼爱得不行,时时扶着江都进出,但凡进食,散步,萧凡都亲自相陪,照顾得无微不至,时常抚着江都还未隆起的xiǎo腹,言必称宝贝,温柔之态令其他三位夫人泛起无限羡慕嫉妒,暗暗发誓也要给萧家怀个一男半nv,令萧家开枝散叶。

    于是萧凡这几日在chuáng上便受累了,幸福的劳累。

    休息了几天后,照例还得上早朝,自从平定朱棣叛luàn后,萧凡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不但上朝时站在公侯功勋班的第一个,而且举凡国事政务朱允炆都习惯xìng征询他的意见,大臣们也习以为常,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权臣得势,是靠着日积月累的功劳和声望渐渐堆砌起来的金塔,现在的萧凡无疑已经站在金塔的顶端,旁人只能仰望。

    这几天纪纲更老实了,每天待在镇抚司衙mén里非常低调的办差,除此之外便是主持选秀入宫一事,尽量不跟萧凡照面,能躲多远躲多远,耗子见猫大抵也就这模样了,每次看见萧凡那张债主脸,纪纲就tuǐ发软,浑身冒冷汗,跟得了痢疾似的,症状很明显。

    朝堂清平,国无大事,建文朝以平和沉稳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盛世即临,兆民思安,萧凡敏锐的感觉到,迁都的时机到了。

    为官一任,总有自己的纲领和主张,萧凡管这叫“理想”。

    理想是美好的,但实现理想的路途是坎坷漫长的,朱允炆已经明确拒绝过一次了,萧凡不死心,他还要试一次。

    皇宫文华殿。

    天气渐渐炎热,殿内四角摆上了从冰窖里搬出来的大冰块,稍稍减消了酷暑的热làng,多少有了几分yīn凉。

    朱允炆眯着眼睛打量着萧凡,口中啧啧有声:“到底是快当爹的人了,今日朕见你跟往常大不一样,整个人老练成熟了许多,更有朝中重臣的气度了……怎么样?即将为人父的心情不错吧?”

    萧凡仍旧沉浸在快当爹的欣喜中,闻言呵呵一笑,一脸不可思议道:“呵呵,是啊,太神奇了,人类的繁衍竟如此奇妙,我不过是打了个哆嗦而已,你姐姐居然就大肚子了……”

    朱允炆:“…………”

    这话是男人都懂,可说出来味道却有点怪怪的,朱允炆不知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只好干笑着点头,表示他那初恋时不懂爱情的似水流年也曾经哆嗦过……

    …………

    …………

    “陛下,臣今日进宫,有一件大事想对陛下陈谏……”

    “萧shì读这么郑重干嘛?朕相信你说的都有道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朕支持你!”朱允炆大方得一塌糊涂。

    萧凡直起身子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这就去召集大臣们,叫他们准备搬家……”

    “搬家干嘛?”

    “迁都!”

    说完萧凡扭头便走。

    朱允炆大惊失sè:“慢……慢着!萧shì读别走!这玩笑开大了!”

    萧凡停住脚步不满的瞧着他:“陛下说过支持我的……”

    朱允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涩声道:“……那也不能什么都支持呀,一张嘴就迁都,你差点儿吓死我,萧shì读,自太祖高皇帝定都南京应天,时有三十余年,先帝高瞻远瞩,将我大明国都定在应天,六朝形胜,雄视天下,自然有他的用意,好好的为何一定要迁都呢?朕即皇帝位不到两年,便要更改祖制,迁都它处,满朝文武大臣岂能依我?”

    “陛下是我大明天子,皇帝的意志决定一切,陛下是天地一人,只要陛下愿意,这天下谁也拦不住你。”

    朱允炆叹了口气,非常无奈的瞧着他,道:“问题是,朕并不愿意迁都呀……萧shì读,迁都可不是儿戏,它关系江山社稷的根本,不但耗尽朝廷无数人力物力,而且也影响我大明天下的局势,河运,农桑,商贾,直至各州各府各卫以及边境的兵力布置,文官武将的调任,周边各藩属邻国的反应等等等等……萧shì读,兹事体大,朕不能贸然应允。”

    朱允炆态度很坚决,朱元璋留给他的江山,他不能拿来开玩笑,迁都一事很明显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萧凡叹气道:“陛下,臣一力主张迁都,当然有我的理由,时下太平,民心思定,若非必要,谁愿意无端折腾这些事?可我大明江山若yù国祚千秋万世,却必须要迁都才行……”

    朱允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正了正身架,端然坐在龙案后,肃然道:“萧shì读如此坚持迁都,你到底有什么理由?今日这殿内只有你我二人,你若能说服朕,朕便支持你,就像当初我们联手推行新政一样,咱们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给那帮腐朽顽固的老家伙们瞧瞧……”

    萧凡一喜,他很清楚,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大明天子,而是一位相jiāo多年的朋友,这个朋友抛去一切世俗偏见,不管他说出来的话多么荒谬,多么惊世骇俗,这个朋友都会认真听完,然后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做出自己的判断。

    这就够了,朋友之道,不是盲目附和或反对,彼此给对方一个倾听和倾诉的机会,所谓知己,无非jiāo心而已。

    朱允炆瞧着萧凡,忽然展颜一笑,又很快板起脸,道:“当然,你的理由若连朕都说服不了,就更别提朝中那些顽固古板的大臣们了,今日你若说服不了朕,迁都一事咱们就此打住,以后你都别提了,如何?”

    萧凡洒脱一笑,点头道:“好!”

    二人目光对视,彼此心中流过一道暖意,然后互相默契的一笑,君臣二人一同走过这许多的风雨,多余的话已不必说,一笑足矣。

    萧凡一边在脑子里组织语言,一边道:“如果换了曹毅,我给他的理由就很简单,只需说江南的nv人看腻了,换个地方咱们瞧瞧北方nv子英姿飒爽的一面,再说江南的酒太绵,嘴里淡出个鸟来,北方的烧刀子就劲道多了,一口下去肚里跟着了火似的,那叫一个舒坦,你看,北方处处比南方好,迁都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萧凡抬头瞧着朱允炆,xiǎo心翼翼道:“……我若跟你这么解释,估计你不怎么赞同吧?”

    朱允炆脸sè渐渐变黑,冷哼一声,道:“你说呢?”

    “那行,咱们说点儿实际的……陛下,臣之所以主张迁都,无非四个字而已,‘居安思危’,耗费国力的迁都无论是出于未来的政治需要,战略军事需要还是大明国内的经济需要,迁都是必须的!”

    朱允炆呆住了,咂mō着嘴喃喃道:“……这么多需要?”

    萧凡接着道:“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寻常耕作的百姓佃户每年必须辛勤劳作,才能给地主jiāo上租子,不论风调雨顺还是天灾连连,他们都兢兢业业,终日cào劳,哪怕家中有存粮也不敢有丝毫倦怠松懈,为什么?这是因为他们有忧患意识。他们很清楚,眼前的顺境或逆境代表不了将来,为了不饿肚子,他们在顺境时愈发辛劳耕作,多存余粮,灾年时不至于饿死,民间有句俗话,叫风水轮流转,未雨之时多作绸缪,困境时才能生存下去……”

    “忧患意识用在国事政务上,也是同样的道理。陛下,大明立国三十余年,当初太祖高皇帝定都南京应天,一则是因为太祖是淮右人,定都南京有归宿感,二则南京地处江南繁华富庶之地,商业发达,jiāo通便利,国库不虞钱粮,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人心,三则当年与张士诚,陈友谅一战定乾坤,举国思安,统一天下急需大义名分,定都南京是最快最方便的选择。当年太祖英明,定都南京委实是必须之举,可如今时势变化,六朝古都繁华之地,表面的繁华富庶掩盖不了越来越腐朽堕落的上层阶级,我们身处高位,习惯了每日锦衣yù食,习惯了下面官吏的逢迎拍马,这里没有战争,没有贫穷,这里阳光普照,如临天堂,我们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鼎盛景象,以为整个大明天下都像南京一样繁华似锦,我们这一代还能保持冷静,知道天下有富庶必然也有贫瘠,可我们的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繁华和安定滋生了朝廷的暮气,它将会从根子上渐渐腐蚀我们子孙的心智,谁能保证大明的每一代君主都是明主?谁能保证每一个大臣都是忠臣?当一个国家从根子上开始腐烂时,也许只要有一个jiān臣轻轻一推,整个江山就会轰然倒塌……”

    一席长话,朱允炆惊呆了,他没想到萧凡居然用这种角度看待大明的国都,可他说的确实有他的道理,朱允炆久久沉默,陷入了深思……

    “陛下,居安须要思危,我们这个国家的生命才能一直保持旺盛,自古定都南京者,从东吴到南朝,再到南唐,国祚鲜有百年,这是为什么?因为皇帝和大臣们只看到了眼前的繁华,而繁华则消磨了人的意志,失去了进取之心,一个没有了进取心和忧患意识的朝廷,其结果必然是被别人消灭亡国,反观那些将国都定在离边境甚近的朝代,如汉之洛阳,唐之长安,宋之汴梁,他们却能使国祚绵长数百年,这是为什么?”

    萧凡盯着目瞪口呆的朱允炆,一字一句道:“因为忧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能懈怠,不能享乐,不能掉以轻心,要消除眼皮底下的外族威胁,就必须不断进取开拓,将眼皮底下的敌人赶走,赶得远远的,令自己不再处于危险的境地下,这就是进取心,被危险的国都bī出来的进取心!这样的进取心直接造就了汉唐盛世,致令国力强盛,万邦臣服!”

    朱允炆仍旧惊呆中……

    萧凡缓缓道:“陛下,简单的说,所谓迁都的政治需要,主要是防止陛下的子孙当中因为日子过得太安逸,于是出了几个纨绔败家子,玩玩闹闹的把江山丢了,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朱允炆点头,释然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了然了。”

    “至于战略军事需要,南京地处东南沿海,臣可以这么说,未来我大明的强敌,并非来自北方,而是来自海上,南京靠海,毫无缓冲和掩护地带,作为我大明的国都,其弊大于利,而迁都北方的好处很多,不但能带动北方贫瘠的经济和商业,而且北方méng古时常犯边,朝廷迁都有利于军事指挥和政治威慑,对méng古各部的控制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先声夺人之势,北方诸府,最合适的国都莫过于北平,因为北平虽然也处于沿海,但北平的沿海是内海,安全方面比南京强上许多,又有辽东和山东两个半岛拱卫,沿海纵有战事,也必须先通过这两个半岛,不至于使京师震动,而北平的北面,出了长城便是大宁府广袤的千里平原,如此便给北平提供了足够的战略纵深地带,纵有méng古或nv真犯边,朝廷也能从容的组织边军还击……”

    朱允炆忍不住chā嘴道:“……大宁府在朵颜三卫手里,他们都是méng古人。”

    萧凡豪迈的一拍xiōng脯:“一年之内,臣有把握叫脱鲁忽察尔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将大宁府还给咱们……”

    朱允炆:“…………”

    “……北平曾是前元的大都,曾经的燕王府便是大都皇宫,迁都北平的话,不必大兴土木再造皇宫,国库的负担会降到最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北平地处边境,时常与méng古鞑子jiāo战,大明立国以来一直布置重兵,而兵权是个很敏感的东西,jiāo给谁都不放心,若是将国都定在北平,便可以由天子直接掌握兵权,不使兵权旁落,这对朝廷和天子也是大有好处……”

    “陛下,迁都关系着大明的国运龙脉,臣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来的,因为这件事只有我们这一代才能做得到,到我们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他们便没有这种魄力去做了,甚至于我们这一代,臣也只能在陛下chūn秋鼎盛,年富力强之时提出来,说句实话,臣担心陛下将来老了,失了进取开拓之心,凡事畏首畏尾,迁都之事永远都只是一个永远都决定不下来的空话,所以,臣只能在现在提出来。”

    …………

    …………

    君臣二人在文华殿内商议了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里,萧凡将迁都的利害说得清清楚楚,随着一个个的字节跳动,一件关系着大明未来数百年国运的大事渐渐现出雏形。

    良久,朱允炆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虽然带着深思之sè,却比刚才轻快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朱允炆被萧凡说服了。

    除了那些客观存在的经济和军事需要,最打动朱允炆的,还是“居安思危”四个字。

    是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人里面会不会出那么几个昏君暴君庸君,毫无疑问,将他们放在相对危险的地方,无疑比放在温室里细细呵护要强上许多,一个人只有经历了磨难,才能不糊涂。

    迁都,就是把他的后代从温室中移出来,移到阳光和风雨并存的地方,让子孙们受着阳光普照的同时,也接受雨急风骤的锻炼,这样才能使他们强壮而睿智,不至于丢了洪武皇帝辛苦打下来的大明江山。

    长叹一口气,朱允炆笑道:“萧shì读,为什么你总是站在有道理的一面呢?”

    萧凡也笑了:“因为我一直都是讲道理的,迁都是为了我大明社稷,并非一己之sī。”

    朱允炆迟疑道:“迁都北平,可北平离méng古太近了……”

    萧凡豪迈一拍xiōng脯:“只要国都定在北平,有充足的粮草和兵员供应,臣保证,五年内,将méng古的草原大漠纳入我大明的版图!”

    朱允炆眼睛一亮:“此话当真?你真能征服méng古?”

    “臣愿立军令状!”

    朱允炆欣喜之情乍现即逝,苦着脸道:“就算朕答应迁都也没用,朝中那些老顽固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若然提出,在他们眼里便是大逆不道,他们真会跟你拼命的……”

    萧凡继续豪迈的拍xiōng脯:“只要陛下答应,那些老顽固便包在臣身上,臣有把握让他们答应!”

    “你打算如何说服他们?”

    “陛下,臣没打算说服,但臣能保证让他们屈服!”

    ps:说句题外话,书评区里,对明朝迁都一直有争议,所以我不得不在章节里把迁都的必要xìng写出来,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资料,但是我发现如果全部列出来的话,就难免有粘贴资料骗字数的嫌疑了,我是个厚道人,不喜欢干这种事,这章5900多字,硬是咬紧牙关不超6000,由此可见我人品的坚tǐng,至于迁都,书友们看过便算,历史从来不是一家之言,我所说的便是我所想的,只是如此而已。

    第三百一十五章 满堂倒彩

    说服与屈服,两个词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过程绝对不同,前者温和,后者多少带了几分强迫的手段。

    萧凡是个懒人,也是个聪明人,从古至今,聪明人好象都是很懒惰的。

    关于迁都,萧凡只在意朱允炆的态度,只要朱允炆对迁都没意见,其他的都是浮云,他懒得跟那些顽固古板的大臣们摆事实讲道理了,雅士对着一群牛弹琴,牛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多蠢的雅士才能干得出这种事?

    出了皇宫回府,萧凡吩咐shì卫递名帖,请茹瑺,郁新,解缙,齐泰等jiān党成员过府一叙。

    迁都一事,开始正式付诸于行动。

    茹瑺等人来得很快,英国公正式递帖邀请,众人纷纷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很清楚这位jiān党首领惹事的能力,近日朝堂无事,天下太平,不甘寂寞的国公爷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萧府huā厅内,众jiān党齐聚一堂,笑容满面的互相寒暄闲聊,这两年jiān党在朝中呼风唤雨,长势喜人,新皇登基更让他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当然,油水也越捞越多,权力和财富的增长,让这些人深深感觉到,原来当jiān臣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yòu人的利益让他们愈发坚定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萧凡走进huā厅的时候,便看到眼前一幕热火朝天的景象,一群人坐没坐相,口沫横飞的讨论着哪家青楼姑娘的xiōng大,昨天我那败家娘们儿又买了什么价值千金的碧yùhuā簪,前天跟某翰林学士对诗,我写了“山下一群鹅”的千古名句等等……

    萧凡笑容不改,心中却哀叹不已。

    为什么每次跟他们在一起,总是一副乌烟瘴气的景象?风景怡人的huā厅被他们这一闹,搞得跟黑社会开的赌场似的,那叫一个妖气冲天,群魔luàn舞……

    见萧凡进来,众人立马端正态度,纷纷站起身,恭敬的朝萧凡拱手见礼。

    萧凡很和气的一一还礼,袍袖轻卷轻舒,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却又气度巍然,令众人不由愈发欣赏诚服。

    年轻英俊已是不xiǎo的本钱,更要命的是,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还是手握重权的朝堂第一人,这些耀眼夺目的光环,给萧凡卓尔不群的外表更添了几分使人mí醉的独特魅力。

    宾主各自坐定,萧凡笑容满面与大家闲聊寒暄,huā厅内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惯例的聊了一阵闲话,萧凡伸手端过身侧的茶盏儿,眉眼低垂,仿佛漫不经心的轻轻吹拂着茶盏飘升而起的热雾,烟雾缭绕间,萧凡那张俊朗的脸也似乎变得深不可测了。

    众人互视一眼,厅内顿时静谧无声,人人带着一脸恭敬,xiǎo心的瞧着萧凡,众人都知道,该说正事了。

    朝堂风起云涌,这位左右朝堂风云的年轻国公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主张?

    轻轻搁下茶盏,萧凡一脸平静的笑道:“各位大人,有没有发现京师的治安越来越差了?”

    众人发呆:“…………”

    嘛意思?你要搞严打吗?

    茹瑺最先反应过来,国公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京师治安不好,那肯定是不好,好也得不好。

    “国公爷所言甚是,京师泼皮无赖充斥市井,偷盗抢掠时有发生,良民百姓多有怨言,民怨颇重啊!”

    众人回过神,纷纷点头附和。

    萧凡悠悠道:“本国公的夫人江都长公主怀了孩子,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众人又是一呆:“…………”

    国公爷的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没头没脑的,他到底想说什么?

    萧凡面sè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京师治安这么luàn,本国公的孩子生下来,若不xiǎo心被人绑了票,或者从xiǎo不学好,绑了别人的票,都是悲剧啊!……本国公现在忧心如焚呐。”

    众人纷纷用沉默的方式表达对国公爷疯狂的想象力的赞叹……

    解缙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讨好的道:“下官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下官回去后联络翰林学士和各位御史大人联名上疏,请天子下旨对京师市井进行大整顿,出动应天府捕快衙役,还有锦衣亲军,将那些不长眼的泼皮无赖们一网打尽,让京师恢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纯朴风气……”

    萧凡赞赏的瞧着解缙,这是个聪明人,可惜聪明的程度还是差了点儿……

    轻轻摇头,萧凡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皱眉道:“那怎么行呢?咱们大明是讲文明,讲人权的礼仪之国,泼皮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权,我们怎能为了一己之sī而伤害那些无辜的泼皮?”

    众人再次呆住:“…………”

    人权……是个什么东西?脸厚心黑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讲起了慈悲,难不成他最近改吃素了?

    解缙呆楞半晌,吃吃道:“下官愚钝,国公爷的意思是……”

    萧凡笑眯眯的道:“各位都是饱读诗书之士,肯定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吧?”

    众人茫然点头。

    茹瑺疑huò道:“国公爷打算搬家?莫非看上了京师某个地方的宅子?国公爷尽管明言,下官必为您办得妥妥帖帖,哪怕它是某个藩王的别院,下官也有法子把它nòng来送给您。”

    萧凡笑着摆手:“各位误会了,本国公确实想搬家,不过这回搬得有点远……”

    “国公爷想搬到哪里去?”

    “我想搬进北平府……”

    众人睁大眼睛,倒chōu一口凉气。

    茹瑺féiféi的大脸使劲chōu搐几下,讷讷道:“国公爷,您……到底玩的哪一出儿呀?”

    萧凡一摊手:“我只是想领略一下北国风光而已……”

    茹瑺努力睁大他那双xiǎo眯缝眼,肃然道:“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

    茹瑺浑身一哆嗦,语气立马变得jī烈起来:“国公爷这是为什么?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搬去北平?朝中诸多是非纠扯,你若走了,我们怎么办?”

    众人也回过神,纷纷急切道:“国公爷,请三思啊!你走了我们可就失了主心骨呀……”

    萧凡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中透出一丝狡诈:“你们舍不得我?”

    “舍不得!”众人异口同声。

    这倒不是假话虚言,萧凡如今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经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众人不论是对他的真实情感还是切身利益,都有着不可割舍的密切关系,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大树若不见了,他们上哪儿乘凉去?

    萧凡迎着众人焦虑的目光,缓缓点头,慢条斯理道:“我也舍不得你们……”

    众人或真或假lù出感动的神情……

    谁知萧凡接着慢悠悠道:“所以……我决定,把你们一块带到北平府去,大伙儿集体搬家。”

    众人惊呆:“…………”

    语不惊人死不休,萧凡接着道:“……不仅是你们,整个朝廷,包括天子,都一块搬到北平去……”

    众人:“…………”

    茹瑺抖擞着满身féiròu,xiǎo眼睛眨巴几下,眼中一片盈盈水光,……他哭了。

    “国公爷,别玩我们了,你就明说吧,到底想干嘛?”

    萧凡神sè这才变得正经起来,扫视茫然不解的众人,一字一句缓缓道:“我yù向天子请旨,大明迁都北平府,天子守国mén,君王死社稷!诸公以为如何?”

    huā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扑通!

    太常寺卿,翰林学士解缙头一个朝萧凡跪了下来,哭道:“国公爷!此事万万不可!当年定都应天是先帝所决,《皇明祖训》中也提到,后人无论君臣,不可改易我大明既成之法,违我大明祖制,否则便以逆臣处之,迁都一事,且不说有违祖制,单说那北平府,那可是当初燕逆造反的老巢,离北元鞑子甚近,几乎可以说是朝发夕至,万一将来某天战事不利,被鞑子打到北平城下,北宋时的靖康之耻将会在我大明一朝再次上演,若真如此,我等臣子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国公爷提出迁都,正给了那些清流大臣们以口实,他们必然会抬出祖制以死相抗,此事绝计不可,国公爷三思啊!”

    解缙涕泪jiāo加的一番话说完,厅内众人纷纷点头,瞧着萧凡一脸不豫之sè,众人跟着一块儿朝他跪下,语气沉重齐声道:“请国公爷三思!”

    萧凡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满堂倒彩令他心里堵得难受,迁都会遭到反对,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可他没想到反对的声音居然如此jī烈,他连满肚子迁都的理由都没机会说出口,这群家伙便全部都跪劝了,瞧着眼前这一幕,他那些理由还怎么说得出口?

    这群人根本是没打算让他开口,干脆把他的嘴堵上了啊。

    萧凡xiōng中一阵气闷,眼中散发出两道寒光,盯着跪倒一片的众人,冷冷道:“迁都之事,我已思之再思,你们连我的理由都没听,怎么知道此事不可行?”

    解缙脖子一梗,凛然道:“什么理由都不必说,迁都北平太过荒唐,燕逆造反刚刚被国公爷平定,北方尚且一片húnluàn,这个时候把我大明的国都迁过去,国公爷不觉得此事太荒谬么?下官等虽与国公爷同声共气,可迁都一事太过惊世骇俗,国公爷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不可因此事丧尽朝中威望!”

    萧凡渐渐动了真怒,冷声道:“我若执意请天子迁都,你待如何?”

    解缙面红耳赤道:“我……我就趁月黑风高之夜,在你家mén口吊死!”

    一帮jiān党跟在后面起哄:“同吊,同吊!”

    萧凡:“…………”

    迁都的提议刚说出口,便遭到jiān党们异口同声的反对。

    萧凡意外之余,心头不由升起一团怒火,很久没人敢如此当面驳斥他的话了,更何况还是朝中以他马首是瞻的同一党系,这算什么?窝里反?

    瞧着解缙那副激动的模样,萧凡气不打一处来,茹瑞,郁新他们是尚书,他们反对倒也罢了,你一个读死书的书呆子也敢唱反调,是不是欠收拾了?

    咬了咬牙,萧凡涨红着脸,当着众人的面站起身,一把揪住解缙的前襟,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然后使劲摇晃了几下,压低了声音怒道:“姓解的,你最近修大典修昏头了?敢威胁我?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想找点刺激?”,高高在上,温文儒雅的国公爷突然露出街头痞子收保护费的嘴脸,群情激愤的众人顿时惊呆了,花厅内一片寂静无声。

    解缙被萧凡使劲摇晃了几下,激动的情绪顿时冷静,像被人敲了一bāng子似的,整个人清醒过来了,冷汗唰唰的往外冒。

    这位可是英国公当面呀,自己居然敢跟他叫板,当初萧凡还只是锦衣卫同知的时候,便狠狠收拾过他好几次,现在人家己经是锦衣卫指挥使,其爵位更是位列所有国公之上,权势早已非当初吴下阿蒙,他如今能够位列九卿,也是靠抱住了萧凡的大腿才上位的,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顶撞他,难道真如国公爷所说,自己最近修建文大典修昏头了?

    当下解缙态度立转,很识时务的表现出读书人的乖巧本质,颤抖着声音飞快道:“国公爷饶命!下官错了!”,萧凡继续恶狠狠道:“你还想在我家mén口吊死?打了这几年jiāo道,本国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我是被吓大的?你要上吊是吧?行!我给你递绳子,你现在就去上吊,吊死了我管埋,吊不死我帮你搭把手,一定让往生极乐,死得不能再死!回头我往陛下那里一报,给你记个因公殉国,追封你一个枉死侯”糊涂公,一家老xiǎo朝廷帮你养。”

    解缙快哭了:“下官……下官就是那么随便一说……”,“这么说,你改变主意,不想死了?”,解缙急忙摇头:“不死了,说什么也不死了……陛下要下官修建文大典,如此重任在肩,下官怎能死?”,萧凡嘿嘿冷笑,一边用璨璨发寒的目光不停扫视厅内其他几位大臣。

    另几位大臣被萧凡的目光盯得遍体生寒”忙不迭低下头,开始左顾右盼,茹瑞捧起手中的茶盏儿”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叫道:“咦?这只茶盏儿不错,景德镇官窑的柚上彩瓷,晶莹剔透,花鸟栩栩如生,真乃不可多得的珍品呀……”

    众人急忙凑过头去,开始对手里的茶盏儿品头论足,厅内顿时氛围急转,变成了一场瓷器品鉴大会”方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既然茹瑞这官场老油条把气氛缓和下来,萧凡也不想让大家太过难堪,怎么说大家也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立威这种事,偶尔为之,重拿轻放便好,不依不饶就过头了。

    扫视了一圈后,萧凡凌厉的眼神也渐渐缓和下来,于是平复了情绪,将定都应天的弊端,以及迁都北平的好处一一给众人细说了一遍”说了大半个时辰,萧凡这才端起茶盏儿慢条斯理啜了。茶,润了润嗓子中笑道:“迁都一事,本国公是经过周密思量的”此事我未存任何私心,完全是为我大明江山社稷计,此乃国策,并非营私,各位大人与我守望相助,还望各位助我一臂,为大明江山贡献一份心力,将来青史之上,各位的大名亦将留下浓重一笔,足以告慰mén楣祖上。”

    众人闻言顿时陷入深思,目光闪烁,分明有些意动。

    chōu一记鞭子再给颗甜枣,这个道理萧凡还是懂的,于是接着笑道:“北方虽然贫瘠,可朝廷倾举国之人力物力,数年打造一个堪比江南的繁华国都并不难,更何况,各位大人举家搬到北平,朝廷也不会让你们吃亏,家宅自然由朝廷早早安排好,每位大人还可得到朝廷补恤的五千两银子,搬家之前先给二千两,落户北平之后再给三千两,这可不是笔xiǎo数呀……”,听到朝廷补恤五千两银子,众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脑子里仍旧在消化萧凡刚才关于迁都利弊的那番话。

    萧凡见众人没有反应,神sè不由有些悻悻,眼珠一转,又笑道:,“看来这个价码各位大人不怎么上心呀,这样吧,我便再向陛下请旨,搬家之前先给三千两,落户北平之后再给二千两,这总可以了吧?”,众人很无语的瞧着他:“…………”,茹瑞品了。茶,向天翻了个白眼儿,悠悠道:“国公爷,咱们是朝廷大臣,何必把咱们当猴儿耍?”

    萧凡嘿嘿一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群家伙左一个有违祖制,右一个造反老巢,一个个大义凛然的反对迁都,说到底,还是因为迁都牵动了他们的利益。

    举凡京官,哪怕官至尚书者,每年的傣禄也不过几十上百两银子,再加上各地官府的冰敬炭敬以及陋规火耗,这些合法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余两数目虽然多,可分配到自己府里的日常开销,还有官场上的人情来往等等,千两银子其实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京官真正的油水还得跟京师的商人们挂钩,青楼楚馆赌档酒楼等等,官员提供保护伞,商人负责赚银子,每位官员手下都有一批错综复杂的商界人脉关系,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这些商人的身上,吸取商人利益的养分来维持自己的开销,整个京师的官场和商界就是这样形成了一个怪异但合理的利益圈子,这些圈子有的各自独立,有的则与别的圈子产生jiāo集或对立,京师的上层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圈子组成。

    萧凡提出迁都北平,无疑是将所有京官在京师内的那些利益关系一斩而断,到了北平只能靠着朝廷那点微薄的傣禄过日子,所有的关系也只能重新开始建立布局,萧凡的主张不可避免的触动了所有在京大臣们的切身利益这还只是经济上的利益触动,迁都北平后,朝堂的官员职司安排,权力的重新分配以及朝堂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等等,金钱与权力都被触及,谁会答应迁都?这也难怪连唯他马首是瞻的jiān党们都异口同声反对了。

    有违祖制等等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真正的反对理由其实很直白:谁敢动我的nǎi格,我跟谁拼了!

    早已明白其中关窍的萧凡自然也不便说破,官场上有的事纵然知道真相也不可揭穿,否则就是赤luǒluǒ的扇耳光了,这帮家伙怎么说也是自己同一个阵营的面子还是得给他们留几分。

    笑了笑,萧凡若有深意道:“朝廷补恤的这点银子只能算是一点心意,迁都北平之后朝廷必然会加大对北平的建设力度,凡我大明的商户商家,只要愿意在北平开店的,不论酒楼青楼还是绸缎庄瓷器店,朝廷都会给予适当的减免税赋政策,那时商家蜂拥而至,各位难道还怕少了进项?至于朝中各职司变动……”,萧凡笑意更深了:“…………有本国公在,终归不会让大家吃亏做官如同过日子,总要往高处走才是。”

    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众人终于动容,千句万句,抵不过一句最实在的金钱和权力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只要这两样没少,哪里都是天堂,迁都有何不可?

    心思一活络,厅内的气氛徒然轻松了许多,各人都在盘算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情萧凡的迁都之议,这时也终于被大家所接受。

    茹瑞到底比较老道,嗫嚅了一下féi厚的嘴唇xiǎo心道:“国公爷,迁都一事不知您是否与天子商议过?”

    萧凡肯定的点头:“昨日与天子细说过。”,“天子是什么态度?”,萧凡环视众人,缓缓道:“天子支持迁都!”

    众人心中大定,纷纷露出心领袖会的笑容。

    …………………………………………………………,送走了众位大臣,萧凡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第一步已经跨出去了,离目标更近了一步,只要jiān党们愿意支持他,自己在金殿提出迁都一事,便不再是曲高和寡。

    实现理想的过程就像打群架,人多势众才能赢,赵子龙那样七进七出长坂坡的孤胆英雄变态高手毕竟只是少数。

    这一点上萧凡比较崇尚香港古惑仔的办事方式,人少就躲,人多就上,朝堂这种地方不适合个人英雄主义,一味luàn冲luàn闯,必然会落个被人揍得跟王八蛋似的下场,那才叫丢脸。

    回到内院的萧凡心情很不错,他今天收获不xiǎo,迁都之事已经埋下了伏笔,可以开始运作了。

    哼着xiǎo曲进了江都的厢房,萧凡正好看到江都捧责个xiǎo铜盆儿呕吐,侍nv墨yù一脸紧张的轻轻拍抚着江都的背。

    萧凡呵呵笑了起来,江都身孕两个多月,害喜症状很严重,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哇哇大吐,而且特别爱吃酸,原本是无神论者的萧凡也不由mí信起来,都说酸儿辣nv,江都爱吃酸,莫非她真给我怀了个儿子?

    后来仔细想过之后,萧凡淡定了。

    现在是明朝初年,辣椒这玩意儿还没传进〖中〗国,上哪儿吃辣去?

    江都吐过之后,抬头瞧着萧凡,俏脸不由皱成了一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相公,好难受……”江都泫然yù泣。

    萧凡赶紧上前,轻轻揽着她的腰,手却不自觉的抚上她的xiǎo腹,那里正孕育着一条xiǎo生命,他的骨血。

    “害喜是正常的,撑过这两个月就好了,保持好心情,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活泼,你是我的宝贝,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江都一撇xiǎo嘴,一向柔静的她竟闹起了xiǎo脾气,委屈的瞧着萧凡,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觉得肚子里的才是你的宝贝,我就是一宝盒……”,萧尼:“…………”,怀孕的nv人真的惹不起……,!!

    第三百一十七章怒殴御史

    建文二年六月。

    在一个平静无波的早朝上,兵部给事中周戍站出了朝班,向金殿之上的朱允炆呈上了奏本。

    “……汉唐之盛,都临边陲,雄踞汜水以御狄戎,坐拥嵩岳以安天下,君王戒骄奢而吞吐天地,臣工尚贤能而忠信社稷,国盛兵强,君圣臣贤,遂制**,威服八荒,河西拱手而取,狄蛮争而请降,此汉唐盛世之始也,何以故?盖都城临边域,君臣忧海内而振长策,故生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宇内之心,盛德惠民,兵服蛮夷,天下息矣……”

    周戍这篇名为《请迁国都疏》的奏本当廷宣念,平静的朝堂引发了一场大地震,振聋发聩之语,令满朝文武震惊。

    给事中只是一个xiǎoxiǎo的言官,明朝自洪武帝后,言官的言论渐渐宽松,朱允炆崇尚以仁治国,从不因言加罪,是故建文朝的言官们也活跃起来,捕风捉影,风闻奏事,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风头之盛,鬼惊神惧。

    可周戍的这篇请迁国都的奏本却大不寻常,因为他提出的话题太过骇人,迁移国都?这王八蛋吃错yào了?好好的干嘛要迁都,应天哪里不好了?非要迁到北平那个曾经是造反逆王的老巢去?

    一篇洋洋洒洒的奏章念完,周戍面无表情的退回了朝班,金殿上所有大臣都睁大了眼睛,久久不发一语,他们实在太震惊了,脑子里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提议,是以周戍退回朝班半天,金殿内仍旧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篇奏章另外一个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周戍是兵部给事中,众所周知,兵部堂官茹瑺是jiān党一派,是英国公萧凡的忠实走狗,今日周戍提出迁都之议,是否出自茹瑺的授意?或者更明确的说,是否出自萧凡的授意?

    如此一推理,所有人都在思量,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朝班中一言不发的萧凡,愤怒嘲讽皆有,一道道含义不同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全部集中在萧凡身上。

    迁都?

    真是可笑!

    萧凡这畜生到底想干嘛?

    迎着众臣愤怒甚至是仇恨的目光,萧凡阖目立于朝班中,面无表情的捧着象牙芴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同庙里供奉的关二爷,一脸云淡风轻,虚无缥缈……

    朱允炆心里当然早有数,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他咂摸咂摸嘴,若有所思道:“周爱卿的提议,朕觉得嘛……这个,似乎颇有道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扑通!

    右都御史景清率先跪了下来,愤然道:“此议动摇国本,殊为荒谬,大明若迁国都,社稷危矣!周戍误国误君,居心叵测,此议断不可行!”

    这一道抗辩如同吹响了满朝文武反对的冲锋号,金殿上大部分大臣都跪了下来,炸了营似的纷纷表示反对,巨大的声làng几乎掀翻了殿顶,其中对周戍的咒骂参劾声更是掩盖不住,整个金殿比应天西市更鼎沸,luàn成了一锅粥。

    跪下来的大臣自然是坚决反对迁都的,那些没跪下来,仍旧站着不动的,便是茹瑺,郁新,解缙,齐泰等等这些jiān党派系,他们老神在在站在人群中,那么的鹤立jī群,超脱世外。

    众人一见这情景,顿时愈发了然。

    果然是萧凡那帮jiān党玩的名堂!

    王八蛋!你想害死大家吗?

    作为即得利益者,朝堂众臣很清楚迁都意味着什么,多年京师经营的格局将一朝尽毁,官员与京师商户,和各地方官府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将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迁都之后意味着朝堂权力职司的重新洗牌,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许他日便一落千丈,风光不复,朝堂是整个天下的权力中枢,今日能站在这金殿之上,都是抢破头皮,甚至是从无数惊心动魄的斗争中得来的高位,恋栈之心人皆有之,稳定平衡的格局怎甘被一句迁都而全部打破?

    殿内一片激烈反对声,大臣们愤怒了,迁都之议很明显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底线,为了维护利益,他们不惜以死相抗,人人慷慨陈词,将迁都说成贻误君主,祸害江山的弊政,所有人的话锋矛头全部指向提出这个建议的当事人周戍,金殿之上一片痛骂,周戍则面无表情站在朝班中不发一语,只是面孔不易察觉的chōu搐几下。

    被骂的是周戍,大家的辞锋也非常含蓄的指向了jiān党,指向了萧凡,很显然,萧凡这回捅翻了马蜂窝,迁都之议难以善了。

    刑部尚书杨靖出班跪在金殿正中,泪流满面,以头触地,朝着金殿的白yù台阶狠狠叩首,乞求天子千万不要违触祖制,轻言迁都,很快杨靖光洁的额头磕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鲜血浸染了白yù台阶的同时,杨靖也昏了过去。

    朱允炆吓坏了,他没想到大臣们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见杨靖昏了过去,朱允炆急忙宣太医诊治,金殿之上愈发喧闹,吏部值日官几次高宣礼仪,要求肃静,仍旧弹压不住群情激愤的大臣。

    于是早朝便以杨尚书的血谏而终止。

    迁都之议暂且搁置。

    第一次的发动,以失败告终。

    早朝散去,萧凡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缓缓往殿外走去。

    今日结果早已料到,所以他并不觉得失望,这只是一次试探,也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跟大臣们打个招呼,平定朱棣叛luàn之后,萧凡很少在朝堂上发出声音,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国公爷到底在想什么,今日萧凡便以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现在想的,便是迁都!你们赞成或反对都无所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正打算付诸于行动,想与本国公别别苗头的,尽管放马过来!

    坦然迎着众臣愤恨仇恨的目光,萧凡一脸平静的走出了奉天殿。

    人群中一道盯着萧凡的目光显得格外怨毒。

    这人是右都御史景清,纪纲的铁杆同党。

    对迁都之议最痛恨的,便是纪纲这,因为纪纲得势不过两年,他们在京师的经营才刚刚打开局面,无论是势力还是地位,在朝中都只能算是新兴朋党,景清是洪武年的进士,一直不得志,抱上纪纲大腿上位之前不过只是一的督察院御史,如今好不容易爬上右都御史,掌握了督察院近半发言权,京中纪党的势力也刚刚铺展开来,各方钱财和权力的收益甫见成效,正是培植势力,深入朝堂的大好时机,结果萧凡来了一出迁都。

    景清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萧凡和纪纲的种种恩怨,自萧凡平叛回京,纪纲便始终被萧凡压制,处处掣肘,若天子同意迁都,对纪纲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坏消息,与纪纲结怨甚深的萧凡岂能不趁迁都之机大肆排挤纪党,借迁都人事变动的机会将纪党全部赶出朝堂?那时大明都城迁了,朝堂之上也没纪党什么事了,辛苦爬了这么多年,一旦迁都事成,全部都成了泡影。

    景清越想越觉得气愤,身体深处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权力就像毒品,一旦失去,生不如死。

    想到即将失去权力的可怕,景清一时竟不顾萧凡的身份地位,蹬蹬蹬几步上前,朝着殿外缓步而行的萧凡背影大喝道:“萧凡!你这祸国的jiān臣!今日之议全由你起,国出妖孽,满朝不宁!你玩nòng权术,妄图覆我大明江山,以为我等同僚看不出么?若想迁我大明皇都,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

    此言一出,散朝走出殿mén的大臣们皆惊,然后纷纷一脸玩味的眯起了眼睛,一副看戏的神情,冷冷的目光盯住萧凡和景清,等着看事态发展。

    被人指名道姓,萧凡顿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一脸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景大人,你在说我?我招你惹你了?”

    景清怒道:“你装!接着装!周戍不过是个xiǎoxiǎo的言官,若非你的授意,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言迁都?今日之议皆是你的指使,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萧凡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暴shè寒光,冷冷道:“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平日唯唯诺诺的右都御史大人今日竟然威风凛凛,当殿喝骂本国公,看来迁都之议触着了你的痛处?”

    景清一滞,接着恼羞成怒道:“放屁!本官有何痛处?我乃御史之首,朝中jiān佞误君祸国,我为何不能骂?迁都之事动摇国本,危害社稷,大好江山被你祸害荼毒,本官忠心事君,丹青报国,像你这样的jiān贼,本官不该骂么?不能骂么?”

    景清一席话貌似大义凛然,不少反对迁都的大臣轰然叫好,人群中望向萧凡的目光越发yīn冷恶毒。

    萧凡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团怒火,这群人眼中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却丝毫不理解他迁都的一番苦心,这样一群麻木自私的人,怎能让大明走向煌煌盛世?

    虽是yàn阳高照的天气,萧凡却感到遍体生寒,一种难以言状的悲哀蔓延全身。

    压住心头的怒火,萧凡沉声道:“赞成迁都或反对迁都,那是朝堂金殿上商议的事,你却散了朝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辱骂我,这是朝廷大臣的气度么?”

    景清狠狠呸了一声:“本官用得着跟你这种祸国jiān臣讲气度?祸luàn朝纲者,人人得而诛之,气度是对人讲的,你是人吗?”

    萧凡脸sè渐渐yīn沉:“景大人,你过分了!当本国公收拾不了你吗?”

    景清仰天狂笑:“哈哈,恼羞成怒了?国公爷发威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打算怎么收拾本官?杀头?流放千里?”

    萧凡语气冷若寒霜:“我打算揍你。”

    “本官睁大了眼睛,有本事尽管动手!”

    话音刚落,萧凡动手了。

    砰!

    一拳狠狠击出,毫不留情打在景清的脸颊上,景清一声惨叫,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重重跌在殿外白yù台阶前。

    “啊——大家都来看,英国公无故殴打朝廷大臣泄愤,丧心病狂,莫此为甚!请各位同僚为下官做个见证!”景清躺在地上一边打滚哀嚎,一边高声大呼。

    围观众臣神情惊骇,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凡。

    金殿之上,大臣们因政见不合,争吵之事屡有发生,可真正敢在金殿动手打架的却极少,大家都是科班出身,读书人最重身份礼仪,这种粗鲁不文之事是怎么也不肯做的,谁知建文朝里偏偏出了个异类,这位国公爷居然说揍就揍,一点都没含糊,也根本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年轻气盛之极。

    一拳出手,萧凡也楞了一下,胸中一团邪火随着这一拳释然不少,整个人变得通透起来。

    多久没有亲自动过手了?扁人的感觉还真不错,心旷神怡,舒爽至极,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运动。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围观众臣呆若木jī,直楞楞的盯着他,目光很呆滞。

    景清挨了一拳,满地打滚哀嚎,痛苦得好象受着凌迟之刑似的,撒泼耍赖的模样难看得跟村妇一般,令人心生反感。

    萧凡暗暗摇头,这家伙当官儿太屈才了,应该去街上碰瓷才对,这表情,这演技,啧啧……

    打都打了,既然景清的演技如此专业,不如索xìng揍他个痛快,他满足了表演yù,我满足了发泄yù,他好我也好。

    当下萧凡一横心,腿一抬骑坐在景清身上,撸起袖子便开始痛扁,一拳又一拳的揍向景清那张讨厌的脸。

    刚开始景清的痛苦哀嚎做戏的成分居多,后来却被萧凡的拳头揍得真正开始哀嚎起来,身体上传来的痛楚那么的清晰刻骨,令景清不自觉的流泪。

    满朝文武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也没人出来阻止,发飙的国公惹不起,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再说景清跟纪纲一伙,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揍了多久,萧凡揍得双手生疼,景清的呼救声也渐渐微弱,被萧凡揍得昏mí过去。

    萧凡这才意犹未尽站起身,甩了甩发疼的双手,一脸的轻松写意,如同解决了宿便一般明媚。

    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萧凡旁若无人的指了指殿外的大汉将军,道:“你们把景大人抬到太医院,请太医们抢救一下,如果景大人打着哆嗦掏出银子jiāo这个月的党费,记得把银子收下……”

    大汉将军:“…………”

    人群顿时哗然,众臣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盯着这位一贯温文的国公大人,他们终于发现,藏在他那张儒雅外表下的,是怎样一副狂野奔放的灵魂……

    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石诚往前跨了一步,拧着眉头沉声道:“萧大人殿外殴打同僚,不觉得太过分了么?你有什么理由打他?难道我们这些人连话都不能说,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不少纪纲的大臣们顿时激愤起来,纷纷指着萧凡大骂不已。

    萧凡环视众人,冷冷一笑:“谁拦着你们说话了?景清刚才辱骂我的时候,你们怎么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会儿你们就出来装圣人了?”

    石诚大声道:“萧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难道不需要理由吗?你纵是大明功臣,也不能跋扈至斯!老夫要知道你打人的理由,否则老夫这就进宫面圣,向天子参你一本!”

    萧凡重重一哼:“我打景清当然有理由!”

    “什么理由?就因为他骂了你吗?”

    “各位可看见本国公和景清穿着的官服?”

    “看见了,怎样?”众人一头雾水。

    萧凡好整以暇道:“你们没发现我和他的官服颜sè都是绯红sè吗?”

    “那又如何?”

    萧凡朝地上昏mí不醒的景清一指,慢吞吞道:“这就是我打他的理由……这家伙跟我撞衫了!”

    众人倒chōu一口凉气:“…………”

    撞……撞衫?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景清被大汉将军抬出宫mén,刚过金水桥,便迎面碰上了纪纲。

    纪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锦衣卫是直属皇帝的私人机构,没有资格上朝,所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纪纲一无所知。

    见景清鼻青脸肿的被人抬了出来,嘴里还有气无力的直哼哼,纪纲不由大吃一惊。

    “景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景清艰难的抬眼,见到纪纲就跟找到了组织似的,忧伤的眼泪情不自禁便流了下来,很快布满脸庞,人也挣扎着下了地,一弯腿扑到纪纲脚下,抱着纪纲的腿大哭。

    “纪大人,我……苦啊!呜呜……”

    “你到底怎么了?惹到谁了?”

    景清泣道:“还能是谁?萧凡!这jiān贼把我nòng成这副模样……”

    纪纲大惊:“萧凡?你惹到他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景清哭声立止,满脸羞怒如同被糟蹋过的良家妇nv似的,沉默半晌,咬牙道:“萧凡他对我……纪大人,他……他不是人!是畜生!”

    说完景清掩面泪奔而去……

    纪纲如遭雷殛,呆呆望着景清悲愤泪奔的背影,脑中顿时浮现无数基情四shè的遐想……

    接着纪纲浑身一激灵,拔腿便朝景清追去。

    “景大人留步!萧凡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是人的事?”

    “…………”

    :不好意思,昨天过节开了酒戒,又喝多了,连假都没请。。。RO!!

    第三百一十八章 yù寻青天

    萧凡金殿外怒殴大臣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斯斯文文的英国公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右都御史景清被揍得几天下不了地,身上伤痕累累,趴在chuáng上直哼哼。

    这件事背后的一些内幕也被传开了,揍人全因迁都一事而起,而迁都却正是英国公的主意,因为反对迁都,早朝已有两位大臣流了血,一是被萧凡揍得满脸开huā的景清,二是主动找虐,磕头磕得晕过去的刑部尚书杨靖。

    朝会之上如此jī烈的反对声音,自洪武以来殊见,毫无疑问,迁都触碰到了很多大臣的痛处,无论赞成的还是反对,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平静的朝堂山雨yù来,英国公萧凡又一次站在了风口làng尖,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惊涛巨làng,守旧派与jiān党之间亦将展开jī烈的碰撞,胜负难料。

    迁都的消息在散朝之后便在京师传得沸沸扬扬,纪纲闻报气得浑身颤抖,刚刚辛苦建立起来的利益关系网,被萧凡一句迁都打luàn了阵脚,如若迁都北平,便意味着所有的关系全部作废,迁都之后朝中必然有一番极大的人事变动,纪纲以前便是趁着萧凡离京北上平叛的机会上位的,现在萧凡人在京师朝堂,未来的人事变动纪纲将会被打压到什么位置,他想都不敢想。

    萧凡这已不仅仅是挡他财路,简直是不给他活路了。

    为了切身利益,哪怕对萧凡再是惧怕,也要奋起反击!兔子被bī急了还咬人呢,何况生xìng暴虐的纪纲?

    纪纲拿定主意后,很快便进了景清的府上,二人在府中秘密商议了许久。

    被萧凡揍过的景清发挥了轻伤不下火线的宝贵品质,当日下午召集了督察院的诸位御史,以及朝中大部分不愿迁都的大臣们,众人聚在一起异口同声讨伐萧凡的恶行弊政,在座的所有人纷纷表示愿上疏天子,参劾jiān党,与那些jiān佞们斗个不死不休。

    接下来的几天,各部给事中,督察院十三道御史,以及朝中各部尚书,shì郎纷纷上疏,语辞jī烈的坚决反对大明迁都,并隐隐指出朝中jiān佞擅权,一手遮天,妄图蛊huò圣天子违反祖制,颠覆大明江山。

    雪片似的的奏本飞进皇宫,朱允炆的案头上积本数尺,不少大臣为了表达反对的坚决程度,居然写下了血书,以示绝不妥协之意,至于这些血是jī血还是鸭血,无从考证。

    数日之内,萧凡已成了众矢之的,与满朝文武jī烈对立起来。

    京师yīn云密布,朝堂电闪雷鸣。

    萧府huā厅内。

    茹瑺一脸苦笑的望着萧凡,道:“国公爷,凡事谋而后动,事方可成,这次你提议迁都,委实太急了一些……”

    萧凡叹道:“朝中那些顽固守旧的大臣皆麻木自sī之辈,迁都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怎肯妥协?不论用什么手段,他们都不会答应的,既然软硬不吃,我们谋与不谋有什么区别?”

    “如今朝中的言官御史们频繁走动,参劾你的奏本不计其数,据说右都御史景清sī下串联大臣,准备联名上书,bī天子治你的罪,国公爷……情势有些不妙啊!咱们不如……不如放弃迁都吧,都城定在什么地方,对我大明真这么重要吗?”茹瑺苦口婆心的劝道,相处多年,他与萧凡已不是简单的利益关系,这位自洪武朝便油滑无比的老狐狸,对萧凡这个年轻人还有着深深的欣赏,很多时候他甚至想过愿意不计利益的给萧凡一些力所能及的助力,哪怕吃点亏也认了。

    萧凡脸上浮现坚决之sè,抬眼正视着茹瑺,肃然道:“不行!迁都这件事一定要做!必须要做!这件事只能在我们这一代手中完成,到了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谁还有如此魄力去完成它?我们这是在为社稷为子孙谋福祉,迁都是利在千秋的事情,不论遇到多大的阻力,我都一定要完成它!”

    茹瑺沉默了许久,道:“国公爷一番苦心,世间能理解的有几人?”

    萧凡哈哈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是……眼看那些顽固大臣们已经准备联名参劾你了,这些人若联合发动,对朝堂的影响连天子都无法弹压,情势危急,国公爷何必一定要直面锋芒?”茹瑺一脸苦涩道。

    萧凡垂头盯着手中热雾缭绕的茶盏儿,静静道:“万事发展总归不会一成不变,我一直在等,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等不来,我不介意做一回恶人,屠刀之下证得菩提。”

    六月末,京师朝堂保持着诡异的平静,而大臣们sī下里的来往却愈发频繁密切,锦衣卫都佥事袁忠几次密报,曹毅屡次催请萧凡对那些大臣们动手,萧凡仍不为所动。

    他一直在忍耐,等待。

    不到万不得已,萧凡不希望用暴力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手中沾的血多了,他会不快乐,萧凡渴望余生能毫无悔恨的快乐度过。

    萧凡退让,大臣们却进bī,诡异的平静气氛下,大臣们盯着萧凡的目光一天比一天yīn冷。

    山雨yù来风满楼。

    几日后,朱允炆召萧凡入宫,劝他放弃迁都的主张,朱允炆被大臣们堆积如山的奏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为了不使萧凡淹没在大臣们的口诛笔伐之中,朱允炆不得不劝萧凡放弃。

    萧凡淡淡一笑,初衷不改。

    七月初,右都御史景清金殿上书,奏章内参劾萧凡“恃宠擅权,索贿受贿,陷害忠良,打压异己”等等十余款大罪,各科各道御史言官闻风景从,纷纷附和,请求朱允炆治罪。

    jiān党们不甘示弱,纷纷出班为萧凡辩护。

    朝堂再次风云变sè,金殿之上电闪雷鸣,火huā四shè,迁都之争引发了朝中各派系久积的矛盾,酝酿许久的风暴正式发动。

    萧凡又一次成为了风暴中心的焦点人物,可他表现得却无比淡定,金殿上那么多大臣言辞jī烈的参劾,萧凡却连一句辩白的话都没说。

    朝堂这几日争论的焦点便是关于萧凡的那十余款所谓罪状,纪纲景清在背后翻云覆雨,茹瑺解缙站在前面一力辩解,朱允炆表面公正,不偏不倚,却将朝议一拖再拖,迟迟不下结论。

    如此僵持了三日,朝堂闹哄哄的却仍没有结果。

    散朝之后,萧凡穿着官服,一脸淡然的走出宫mén,坐上了官轿,在shì卫的簇拥下,浩浩dàngdàng的回府。

    晃晃悠悠的轿中,萧凡拧着眉头,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情势有些不妙,事情闹得越久,迁都之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而且极有可能引火烧身,这几日大臣们参劾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朱允炆和jiān党们已经渐渐抵挡不住,如果事情走到最后一步,那些大臣们同时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套伎俩,bī朱允炆处治他,那时恐怕朱允炆也坐不住了。

    怎么办?自己到底要不要换一种暴力的方式,抓捕诛杀一些反对他的大臣,以此达到震慑朝堂的目的?

    萧凡在犹豫,他手里虽然掌握着暴力机构,可他真的很不喜欢用杀戮的方法达到目的。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和风细雨的解决问题,萧凡都会努力到底,他不想闹得腥风血雨,尽管他有这个能力。

    正坐在轿中楞楞出神,萧凡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刺耳的铜锣敲响,紧接着,他感觉轿子一震,然后停了下来。

    还未掀开轿帘询问,外面的shì卫已然暴烈大喝道:“大胆!竟敢冲撞英国公的官驾,不要命了?拿下!”

    杂luàn的钢刀出鞘的声音中,一道惶急而悲愤的男声传入萧凡耳中。

    “污官横行,青天难见,草民当街以死犯驾,yù寻青天做主,草民死不足惜!”

    shì卫冷喝道:“告状找错人了!这里是英国公官驾,不是应天府!拿下!”

    男声悲愤高呼:“这世上官官相护,难道竟无一处可见青天白日吗?”

    声如杜鹃啼血,悲怆断肠。

    萧凡坐在轿中,闻言心中一动,于是伸手掀开了轿帘,冷冷道:“慢着!都退下!”

    shì卫闻言立止身形,萧凡抬眼望去,却见正前方的仪仗前,一名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跪在地上,形容落魄,神情悲愤中带着不可妥协的坚决,目光清澈的直视前方,与萧凡审视的眼神坦然相遇,他的双手高高举着一幅白绢,绢上用鲜血写着三个斗大的“冤”字,鲜红的字迹龙飞凤舞,那么的触目惊心。

    萧凡打量一番,沉声道:“你是何人?”

    “草民苏州柳公明。”

    “状告何人?”

    “状告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

    萧凡眼皮一跳,冷冷道:“以民告官,已是不敬,越级上告,更违明律,你可知罪?”

    柳公明一个头狠狠磕在地上,凛然道:“但能伸张冤屈,草民死亦无憾!”

    轿内萧凡沉默了一下,道:“你可知我是谁?”

    柳公明叩首道:“御封英国公,锦衣卫指挥使萧大人,满朝唯一不惧纪纲权势者,求大人为草民做主!若大人也动不了权势熏天的纪纲,草民别无二话,唯死而已!”

    轿旁的shì卫闻言勃然大怒,齐声暴喝道:“大胆!好生放肆!”

    迎着柳公明坦然不惧的目光,萧凡心中有些震动,不惜以死告状,这人到底有多大的冤屈?

    “你所告何事?”

    柳公明伏地拜道:“草民本是苏州良善人家,家父曾做过一任苏州府推官,草民的妹妹柳氏年方二八,两月前纪纲奉天子之命来苏州选秀,草民的妹妹被选上,这本是一件喜事,谁知前几日京师传来噩耗,一名锦衣亲军带着一副薄棺木和五百两银子找到草民,言及舍妹选入宫中后不慎落水而亡,这五百两银子便是朝廷给的抚恤赔偿,草民本不敢多言,只能忍悲收下银子,葬了妹妹。岂料草民无意中听那些与舍妹同批入宫的nv子亲人相传,说舍妹根本没有进宫,而是入京师的半路上便被纪纲的爪牙截走,sī自纳入其府中,供其yín乐,草民疑huò之下请苏州府仵作开棺验尸,一验之下发现舍妹尸身已然不洁,而且身上所受伤痕无数,致命伤却是脖子上一道深达三分的刀痕,国公大人,这岂是溺水所致?”

    萧凡心神大震,秀nv在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准老婆,纪纲竟敢sī自截下秀nv纳入自己府中,这是什么xìng质?这是给朱允炆戴绿帽子呀!

    纪纲,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柳公明,此事重大,开不得玩笑,你应该知道诬告朝廷大臣是什么罪名。”萧凡忍住震惊,平静的道。

    柳公明深深伏地,凛然道:“草民所言皆是事实,更有人证物证,纪纲派人赔付银子时还有一封盖着他sī印的公文,草民告到苏州府衙mén,苏州府却不敢接状,草民为了给舍妹一个清白,不得已孤身入京,当街拦驾,求大人主持公道,还世间朗朗乾坤!”

    “把状纸和公文给本国公看看。”

    柳公明双手捧过头顶,shì卫将它们接过,递到萧凡手中。

    萧凡凝目看了片刻,嘴角渐渐浮上一抹冷冷的笑容。

    扭头吩咐shì卫将柳公明和相关证人马上安排到秘密的地方保护,然后萧凡缓缓放下了轿帘,国公仪仗继续朝前走去。

    经过柳公明身边时,轿中淡淡丢下了一句话。

    “柳公明,你的状纸,本国公接了!”

    接了状纸的当天下午,一脸苍白的纪纲进了萧府。

    萧府前堂,纪纲擦着满头大汗,嘴角却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萧凡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来送钱?”

    “啊?”纪纲被萧凡的直白吓得大惊失sè,接着慌忙摇头:“国公爷玩笑了……”

    萧凡眼中泛上失望黯淡之sè,淡淡道:“哦……那你是来告状?”

    提起“告状”二字,纪纲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跳了起来,又立马坐了下去,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

    “告……告谁的状?下官并无告状之意……”

    萧凡的笑容若有深意:“本国公还以为纪大人受了什么冤屈,来向我告状伸冤呢……”

    纪纲神sè愈发不安,擦着冷汗陪笑道:“国公爷越来越风趣了,下官无冤无灾,没事告什么状呢,呵呵……”

    萧凡哈哈一笑,道:“无冤无灾就好,人活着就图个舒坦无忧,纪大人你说对不对?”

    纪纲神情带着几分惶然道:“国公爷所言甚是。”

    萧凡dòng若观火,深知纪纲登mén的目的,柳公明的那张状纸对纪纲来说,不啻于一颗核弹爆炸,后果非常严重,换了别的官员接了状纸,纪纲或许可以用权势弹压下去,可偏偏接状纸的却是萧凡,这下纪纲没办法了,只能登mén软语相求。

    萧凡现在心情很不错,就好像赌牌九时以为抓了一副憋十,谁知翻过来一看,竟是一对双天至尊,庄闲通杀的绝世好牌,冥冥中自有天意,yīn差阳错间,朝争的主动权渐渐回到了萧凡的手中……

    二人积怨久矣,连寒暄客套都说得假惺惺,于是二人干脆住口不语,萧府前堂一阵死寂。

    良久,萧凡闭上眼,嘴角lù出一丝浅笑。

    “天生丽质,嗯,果然是天生丽质……纪大人很不错呀。”

    纪纲一楞,愕然道:“国公爷在说下官吗?您谬赞了,下官哪里担得起天生丽质的称赞。”

    萧凡睁开眼,眼神带着几分鄙视的瞧着纪纲,不满道:“纪大人倒真不客气,你觉得你这模样当得起天生丽质吗?你充其量也就天生励志而已……”

    纪纲干笑道:“国公爷的意思是……”

    “本国公是说纪大人的眼光不错,今日我调了宫中画师所绘的秀nv图,苏州柳氏果然是天生丽质,美yàn不可方物……”

    纪纲脸sè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在萧凡面前,颤声道:“国公爷莫听那些刁民构陷之辞,下官奉旨选秀绝不敢徇sī,更不敢截留秀nv,sī纳府中,求国公爷明鉴!”

    萧凡嘿嘿笑道:“纪大人的话,好深奥啊……本国公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纪纲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国公爷明鉴,国公爷……开恩!往后下官愿听国公爷差遣,朝中与您守望相助,一丝一毫不敢忤逆……”

    萧凡并不答话,只是瞧着纪纲微笑,笑容中的冷意如冰霜覆地,令人遍体生寒。

    纪纲伏在萧凡脚前,身躯阵阵颤抖,等待萧凡的最后宣判。

    良久,萧凡道:“罢了,此事暂且搁下,本国公最近很忙,暂时没空理会那些俗事……”

    纪纲闻言大喜,立马识趣的道:“关于迁都一事,下官愿鼎力支持国公爷!”

    萧凡lù出满意的笑容,笑道:“纪大人颇识大体,本国公甚为欣赏。”

    纪纲心头一松,浑身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

    有了萧凡这句话,纪纲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刚刚轻松下来,谁知萧凡又一句话,将纪纲的心提到了半空。

    “不过……除了迁都,本国公最近还有一些别的烦恼事……”萧凡眉头深拧道。

    纪纲心一紧,却毫不迟疑道:“国公爷尽管吩咐,下官愿为国公爷分忧。”

    萧凡抬头瞟了纪纲一眼,慢悠悠的道:“本国公俸禄微薄,又是出了名的不贪墨不受贿,进项少得可怜,但偌大的国公府开销甚巨,近来常常入不敷出,本国公甚为烦恼……”

    纪纲面孔chōu搐:“…………”

    萧凡叹了口气,接着道:“……堂堂国公府,竟寒酸落魄成这样,事实如此,说出去谁信?”

    “确实没人信……”

    “嗯?”

    “啊!下官失言,国公爷您继续……”

    萧凡叹息道:“家里开销越来越大,本国公在外面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我与家人妻子夜里连蜡烛都舍不得多点,实在是艰难度日呀……”

    纪纲呆滞的眼神盯着萧凡手指上那只硕大的名贵冰心翡翠金戒指,脸上的肌ròu不停chōu搐跳动:“艰……艰难度日?”

    萧凡点点头,一脸严肃正经的直视纪纲,肃然道:“艰难度日!”

    纪纲发出类似呜咽般的笑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冲到萧凡面前,拎起他的前襟使劲摇晃,然后声嘶力竭的对他大吼:狗娘养的王八蛋!你知道老子已经被你敲诈得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只差没卖房子了吗?你现在居然跟老子说艰难度日?谁比谁艰难?

    前堂一片沉默,良久,纪纲低沉而痛苦的声音传入萧凡耳中。

    “下官……愿为国公爷分忧。”

    “啊!纪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呢?本国公愧受了,……要不要写欠条?”

    “……不用!”

    右都御史景清府。

    纪纲神情颓然的走进景府的huā厅,景清楞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拱手道:“纪大人突莅寒舍,是否有事?”

    “没……没什么大事。”纪纲涩然道。

    景清想了想,然后笑道:“想必纪大人为了朝争之事而来,大人勿忧,下官已说动六部几位shì郎,还有大理寺,太仆寺等几位少卿,明日早朝之上必给萧凡凌厉一击……”

    “景大人,本官今日来并非为此事……”

    景清又一楞,然后笑道:“那纪大人必是为吏部吴shì郎而来,大人勿忧,下官昨日给吴shì郎送去了五千两银子,他收下了,咱们从此在吏部也占了一席之地……”

    “景大人,本官也非为此事而来……”

    景清看着纪纲,疑huò道:“纪大人今日怎么了?你到底为何事而来?”

    纪纲嘴角chōu搐了一下,语气低沉而悲痛道:“我……我来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