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杨、薛、奚四中郎将领兵入城。薛复便去拨缴了降啤,器,奚胜控制四门,郭师庸占领可汗宫阙,杨易夺取武库粮仓一龟兹乃是一个丰饶国度,战争不多。近十年又未经大荒,虽然去年被杨易骚扰得很惨,却也没伤及根本。杨易检点粮仓后发现有存粮八十真石,欢喜得以手拍额,大叫道:“疏勒那边不用运粮过来了,我们在这里要待多久都成了!”
所谓“食敌一钟,当我二十钟!”在龟兹得到了八十万石存粮,可还胜过疏勒运来百万粮饷。
四将控制全城后,再次到可汗宫阙碰头,第一件事当然就走向疏勒报捷,跟着商议接下来的大事。这时李脑也到了,不过他是参谋之职,无法节制四人。
郭、杨、薛、奚四将阶级相同,论战功则推杨易最为煊赫,论年资则属郭师庸最深,薛复来归最晚,奚胜升中郎将最迟,两人不敢开口,杨易便推郭师庸为令,郭师庸也不推辞,道:“此战我军是出奇制胜,龟兹境内尚未安稳,百姓只怕都还不知道走出了什么事情呢。当前之计是驰书全境。让全龟兹的人都知道此邦已经重新纳入大唐版图,站稳脚跟再说。等到大都护赶来以后,我们再谋求东进不迟。
这到是老成谋国之主张,薛复、奚胜都没意见,杨易却嫌郭师庸保守,郭师庸道:“我军能这么顺利取得龟兹已属过望,眼下宜保守不宜冒进。”
薛复低头沉吟,没有出声,奚胜与李脑却出言支持郭师庸,方略既定,李脑说道:“如今伽人在北庭,天山以南他是鞭长莫及,现在的形势对我大大有利。便请郭老将军与奚将军守城,命慕容都尉清点北部战场,同时接收溃兵,薛将军向南,收取南部牧场、市镇,杨将军向西,一边防止骨咄反扑,同时将石都尉接回来他冲得太快了,可别掉进敌人的陷阱里头去。如今正是农忙季节,龟兹的许多麦田也都还没收呢,人心思家,只要一道安民告示下去,务农者就会尽数归乡,龟兹便可稳定下来。”
骨咄在龟兹国行的说不上是恶政,也兑不上是善政,龟兹的百姓对他既无多大的痛恨,也没有多少的留恋,眼看唐军势大,大部分市镇、牧场、农村都纷纷投降,剩下几个钉子户哪里挡得住薛复的三府精骑?只两日间就拔了个干净。
同时慕容春华在北方收缴溃兵,龟兹将兵眼着可汗已逃,除了部分死忠东奔寻主之外,大部分人恋土畏强,便纷纷降了唐军。
这一战唐军共收取降军两万二千多人,各地民兵来投降者不计其数,回统本族纷纷出逃。游牧诸都有东逃依附高昌的,但大多数还走向唐军投诚,龟兹土著纷纷在门上挂上桃符,声称自己乃是大唐子民。
郭师庸又下令民兵解甲。各自回去应付农忙。对那两万二千多降军将练不足的剔除出去,让他们回家放牧,以减轻补给上的负担,只余下一万五千人,分成三部,由自己、薛复、奚胜各领五千人。
这次唐军东征除了杨易在温宿的兵马外,共出动了十府将兵一万二千人,郭、薛、奚各率三府,石拔率领一府,安守敬居中统筹粮道,龟兹发现了大量粮草以后不再需要从疏勒运粮,安守敬的任务就变成了居中呼应。
疏勒,张迈回到钦差行在、大都护府,一路问:“夫人呢?夫人
寻到后花园,只见郭纷正与福安公主在调弄女儿,见张迈满脸笑容闯进来,福安慌忙要回避。郭纷拉住她笑道:“妹妹别走,咱们是自己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回避什么呢。”
福安看了张迈一眼。低了头呆在郭纷身边,她本来只打算在疏勒住上一个月,应付一下郭纷对她母后的盛情,不想与郭纷见面之后,两人一个英气豪爽,一个温柔文静,虽是两种性格的人,却是十分投契,福安竟然不舍得走了,就拖了下去没回于阅。
郭纷将女儿交给福安。却问张迈:“干什么这样高兴?”
张迈瞧瞧福安,笑道:“前两天听福安妹妹说起想重现我大唐歌舞的炭峰之作《霓裳羽衣曲》,可惜战乱之后,于阅所存不全,多是舞蹈部分,乐曲只龟兹有所存留,是缸”
《霓裳羽衣曲》在安史之乱以后乐舞四散,中原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是西域诸国保留了部分内容。
福安点了点头,在张迈面前她总是显得很羞涩:“是啊,我曾托父王到龟兹寻找舞乐宗师,可惜两国以前隔着疏勒,不通音讯,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张迈笑道:“如果你不急着回于阅的话,这个心愿,就由我来帮你达成吧。”
福安睁大了眼睛,不解其意,郭纷问道:“怎么回事?和龟兹那边和解了?”
“和解?和解个什么!”张迈笑道:“我是说,我们不如都搬到龟兹去住吧,听说那边的环境比这边还好。毕竟是安西大都护府的所在地,福安妹妹也能就近研究《霓裳羽衣曲》。”
郭纷和张迈心意相通。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福安却道:“搬到龟兹去?是骨咄可汗也与大都护结盟了么?”
张迈放声狂笑,郭纷肘了一下福安,也笑了起来:“妹妹啊,骨咄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们结盟?我看多半是我军已经拿下龟兹了,对
张迈笑道:“没错。没错!老郭和杨易他们已经进城了,咱们的兵马没有大损伤,城内却有存粮八十万石形势到了这份上,现在就是
伽从北庭冲过来,我们也不怕了。”
福安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对军国大事她是不懂的,张迈刚才虽然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但她还是听不大懂,张迈不是人在疏勒吗?疏勒这边也是一副太平无事的样子,怎么忽然就打下龟兹了?问郭纷:“姐姐,龟兹,打下了?”
“是啊。”郭纷笑道:“那有什么呢!”她口里说得轻巧,心里其实也是欢悦之至!看了丈夫一眼,目光中尽是欣赏之意,张迈看到妻子以如此眼神瞧着自己,那可比听见外人震天价的阿谀奉承更多了十倍的满足感。
东方的捷报传到市井中时。疏勒军民大部分人的反应也和福安差不多。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国家,说灭就灭了,捷报传来之前都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多人听说后甚至都不敢相信!直到大都护府传出消息,说今晚将通宵达旦,以贺大胜,军民这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龟兹规复了!龟兹规复了!
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片刻间传遍了全城!满城百姓都***了起来!大家都庆幸自己没有追随错人,张大都护真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收复了龟兹,龟兹都收复了,焉者还会远么?从莎车到宁远,数十万军民作为大唐安西子民的自豪感空前地增强了!
郭洛在宁远接到消息后放声大笑,也下令全城狂欢一日,以贺东方之大捷,又宰了一万头羊,搞劳他所管辖的所有值勤士兵。
于阅国主李圣天听到消息更是呆住了,如果说安西唐军在疏勒攻防战中取胜他听了之后是又惊又喜、喜大于惊的话,这时则是惊大于喜了。他早知道张迈英雄了得,却也没料到他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他能反掌之间灭掉龟兹,也就能以同样的速度灭掉于阅!”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是张迈的盟友而不是敌人,但很快他对张迈的感觉又敬中带畏,不知不觉间张迈变得高远起来,兼并了龟兹、疏勒、宁远之后,安西与于阅之间就不再是对等的关系,而变成了大小的关系了。当初马继荣和刘再异的预言如今已在变成现实!
虽然安西方面对于阅的热情与亲近仍然未变,所以派来报捷的使者在李圣天面前仍然显的很谦卑,但李圣天却知道自己这方面却必须要做一番心态上的调整。
当初既然没有在安西唐军最虚弱的时候将他们把杀。那么现在于阅就必须做好以小事大的准备了。
“我主”刘再异道:“联姻的事情,得加紧了。”
联姻?对啊,福安还在疏勒呢,而且听说她和张迈以及张夫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当初李圣天许女儿前往疏勒,内里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了,只是没做的很明显。
“刘都督!”
“在!”
“马上传令通事舍人吴顺规来见我。让他备了礼物前往疏勒,请杨副大都护做这个媒。”
“是!”
这一年七月,安西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取了龟兹,由于龟兹人的抵抗较弱。这次的战斗论惨烈程度无法与疏勒攻防战相提并论,但对东方造成的效应却犹在后者之上!
当日石拔追着骨咄的尾巴直到焉者,他所部乃是骑兵,缺乏器械,无法攻城,当即袭击焉者近郊,焉者守军派人出战,却被石拔大败于城下,如果不是城门关得快,只怕还得被他冲进来!
焉者也是安西四镇之一,距离龟兹不过两百里路程。所以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最大冲击的莫过于焉者的军民,城内连同骨咄带来的兵马虽然有超过两万大军。但震于唐军兵威却人人畏惧,不敢再轻易出战。
不久杨易跟着抵达,他收取了焉者西南二十里的铁门关后,招石拔前去议事,他和石拔的兵力合起来才四个府,骨咄与焉者守军合兵却超过两万,杨易便对石拔道:“小石头,不如先回去吧。”
石拔瞧着杨易笑道:“鹰扬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焉者都还没拿下呢,居然就要回去宾”
杨易笑道:“这是庸叔的命令嘛。再说就凭咱们手头的兵力,要攻下焉者很困难的。没胜算。”
石拔看他那笑容。就知道杨易也不是很坚持要撤兵,继续冷笑道:“我们没有胜算。对方就有么?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是不走了!虽然无法攻城,但我就驻扎在这里,看谁敢出城一战!”
若是换了郭洛定耍斥责石拔一番,杨易却笑了笑,道:“只是庸叔已经下了命令。我又领了他的命令,你说该怎么办?”
石拔道:“当日我们西征时,大都护不是给了你一道命令么?说东方之事,在他抵达之前。全部由你全权处置,大都护现在还没到呢,整个东面现在你就是最大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杨易哈哈笑道:“好!就听你的!”竟然就在铁门关驻下了,一边向后方求援。
慕容春华接到了杨易的号令后马上赶来,他本身已有轻骑七千人,屯于焉者之北。眼看唐军越来越多,焉者城内望见更加慌张。
郭师庸接到战报后却怒道:“阿易怎么还这么鲁莽!龟兹未稳就贪图焉者了!”
李脑沉吟片刻,却道:“如今敌我皆不稳,以乱打乱,未必不成。既然杨将军已经主攻。我们就不必拖他的后腿,不如就下令出击,将焉者围住了,龟兹人眼看我军如此威势,一定会更加臣服。”
这时在城外练降军的薛复听得杨易的号召,也向郭师庸提交了一份禀呈,跟着引兵赶来。占领了焉者西南七十里的渠离城。又广派游骑,骚扰焉者的南路。他所部三府将兵连同降军接近九千人,抵达之后,城外的唐军便是数量上也已经超过焉者城内的守军。
石拔眼看战友陆续赶到,心里就更定了,每日都开到焉者城下挑战,但焉者的守将却哪里还敢出来?
郭师庸见杨易与薛复擅自行动,心中颇恼,但他与这二人乃是平级,二人在外不奉他的命令,他也就没了办法,奚胜劝道:“郭老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我军威名大振,而且若能一举攻下焉者,对我军往后的军势发展也将大大有利。”
郭师庸道:“我不是不想立功,只是现在大都护在疏勒未到,龟兹人心未稳,他们就急着抢攻,我是怕他们冲得太快,会有闪失。”
李脑道:“我已经收到消息,沙州那边已与我安西饰结了盟约,焉者离沙州不过六百里,郭将军。你可代表我军向沙州报捷,同时邀请归义军与我们会猎于焉者城下,若得沙州援军赶到,我方军势大振,焉者或可不战而下!”
郭师庸道:“只能如此了。”当即由奚胜押运粮草,前往接济前方的军队。幸好龟兹与焉者之间路途不远,接济不难。薛妾又派出士兵抢割焉者盆地的未收割的粮食,以作军资。焉者城高积厚。有两万大军守城,攻击方便得做好长期围攻的准备。
注释:焉者位于安西都护府东尽头,沙州位于河西走廊西尽头,唐军抵达焉者之后,与河西走廊之间的联系便完全打通了,归义军对此将会有什么反应?请关注下一章《盟友的迟疑》。
自大唐设安西大都护府以来。作为统治的四大军事支点――“四镇”前后曾有变化,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安西四镇指的是龟兹、疏勒、于阅、焉者,中间曾有一段时间以碎叶代替焉者,但不久又恢复过来。
郭师庸的使者也向沙州出发之前薛复攻取渠离乃是一个极有眼光的行动,那渠离城位于楼兰山脉西尽头,正是焉者盆地进出沙州地区的门户,薛复既夺取了此城,唐军的使者进出沙州就畅通无阻。
使者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孔雀河直往东南,这条路是丝绸之路的古道,自古国楼兰灭亡后已经废弃,一路都是荒漠,中间有水的地方便间插着草地,此行必须带足够的水和食物,因为中途没有稳定的补给,且向导需精,否则会有迷失方向的危险。所幸的是一路没有遇上军事上的障碍,不久抵达蒲昌海,然后折而向东,敦煌便在望了。
但远在郭师庸的使看到达之前,归义军上下就已经因为安西唐军的大捷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安西军进攻龟兹了,安西军进攻龟兹了!”
先传来消息的,是一伙商人。
沙州这兹国之间没有稳定的邦交,但相互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恶感,两地商人断断续续地来往着,没有受到保护也没有遭遇特别的抵制,所以龟兹城内有着不少来自沙州的商人,在郭师庸等围城之后、龟兹三宰相投降之前。已有不少商人从东门逃出来,一路逃到了敦煌,最先带来龟兹战争消息的,就是他们但这些商人不知道,他们逃走的时候离唐军接管龟兹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安西军居然在这时候进攻龟兹!”曹议金的长子曹元德对乃父道:“看来这个张迈志向不小啊。”
曹议金对此也充满了警惧:“来得这么快?”
这个时候,安西军与归义军已经结盟,正使法信也已经在数日之前启程回疏然走的是南路,只是嘉陵连同几十个僧人留了下来,使团的随行商人要做生意也没那么快离开。
曹元德道:“安西军太不够意思了,既已结盟,进攻龟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一声!”
其实曹议金却知道长子对安西军的这个批评有些吹毛求疵了,双方结盟是最近才达成的事。但进攻龟兹这等规模的军事行动,从决策到准备至少要花上几个月。也就是说那完全是双方结盟之前的事情,再说两国隔着一个死亡之海。东西相距数千里,如果安西军在进攻龟兹之前先给归义军透信也容易泄漏机密。
但曹议金却没有反驳长子,只是道:“根据情报。之前安西军的杨易一部,就曾多次骚扰过龟兹,这次忽然大举进攻,或许是因应之前龟兹对安西的诸多要求,此乃邦国相交讨价还价常有之事,先打压一番,接下来再交涉就好谈得多了。”
“父亲是说,安西军打不下龟兹?”曹议金的次子曹元深问道。
曹议金笑了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龟兹毕竟是我大唐安西大都护府所在地,城池规模颇大,龟兹军又是本土作战,而安西军却要从疏勒千里转运粮草,就算安西军比龟兹军强一些,要攻克龟兹城也不容易。再说,龟兹若受到攻击,高昌方面一定会有动作,龟兹军背靠坚城,后有大援,这一场仗最后多半是不了了毛”
曹元忠叫道:“要是高昌援救龟兹,那我们可也得帮安西军才
听了他这句话,曹元德皱起了眉头,暗骂弟弟年轻幼稚,这一刻他想的是同一件事情的另外一个方向:“假如安西军借着同盟的名义来要求归义军,那怎么办?我们却该拿什么借口来拒绝?”
两日后,瓜州方面慕容归盈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安西军打龟兹了?”慕容归盈连连摇头:“看来我太高估张迈了。”
慕容腾问道:“父亲为何如此说?”
慕容归盈道:“打龟兹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击不中,以后就没机会了。张迈既然已与我归义军结盟,便当徐削龟兹之势,利用我们归义军牵制住高昌,然后约了我军东西夹攻,那样才有胜算。如今忽然开打,却显然是无谋之举。我不知道张迈为什么如此贸然就开战,但谋未大定便妄自行动。料来只是一个被接连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刚勇之辈罢了。”
虽然曹议金与慕容归盈都判定安西军“贸然”攻打龟兹的行动必然失败,不过邻邦发生战争总要密切关注,为了探听到最新的消息,两人都迅速派出人手赶往西北,然而数日之后,更加震撼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了。
“报一探子回报,龟兹已被安西军攻下了!安西诸大将已经进驻城内!”
“什么!”在躺椅胡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曹议金猛地一挣扎,整个人滚了下来,儿子们慌忙来扶,曹议金自己也撑住了胡床。叫道:“消息确切么?”
探子见曹令公反应这么大,竟不敢回答是,曹议金下令:“速速再
臣属下去之后。曹议金犹自喃喃:“这怎么可能?是哪里出差错了?还是骨咄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他算来算去。总觉得张迈贸然东进攻击龟兹是没胜算的,如果真的让他打下龟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发生了什么对安西军大大有利的
“(意外”!
接踵而来的消息却都是对前面这个消息的肯定一
“龟兹可汗骨咄被安西军大将杨易大破于城北!如今已经逃往焉
“安西军都尉石拔领兵追赶骨咄,连破数城,如今已经抵达焉者城下!”
“安西军大将郭师庸摄领龟兹军政要务,已经出榜安民了。”
“安西军大将已经进驻铁门关,都尉石拔天天逼城挑战,焉者守将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安西军都尉已经领兵进入焉者,与杨易会卑!”
“安西军大将薛复已经领兵攻下了渠离,如今三路大军已经将焉者城三面包围了!”
情报到了这个地步,曹议金已知龟兹确实已经落入了安西军的手中。原本以为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那个盟友,如今突然出现在了家门口,这让他大感手足无措。
这天晚上,曹武了个梦。梦毋一头氓山老赏忽然出现在救煌城外!。饥发,整个沙州地动山摇,百姓纷纷奔出城外,匍匐在老虎脚下高呼万岁,而他自己却孤家寡人躺在空落落的节度使府内,一种恐慌将他拖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中,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脚动不了,手不断地抓着,抓着,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什么也抓不到!
“老爷,妾爷!你别吓我啊!”
终于,一阵针刺的剧痛之后曹议金大吼一声醒了过来,才发现妻妾儿子都已经围在了床边,儿郎们松了一口气,女人们则哭哭啼啼:“老爷,你吓死我们了!”
曹议金只感口话燥,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妻妾服侍着他,灌进了汤药之后,这才精神渐复。
可是,这个节度使府曹议金住的不爽利了,闷了两天后,他便让儿子们将他搬到灵图寺去,在静谧的禅房中聆听暮鼓晨钟,他的一颗心才算慢慢定了下来。
“元德、元深。”
“孩儿在!”
曹议金犹豫了一会,寻了个借口,将曹元忠支开了,然后才握住两个儿子的手,道:“咱们曹家。咱们归义军,也许要遇上空前未有的绝大危机了!”
曹元德默默点头,曹元深却道:“父亲是说安西军攻克龟兹的
?”
“还能有其它吗?”曹元德冷冷道:“他们能这么快就灭掉龟兹,就有可能吞并我们。看来之前变文中轰传的军力并非虚言,也许安西军真能一汉抵五胡呢!”说到“一汉抵五胡”曹元德竟然自己被自己说的话震了一下。归义军的战斗力可从来就没这么强过!
“但咱们这兹毕竟是不同的。”曹元深道:“我们和他乃是同族,再说又刚刚结为盟友,听马继荣的叙说,那位张大都护也是十分仁义的贤君,我想他就算得到了安西。也未必会继续东进吞并我们沙、瓜二州吧。”
“马继荣!”曹议金鼻孔之中重重出了一声气来:“我现在可有些怀疑他的心,真的还在于阅么?”说到这里,曹议金长长一叹:“我错了,我错了啊!当初实在不该放任安西的使团在境内大肆散播那《长征变文》,如今河西汉民对安西军已生信任,对张迈生了景仰,今后的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唉。现在想来,他们这么做显然也是有所谋而动!唉,灵俊禅师啊灵俊禅师。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
再接着,安西军如何打败龟兹军的消息也越传越多,张迈攻略龟兹的整个布局也变得越来越明晰!
虽然张迈并未公开宣布他的整个计划,但龟兹已取,骨咄既败,明眼人回过头来再看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要做事后诸葛亮便不困难。
“厉害啊,厉害啊!”慕容归盈道:“看来他这盘棋从取下疏勒之后就已经开始布了。假意与回讫讲和,还有那个什么箭术擂台,全部都是障眼法!当初我认为他与我们结盟意在夹击回讫,谁知道张迈他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独力打下龟兹的!”忽然心中一动:“若是如此,那他与我们结盟,为的又是什么了”
这员老将忽然悟到了什么,亏他已过耳顺之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后心理承受力已经极强,但想到了那件事情后一颗心脏还是猛地狂跳了两下!
慕容腾在旁道:“这个张迈太可怕了!看来他不止要龟兹,连焉者也想收归囊中!”
“焉者,焉者”慕容归盈喃喃道:“现在还说什么焉者!孩子啊,你的目光,难道仅止于此么?”
慕容腾不甚明白地看着乃父:“父亲是说,他还有更长远的谋
?”
“那当然!”慕容归盈道:“现在焉者虽然还没攻下,但安西方面的攻略,对张迈来说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而他下一步要吞并的地方,显然却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啊,天可怜见,我们却都还蒙在鼓里头呢!直到现在才看破他的意图,却已经晚了!”
慕容腾心头一震,然而却还是有些惘然:“孩儿不大明白”
“你还不大明白?”慕容归盈道:“他的下一步”这名老将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慕容腾脸色微变:“难道他还要吞并沙州、瓜州?”
“不!”慕容归盈道:“不是沙州、瓜州,而是整个河西!而且他不止要地他更要人!要人心。要民心!”
慕容腾双眼瞪得如圆环一般,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慕容归盈喃喃道:“那《长征变文》你还记得么?里头不是有提到张迈给安西军定的四大目标么?在此战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拿来激励人心,但现在看来,他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龟兹,那么就应该有这个器量与魄力了。”
好久,好久,慕容腾才回过神来,道:“这么说来,我们可得防着他们了。”
慕容归盈瞥了儿子一眼,忽然长叹了一声,心道:“腾儿的资质,终究只是中等,守成堪堪好。却还做不来大事。”但却没有道破打击儿子,只是嘿嘿一笑,道:“咱们防他们干什么!张迈若无意于河西,对咱们固然没有影响,若有意于河西,却正得借重我们慕容氏的力量。接下来这场对弈,我们慕容家是稳居不败之地!滕儿,不要着急,不管局势如何发展,都只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便在这时,沙州方面传来了曹议金的召唤要慕容归盈火速赶回沙州商议要事。而且派来请慕容归盈的竟然还是曹元深!
见曹议金竟然派了儿子来请自己,慕容归盈就知推脱不得,问道:“沙州那边走出什么大事了?”
曹元深道:“安西军又派使看来了。”
慕容归盈一惊:“不会吧。算算日子,法信大师现在应该还在路上,还没回到疏勒才是。”
“不是疏勒来的使者”曹元深道:“是从龟兹来的!”
一披客归磊临别!际,吩咐慕容腾!“未来几个、月不管友你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要做。只要干好本分之事便可,若需要什么变化时,我自会通知你。”
到了沙州,慕容归盈感到市井中的气氛也变化了。和上次安西使团到来时官方推动不同,这次沙州官方对安西军大捷的消息处理得很低调,但民间却自发地办起了庆祝。大多数小商人和变文僧并不太清楚高层的私密动态,由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推出之后相当流行,但故事说到西征为止,现在忽然出现了新的发展,而且又是这样精彩的一场龟兹攻夺战,此战之曲折之处简直就是为变文度身定做的嘛,许多沙州本土的变文僧就依照《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体例来讲述这场战争,结为《智取龟兹变文》,结果一经推出就大大流行!
以变文而讲时事,始于疏勒,而成气候却是这一刻的沙州。
慕容归盈让车夫将马车驾驶得慢一些,好让自己听听市井的声音。一路甚是嘈杂,偶尔从酒楼茶楼中飘出声音。
或说:“那是说时迟来的快。杨易将军将槊一挺,就将龟兹的一员大将连人带马顶翻了”
或说:“那位石拔都尉。好生厉害!獠牙棒一挥,哗啦,龟兹军就倒下了一大片!”
也有从洛甫的角度,说起他如何被张大都护的计谋欺骗,跑到阿捣卑山去攻打假杨易,却被真杨易袭取了城池等等。
或说杨,或说石,其战争大略是道听途说,至于作战细节则完全靠说变文者自己虚构,比之《安西唐军长征变文》。这次的《智取龟兹变文》版本就更多了,而且许多人物如杨易、石拔的形象都大大丰满。每说到安西军如何打败龟兹军。酒楼茶楼每每爆发出震天价喝彩声。
慕容归盈听这变文,发现述说的视角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变文中对安西军的描述也更见亲密,往往就直接以“我们唐军咱唐军”来称呼,这已经是安西军自己的描述语言,而不是像沙州官方那样“安西军安西军”的生分称谓了。
初始时,慕容归盈心道:“这些说变文的都不知死活,完全不懂得此时大大吹捧,乃是犯了曹家的忌了。”
但随即又想:“不对。如今安西军气候已成,就连将领在沙州百姓心目中也有了影响,如果曹家强行压制百姓之口,反而要招人反感,且让张迈有借口介入沙州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慕容归盈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声,暗忖:“此时我若是曹令公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个局了。”
不久抵达灵图寺,曹元深亲自来扶慕容归盈入内,寺内表面上看一片平静,但慕容归盈人虽老洞察力却甚强,已经噢到了气氛有些诡异。
到了东厢,曹议金躺在地席上一这地席,也就是后世日本的“榻榻米”其原型本是从大唐传入,于卧室或者书房的地面上以木料或者稻草制成,用料可以因的制宜,适宜坐也适宜躺,曹议金现在躺着的这片地席竟是于阅美玉制成,在古今中外的地席中也算极其奢华了。
地席虽然珍贵,但躺在上面的曹议金看那样子似乎已比上次见面老了几岁一般。
“老曹啊”因左右没人。慕容归盈便用上旧时称呼:“你的身子没什么事吧,上年纪的人了,得服老啊,凡事别太折腾。”
曹议金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儿孙都且出去,才道:“咱们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能争什么呢,不都是为儿孙们折腾?”攀住了慕容归盈的手,道:“慕容贤弟。咱们共事数十年,彼此知根知底,这次匆匆找你来,为的什么事情,我料你心中有数,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如今张迈是来势汹汹。他与我们结盟,言语说的好听,道是要联合西域所有唐民,打通安西、河西,联系中原,振兴大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我总担心”担心他们背后有不测之心啊。”
慕容归盈皱巴巴的脸上有一种符合他这今年龄的老迈迟钝,好一会,才说:“我们和安西只有过一次接触,张迈的面前没见过,且如今他对我们并无恶意恶行表露出来。现在就说他的忠奸善恶,怕是太早了。”
“虽然恶意未显,但须防范未然啊。”曹议金道:“看张迈对龟兹用兵的手法,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咱们归义军虽然较龟兹为强,但他一旦兼并了龟兹、焉者,势力势必倍增,那时候若在觊觎我沙、瓜二州,你我在时,或者还能抵挡,但我们两个老家伙又还能活多久?若等你我都谢世了,只怕咱们两家的基业,便迟早都要被他吞并了。”
慕容归盈道:“那令公打算怎么办呢?若要与他断绝来往,只怕名言不正,且如今沙瓜百姓对安西军都很有好感,如果无故绝交,只怕两州百姓都会认为我们有私心,那样会失去人心的。”
“这也是我最为难的的方了。”曹议金道:“但是从今日开始,无论如何,都断断不容他们再坐大了。”他这句话说得太过急促,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拿出郭师庸写给他的信来,道:“这是安西军中郎将郭师庸写给我的信,邀我军前往焉者会猎,贤弟且看一看。”
以慕容归盈之才,一眼扫过便知大意,这时却仔仔细细地读完,才说:“这封书信写得好的。用语不卑不亢,且言之成理。我们两家本是盟友,他邀我们前去焉者会猎。用心还是蛮诚的。”
“诚?”曹议金轻轻一下冷笑:“什么会猎,其实就是想借重我们的兵威攻取焉者。”
慕容归盈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停了一下,又说:“那令公可准备答应他们不?”
曹议金道:“焉者近于龟兹而远沙州,他们又是主军,我们乃是客军,此事若是答应,焉者攻克以后只会顺理成章地落入他们手中,助长了他们的威势,我们却劳师而无所得利,此事若是不答应,两家盟约方成,焉者又在我们家门口,我们却拒绝不往那时别说交情,就是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那令公认为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曹议金皱了皱眉头:“今天请贤弟前来商量,就是要看看能否想出个两全之策来。”
慕容归盈眯着一双老眼,道:“令公说的两全之策,是既不想去。又要让安西那边没借口问罪于沙州一是这样么?”
这话可问的有些直接了,曹议金眉头又皱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慕容归盈沉吟道:“此事确实也不是确实走出师也不妥。不出师也不妥,嗯,为今之计,只怕仍得出师,只不过出师的目的要改上一改。”
曹议金问:“如何改?”
慕容归盈道:“焉者属于高昌回讫,乃是伽的领地,伽与安西本无仇怨。这次张迈既攻占龟兹之后连及焉者,出师之名未免不正。回讫与我大唐虽是异族,但高昌与我沙州却有婚姻之亲,安西与我沙州虽是同族。但毕竟是新近之盟,一为同族之友,一为异族之亲,一为旧交,一为新盟,正是“掌心也是肉、掌背也是肉,!”
曹议金点头道:“是。
这些年来他为了稳定沙瓜两州的局势,采用的是联姻的办法,同时与周围诸国都交好,所以和高昌回讫也曾结亲。
慕容归盈继续道:“两家于我们都是友邦,我们又岂能厚此薄彼?因此我们只能两不相助,或者居中调停。眼下既然令公已决定要遏制安西。那么依我之见,我们便仍然派兵前往,却不是去会猎,而是去调停,拖住安西的军势,保住焉者再说。只要事情一拖,待得伽大汗从北庭回事,焉者之围不战自解。且伽知道此事后必会感激我们,就算不感激我们,他们既要对抗安西,便也得结交我们,我们身居安西、高昌之间左右逢源,强则抑之,弱则扶之,此为均势之策也。”
曹议金听得大喜,道:“妙策,妙策!慕容贤弟安刀未老,真我河西之孔明也。”
慕容归盈却摇了摇头,道:“此计说起来没有破绽,只是有一事可虑。”
“哦?有何可虑?”
慕容归盈道:“虎可料其踪,狼可测其迹,唯龙飞九天,其盈其缩,不可测也。观张迈过往战绩。便可推知其谋略,以他的才智,也定然能窥破我们的用心,因此此策虽然能使他们没借口寻我们生事,但此事之后。张迈必然将视我为异客,而非亲族了。我们与安西之间,也再难建立像他们与于阅那样的亲密关系,从此要彼此算计了。故此计虽然有助大势,却伤真情,此一可虑。”
曹议金却笑道:“邦国之间,哪里来什么真情,此事无须考虑。”
慕容归盈也没反驳他,只是道:“那张迈万里辗转,战无不胜,取担罗斯也罢。取疏勒也罢,还有这次取龟兹。接连三次,动向往往匪夷所思。所以我担心万一他们没有我们的帮助却仍然打下了焉者,那时我们没的到好处,却惹来了他们的厌帐,这不免偷鸡不成蚀把米,再万一他们兼并焉者之后,竟能独败伽,那时我们再要与他们修好,怕也迟了。”
曹议金哼了一声,道:“天下事岂有两舆我们既要抚制张迈的野心,必然会与他生出冲突,既然不想让他遂心。又怎么可能再得他的欢心?所有区别看,不过是正面冲突还是暗中冲突罢了。我们也不是要去讨好他。只是要让他没借口来与我归义军生事。”
慕容归盈道:“令公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曹议金当即按慕容归盈所议,命次子曹元深引兵一万,赶往焉者,同时派人前往高昌,准备为两家调停。
慕容归盈回到家中,发现儿子慕容腾竟然在,错愕之下,问道:“你不在瓜州,怎么跑来这里了?”
慕容腾道:“父亲出发之后,曹令公又派人传令,要我调遣瓜州兵马到沙州听令。如今瓜州兵马已停在城外。我进城复命既毕,便回家歇一歇。”
慕容归盈低头沉思了半晌,才嘿然道:“这却都是老曹的心机了。”
慕容腾问道:“曹令公对我们家有什么心机?”
慕容归盈道:“暂时来说倒也没准备动我们,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跟着将在灵图寺商议的事情与儿子说了。
慕容腾道:“父亲真是厉害!此策一出。我想安西军就只能乖乖退回龟兹了。”
慕容归盈却连连摇头,道:“若在龟兹一战之前,我也会这样认为,但现在我却是再不敢小觑这位张大都护了。我这策略,自认并无破绽。不过策略既定,执行之效果却因人而异。且看看吧,若张迈能化解此策。那我就承认他智谋在我之上!若他竟能因势就利,反败势为胜卑。那
“那怎样?”慕容腾问。
慕容归盈轻叹一声,道:“那他就不是我们所能抗拒的真命雄主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到了那时就容不的我们选择了。”
曹议金这边的回复传到龟兹,郭师庸为之一愕,与李脑商议,李脑大是不悦。道:“曹家是无心之人!于阅李圣天出自尉迟氏,说实在的并非汉家正统,可对我们何等亲近!当日我们要西征,对他们来说得跨过疏勒作战。李圣天也无二话,不但千里相随。而且还助我粮饷。归义军乃是唐军河西嫡派,两家血肉相连,却来和我们玩这心机!”
不止郭师庸与李脑,前线诸将听到消息之后也个个不满,这些都是万里长征中杀出来的人物,久经历练,哪里会看不出曹议金此举的心思?就连石拔都知道归义军名为调停,实际上却是要来坏安西军的事!
诸将齐聚铁门关商议,杨易当场发作。指着沙州方向大怒道:“好你个姓曹的。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拖我们的后腿!这算什么狗屁盟友!薛复。你且围住焉者,我且引一支奇兵,埋伏在蒲昌海附近,先将要来“调停,的归义军剿了,跟着开往敦煌。灭了归义军,先把门户清理干净,回头再来与伽一决雌雄!”
着站起身来,石拔连严叫好,连道:“我也一起去!”
却吓的慕容春华等赶紧拦住,叫道:“杨将军息怒!此事万万孟浪不得!”
薛复也拦住了杨易,说道!,“杨将军,我军吊然得胜火售,但龟兹新得,人心不稳,城池新附,根基未牢,尤其大都护还在疏勒未曾赶来,如果现在贸贸然再竖强敌,恐怕不是万全之策
杨易冷冷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薛复道:“归义军要调停。就让他来调停,我们去干我们该干的事
归义军乃是我们的盟友。虽然其心可诛,但他们这样做也不算背盟,真要对他们动了手,反而是我们的不走了。这个盟约是大都护定下的,真要撕掉这盟约,也的等大都护来了再说。”
杨易也非一味鲁莽,只是性子直,胸中有气自然要发作出来,这时薛复说了几句话,句句在理,他也就没在执拗,却道:“好,好!没有他归义军帮忙,我们不照样打下了龟兹?焉者比龟兹如何?我就不信我们靠自己拿它不下!”
疏勒。
这时归义军最新的举措尚未抵达,张迈却已经准备东行了。
“好心情啊,好心情
龟兹的大胜不但给张迈带来了声誉
这些都还是外在的,更进一步增强了张迈的自信一这是他内在的变化。
如今疏勒只剩下三个,折冲府的兵力,张迈都留给杨定国,自己只带“左箭营右箭营”作为护卫,郑渭担心护卫力量不够,张迈笑道:“怎么会不够?我告诉你,带着他们我就是在万军之中也能从容进退,更别说此去龟兹基本上已经是境内行军了。”
这一左一右两个。神箭营。总数只有一百九十多人,因张迈虽然给了一个营的编制,但卫飞与郭漳选拔士兵都严格到苛刻,所以每人只选到不到一百人,可是这一百九十多人个个都能马上控弓,而且精准率还相当可观,张迈在检阅了两营骑射能力之后十分高兴,觉得没委任错人便赏赐了所有士兵一匹第二代汗血宝马,又赏给了卫飞一匹纯种汗血宝马,这汗血宝马本身就是宝物,何况又是大都护所赐,颁赏当天人人高呼万岁。
得了汗血宝马之后,卫飞郭漳又在安守业的帮助下带着这两个营刮练了半个多月加以整合,将令行禁止都练得熟了,这时听说要出发前往前线,人人兴奋,就等着有机会立功。
张迈赶着前往龟兹接掌兵权,扩大战果,所以先行,郭纷等人是第二批,郑渭与兵、户、仓三曹是第三批。
之所以带郭汾前去,为的是稳定人心,是要告诉龟兹百姓:安西军到龟兹不是劫一票就走。是准备在龟兹落户安家作长治久安之计了。至于郑渭也起行,则是因为唐军是真的有打算将整个安西的首府迁到龟兹去龟兹无论从地缘上讲还是从交通、物资、人口情况和历史传承上讲,都比疏勒更合适作为安西四镇的首府
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杨定国前来拜访,张迈心中奇怪,白天他明明已经和杨定国将所有事情都交割清楚了啊,现在忽然来见,定有急事,赶到大厅之后见杨定国一张脸上笑吟吟的,心知不是坏事,才算松了一口气,问道:“杨老,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与此同时又有人求见“张夫人”也就是郭纷,张迈打发了求见者往后面去了。
杨定国呵呵一笑,说道:“大都护,喜事啊,咱们安西又要办喜事
张迈笑道:“什么喜事?莫非你又抱孙子了?”忽然想起杨易的妻子安氏去年去世了,杨易暂时尚未续弦,杨涿又还哪里来的孙子?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我胡说八道了。”
杨定国却半点也不计较。笑道:“不是我的事,就算是我真的抱孙子了,那也说不上是咱们安西的喜事啊。大都护,是你的喜事
“我的喜事?我能有什么喜事?”
杨定国笑道:“于阅那边刚刚来了一位使者,带了李圣天的许多礼物来给我,拜托我给他女儿做媒呢。”
“啊,做媒?”张迈道:“莫非是福安?”
“是啊
张迈笑道:“我这个圣天老哥真不够哥们,我和他这么好的交情,他却不来找我做媒,却找了杨老你。”
杨定国笑道:“这次找不的你,哪有找新郎官自己给自己做媒
?。
张迈一愕,一时没反应过来:“新郎官?什么新郎官?”
杨定国笑道:“李国主是请我做媒,要撮合你和福安公主的婚事
张迈瞪大了眼睛,当日听说龟兹攻占了他也没露出这样的表情,跟着失笑:“杨老你今晚睡糊涂了还是,我有老婆的人了!而且我娶纷儿还是你做的媒呢!现在忽然又来给我说亲,你别是搞错了。”
“没错没错杨定国道:“李国主这次让福安公主来龟兹做客,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他听说福安公主和纷儿相处得好,也得大都护你的欢心,所以就放下心来,派人来央我给他做媒。虽然你们兄弟相称,但实际上他比你大了许多,再说,福安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大都护你又正耸壮年。婚娶上没问题
张迈听得苦笑不已:“杨老啊,你怎么还没弄明白,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这是,,我有纷儿了啊!”
杨定国甚是奇怪:“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再说李国主也知道。将来福安公主进门,也会如妹妹侍奉姐姐那样侍奉纷儿,纷儿是正室,福安公主居次
李国主都不计较这个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人请我做媒啊
张迈这才算将思维调整过来。心知在这个时代没有重婚罪的,女人虽然得从一而终,但男人却可三妻四妾,而且越是成功的男人越有资格娶多一些女人,这也是当初郭洛会支持自己纳阿尔斯兰女儿的缘故一郭洛还是张迈的大舅子呢。都一点也不计较这个。可是呢,反而是张迈自己总感觉不大习惯。
杨定国将声音放低了些。道:“大都护啊,这次你可不能驳我的这张老脸,这事不仅是大都护你的喜事,更是我安西的大事,如果柿结好了这门亲事,往后咱们与于阅之间就更加亲密了。你要前往龟兹主持东面的大局,后方多一个稳固的同盟军可是件大大有利的事!”
张迈早料到这桩婚事里头定有政治婚姻的因素,所以就更不乐意,他也知道政治婚姻对政治家来说通常是必要的,只是这事落到自己头上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了,就算原本对福安公主颇有好感,这次也生出了抵触,摇头道:“杨老啊,我现在实几仇;情纳侧室我有纷几,个就够了。再说,两国交好蜘儿心靠联姻么?难道联姻了就一定能建立信任?依我看,历史上联姻之后又背叛了对方的事情多了去。而没有联姻却彼此信任的国交却也不是没有。之前我们和于阅没有联姻,不也过得挺好?”
杨定国却道:“大都护你这是什么话?联姻当然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不背叛,但是你连联姻都不肯,却叫人家如何相信你?大都护你也不想想,现在于闽是什么心咱们可是刚刚才打下龟兹啊,而且用了没几天的时间就灭了这个国家。于阅也不比龟兹大多少,我们既然能灭龟兹,当然也就能灭于阒。现在李圣天提出联姻,若你不肯。换作你是李圣天,你会怎么想?他要怀疑的,他要害怕的。他会担心:今天是龟兹,明天会不会轮到我呢?但大都护你要是娶了福安公主,那李国主一颗心便放下来了,而且往后咱们安西越是强大,他也会越开心。所以这件事情关乎的是安西的安稳,关乎的是我军的前途,而不止是大都护你个人的好恶与感受啊。”
张迈也知道杨定国所言不是没有道理,李圣天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存在着这种观念他也没法子。而且他们既有了这种观念,要扭转过来至少也要一两代人的事情,像李圣天这样的年纪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过张迈最近一年多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军政大事上了,荷尔蒙发作的时间也不怎么多多。有郭汾也够解决需要了。虽然呢,偶尔想想漂亮大姑娘的时间也不是没有。马小春也常常诱惑他说哪里哪里有什么样的美女,不过张迈也就走过过耳朵瘾,最多只是想想,还没冲动到就要找人来出火的地步。当然。郭纷那偶尔发作但威力难测的醋意,也是让张迈不敢随便乱来的原因之一。
“这事,容我再想想吧。”张迈道。
杨定国却不肯让他这样就走,道:“大都护,若是别时,我也不会这么晚来找你。可你明天就要去龟兹了啊,所以我才连夜赶来,不管如何你得给我个实讯。让我好回复于阅那边的人。至于婚礼的日子定在何时,那反而可以慢慢来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好像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等着张迈开口说一个“好”字了,这让张迈有一种“被结婚”的无奈,摇头笑了笑。说:“就算我要答应,那我总得回去跟纷儿商量一下吧。杨老你就先跟于阅的人说我正在忙前线的事情,眼下我不适合谈婚事,要不然前线将士会想:我们在这罢拼死拼活,你却忙着娶老婆快活一会打击士气的。先拖一拖再说吧。”
杨定国道:“可是,”
张迈打断他道:“而且这次去龟兹,福安妹妹也会跟我们一起去龟兹的,你把这事也跟于阅的人说,给他们一点暗示让他觉得我是会答应的,只是眼前时机不适合,这样多半就能安他们的心了,至于成亲与否,等我和纷儿商量过后。她要是赞成,那时再说吧。”
杨定国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去了,走的时候口里还喃喃道:“纷儿深明大义,这事她肯定会赞成的。”
张迈才回到后面来。拜访郭纷的人见到了他便告辞走了。张迈问是谁,郭纷道:“是于阅的曹王后派来的人,托我办件喜事。”
张迈呀了一声,说:“喜事?”
“是啊。”郭纷道:“她央我给她女儿做媒。”
张迈更是诧异:“他们居然还托了你?那,,那你答应了没?”
郭纷笑道:“当然答应了。
怎么,他们也跟你说了?”
“嗯”张迈点了点头,看看郭纷脸上带着微笑,一点不自然也没有,暗暗纳罕。道:“其实呢,我本来也不想的,不过你真的答应了
“是啊,为什么不答应。”郭纷道。
“纷儿”张迈有些感动:“杨老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深明大义,虽然当日娶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暗暗立誓,今生今世要和你白头俏老,而且我也答应过你。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安西大都护,既坐上了这个个置,我的人还有我的身体,甚至我的所有一切便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了,而属于大都护府。属于安西,属于大唐。有些事情嘛。总得顾全大局。再说我看你和福安妹妹相处的也不错。虽然这事我还是觉得不大自然,但如果你也赞成的话,那我,,咦,你怎么这样的表情?”
郭纷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说:“你胡说些什么啊,怎么扯出白头俏老那些话来了?又说什么大局,又说什么福安公主。你到底想说什
?”
张迈道:“你”这”曹王后不是央你给福安公主做媒吗?”
郭纷失笑道:“当然不走了,她是央我给她的次女文安公主做
张迈惊道:“什么?他们连文安公主也要嫁给我?”
郭纷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什么嫁给你!是要嫁给杨易啦!你今天怎么了。说话都怪怪的。”
张迈脖子转了转,忽然啥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也知道,最近我一直盘算着龟兹那边的事情,脑力透支了啊。现在头脑一片混乱。嗯,是文安公主,不是福安妹妹,是嫁给杨易,不是,哎哟,头疼。头疼!汾儿,快给我按按。”说着躺在妻子大腿上。
郭纷骂道:“都做了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的人了,在外面名扬西域,威震诸国,天底下多少好男儿等着给你卖命呢,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们可得多失望!”
张迈却笑道:“什么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那都是在外头,在这里我就是你的老公。在外头天大地大我最大,回到家里。却是老婆最大。”
郭纷呸了一声。假嗔道:“你们男人,就只会哄人!”说着脸颊却红了起来,眼睛里满是幸福,搬着张迈的头让躺好了,轻轻地帮他按摩太阳穴。
张迈见郭纷没再问什么,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二日张迈就出发。除了左箭营、右箭营!外。迈有石旧用五十人作为步兵护卫。石坚与石拔兄弟俩起步相同,但作为弟弟的石拔已经做到了都尉且风头之劲常抢在诸中郎将前面,作为哥哥的石坚却是资质平平,慢慢地才熬到了队正的职位,不过他有个好处,就是乐天知命,对于弟弟并无妒忌心。对于自己的现状显得很满足,因为他不是拿自己和石拔比,而是拿现在和藏碑谷时期的自己比。
二百余骑从疏勒出发。一开始走的不快,不久抵达蔚头。半路上张迈就听到了归义军准备调停焉者之战的消息,张迈知道后下令快马加鞭,晓行夜宿,全程换马疾驰,终于在八月底到达了龟兹。
张迈在俱罗沙漠边缘的俱罗城废墟停驻,先派骑兵入城报信。
“大都护来宾”
郭师庸收到消息大喜。在城内点了三府将士并五千新降兵,由奚胜和李脑率领了赶到俱罗城,见面后张迈就问:“焉者那边怎么样
李脑道:“我军大部队屯于铁门关,与焉者守军对峙。城内约有两万兵力,薛复屯于渠离。高昌方面派出了援军约五千人,开到了焉者西面的银山,却不进城。石拔几番冲近他们却据营不战,沙州方面以调停为名,由曹议金的次子曹元深领兵万人,已经到达焉者南部一百二十里的孔雀河边,却不肯与我们会师一处。”
张迈道:“你们派去沙州的人是怎么说的,怎么惹得曹议金对我们如此敌视?”
李脑道:“我们派出去的使者并未有出格的言辞,只是邀请他们会猎于焉者,据嘉陵捎回来的消息,沙州百姓听说我军龟兹大捷无不***欢庆,反而是官府却没什么动静。看来应该是曹家自己心里有鬼。
张迈沉思了良久,才说道:“到现在为止沙州仍然是我们的盟友,如果有可能,还是不希望和他们交恶。”轻轻一叹,说道:“我这番东来,本来希望再结交一个像于阅那样的盟友,大家一起联手振兴大唐,现在看来只怕要用些心思了。”又问:“曹家的调停,怎么说来着?要求我们怎么做?”
李脑道:“他们说高昌与沙州也有婚姻之亲,而我们则是他们的盟友。不愿意双方任何一方有所损伤,所以希望我们先停止进攻,大家以和为贵。”
张迈问道:“你怎么看呢?”
李脖道:“曹议金说什么以和为贵,用词冠冕堂皇其实却应该是希望我们两家互不向下。势均力敌,那样他就可以身居中间左右逢源,如果我们和伽交战。那时候就都得求着他,他却可以谁都不得罪,不费一兵一甲就保住了沙、瓜两州的平安。”
张迈点了点头,便想起了马继荣对曹氏政权外交策略的分析来,觉得李脑的推断正与之暗合。
李脑又道:“曹议金做如此打算,可以说是为了保全家族,也可以说是为了保全沙瓜,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但局势若照他设想的发展对我们将相当不利,我们的设法打破这个僵局才行。”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李脑道:“曹家虽然拥兵前来调停,但我料定了他们绝对不敢直接参战,所以焉者之事,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可不理会归义军,等打下了焉者,那时候局势将对我们更加有利,曹家或许就得重新调整他们的策略了。”
张迈又想了好久,却道:“我们答应他们退兵。”
李脑和奚胜都为之一愕。齐声问:“什么?”
张迈道:“我说我们答应他们,退兵,讲和!”
李脑道:“现在退兵?”
“是。”张迈道:“归义军和我们安西军同为大唐藩属,我们刚刚结盟,和盟友相处,剑拔弩张或者冷眼怒对都不合适,我们便让他们一让,叫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与归义军结盟是有诚意的。丐上传令前线,就说我们接受归义军的调停,即刻停止进攻。”
李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前线杨易、石拔杀气腾腾,只怕,”
“我说停止进攻,就停止进攻!围城部队全部撤入铁门关,没我的命令不愕攻城。”张迈打断了他。道:“让杨易将兵马交给慕容春华,马上回来,石拔部全府开回龟兹,令到即行。同时拟一封书信,邀曹元深到龟兹相见。”
李脑没有再加反对。便按照张迈的指示向杨易发出了命令。同时邀曹元深到龟兹相见。
杨易接到命令后怒道:“什么?为什么要罢战!就凭沙州的一纸调停文书?我们打到这里。是前线数万将士的浴血奋战换回来的。被人家说一句话就罢手,那将士们已经洒出去的血汗都算什么了?”
石拔也叫道:“对!我们不回去!请回去禀告大都护。就说等我们将焉者打下了再回去。”
使者掏出一张张迈画押的文书来,念道:“中郎将杨易。都尉石拔,速回龟兹,令到即行,不得耽误。”使者只是照文书直念,语气平和,念完之后道:“杨将军,请将兵马交给慕容都尉统领。石都尉,请你马上领兵赶回龟兹。”本站新抽土巨丽古为:肋肌姗敬请半防闽读!泄砌沾和石拔对视了眼。心中都感不平。却不敢违抗。母板岚明了本府兵将西撤,杨易只带了几个亲兵,不敢停留,连夜赶回龟兹。
与此同时,渠离城弈面的新降军也全部调到了乌垒城进行重新的整编练,只留下三府将兵给薛复镇守渠离。
回到龟兹城见到张迈后,杨易一言不发,石拔却愤愤叫道:“大都护,为什么要叫我们回来?你可知道焉者的守军都给我们打得龟缩不敢出头了?高昌那边开来的人也不敢过银山一步,现喜这一撤退,大好军势一朝全丧了!”
张迈道:小石头啊,丢舍军势先扣确实可惜,但我们与归义军已经结盟,既然是盟友狂互间就要尽量容让。”
石拔叫道:“盟友?他们有当我们是盟友吗?。
张迈耐心地道:“像于阅国主那样一开始就和我们交心的朋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对于其他人。总得慢慢磨合。”
“磨合?”石拔叫道:“可也总不能磨得我们自己吃亏啊!”
张迈道:“我们不会吃子的。今天的忍让,日后都会得到回报
“可是
张迈挥了挥手,道:“行了,龙殊府的兄弟们千里远征,打了这么久也够累了,你是石头做的,别人可不是。你这就去传我的命令,让他们解甲,每人到龟兹仓曹支取赏银到城内放松几天,龟兹城应该有不少乐子,叫他们自己玩儿去。若有调遣,我会再次传令。
石拔针着嘴,觉得找乐子什么的甚是无聊,但出去传了张迈的赏赐后全府将士却无不欢天喜地,欢呼张大都护万岁。
石拔出去后,张迈来看杨易,两人已经有一年没见面,这时重聚,见他手脚变得更糙了,脸皮比去年更粗,张迈拍拍他的肩头,道:“这一年来你独当东线。温宿、蔚头那等地方我一路来都看了,真是荒凉得出乎我意料之外,你一个人带着一支大军,郑渭却一粒米也不给你,定是把你累惨了。”
杨易摇头道:“也没什么,军士就是得过苦日子才磨练得成才,日子越是舒服。士兵就越打不了仗。”
张迈颌首称是。他这几日进入龟兹之后,点阅郭师庸与奚胜麾下的降军,觉得这些人的练按照唐军的标准还不大及格,但听郭师庸的描述,似乎杨易练出来的七千牧骑战斗力却颇为可观,所以这次的乌垒整编就没有将那七千牧骑也调来。
杨易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迈道:“到是大都护你皮肉好像白了
两人在新碎叶城时何等亲密,这时却有了上下之分,杨易想与张迈显得亲近些,可脱口叫出来的还是“大都护”。
张迈苦笑道:“不止皮肉白了些,肚子也有些鼓起来了,如果继续在疏勒住下去,再过一年身材就得大走样了
杨易哦了一声,没再接他的这话头,却道:“焉者那边,大都护你准备怎么打?难道真打算与伽谈和了么?龟兹、焉者本为一体,龟兹本身又无险可守,如果只据龟兹不取焉者,往后我们的局面很难拓开。相反,如果我们据有焉者,那么伽回到高昌也会变得难以立
在回来的路上他不断盘算当前的局面,那一股怒气早就没了,杨易毕竟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脾气虽燥却非莽夫。
张迈道:“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规复四镇,焉考是四镇最后一镇,肯定是要拿下的。不过有一件事比攻取焉者更加重要,那就是河西汉民的心。这却不是靠打胜仗就能取得的。焉者一时半会攻打不下不是大问题,但河西的汉民如果对我们生出反感,那麻烦可就大了。对回虏可以硬,对河西却得用柔,我的意思,还是且看看曹家那边怎么回复再说。咱们先退一步,希望归义军那边也能回应我们的善意
杨易俯身道:“大都护看得比我远,我听你的
张迈又道:“曹元深的回复应该还有几天才到,你也去放松一下吧,对了,疏勒那边有人来给你提亲了,还让纷儿做媒,要给你说一房媳妇呢。你猜猜对方是谁。”
杨易淡淡一笑。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们安排就走了。”
张迈呀了一声。道:“你对这事看得倒轻松。那可是娶老婆啊。”
格易道:“男儿既从军便会当纵横万里、报效国家。妻儿之事,该来的自然会来,何必多费心思
张迈怔了一怔,默默点头,心想杨易虽是他的部下,年纪又比自己但在女人的事情上反而比自己放得开。
张迈本来预料杨易到达之后五日内归义军那边应该就会有回复,但不料七日过去却还是没有消息,李脑有些不耐,道:“如今已经入秋,高昌回统的大军随时都会南下,他们这样拖着算什么!”
张迈却表现得不急不忙,他也没有空等,自他抵达龟兹以后,马上让郭师庸与牺牲将一万五千降军集结起来,拉到乌垒城重新整编、刮练。在张迈到达之前。郭、奚、薛三人都已经进行过一次选拔与整合,”合是匆匆讲行。此后薛复便领兵出战。郭师庸与翼胜则;”川负责龟兹的城防与周边地区的治安,都没将心力放在这上面,张迈接掌龟兹后,才让郭师庸拟定了一个半月左右的特时间表,将部队都拉到乌垒去,由郭师庸作为主官,奚胜作为副官,争取经过这一个半月的特别军事练后让这一万五千人进一步融入到安西唐军的体系中来。
至于龟兹的政务与治安,则由从疏勒赶来的诸曹官吏陆续接掌。郑渭因听说东方有变,路上兼程而来,竟然赶到了郭纷等家眷的前面。
归义军的使看到九月初十才到达龟兹城,带来的回复却是曹元深领军在外,不便并来龟兹拜侯。
郑渭、杨易都皱起了眉头,均知归义军看来对己方的戒备已经不浅,石拔差点就要嚷出来,张迈却微微一笑,说:“那真是可惜了。我曾听于阅马太尉说起二公子的风采,急盼一见,不想机缘却还没到。不过这次曹二公子既赶来为我军与高昌调停,想必见面的机会总会有的
曹元深的使者又代传曹元深的话,说铁门关离焉考太近,安西驻扎大军在彼,城内军民无不恐慌,希望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盆地,好让焉者军民安心,“这样我们二公子才好居中调停。
石拔闻言大怒,叫道:“谁要你们来调停了!让我们停战还不够,还要我们撤出铁门关?没门!”
这段时间石拔在焉者境内纵横驰骋,所向无敌,卓名已十分响亮,曹元深的使者震于他的威名,被他一瞪一喝,吓得到退了两步。
张迈双目一睁。作色道:“这里轮到你开口说话?”喝令石坚:
“把他拉下去,抽他二十鞭,灭灭他的野性!”
郑渭和李脑慌忙求情,石拔叫道:“你们不用替我求情!大都护,你要打就打,我这条性命是你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怨你一句!可是话我还是要说!大都护,我知道你不想安西、河西生出猜隙,我也知道你尽量忍让是想两家能够互信交好,可是大都护你看明白了,人家根本就不承你的情。你好心好意邀请曹元深来见面,他本该马上赶来,就算不来,也得赶紧回复,结果却拖了又拖,拖到现在就是一句“不方便”连人影都不见。这样的做派哪里还有什么情谊可讲?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大都护,人家都不当我们是自己人了,你何必还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曹元深的使者被石拔戳中了痛处,显得十分尴尬,张迈却铁了脸,喝道:“不用拉下去了,就在这里抽他三十鞭”。
几个近卫面面相觑,不忍动手,石坚上前,道:“我来”。又道:“弟弟,我不晓得军政大事,但你不该在这种场合咆哮,大都护没打错你!这是军令,我不会留力的
石拔就将衣服脱了,脱得赤条条的,背过身去,叫道:“来,别留力!你尽管打,我要是哼一声就把石拔这个名字还给大都护!”
石坚这一年下来武艺早就远不如弟弟,力气却大,他说不留力,就真的用上了九分劲,石拔虽然皮肉虽然硬如石头,但自背部到大腿还是被抽了个血肉模糊,曹元深的使者看得双手捂面,打到二十鞭上看不下去,忙来给他求情。
张迈道:“我安西唐军恩仇分明,赏罚也分明石拔有错,便一鞭也不能少。”打完了石拔,张迈又命将他拖下去囚禁起来面壁思过,石拔叫道:“不用押,我自己走路。”穿好了衣服,自己忍痛走出去了。
看着地上一堆的皮屑血迹,曹元深的使者忍不住心惊胆跳,张迈却仿佛未见,对杨易道:“这就传令下去,让慕容春华退出铁门关,后撤五十里
杨易领命道:“是
张迈又对曹元德的使者道:“尊使,这样够了吧?”
曹元德的使看来之前久闻安西军杨易、石拔这些战将如何的飞扬跋扈,这时却见他们在张迈面前如此服从,心头更是一震,更为张迈气势所慑,忙道:“是。是,我这就回去请曹将军加紧调停之事。”
张迈却道:“不必加紧,慢慢来今天是九月初十,七日之后,请三方首脑共聚铁门关,商谈议和之事。到时候我只带护卫千人前往,至于归义军与焉者方面,悉听尊便。”
曹元德的使者一怔,道:“七日之后?这,太急了吧
“不急张迈下令让人牵一匹第二代汗血宝丐在帐外等候:“尊使骑此马,最慢三天就可以赶回营中,如果需要一路上我会派人护送。归义军驻扎地离也不过两日路程,所以一定来得及。焉考那边我会另行通知。”顿了顿,又道:“尊使回营以后,代我多多拜侯曹二公子,就说我张迈希望这一次能够在铁门关一睹沙州曹氏二公子的英姿。我也相信二公子不会再次让我失望了
示深的使者斟回归义军驻地。将出使情况向曹示深回复,闩时铁门关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安西军果然撤出了铁门关,张迈再一次用行动实现了他对归义军的承诺。
曹元深颇感为难,自双方发生接触至今,安西军一直都显示出了极大的诚意,曹家让安西军罢兵,安西军便罢兵,曹家让安西撤出据点,安西军便撤出据点,虽然是盟友,但在归义军未作出相应承诺的情况下安西军就主动放弃了军势上的优势,给面子给到这个地步,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实属罕见。
这时张迈设下讲和会议,曹元深要想不去,但这时归义军与安西军已经结盟。张迈又两次示好,归义军这边要是继续冷漠回应,那就如石拔所说,不止没有情面,甚至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加上张迈又限定了时间,这让曹元深连要和后方联系、商量的时间都没有。
差不多与此同时,东北面高昌也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伽回到高昌了!
曹元深一惊。问道:“伽回来了?往年不在这个时候啊。”
行军司马(相当于参谋长、军师)阎一山道:“很明显是因为龟兹和焉者的事情提前回来了。不过高昌回讫是举族迁徙,费时甚久,我估计此刻他们到达的应该也只是前锋,整体抵达高昌应该还需要一段时
曹元深道:“虽然如此,但伽人一到高昌,高昌、焉者这边势必底气大增,偏偏安西军又听了我们的调停西撤了,一进一退,此间的形势定要彻底扭转了。”
闹一山道:“伽对周边邦国素来咄咄逼人,当初龟兹没出事时他就已经撑腰要帮骨咄拿回温宿为的不就是想西面多一层屏藩么?如今安西军犯到了焉者,那已经是他们的本土,伽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的。这一来他们两家定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二公子,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应张迈的铁门关之会,留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吧。”
曹元深性格较乃兄曹元德忠厚,既担心张迈见罪,又觉得安西军两番容让,自己再不回应说不过去,说道:“我们两家仍是盟友,调停之议是我们提出来的,现在安西军已经响应并且撤军,万一到了调停之日,安西、回讫两家都到了,却偏偏就缺我们这个发起调停的中人,那时我归义军颜面何存?威信何在?人已敬我,来而不往非礼也,纵然我们有
阎一山道:“可是令公嘱咐过我们一定要设法维持两家的均势,安西军风头过健。必须设法压一压的,以免他过分坐大了。”
“现在形势已经发生变化了。”曹元深之所以作出刚才那个决定,并不全是由于面子问题,也走出于深入的思虑,道:“眼下伽已经回到高昌,形势已发生微妙的变化,焉者有大援在后,眼看安西军要打下焉者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相反,他们在龟兹那边却立足未定,伽携回援之势。如果在焉者一带战胜唐军,趁势西进,说不定就将唐军赶回俱罗沙漠那边去了那样是让高昌坐大而安西式微,同样没法维持均势。”
阎一山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暗助安西军了?”
曹元深颌首道:“正是,均势之要在抑强扶弱,现在形卑既然已经转,我们的策略自然也要跟着调整。
将军队交给副将康广河,自己引了三千人前往铁门关,一边向沙州方面报知最新情报。
焉者方面。这时城内的首脑人物有三派:
一是伽派驻焉者的守将同罗,是手绾兵权的实力派。
一是龟兹客军,也就是骨咄一伙,他躲入焉者之后不断有龟兹回讫的旧部赶来投奔。如今麾下已聚集了九千多人马。军事实力也不差,只是已无领的。补给全靠同罗的接济,便相当于命根子捏在主人家的手
一是卢明德一他是伽派出来的使者,是从中枢来,代表着伽负责与安西的外交。在高昌回亿体系内他就是“钦差大臣”名份不低,是在伽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被约昌压着,但能被宰相压着却死不了的人自然也不简单,上次经过焉者时同罗就像供奉爷爷一样供奉他,可是由于这次的决策失误让骨咄丢了龟兹所以卢明德也跟着威信大减,眼下同罗已不怎么待见他了,但仍然拥有一定的隐性实力。当初骨咄能够顺利进入焉者避难也是多亏了他,算是同罗与骨咄之间的桥粱人物虽然骨咄心里恨得他入骨。
三派势力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是在安西军大举进攻的压力下才抱团求生、一致对外。
这次安西唐军借着攻取龟兹的灭国之威,顺势围住了焉者,再加上石拔在城外的几场漂亮野战,真是打得同罗连城门都不敢出,整日价仓皇恐惧,很怕焉者会步龟兹的后尘。
直到归义军赶来调停,同罗就像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对曹元深的使者也是毕恭毕敬,不过他心中也觉得曹元深其实也就是一根稻草,对他的调停并不存多大的期望。
不想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曹元深的一纸调停发出,安西军竟然就真的罢战了,同罗见状便与副将仆拔商量。决定再试探一下归义军对安西军的影响力,便说焉者城内军民惶恐,若要议和,需请安西军退出铁门关。结果再一次让他们惊讶的是,安西军竟然又答应了,马上就退出了铁门关,同时张迈又对焉考守军发出了齐聚铁门关谈判的邀请。
同罗便想赴会时,伽大汗回到高昌的消息却就跟着传来了。
一想到大援在后,焉者军民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心态在一夜之间就完全扭转了过来!
“大汗回来了!大汗回来了!”
伽不是一个人回来啊,而是整个。高昌回讫的主力军提前南下了。
昨天还在担心安西军会否攻城,在担心焉者要是守不住该怎么办,一听说伽回来。同罗马上就转变了思维,与副将仆拔商议说:“大汗既然回来,安西军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焉考是不用担心的了。”
仆拔也道:“那当然,不过以大汗的个性,听说安西吞并龟兹一定会大大发怒。多半不久后就会率领大军西征,到时候来到来到焉者,发现我们将焉者境内除了本城之外的领土都丢光了。只怕会那怒火还会烧到将军身上。”
同罗听了,本来还是满腔的兴奋,却被这两句话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惊道:“那的确有可能!那可如何是好?”
仆拔道:“为今之计,一是要设法让大汗身边的近臣为将军你美言几句,二是要山…浑绩。让大汗知道将军的功劳。”同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仆拔又道:“要想结交近臣。本来卢明德那厮是个选择,可惜这次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大汗暂时还未降罪,那多半是远在千里之外还没核实真相,而且大汗身边也还有他的人在帮腔,可等大汗一见到卢明德质问明白,多半马上会宰了以卢明德是依靠不得的了。不过这人也不是没用处,约昌相爷早就想整死他还有他的同伙,只要我们来个落井下石,帮忙罗列出对卢明德不利的种种证据来交给约昌相爷,约昌相爷一喜之下一定会将帮我们说话的。”
同罗连称不错,仆拔又说:“至于功劳方面,这次的铁门关和谈我看不妨试着再利用一下,我看安西军最近的举措有些怪异,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归义军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咱们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古怪,却不妨试一试,如果能够利用曹元深将安西军骗离焉者境内,回头我们便向大汗报喜;说安西军是被我们赶走的,大汗见我们能够为回纪守土,再加上约昌相爷的美言的话多半还会有嘉奖,西征路上或许还要用将军你做先锋呢。”
同罗大喜,便采纳了仆拔的建策,派他代表焉者前往铁门关议和。
这件事他也没有宣扬,但不知为何卢明德这个五路通却就知道了连夜跑来说他乃是大汗派出来的使者,与安西军议和的事情由他主管,这次铁门关之会他一定要参加,且必须由他挑头。
卢明德的这个要求倒也是名正言顺,而且他在高昌回讫并非孤家寡人,在他背后支撑他的是回讫高层领依佛教的一个群体,而这一派势力在焉者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虽然同罗已经决定要对卢明德落井下石,但卢明德现在只是被推到井口,还没掉下井里头呢,所以石头也就不能出手,和仆拔商量了一番,便依从了他。
卢明德走了以后。骨咄又来了,也是听说将与安西军议和而要求参与其事。缠了好久,同罗才同意让洛甫一起前往铁门关。
铁门关离焉者不远,此事决定之后同罗就派人前往铁门关,又在城内城外埋伏了兵马,心想如果张迈真的来又防范不足的话就直接将他拿下,那还哪里需要客气的。
看着已经九月十七,十六日黄昏归义军的三千兵马先开到了铁门关以南十里却不近前,直到第二日破晓才又缓缓靠近,仆拔派人接曹元深上城楼相会。铁门关只是一座小城,用于驻军,城内几乎没有普通居民,安西军退走之前已将门户机关以及各种防御设施拆卸了个干净,所以这地方已变成了一个四面通风的空洞建筑。
曹元深和同来的阎一山均想这次安西之所以罢战撤兵,全是托了自己的调停,若不是多亏了归义军的情面,只怕现在焉者还在安西军的包围之中,到达铁门关之前心里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高昌方面应该对自己心存感激。
不洲他们兴冲冲地赶来。上了城楼之后却发现回讫人对他们的反应十分冷淡,虽然还算不上敌意。但也绝没将他当成恩人,似乎安西军搬退一事与归义军的调停没什么关系一般。曹元深心里登时不舒服起来。
阎一山上前寒暄,介绍双方主要人物,阎一山眼光也颇为独到,见卢明德神不守舍,仆拔顾盼自若。洛甫忧愁不安,再联系之前得到的情报,心想:“高昌的代表明面上是以卢明德为首,但现在拥有实际决策的却应该是这个仆拔,洛甫是亡国之人,在这里就是个摆设。”
双方寒暄完后,曹元深道:“趁着安西军还没来,不如我们两家先合计一下,若能达成共识。待会张大都护来了便能省却许多功夫。”
仆拔问道:“达成什么共识?”
阎一山道:“这次安西和高昌起了误会,张大都护领兵东进,围了焉者,幸好得我归义军出面才暂时退去。眼下这次会谈,事主是贵国与安西军,我们则做个和事老,希望双方能够以和为贵,各退一步,平定干戈,让两邦百姓都少受些苦难。”
这几句话大唱和平高歌,实际上内中却含有邀功之意,且将归义军摆到了一个老大哥的位置上,点明了这次安西军的解围、退兵都是归义军的功劳。
仆拔却摇了摇头,道:“归义军千里迢迢赶来调停这个我们多谢了,不过安西军西撤是听说我们大汗回来吓怕了,并不完全是曹二公子之吃”
阎一山一怔,他可没想到安西军分明是给了归义军面子才退的围,但一回头回绕这边却一点也不领情,也不认账!
曹元深也是一愕,细眼看仆拔时,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原来曹议金这些年对甘州回讫、高昌回绕采取的都是委曲求全的低姿态,这种外交政策虽然暂时保住了沙、瓜两地的平安,却同时也养成了周边胡人对汉人的蔑视。尽管仆拔此来有意利用曹元德,但高昌回亿对沙州归义军多年来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久而久之已成习惯,见到了曹元深也当他是下等国家来的人,并不很当回事。这等神情虽非故意为之,却比故真为之更让曹元深赶到愤懑!
这段时间安西军以高姿态崛起于西域,对四周胡人采取的都采取了大棒政策,从岭西回讫到龟兹回讫到萨曼,所有与安西军交战者都被赶得抱头鼠窜,为西域汉民大大争了一口气。便是在变文之中,塑造的张迈也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西域诸胡的英雄形象。
唯独在对归义军时张迈却一反咄咄逼人,转为屈己顺人,张迈的这种态度无形间是抬高了归义军高层的自我定位:张迈俯视诸胡,面对曹议金时却谨慎小心,这一对比之下,显然曹令公的地位当然更高。
而这次安西军更因为归义军的两句话而罢战退兵,这就更增强了曹氏家族的这种自我评价,所以曹元深到铁门关来,是以一种施恩者的心态来的。
可是现在,双方都还未深谈。仆拔只用了两句话和一个表情,就彻底撕烂了曹元深心中那自以为尊大的幻觉,将他重重地从云端直摔到泥坑中去!
川回技人不承认安西军激退是归义军调停的功劳。曹示怀”二免不悦,仆拔辨颜察色,也不为已甚,说道:“不过安西军会这么快退走,这里头曹二公子也是有功劳的,这个我们同罗将军心里清楚得很,日后伽大汗大军开到后,我们一定也会向大汗禀奏,请大汗论功行赏的。
曹元深一凛,道:“伽大汗要来?”
仆拔道:“自然是要来的。安西军无故侵犯龟兹,又将战火烧到了我们焉者境内,我们伽大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现在大汗人已到达高昌,没多久便会赶来,焉者的战局不会再有悬念,当我回讫十余万铁骑席卷西来的时候,问西域谁能抵挡?到时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曾帮我们的大汗会有赏赐,但如果与我们回讫为敌的,大汗必定会责罚!曹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想必你心中定有选择了。”
阎一山心道:“伽要是尽起倾国之兵前来,那可确实招惹不得,这事可得小心,以免祸及沙州。”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不愿示弱,说道:“仆拔将军的话,我可不大明白。”
仆拔哈哈一笑,说:“这还不简单?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婚姻之亲,那安西军虽然托名大唐,实际上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蛮子,他们一路乱咬乱杀,干的尽是破坏西域稳定的事情,我看还是趁此机会,咱们两家联手将他们赶回疏勒去,还西域一个安定吧。”
曹元深道:“仆拔将军是想要我们和回绕一起对付安西么?虽然我们沙州与高昌之间有婚姻之亲,但我们归义军与安西军同为大唐藩属,最近又刚刚订立了盟约,两家对我们来说一个是亲戚,一个是朋友,正因此故,家父才派我前来调停,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伽大汗虽然英雄,但安西军张大都护也是一位豪杰,双方要是真斗了起来,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受苦的总是百姓。听说伽大汗如今已经皈依了佛门,念在我佛慈悲,不如双方便就此罢手吧。”
仆拔接着他的话道:“可是安西军已经侵入到了我们焉者境内,虽然退出了铁门关,但焉者仍然有将近一半的领土被他们占着,请问二公子,如果瓜州有一半地方被人占着时,曹令公愿不愿意在敌人未撤出之前就与敌人化干戈为玉帛?”
曹元深道:“若是我们能劝得张大都护撤出焉者境内呢?”
仆拔道:“如果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那么同罗将军可以做主,向
伽可汗上奏,与安西军既往不咎,让再家言归于好。”
若是安西与高昌能够就此停战,那却是正合归义军的均势策略,也正中曹元深的心意,可他尚未接话,那边洛甫已经听得大急,叫道:“等等!仆拔将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安西军现在可是还占定了龟兹,如今只提让安西军撤出焉者,那我们龟兹的事情,同罗将军就不管了么?”
仆拔眉头一皱,心想你这会来凑什么热闹?冷冷道:“洛甫相爷,龟兹的事情,还是请骨咄可汗到我们伽大汗面前再自己分说吧,同罗将军只是焉者方面守将,龟兹的事情太大,我们同罗将军可没权管到那里去。”
洛甫又问卢明德:“卢尊使。你怎么说?这事你也没权管么?”
卢明德默然无语,洛甫顿足大怒道:“你!你们,”心知道这些人是摆明了要牺牲龟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仆拔不再管他,却来与曹元深道:“若二公子同意我刚才的话,那么待会张迈来时,我们就按照这个意思和他谈吧。”
阎一山心想:“同罗只是一方守将,未必能够代替伽大汗承诺。可将来就算高昌那边撕毁约定,取得了再者之后还继续向龟兹用兵,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安西军和高昌回讫在龟兹斗个你死我活,却对我们沙州有利。”便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想:“张大都护已经连续两次容让我们,如果再在我们的调停下撤出焉者全境,这个情面可就给得大了,日后我们却得负起相当的责任。却如何确保回讫人守约呢?”
正思虑间,有瞻望将士叫道:“安西军来了!”
众人一起向西面眺望,只见西面出现了数百人,都未骑马,竟是撒腿奔了过来,曹元深心中一奇,暗想:“张大都护居然带步兵来赴会?”
等那数百人奔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那数百人男女老幼都有并非安西唐军,在他们后面,才有四队骑兵列阵开近,赶着那数百人而来。
那数百男女逃到铁门关附近时,洛甫带来的人忽然有个大叫:“妈妈!”跟着又有人大叫:“哥哥!”
洛甫定眼一看,在人群中也发现了自己的妻儿,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悲戚,骨咄的家人也在里头。
赶着这数百人来的队正在马上大声道:“张大都护下令释放龟兹一战之俘虏,以示诚意。这些人是第一批。”
卢明德道:“原来如此。”
仆拔怕这些俘虏乱了自家的阵型,大叫:“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
洛甫叫道:“你们不得无礼,这些人中有我们可汗的王后,你们不得无礼!”
仆拔却道:“别说是王后,就是王太后,也不能误了大事。”仍然命人将他们赶到一边去。
洛甫心中忧闷,忙派人去安抚逃回来的王后和妻儿。
曹元深叫道:“张大都护还没来么?”
那队正道:“谁说未来?这不是来了么?”
曹元深再次西望,果见西面草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二十队骑兵,二十队骑兵个个身披新制战袍,人人头戴轻便铁盔,居中更有数百骑胸前圆护打磨得极光,这时尚未到中午,阳光仍然是从正天中微向西射,这二十队骑兵从西面驰来,铠甲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发亮,闪得铁门关上的睹望手眼睛一刺。
这正是张迈麾下的龙骡铁铠府,虽只有千余人,但全部骑着第二代汗血宝马,缓缓驰近,如虎逼来,曹元深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唐军的阵势,只看得有些目眩,暗想:“看他们的铠甲只是以精甲护住了要害,还不是全身重甲,论装备我归义军还有胜过他们的,可为什么我们的铁甲骑兵却没有这样的威势?”
骑兵中间高举两面大旗,一面为“唐”字,一面为“张”字,在秋风之中猎猎作响。
仆拔看见了这支部队心中不由得一馁,当初石拔就是带着这支军队突至焉者城下,几次野叭…二焉者守军仓无坏手!力,泣次仆拔虽然卑了五千多知“叭附近,但见是这支部队来心里就没了把握。
却有一骑脱队而出,猛地奔近,那骑士未带头盔,一头散发在风中乱舞,肩头上扛着一把又沉又重的獠牙棒,棒上獠牙呈暗红色,却是洗不尽的血迹!
回统军中有人高叫:“是铁兽石拔!”
口耳相传之下,铁门关内外不少人已有些怕了。
石拔虽被张迈打了三十鞭,但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有些损伤而已,张迈一说要来铁门关他拼死也要跟来,这时驰骋到了铁门关城下,睥睨城头,许多吃过他苦头的回绕人被他眼睛一扫都双脚发软,石拔冷笑了两声,纵马驰归本队,拥着一个戴着龙鳞面具的男子驰近。
“龙面将军!”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道。
张迈这时骑术已经练得甚精,就从马上跳下,石拔一声号令传出。一千二百人一起下马,呼的同时落地,整齐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议,石拔命副将留在城外,自己领了十个虎贲之士以及马小春跟在张迈背后,踏步上城。
仆拔虽有埋伏,这时哪里敢动?
曹元深抢下城去,双手一揖。道:“这位便是张夫都护?”
张迈摘下龙鳞面具来,交给左手边的马小春,笑道:“我就是张迈。这位就是曹二公子么?”
曹元深细眼看张迈,见他脸上有些疤迹,皮肤却养得有些白了,但顾盼之际叫人不敢平视,忙道:“我就是曹元深。”不知不觉间学了张迈的语气。
张迈就挽了他的手,走到城头,一路笑道:“这次来铁门关,能够见到曹家的英雄子弟,也就不虚此行了。”言语举止都显得十分亲热。
来到城头,卢明德便给张迈引见了仆拔等人,仆拔对曹元深时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见到张迈心里却充满了忌惮,通过姓名之后,卢明德便请张迈上座。
这时已近中午,阳光直射之下让人十分难当,张迈却就站在日光底下,道:“不用坐了!这里除了曹二公子之外,其他人不配和我坐论,我也不想坐着听你们说话,有什么要讲的,站着说就行了!”
场面登时尴尬了起来,仆拔也好,卢明德也罢,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张迈对曹元深道:“二公子,我看你情面,前来铁门关议和,我原本以为就算伽不来,焉者的主将总得出现,现在看来”一指扑拔等人道:“来的却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家伙!你这场调停,怕是难有结果了。”
仆拔等人的脸色登时都变得极其难看,曹元深忙道:“张大都护,刚才你未到时,我已与仆拔将军等商议过,双方已有结果,就等张大都护来了好商量。虽然同罗将军未到,但只要我们三方开诚布公,这次和议还是能够成功的。”
张迈脸色一沉,盯着曹元深正色道:“二公子,你我才是盟友!这些家伙”一指仆拔等人:“一个两个全是心怀鬼胎的异族小丑,这亲疏先后的区别,你心里不该不清楚。你怎么能在我到达之前,先和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曹元深一愕,一时也接不下口去,张迈睨了众人一眼,才道:“二公子这事虽然做得差了,不过你的诚心我还是相信的,也罢,就说说你们谈成什么样了吧。”
曹元深这时已十分不自在,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仆拔将军已经答应,只要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高昌方面也将既往不咎,双方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就此言归于好。”
石拔一听怒色烧上眉梢,只是眼睛直瞪着却不敢说话,张迈也默默没什么言语,好一会,才忽然对着洛甫笑道:“听刚才卢明德的介绍,这位是龟兹的宰相吧。”
洛甫讷讷嘿了一声,说:“不错。”
张迈笑道:“如果我和伽达成协议,化干戈为玉帛,却不知道伽将如何安置骨咄?”
洛甫一张脸登时涨得如涂了猪血一般,仆拔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心想他多半没打算讲和了,还好现在伽已回高昌,他也就不那么害怕,哼了一声道:“张大都护,你威名虽大,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去。你趁着我们大汗人在北庭,先犯龟兹,再侵入我们焉者,如今我们伽大汗已经回来,随时将拥兵西进,在我回讫铁骑面前,你这套作威作福的腔调,趁早收起来吧。”
张迈也不理他,却指着东方焉者城的方向,问曹元深道:“我身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请问二公子,所谓四镇节度使,节制的是哪四镇?”
曹元深听他忽然提起此事,隐隐感到不妙,却还是回答道:“安西四镇,一般说的是龟兹、焉者、疏勒、于阅。”
张迈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焉者也是我辖下的四镇之一了?”
曹元深一时无法回答,不是回答不出来,而是已经明白张迈的意思。
张迈道:“既然四镇都是我大唐的疆土,我自然要设法规复既然龟兹和焉者都属我管辖,我自然要来接管!二公子,你要来做和事老,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但身为大唐军人便当为国守土,这是大义所在!这条底线却是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的!”
石拔听了这再句话激动之情形于脸上,就差要高声叫好起来,马春却将张迈的言语一字一句全部牢记,回去后好记录下来。
回讫众人却都又大吃一惊,卢明德怔怔望着张迈,道:“张大都护,听你的话根本无心议和,既然如此你今天还来这里干什么?”
张迈轻轻一笑,说:“我此番确实是抱着诚意来议和,不过我议和的条款,与你们商量的不同。”
卢明德问道:“那张大都护心中议和的条款又是什么?”
张迈道:“听说伽大汗已经回来,你们可带我的话给他,如果他愿意承认龟兹为我所有,并将焉者割还给我,再开通商路,那么我也愿意退一步,止于安西四镇,与他做个善邻。”
仆拔看着张迈,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疯子,嘿嘿一笑,问道:“那如果我们大汗不答应呢?”
张迈淡淡道:“一个月后正值秋末,焉者草长马肥,天时地利都适合作战,到时候我将率领大军,与他决战于焉者城下。请他到时候势必赏脸光临。”
张迈在铁门关上的言行,是曹元深来之前打破头也想不到的,但张迈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所谓的议和自然也就没法再谈下去,回讫方面担心安西军另有后着,恹恹而退。
临走的时候,张迈瞧了卢明德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暧昧,又点了点头。卢明德被他这一眼瞧得冷汗之下。忽然觉得背后有异,一回头,却是仆拔在看着自己,卢明德猛地打了个寒战,暗叫要糟。
马小春道:“大都护,这里离焉者太近,我们在附近又没有重兵,还是先回去吧。”
石拔笑道:“悄他们什么,就焉者城内那些人,来个几万咱们也不怕!”
张迈看了曹元深一眼,说:“咱们送曹二公子一程。”
两军并作一处,张迈与曹元深领头先行,铁门关的这件事情,曹元深暗中虽然不免有些恼火,觉得自己被张迈要了,但中下层的归义军将官听说经过后都暗暗喝彩,这些河西的汉子大多数并没有像高层那样有着重重顾虑,听说了张迈对回讫人义正词严的拒绝后心里反而都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好感,尤其是那句“身为大唐军人便当为国守土,这是大义所在!”更是博得了许多人的认同。
安西军与归义军向南行走,太阳从头顶滑过向右方沉没,走出了二十余里,曹元深几次请张迈回去。张迈却总是道:“再陪二公子走一程吧。”曹元深的心情才渐渐平复。因问道:“张大都护,你究竟打算如何?真要和伽决战么?那样对安西来说可不见得有利啊。”
张迈挥起马鞭打了个空响,说道:“和胡人对敌,形势就算再怎么险恶我也从来不怕,我自起兵至今。怕的只有四件事。”
“哦?世上还有张大都护怕的事情?还有四件之多?却不知道张大都护怕的是什么?”曹元深问。
张迈道:“我最怕的,是兄弟与我生分,朋友与我淡漠,亲人对我离心,族人对我隔阂。与此相比。敌人再怎么凶狠也不算什么了。”
曹元深默然良久,才长叹道:“那确实是最可怕的事情。”
张迈又道:“伽会提前南下。这事我在抵达龟兹之前就已经料到了。高昌回绕以龟兹宗主国自居,听说我攻取了龟兹一定会倾力西进。不夺回龟兹誓不罢休,伽来得越迟,反扑的力道就会越猛,所以焉者的守将虽说是答应要接受归义军的调停,我却知道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诚意,就算同罗有诚意他也代表不了伽,他不管作出什么承诺都是废话,就是形诸文字也只是废纸一张,只等伽一来他们马上就会将协议撕毁,直接用铁蹄来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胡人的这些习性,我还在恒罗斯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对付他们,只能用金戈铁马。而没法用道德信义!”
曹元深道:“既然如此,大都护为件么又要放弃对焉者的包围呢?”
张迈忽然勒了勒马,曹元深也跟着停下,两军首脑一停,背后的部队也就跟着停,只不过安西是全体马上立定,队伍丝毫不乱,归义军却有一部分人冲出了几步,队伍略显杂乱。曹元深见了心道:“虽然未曾战场对决,但我军对比安西军实在是有所不如。”
却见张迈在汗血王座立定之后,才说道:“焉者撤围了以后,还可以重新围上,但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误会,那道裂缝却有可能从此便难以弥补。我不怕焉者一时攻不下。也不怕和伽的对决,但我却不希望令尊曹令公对我产生什么误会。更不希望安西军与归义军产生略隙。”
他一指背后的两支军队,说道:“你看,这些都是大唐的子弟兵,不管是安西军,还是归义军,我们都是大唐留在西域这片大地上的后人。我们长着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眼睛,有一样的皮肤,说一样的言语。我们天然地就应该并肩作战!无论对手是突厥还是萨曼,是回讫还是契丹!我们应该将龟兹、焉者、疏勒、于阅联合起来,将沙州、瓜州、肃州、甘州、凉州联合起来!只有团结一致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最强的力量,如果我们大唐子弟能够齐心协力,别说区区一个。
伽,就算是伽、阿尔斯兰乃至甘州回讫、萨曼、契丹全部联合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曹元深已经是踏入中年的人了。可这时听了张迈的话也忍不住有一种热血上涌的冲动!
张迈继续道:“多一座城池少一座城池,其实都无关紧要,安西四镇的子弟与河西走廊的子弟团结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伽要来就由他来,我不怕他,他就算一时占了我的上风,但就长远而言,胡人倒伏在汉唐子孙的脚下只是时间间题而已!”
曹元深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有一种目眩的感觉,第一次是初见龙禳府铁骑的那一玄,第二次就是现在。
张迈的话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纵横西域的旷世英雄,说出来的话竟然会如此天真,听起来张迈是如此的感情用事,如果是弟弟曹元忠说出这样的话来曹元深不会感到奇怪,同时也会嗤之以鼻,因为曹元深早已经认定光凭一腔热血是没法成事的,更多的时候,“需要妥协!需要谋略!甚至需要抛弃梦想!”
梦想,曹元深也有过,但现在大多都已经被现实逼得低头了。
“将安西与河西统一起来,团结起来?”
想一想那确实是让人热血***的事情,可是在现实中那可能吗?曹元深怀疑。
西域汉家子弟星散式微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且每况愈下,现在光凭张迈的这几句话就能振兴?曹元深怀疑。
伽的领土跨有天山南北,背后又有契丹人的支持,麾下更有十余万骑兵听候调遣,张迈竟然想在没法集中全力的情况下就与他硬拼?他能取胜么?曹元深怀疑。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曹元忠。也不是一个只会夸口的青年,这个人已经一路从遥远的新碎叶城一路杀过来,一直杀到疏勒,杀到龟兹,杀到焉者…”
难道他的话走出自真心,难道按照梦想来行动的人也有可能取得成功么?
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曹元深策马走得远一些,走到背后的将士们听不到他说话的地方,道:“张大都护,你刚才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希望打动我,让我去说服家父出兵援助安西?”
张迈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两家结盟不久,彼此有疑虑也属正常,今天我与二公子也只是初见。虽然投缘,但毕竟只靠言语风心无力的,但我以后会用行动来证明我的想法。二公甲晓洲旧驻地去拭目以待吧。我相信有一天二公子会不带一兵一卒,放心地走进龟兹与我把酒言欢。同样的我也相信有那么一天。沙州将敞开大门迎接我的到来。”
张迈没有正面回答曹元深的问题。但他的话却传递给了曹元深更多的讯息。
卢明德被张迈瞧了那一眼后有些失魂落魄,路上忽然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这次安西军放回的俘虏中的一人,衣服破烂,黄毛褐皮,卢明德看得他眼熟,那人挣扎上前,对拦住他的卫兵自称是卢明德失散了的下属。
卢明德又将他看了两眼,忽然认出他是谁来,道:“没错,是我的人,龟兹失陷的时候走散了。”
旁边的士兵才放他近前。
卢明德在焉者城内是住在佛寺之中一这里是他这一派人马的势力范围,住在寺内不至于被人监视看押。
回城之后,卢明德便将那人单独叫来,关上了门,才厉声责问道:“你跑来找我干什么!”
那人却反而笑了起来,道:“那卢老爷不揭破我的谎言,反而单独见我,为的又是什么?”
卢明德被他一句话堵得无法回答。
原来来的这人根本不是卢明德的什么失散下属,而是李脑的手下。
司马署出于侦查敌国情报的需要,招募了一批相貌类于胡人甚至本身就是胡人的手下加以练。然后将他们派到回讫、萨曼诸国从事间谍行动,来找卢明德的哲人名叫黄老同,因长着一头黄毛,身材短相貌又比较猥琐,所以有个外号叫黄毛老鼠。卢明德在龟兹时就是由他居中和卢明德联系,不断给卢明德透露各种来自疏勒、温宿的情报。这些情报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唯有最后的一条是假的可就是那一条情报将卢明德给害惨了!
这时见到黄老同卢明德自然耍发脾气,可是被黄老同堵了一句话以后他就静了下来,卢明德毕竟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非常清楚眼下自己所处的局面。
这是寺庙中的一个偏僻的禅房。禅房中铺设简陋,但桌椅蒲团还是有的,卢明德有些颍丧地跌坐在一个蒲团上,道:“你这次来,究竟是干什么来了?李脑他把我害成这样惨还不够么?”
黄老同笑道:“卢老爷不要将我们李副司马想得那么坏,其实咱们安西唐军历来是恩怨分明、赏罚分明,卢老爷你虽然不走出自本心,但龟兹一事我军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多亏了卢老爷帮了我们的大忙所以张大都护早就示下了,要我们联系上卢老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将尽所能地给卢老爷提供帮助。李副司丐说了,龟兹之事我们大都护虽然感激卢老爷,但伽大汗回来以后。只怕对卢老爷的这一番功劳会有微词。”
他这几句话语气中带着“善意”但卢明德却听得汗水涔涔而下!
龟兹一事伽一旦搞明白以后。对卢明德岂止是微词而已?当场毙了卢明德都是轻的了。更别说他还个对头约昌呢。这些天来卢明德每次想起此事都吓得惶恐难安,没一个晚上睡得安稳,每次听说有来自高昌的使者就吓得全身发抖,他在同罗等面前尽管还强撑着摆钦差大臣的谱,但自己也很明白,只要伽有一道命令传来,第二天自己的头颅只怕就得挂上焉者城头。
现在伽没找他,估计是他身边有人在帮卢明德说话,可是那也只拖得一时,总有一天他要占到伽面前直接对质的啊!
“怎么,卢老爷,你很热么?”黄老同明知故道:“如今已经入秋了啊,天气转凉,都快得添衣了呢。”
卢明德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黄老同,他虽然曾中了张迈的计,却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从发现黄老同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此人肯定是有所为而来。
“黄先生,这次李副司马或者张大都护有什么示下,请明说吧。”
“示下不敢”黄老同笑了笑。他的军政眼光自然不可能和张迈李脑等相提并论,但作为疏勒市井中历练翻滚过的人,自然也很喜欢与聪明人说话,因为那样会比与蠢人说话省事。“我们李副司马这次派我来。是让我来问问卢老爷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毕竟你也帮过我们一个大忙,现在是我们报答卢老爷的时候了。”
卢明德几乎就有一个冲动要吼道:“你们不来害我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可这毕竟只是情绪上的波动,他在脾气还没发出来之前就冷静了下来,很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说希望张大都护给我安排一条生路,张大都护肯答应么?”
黄老同笑了起来,道:“若卢老爷愿意到我安西来定居发财,我们安西军民自然都十分欢迎。”顿了顿,又道:“不过若卢老爷想要到安西来做一点事业的话,我们安西唐军如今却不怎么缺人了,对于来归者的准入门槛还是挺高的。当然,以卢老爷这样的高才,弄个寺庙主持之类的当当应该也没问题。”
这句话说得隐晦,但卢明德却已经听明白这句话里头暗藏的玄机,知道张迈愿意接纳他,同时也给他开出了归附以后的如何安置的待遇。只是卢明德有了一条活命道路以后,却又不想真的就此沉寂下去,不管是在安西,还是在高昌。
“我六根不净,做不了和尚。”卢明德说道:“如果张大都护真能看在我对他攻克龟兹立下了功劳。那我希望他能赏我一块方圆五十里、水草丰茂的免税领地。”
黄老同摇了摇头,道:“这个只怕有些难,我们安西大都护府内部。没听说过有这样分封的。再说。以卢老爷现在对我们安西的贡献来说,似乎也还够不上让我们大都护如此破格封赏。”
卢明德道:“张大都护既然耍办大事,却连五十里的土地都舍不得么?要知道我能带给他的,可是十倍于此的大利啊!”
“比如说呢?”黄老同问。
“比如说”卢明德一字字道:“焉者城!”
室内静了下来,直过了有半柱香时间,黄老同才道:“卢老爷,你刚才说的这三个字确实很有诱惑,但我也说实在的,现在没人会相信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包括我在内。”
丘境内。条仓新的商业生态链正在形成。在安西唐军崛起之前,以疏勒为中心的方圆千里土地上,由于政治上、军事上、宗教上的割裂,出境经商近乎冒险,由于政治制度的落后,境内的商业的活动也不受保护,游牧贵族和宗教领主常常用各种借口盘录商人,这些因素都大大压制了西域商业贸易的发展。
萨图克博格拉汗统治时期的疏勒地区,由于入主者回绕人乃是游牧民族,虽然回讫进入这个,地区之后本身的经济生活与文化水平被提高了,但疏勒本地的经济与文化水平却被拉低了因为需要适应回讫人的思想意识形态与部族政权结构,所以萨图克的政权实际上是拖了疏勒商业发展的后腿。
在袄教统治下的宁远(原讹迹罕)地区。麦克利虽然也保护商人的利益,但他没有向外拓展商路的能力,河中地区与宁远相距不远可是由于宗教方面的对立,两个。地方的商人根本无法实现自由往来,宁远的商人也只好靠着自己的能力,迂回地向南走葱岭这条难于上青天的道路,做着断断续续的细水生意。这样的商贸非但成本极高,而且无法保证可持续的发展。
但在安西成为这两个。地区的统治者之后。这一切都马上发生了渐进却是根本性的变化。
制度设计方面呢,安西唐军最高徒治者张迈的政治理念是远远超越疏勒本身经济水平的,他和娴熟西域经济格局的郑渭一起构建的制度蓝图也是稍微超前于这个。时代,对于私有财产的保护正一条条地落实为明文规定,以前商人们若被权势者盯上,就只有靠收买、走后门等手段来寻求免祸,现在却已经可以通过法曹来解决民事问题,在安西境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起的权势者与商人的纠纷,而所有的这些纠纷都在张迈、郑渭的关注下得到依法解决,并在一步步地形成习惯力量。
税收方而,张迈和郑渭也根据疏勒、宁远两地的实际情况,确定了比较透明的税收制度并向全境公布。大都护府在亦黑、库巴、冲天砦、马鞍山口设置了四个对外椎场收取关税,在托云关和莎车收取境内交通厘金一莎车面对的是于阅,本来也应该算“边境”但张迈却决定了要用境内厘金的标准来收取。以此鼓励两邦经济上的一体化以及民心上的彼此认同。
律法的公正、税收的透明再加上对境内最贫困阶层施与生存援助,让安西境内的治安大大转好,当然,促使治安好转的重要措施还包括对于所有破坏治安者的打击一不管是唐民还是异族,只要违法者均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宁远南部吐火罗山区的山贼、葱岭山间隐伏的马贼,还有藏身于死,亡沙海的大漠强盗,以及隐身于市井中的不稳定异族分子,都曾经对安西境内的治安构成威胁。
杨定国曾经建议说安西刚叫立国。对来归异族不妨采取较为宽松的羁康政策,但张迈却拒绝了。
“凭什么要对主体民族严格要求,而对异族中的败类姑息养奸呢?”张迈当时就说道:“我知道诸位的意思是想作为一个过渡政策,可是一开始放松后来渐变严厉,非但不能收买人心,还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的处境每况愈下,会为将来埋下极大的后患,反而不如一开始就严厉公正更能实现长治久安
所以他哪怕在人力物力最困难的情况下也坚持采用重点打击的手段,甚至不惜出动精锐部队将叛乱者全部剿灭。
而实践也证明张迈的决定是正确的,在疏勒攻防战以及联军西征之后,境内的少数民族震慑于安西军的军威不敢妄动,也就乖乖地遵从了安西军的规定,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就不觉得有多少的不方便了。
除了制度上的保陛以外,在政策上郑渭也设法对粮食加工、衣物加工等有益于民生的手工业上给予了一定的政策扶持,对于造酒等太费人力与粮食的手工产业则加以限制。至于产地在境外的贵金属与奢侈品,如黄金、象牙、珊瑚、玉石等则力争让疏勒成为一个最安全最可靠的交易地。
张迈和郑渭的这个意图现在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安西的领土刚好处在天方教板块、回讫板块、华夏板块和印度板块之间,而安西境内,回绕商人也好,天方教商人也好,印度商人也好,都已经听说这样的传闻:只要进入安西,依法交易,一定可以确保财产不会因为政治或者宗教上的原因而被没收一这个保证看似平平无奇,但在中古时期却没几个邦国可以做到。
在过去的一年里,疏勒与宁远的农业已经恢复到历史上的较高水平,手工业有了复苏性的发展。而商业发展的速度则是手工业的数倍,一张东起于阀,西至萨曼、南通印度、北联回统的商业网络正在形成,安西境内的中转商人靠着居中倒卖的优势赚得盆满钵满,更让他们期待的是:大都护张迈还在通过军事上的威慑与外交上的交涉,将这张网络不断地扩张下去。
向西是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河中地区,安西军已经通过外交手段打通了与萨曼的国际交易,期,仙二有必要再采取军事行动,向北则是岭西回技。吊然即兴一巾牲场交易不如库巴的椎场交易来得稳定,但要想进一步打开这个市场,军事阻力太大而能够得到的经济利益又太所以商人们对这条商路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但是东方就完全不同了。
东方啊,东方!那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有着广阔的货品来源以及近乎无限大的市场需求,无论西域有多少的奢侈品,到了中原都一定能够被消化掉,而丝绸、陶瓷以及各种各样的中国商品,也只有打通东方的道路才能得到源源不绝的货源;
作为中转商,疏勒的商人是坚决支持安西唐军扩大这张商贸网络的,甚至就是天方教的商人,由于可以在这件事情上间接获得利益也都期待着东方战事的进行。而龟兹方面以及沙州、瓜州方面的商人,也都有着融入这张商贸网络的冲动。
郑渭是个。文官,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在东进的事情上,他非但没有站在张迈的对立面。相反,他是张迈最坚定的支持者。因为他知道东方利益有多大。
“龟兹到了!”
一队商旅扫掉俱罗沙漠粘在衣服上的沙尘,兴冲冲地赶入城中,城内保守的居民不免有些奇怪:这些人在这时候跑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龟兹刚刚发生过战争吗?难道不知道龟兹附近的军事冲突还在持续吗?难道不知道高昌回统的伽大汗随时都会冲来吗?难道他们就不懂得“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道理么?
可是对龟兹本地人的种种顾虑,这些西来的商人似乎全没放在心上,军事上,安西的商人正在形成一种“张大都护战无不胜”的迷信,当然更内在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利润!
钱,钱。钱!
在中转商的眼里,龟兹和焉者不仅是城池,更代表了数量越来越多的金钱和种类越来越多的货物,每向东推进一州或一镇,这些商人们的生意就能增加几成!一想到打通河西走廊进入中原腹地,那种巨大的诱惑简直可以推动他们干出任何事情来。
很快地,龟兹人就没工夫去替这些外来者担心了因为他们中的敏锐者很快就发现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各种各样的商机也多了起来。
光是这些西来商人进入龟兹后对衣食住行的消费,本身就已是一种商机,更别说龟兹国自古盛产麻、麦、葡萄、良马,境内的金矿、铁矿、铜矿储量也不少,手工业方面其织锦尤负盛名,这些都是可以与西来商人直接交易的?同时龟兹人本身就有做中转商的传统。在明白疏勒商人的意图之后他们迅速就反应了过来。压在他们头上的游牧统治者一回讫一族其男丁几乎已被驱逐殆尽,剩下的也再不能产生政治上的影响力,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更适合工商业发展的政治制度与法律制度,虽然不算残暴但相形之下却十分无能的骨咄迅速被他们忘记,“张迈时代。已经到来!
不止龟兹本地商人,一些来自沙州、来自焉者甚至来自高昌的商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就在焉者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高昌、沙州这兹三国的民间商业势力已经产生了频密的接触,使得前两者对安西境内的政治制度、商业环境、律法制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作为安西全境内政方面的首脑,郑渭并未曾直接涉及对东方的战争,可是他治理下的安西却正一步步地成为西域各族所向往的国度,“以内政胜敌”的隐形效应正在发生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龟兹城,新长史府;
这里原本是龟兹宰相洛甫的府邸,现在却变成了郑渭的临时行在。长史府门外不知有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想要巴结这位安西的“宰相。”可惜大多数人却不得其门而入,不过这时却有一个身穿招裘的中年商人骑马从侧门驰入,暗地里便有市井中人指指点点,猜测这个人的来历。
进入长史府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正是郑渭的哥哥、安西境办最大的商人之一郑济,唐军在与萨曼的交涉结束后,郑济就卸了官职恢复了商人的身份。他第一步是感到疏勒与弟弟郑渭见面,兄弟两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欢喜与痛哭,但可以想见,像这样的两兄弟在宣泄完情感之后马上就转入到家族未来的探讨上来。
那天晚上郑家两兄弟见过面后,第二日郑济就从郑汉手里接掌过了那个棉衣工坊,并且不知道他从哪里调来了大量的资金,不但扩充了棉衣工坊的规模,而且又与境内的棉农频繁接触,笼住了庞大的棉花源头,还向安西大都护府认购荒地,雇用老农、租用奴隶,顺着安西大都护府“种植经济作物必须同时产出相当比例粮食”的政策,圈起了几块农场,半种粮食半种棉花,这些举动在去年虽未收回多少利润,但在明眼人如奈家眼中却看到一个商业王国正在慢慢形成。
“三公子,二公子来了童子禀报道。
郑渭道:“且让二哥等等
到黄昏时分,郑渭才理完了政务,赶到了后园,郑济早让童仆准备好了晚膳,笑道:”
郑渭微笑道:“张龙殊在前面拼命,他将后方交给了我,我总得保证他足粮足食,无叛无乱,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郑济道:“无叛无乱?我怎么记得治安的事情是安守业在负责?”他进入安西日子已经不短,不但已熟知安西内部的情况,而且和上层诸将也多有了交往。
郑渭笑道:“从来造反作乱者,要么因为遭遇不公,要么因为活不下去,要解决不公问题就要保证律政的公正,要让他们不铤而走险就要给他们一条活路,这样自然就能将叛乱消灭于无形,若等到有人起来造反再去平叛便已经迟了2所以二哥你说,这治安的事情该算我的事情多些,还是该算安守业的事情多些?。
郑济笑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不过龟兹毕竟是新得之国,想必国内必有一些不知好歹、忠于故主的遗族,这些人恐怕就不是给他公正、给口饭吃就能让他们老实的吧
郑渭冷笑道:“新得之国?张龙镶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回统人抵抗激烈的做了俘虏战奴,老弱妇孺则全部赶到焉者去了。
现在龟兹境内少了几万个吃闲饭的,百姓多是土著,且有不少本有唐民血统,可以说张龙骡留给我的这个底子很不错,所以我治理起来,只要确保公正、足食就够了。”
他显然公务繁忙,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吃饭。对一个久受教养的人来说边说话边吃饭并不合适,但这段时间郑渭显然时间老不够用匆匆狼吞虎咽完了之后,屏退下人,才道:“二哥,妹妹在疏勒如何了?”
“她刚刚成亲,丈夫就远征。当然不是很开心。”郑济道:“我来之前,他还朝我使小性子呢
郑渭脸上一副没办法的神色。“湘儿从小没吃过苦,可有些娇纵了。要不你让人将她接到龟兹来。虽然我也忙,但毕竟同处一城,可以放心些,再说这里离薛复的驻地也近,要是薛复得空回到龟兹时,兴许也能见上一面
郑济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郑渭又问起河中的家人如何。郑济道:”
郑济道:“咱们安西和萨曼关系缓和以后,爹娘、大哥他们的日子也算好过了些,不过呢,暗中还是有人盯着咱们家,幸好老爹眼光够长,老大手段够辣,咱们家的金银库老早就运出撒马尔罕藏起来了。爹自从听说你在这边的情况,就有意将家族搬回来,现在金银库的存资已有四成偷运到宁远了
郑渭又惊又喜:“咱们家的金银库有四成偷运过来了?老大怎么做到的?”
郑济笑道:“怎么做到,说起来可就长了,从撒马尔罕到边关就不说了,到了边关,大略来说,就是假、贿二字。”
郑渭听到这两个字便明白了,他也知道库巴虽设了椎场,但由于关税颇重,所以还是有人不惜翻山越岭进行走私,走私渠道既在那么只要贿赔边将,再将金银库中的存资假冒成别的货物,到也有机会偷运过来,至于具体的做法,那就要看郑家的手段了。
郑济又道:“咱们家的家底。嘿嘿,老三,你在俱兰城隔绝了这么些年,只怕也猜不到有多少,总而言之我收到这笔钱后,手头就宽裕了。现在棉衣工坊那边已无需再投金资,我就想把钱用在别的产业上,所以才到龟兹来和你商量一下
郑渭问道:“三哥,你手头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郑济伸手葳了点葡萄酒,在桌上划了几行阿拉伯数字,跟着抹去,以郑渭此刻的眼界竟也忍不住眼睛一瞪,沉吟了良久,道:“如果是这样,嗯,进入什么产业、行当,可以慢慢考虑,但你还是先将府邸迁到龟兹来吧
“龟兹?”郑济是今年年初才从宁远迁到疏勒,这时听郑渭如此说,道:“龟兹局势还未稳啊
“就是还未稳,所以更有机会,等到整体安定下来,那时候人人抢着圈地,反而就困难多了。”郑渭道:“而且龟兹正好位于死亡沙海的顶点,左揽沙州,右握疏勒,你进入疏勒太晚了,那边最好的东西大多没捡到,但龟兹这边却是一片新天地,如果三哥你能将家业立在这里,前途不可限量。”
郑济很清楚他弟弟如今在安西军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他既为郑家选定了龟兹作为立足点那就肯定没错,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回头就办这件事情,不过现在龟兹哪门生意最有前程,你可得给我透个信
郑渭微微一笑,说:“花钱帮张龙镶稳定住龟兹的局面,让他无后顾之忧一这就是最好的一门生意
郑济一怔:“这算什么生意?”随即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起来:“没错,没错,我明白了
东望长安,这条道路整一个就是个局,从政治到军事到经济到文化,如何布开,且看小弟慢慢讲来。
元深将前线的消息以及自只对张迈的观感传到沙州。网络书海阁etn。精浙小并不掩饰自己对张迈的好感,曹元德对二弟的表现显得颇不满意,曹议金请来慕容归盈商议,慕容归盈道:“看来我们或许是高估了张迈了。龟兹一战,也许只是一个意外。”
“为何这么说?”曹元德道。
慕容归盈道:“伽兵势雄浑。焉者又与高昌邻,张迈要取得焉者,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伽回来之前将之攻破,一旦伽回师高昌他就没机会了。那时候就应该设法用柔与伽媾和,可他既已先行撤围。跟着却又口出狂言,铁门关上那一番言语一旦出口他和伽的对立就难以挽回了。如此行动全无章法,确实有点像一个运气特别好的莽夫所为,我实想不通他之前进兵怎么会那么顺利的!莫非真是上天特别眷顾他么?”
曹元德道:“照慕容叔叔所言。他们双方的冲突在所难免,那各吾叔以为谁家会占上风?”
慕容归盈心中盘算了良久,才道:“伽!如今张迈虽然跨有龟兹、疏勒、宁远三地,但三地彼此隔立,距离遥远,比较难以形成聚力。其中龟兹更是新得之国,张迈能够维持后院不起火就算了不起了,想要龟兹百姓和他同心拒敌那是不大可能的。而伽光在天山以南就有焉者一镇以及西州、伊州两个大州。如果伽决议用兵可以聚集十万兵马。张迈要立足龟兹以抗焉者、西州、伊州,力量上大为不足,要靠疏勒、宁远从后支援,却又非将这两今后方拖垮不可。”
西州即高昌所在州,也就是今天的吐鲁番盆地,伊州则是今天的哈密市一带,正是整个新一疆地区最富饶的地方。归义军与高昌回讫乃是近邻,对这个邻居的情况自然走了如指掌。
慕容归盈继续分析道:“张迈在东线的兵力我估计连同龟兹的新降军总数也不会过六万,或许竟然只有四五万,且这几万人马还不可能同时上战场,就算他们的单兵战斗力量真的强过高昌,要想在兵力屈居弱势的情况下想要逆势攻取焉者已经绝无可能。我料他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退据龟兹,但能否守得住也难说了。”
曹元德道:“若依吾叔,却当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均势之道全在锄强扶弱,所以我认为元深的判断并没有错。”慕容归盈道:“伽如果打败张迈。最新章节haoshuk一定会趁势夺取龟兹,“邻之厚,我之薄也。!强邻声势大增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形势既然倾向于高昌,我建议就该暗助安西,让元深仍然以调停为名驻扎在焉者附近。同时让我儿腾领瓜州兵马进至伊州南部,叫伽多一个背后之忧难以全力西进。如果安西军与高昌军能够在龟兹、焉者之间拉锯久战,对我们来说最为有利。”
曹议金闻得,连称慕容归盈分析得好,但慕容归盈出去以后他却忽然叹息了起来,曹元德问:“父亲叹息什么?”曹议金道:“我叹慕容终究是老了!竟然没看出张迈还有一个机会!”
曹元德忙问:“他还有机会?”
“对。”曹议金道:“我听说安西军攻占龟兹已经是千里远奔,所带都是骑兵,并无攻城器械,攻到焉者以后当然也没时间打造那些笨家伙,所以对焉者只能围而没法攻,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焉者军民自乱阵脚,如果真被他们的威势吓得开城投降那当然最好,可伽回到高昌的消息一旦出来,焉者城内士气大振定会死守,所以张迈就算不接受我们的调停,继续强攻焉者多半也会劳而无功了。”
“这么说来,张迈忽然下令撤退根本就和我们的调停无关?”
“有可能是这样”曹议金道:“但张迈他还是有一个。机会打下焉者的,这个机会就是在他宣战之后、伽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
曹元深道:“他宣战之后、伽抵达之前?这段时间可短暂剁良啊。”
“是很短暂”曹议金道:“却又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慕容归盈回到家中,把曹议金找他商量的事情与儿子慕容腾说了,慕容腾道:“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慕容归盈拦住他道:“准备什么?”
慕容腾道:“准备出征啊。”
慕容归盈哧的一声冷笑:“出征?我估计老曹不会妄动的,现在张迈还有一个松会夺取焉者,老曹会有什么行动,得先看看张迈接下来能否把握住这个机会再说。”
慕容腾可有些不明白了:“张迈还有机会?可父亲不是说他已经落下风,所以我们要扶助他了么?”
“那是说给老曹听的”慕容归盈笑道:“老曹从小到老,总是认为我比他略逊一筹,所以在他面前,我自然得有所保留。最新章节haoshuk没错,现在的局势看来是对安西军不利,但张迈的决断看似混乱,内里却似有理路可寻:他先是下令西撤,跟着又大张旗鼓地向伽宣战,焉考守将见其如此必会开始布置迎接伽并准备接下来与安西军的正面决战,在这个时候。对安西军的防范反而会暂时松懈下来一这时候张迈若寻到一个破绽。却命一员骁将引一支奇兵突入城内。便有可能袭取城池,那时安西军据焉者而候伽,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慕容腾惊道:“若是让安西军再占据了焉者、打败了伽,他的声势只怕会夹上层楼。咱们可得赶紧通知元深。”
慕容归盈却摇头道:“那可是一场快战,要么不生,如果生,可能在我们的使看到达元深营地之前就已经结束,来不及了。”
当日仆拔从铁门关回来,一路上回想起张迈那份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的嚣张,心想:“可得怎么压他的气焰一压才好!”一边向高昌飞报最近战局。同罗赶紧收拾兵马,整顿粮仓,以备大汗到来时可以交差。
伽听说张迈向自己宣战却不禁勃然大怒,就要领兵西征,约昌拦住他道:“大汗,这次我们提前南下,畜群没能一起带回来的不是少数。不如且容我再筹几日粮饷。再则我们听到消息之后举族南下,如今后续人马尚未到齐,安西军非同小可,当日疏战可不是白打的。如果去的兵力少了被他各个击破那嗫用七付,臣意以为,如今是以决战为目的。而不是救城,救城自然是越快越好。决战却得准备得越充分越好。当前之计。莫若先调集诸路大军,然后一举向西,不但保住焉者,打败了张迈之后顺势连龟兹乃至温宿也夺过来,甚至连疏勒也取了也未必不行。”
伽觉得他所言有理,道:“就依宰相的吧。”
约昌又说:“这次龟兹沦陷。归根结底都是卢明德惹的祸。我以为调兵筹粮的同时,不妨先派个使者斩他头颅回来交命。”
伽知道两人素来不和,说:“卢明德的事情,还是等见着了他再说吧。”
约昌叫道:“像他这样的误国之徒。不杀还等什么?”
伽瞧了约昌一眼,淡淡一笑道:“说到误国,当日宰相也信誓旦旦地说西线不会有事,结果如何?”
约昌吓得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提。
在这个没有电子通讯设备的时代。消息的传递总是迟延,如果消息不是直接传达而是靠转口那还耍生谬误,不但事件的细节会错,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也可能出差。
当日张迈在疏勒时曾听商人转口说长安已被契丹攻陷,当时他就有些怀疑那个消息,因为他的历史虽然学的不是很牢靠,但在他的印象中也不记得契丹曾经打下长安。
“难道这个时代和我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不同么?”
后来到达龟兹之后才知道那个消息是传错了。
安西和于阅结盟之后,双方共享情报系统,龟兹这边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往于阅,不过讯息的迟延依然免不了。
当日马继荣从沙州回来,李圣天召他和刘再异商量于阅该安西攻陷龟兹的事情做什么样的反应。
刘再异道:“当初既然已经决定追随安西,现在就不宜临时改变大略。这次我们请杨副大都护给张大都护和福安公主做媒,张大都护那边虽然没答应,却也没回绝,而且还邀了公主同张夫人一同前往龟兹可见他们也是有心的,至于暂时未答应可能只是时机问题。文安公主的婚事,张夫人已经答应做媒,杨副大都护也已经应承下来,聘礼也送到了。如今趁着安西军打下龟兹,不如便派人护送文安公主前往龟兹,一来给张大都护贺胜,二来送文安公主前往完婚,三来再催一催福安公主的婚事,就算不成亲,也请先将亲事定下来。”
李圣天颍道:“好是好,只是福安是姐姐,文安是妹妹,姐姐未出阁妹妹先嫁,似乎不大合适。我们并非小户人家,也不能做得好像赶着嫁女儿,失了体面。再说文安才十四岁,倒也不用着急。马太尉你觉得如何?”
马继荣道:“刘都督的建言甚有见地,我主的顾虑也有道理,臣以为。福安公主的婚事确宜推动一下。而龟兹那边也确实应该前往贺胜,不仅要往贺胜,还应该大张旗鼓,最好是同时派遣一部重兵前往龟兹与安西军会师,那样才显得我军的诚意。”
刘再异愕道:“马太尉是怕安西方面会担心后方不稳么?”
“不错”马继荣道:“安西军如今虽然攻下了龟兹,但大部队开到了东方,疏勒的后防必然空虚,咱们若有一支重兵开至龟兹,一来可以增安西军之威势,二来也叫张大都护知道我们两家的同盟关系牢不可破。免去他的后顾之忧。听说龟兹存粮不少,这一番出征我们可就食于彼处,也不一定要上战场厮杀,既不费钱也不费力,但只要我们有此行动,往后张大都护势必对我主感恩戴德,我主再提亲事,张大都护必无法再拒绝,那时两家兵势合一,再结成婚姻至亲,则往后不管安西安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主的岳丈之位都可以稳如泰山了。”
李圣天捻着胡须,笑道:“这到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上次是我亲自前往,这次就由太子领兵出征。以马太尉为副将,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再异马继荣齐声道:“我主英明。”
李圣天回到后宫,跟曹王后说起此事,曹王后是经历过变乱杀伐的乱世女子,对儿子要出征到也没什么意见,还道:“让从德出去历练历练,倒也是一件好事。”但过了一会。又有了自己的主张,说:“不如让从德将妹妹也带上吧。”
李圣天笑道:“之前福安还可以说是代你前往拜访张夫人,现在既有了婚姻之议,便多出了许多嫌疑来。文安都还没出阁呢,就送到人家那里去,像什么话。”
“不是让从德带文安去龟兹。”曹王后道:“是让从德带妹妹去沙州她外公处。”
李圣天一怔:“沙州?”
“是啊”曹王后道:“这次从德出征,难道你还打算让他走疏勒、温宿一路去龟兹不成?那是从人家家里头穿过,太过费事,不如直接走南路,虽然路上辛苦些,但路程却短多了,而且毕竟是自家的门户。过且末就到沙州了,那时再通知安西军那边,也是给他们一个惊喜。从德到了蒲昌海附近就可以驻扎下,跟着就派一队人马,送文安去敦煌,同时也派人前往龟兹接回福安一我们的女儿,也不宜在别人家里住太久。马太尉那边则多多推动一下两个女儿的婚事,如果谈成了。就让她们姐妹一起从外祖父家里出阁,那样既不误事,也不失体面。
李圣天听得大喜道:“好主意。好主意,这样国事家事就两不误了。樟潢,你可真是寡人的贤妻!”
当即钦点一万大军,由太子李从德挂帅,太尉马继荣为副,带上了二公妾文安,从东路出前往蒲昌海。
文安才十四岁,还是个女孩子。长于宫中,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忽然要叫她千里迢迢前往沙州,临别时自不免抱住父母哭哭啼啼,李从德少年心性,能有机会领军出征脸上却是充满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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