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二下,书号鹏,刀。示末的蝶!群雄并起,风云际会。天下纷争,谁主沉浮!一次次神奇的经历将主角推上了浪尖风口,试看他如何成为可以左右天下的无品上卿。
在远处望着战况的契丹将领叫述律者莫耶,是回讫述律部的顶粱柱。同时也是契丹太后述律平的幼弟,述律部虽属回绕,但融入契丹政权已久,自族人虽未忘记源自回讫,但也常以身为契丹国人为傲。
去年伽逃到漠北,在述律平的示意下。这部来自北庭的回绕人便纳入到漠北回讫之下,今春契丹西侵,仍然以耶律朔古为大军统帅,述律者莫耶作为副将。以三千兵马驱伽余部作为前锋。
正如杨易所料,契丹人冒着冬寒余威西行,路上缺乏补给。不但对粮食的耗损极大,在某些区域连食水都有困难,因此大军是次第出发,并未一涌而至,述律者莫耶所部八千众。抵达小金山附近的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多是北庭回绕,但即便前锋也分批而行,他们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冬寒渐退,这日述律者莫耶听说所部前军遇到巡哨的汉骑,便率领百骑赶到附近观战。
这时赤丁向左冲突没法击垮对方,麾下的牧骑都显得有些慌张了。这些人是从伊州的牧民和北庭难附的牧民里面选出来的,骑术精湛,战场武艺却是一般,队列练也还不足。一般来说,生手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武艺,一般只能是平时练的一二成,徒然遇到强敌,都是进行本能的马上械斗。
眼看没法在契疗右路兵马赶到之前击溃左路,契丹军右路的兵马又已经赶到,赤丁知道此战必败无疑了。心中忽然想:“都督为什么按住其它兵力不用,却派我来?”看看周围士兵都很慌张的脸孔,他下了决定。将核心部属二百余人集结起来,“其他人,退!”
千余牧民哄然而走,向小金山方向逃去。赤丁带领二百余人浴血奋战,且战且退,两部契丹兵马一合,数量比他多出十倍,但竟然还是没能围困住他。
杨易在小金山上望贝,对杨涿道:“这部兵马,没春华说的那么厉害啊。”
杨涿道:“对,这批军马不像契丹军,到像当日北庭回讫的兵马。”旁边慕容肠道:“那多半就是北庭回讫到了漠北接受契丹人的整编。”
杨易道:“多半是了。”
看看赤丁已经逃到附近,杨涿道:“我去接应他回来。”
杨易道:“不,只用前将敌人射退就好。”
赤丁这时已经杀得精疲力竭,眼看离小金山不远,叫道:“兄弟们。生路就在眼前了。冲啊!”
奋力一冲冲到小金山脚,山上埋伏着的唐军忽然齐齐现身,千箭齐发向山下射击。契丹军大叫:“有埋伏,有埋伏!”
两边唐军一起敲锣打鼓,大摇军旗,契丹将领眼看山上人数不下二三千人。若让赤丁重整旗鼓,再加上山上的人马,他们就讨不了好去。当下引兵退去了。
赤丁逃到山上,抹着满脸的血迹,叫道:“都督,赤丁回来了。我没能歼灭敌人,特来请罪!”
杨易淡淡说道:“敌众我寡,你能平安杀回来,不算有罪。”
赤丁道:“既然都督知道敌众我寡,为什么却又派我们去送死?营内这么多的精锐兵将不用,却用我们这些本来打算来帮忙料理后勤杂物的牧骑?”
杨易道:“你这是在向我问罪么?”
赤丁道:“不敢。”
“既然不敢,就下去好好准备。”杨易道:小金山抚守西进要道,契丹人要想经过。除非向北迂回千里,现在北面冰雪尚未解封。让。路难行。他们也就只有此道才可通。我的兵马暂不行动,七日之内。凡属出击迎敌的功夫,都由你所部来负责。”
赤丁听得怔了,杨易道:“怎么,不领命么?”赤丁忙道:“不敢。”领了命令下去了。
此后两日契丹人又发起了两回攻击,却都被唐军以弓箭射退其中一部人马走山道要迂回包抄,赤丁便纵骑兵出击拦截,双方一攻一守,互有死伤。
远处述律者莫耶遥望这一战的经过,道:“所谓天策唐骑,不过如此。”
一个北庭回绕的将领道:“国舅爷,不能轻敌啊,这伙唐骑狡猾得很。”
述律者莫耶道:“狡猾算不上,不过是汉人守土的旧伎俩罢了。”
那将领便上前请教,述律者莫耶道:“汉人善守不善攻,遇到我漠北骑兵南下攻击,最常用的办法就是选择高耸险要之地,筑城立营。他们的弩箭确实厉害。抚山而守,急切之间攻拔不下,我们若要绕过据点深入,他们就可以随时断我们的后路。现在才是开春,北庭的草都还没长长,这帮汉人选择了这个地方抚守。就是要堵得我们粮绝而退。只有拔除了这颗钉子,进入草原地带,我们的干二二了草吃。!后便可长驱克入了。”那个北庭回绕的将领道:“我也听过西域传说唐军善守,不过他们的野战也很厉害的,焉者一战,我们就都没占到便宜。将军还是小小心点好。
述律者莫耶笑道:“骑兵?他们的骑兵质素如何,这两天你们还没看明白么?放在西域虽然也算不错。不过等我本部兵马大至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他们军中真有精锐骑兵,应该也没派到这里,否则这两天早出现了,何必弄到现在这样狼狈?现在要担心的,倒是他们的弓弩兵,这几天我看他们射下来的箭十分劲急。怕都是一些强弩。”副将道:“他们扼守的这座山十分险要。要强攻的话只怕我们伤亡惨重。”
述律者莫耶道:“不用担心,等到后援兵至,我自有办法。”
金山上,杨涿对杨易按住精锐骑兵,只派赤丁外出袭扰十分不解,道:“我们的牧骑外出兜截来犯契丹,精兵却在后方牧羊,哥哥,你为什么要搞得双方都有怨言?现在开到的契丹人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直接进击不就行了?”
杨易放下千里镜说道:“这批契丹人的行动是很灵动的,就这么冲过去,就算能够打败他们也杀不了他们多少人。他们后面应该还有大军陆续开到,败兵逃走之后自然会去依附后面的部队,而且这部前锋试探性攻击而受小败不会太过影响后来者的士气,一场打仗打下来最多伤伤他们的皮毛小金山是我们临时立起的营寨,我们带来的兵马大部分又都不是守城能手,到了那时。野战的话众寡不敌,防守的话是用短弃长。所以我必须在他们大军抵达之前,给契丹人来一下狠的!”
契丹的前锋在数日之内陆续开齐,共聚得兵马七千八百人时,述律者莫耶便决定行动,说道:“我们的大军超过五万人,这座荒山以东都是戈壁,找水都困难,如果五六万人都被堵在这里,用水必然更加紧张!我们必须在大军到达之前拔除这个据点,若等耶律朔古来了看见我们这么多人被几千汉人堵在这里进退不得。哼。那以后在他面前我还有说话的份么!”
连续三日,契丹军向小金山发起正面进攻都被唐军顶了回来,杨易虽然说守备战不是这支军队的长处,但在双方人数差别不大的情况下,即便未展现出鹰扬骑兵的长处。要守住这小金山仍是绰绰有余。
又过三日,莫容春华向这边增派了五百带马步兵以及一千牧骑。耶律勒泰古也率领漠北阻卜部两千多人到达,述律者莫耶吩咐诸将从东北、正东、东南三咋。方向进兵,他自己却带领回绕述律部二千骑绕道攻击唐军的后背。
耶律勒泰古劝道:“这伙汉人诡计多端,上次引诱我出城攻击,却又另外派人烧城,浮屠城就是因为这样被烧成一片灰土,如今他们骑兵的表现比上次偏弱,说不定就是设了陷阱在等我们呢。”
述律者莫耶道:“这几日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部署,确实还留着一部分兵力没用,不过那又如何呢?这伙唐人的精锐骑兵,比我契丹骑兵如何?”
耶律勒泰古回想了一下当日浮屠城外的战况,说道:“虽然也颇为厉害,但比起我契丹起病来,其实有所不如。”
去年冬天他对慕容春华时是以少击多,又是仰攻,双方斗到后来慕容春华虽然将耶律勒泰古困住,但耶律勒泰古的屠刀也逼近了慕容春华的将旗。当日如果不是小将杨涿以偏师杀入浮屠城,要是被他杀了慕容春华,夺了将旗,打击了唐军的士气与阵势,则浮屠城外一战的结果殊难预料。
述律者莫耶笑道:“这不就是了?唐人就算还埋伏着一支他们的精锐骑兵。我也不怕他。万一所谋不成,我退回来就是,料他们也拦不住我。”
耶律勒泰古道:“将军的谋略其实可行,不过能否让我去攻击唐人的背后。将军在前方督战,这样更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述律者莫耶斜斜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下他战袍上代表契丹王族的狼头,说道:“不必!”
这日杨易拿起千里镜,见契丹军从数路进发,却有一支从南面山道迂回绕过来,喜道:“狼进入陷阱了!”
慕容肠借过千里镜一张望他们行军的气势,却道:“狼是来了,不过这头狼怕不好对付,他们迂回而来。却不选夜晚而选择白天,那就是光明正大地要前后夹击了。我们这个陷阱太浅,可别狼进来后又跳出去,到时候还要反咬我们一口。”
杨易冷冷一笑,道:“对方不是弱者。那样更好!”一拍刘黑虎的肩头。说:“至于能否将狼屠了,就要看我们的陌刀生锈了没有。”
刘黑虎一声狂笑,道:“陌刀生锈?哼哼,你们等着看我的好戏吧!”
一(未完待续
品,了军队从前面谒来,沫律者莫耶却绕道要攻击小金山,赤丁见了,不等杨易下命令就要出击,不料这一次杨易却叫住了他,刚刚抵达的五百带马步兵以及一千牧骑,还能够一起上山应付来自前方的攻击,赤丁则被闲置了。。
面对契丹的正面进攻,辅佐杨易进行兵力调配者却是丁寒山虽然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本是进行军事地理情报的搜集,但在打防守战方面,眼下杨易麾下却没人及得上他。
金山是戈壁上的一座突兀的石山,山上草木不生,但由于有许多愤憎怪石,所以具有天然的掩护,士兵们躲在大石后面射箭,推动小石块砸下攻击犯到跟前的契丹军,山的两侧延绵而下,马匹无法轻易驰过,在两条可以跑马的山道上却都有唐军骑兵扼守,两条山道的两侧都有弓弩伺候,在过去的几天里契丹人都没能逼近。
但是今天,契丹人的进攻却明显不同了,这不止是由于军队数量的增加,在军队的气势上,也让丁寒山觉得今日契丹人对攻占小金山是势在必得。
本来,杨易麾下还有一支强劲的防守部队,丁寒山认为只要这支人马一开出来,立匆就能堵住两大山道,让契丹人丧失所有进攻的路径,但杨易显然却不准备启用。
丁寒山所认可的人刘黑虎这时正带着他的部下守候在小金山的背面,他们的背后就是大营以及泉水,由于赤丁的奋勇截击,前几日都没有大部队打到这附近,偶尔几条漏网之鱼也立刻被刘黑虎吃掉。
杨涿不断派人从高处将瞻望的情况报知这一部陌刀战斧部队,听着后面的攻防战打得越来越热闹,陌刀战士与战斧将士个个都心痒难受。
“刘将军,那支攻击我们背后的契丹骑兵快到了!”
“还有多远?”
“还有八里左右”。
八里,那可是转瞬即到的距飘
陌刀战斧部一千六百人都兴奋了起来,他们在小金山这么久,唯有的战绩就是上山推推石头,甚至就在山后面喂羊、挤奶。尽管刘黑虎在新碎叶城时也养过羊,但作为新任的中郎将还在帮忙牧羊,部下们就觉得很是古怪。
而现在,那些羊群就在他们前面,在小金山后的草场是吃草,如果述律者莫耶要进攻小金山背后的大营,也必须先冲过羊群再说。
八里的距离其实甚短,但述律者莫耶却变得异常谨慎,这是因为他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拦截一连赤丁的拦截都没有。
“会不会是陷阱呢?”他马上想到了这一点,但看看后路没有被截断,想想这个战术本来就是自己定下的,他没有让部队在没有遇到任何不利情况之下退回,只是在继续前进中显得更加小心。
“望见敌军大营了,国舅爷!”
述律者莫耶等了那人一眼,他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不过敌军的大营确实已经在望小金山的东面在契丹军的攻击下硝烟滚滚,西面的军营却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一群群正在吃草的羊儿,让述律者莫耶有一种一山隔着两个世界的感慨。
可是。唐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截击?这一点述律者莫耶想不明白,阻碍他前进脚步的,不是别的,正是这种犹豫的心理。
“呼呼哗哗”的声音从山的那边传来。杀声越过一座数百步却还能够传到,可以想见小金山的那头战况有多么激烈,这时副将说道:“将军,我军已经对唐人起攻击,这次我军攻势大不相同,而且有耶律勒泰古将军在那边冲锋指挥,大概唐人已经被打得分不出手来了吧。”
被打得腾不出手来?这倒也是一个解释,只不过对这个解释述律者莫耶还是不能完全接受,陷阱的可集依然存在。
“不用太急,给我慢慢逼近
不能够给唐人一点设置陷阱的机会!
“赤丁!”杨易道:“给你八百牧骑,去拦截那支来攻击我们背后的人马,许败不许胜
赤丁啊了一声。。许败不许胜?这样的命令他以前可从没听过,不过看看大营附近的一千多名陌刀战斧手,他明白了。
“将军,他们终于出动了”。述律者莫耶的副将叫道:“他们终于来拦截了!”
金山脚下,有将近一千骑兵飞驰逼近,似乎有些匆忙慌乱地赶了来意图拦截述律者莫耶,那也正是述律者莫耶很熟悉的一支骑兵,前几日阻截契丹迂回部队的都是这支队伍,尽管比前两天少了几百人但述律者莫耶还是马上就认出了他们。
“看来他们果然是兵力缺乏
前后夹击战术,打的就是要让敌人前后无法兼顾!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战术挥了作用。
述律者莫耶终于下达了命令:“冲垮他们!”
他带来的部队有两千人,命令下达之后先有五百人冲了出
刚才长达十余里的一段慢跑,既是述律者莫耶稣的谨慎,同时也为契丹军的战马养足了马力,这一冲锋,五百人就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刀,契丹骑兵的战斗力不在天策唐骑之下,赤丁的牧骑和唐军正规军相比却还有老长的一段距离,兼且经过这数日的磨斗,这时候这一部牧骑早已打得没掉了锐气,两支部队一接锋。虽然赤丁麾下人数多出三百,却是一接锋就被冲垮,八百人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在契丹骑兵的冲击下惊慌乱逃。
赤丁心中吃惊,暗道:“这支军队,可比这几日遇到的都要强劲得多所谓“许败不许胜。”都不用假装战败了,只是收合核心部队,且战且退,这样的败退是真的败退,既掩饰不了,也假装不了。
述律者莫耶看到这里,再不犹豫,笑道:“唐人技仅如此”。他拔出镇刀来,呼喝道:“给我冲!冲垮他们的阵势,烧掉他们的营帐,掳掠他们的羊群!”
千余契丹将士齐声响应,欢呼着向唐军营帐冲来。
这一带的地势并不平坦,杨易故意布成的营帐围绕着泉水,起起伏伏地散列在各处,而营帐中间的羊群又称为了契丹骑士冲锋的障碍他们没法跑快,尽管如此,他们那强劲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契丹骑兵本身的感觉也是如此,击败赤丁所带领的八百牧骑以后,他们顺利冲进了唐军的营群,来到了泉水、营帐之间,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现营帐的后面布列着一十多名将士。
“小心,是伏兵!”
有个契丹将领叫道。
但他的这一声警戒换来的却是同袍的齐声耻笑!连述律者莫耶也笑了起来。
眼前的一千多人,连马都没有,怎么打仗呢?
这时候小金江东面的喊杀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述律者莫耶仿佛见到自己击垮小金山后防,突到东面和耶律勒泰古会合时的场景!契丹人大笑地冲了过去,述律大笑道:“冲!冲过去!”
彻底的胜利,眼看是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虽然眼前还有一千多人拦着,可是对拥有两千契丹骑兵的述律者莫耶来说,这一千多人也不过如草芥一般,等着自己去践踏而已!
但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其实却是唐军步兵阵中精锐中的精锐,一千六百名陌刀战斧手,分成八组,每组两百人,一千六百人陌刀都倒拖于地!战斧都顿于身后。
一千六百人,没有一个新手,在二十多名骑兵奔驰而来的时候,这些人稳稳站在当地,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至于他们的双脚,更像是铸在地面上的两根铁柱!在述律者莫耶将他们视若草芥的同时,刘黑虎也将奔驰而来的这群骑兵看做一堆颤动的肉团!
两千骑兵而已,算得了什么!当初几万骑迎面冲来的场面也见得多了!
得得,得得!
崎岖的地面,让骑兵来势无法快捷,他们狰狞着面目,微微弯腰,显然是准备以俯身刀斩之势斩杀刘黑虎和他们的部下在以往的不知多少次,他们也是如此斩杀汉家步兵的。
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的是陌刀战斧部!
由于地形限制让契丹骑兵无法全驰骋,所以一千六百人也并非结成密集阵型,而是依照地势排列得宛若长蛇,刘黑虎甚至没有出齐声动手的命令,而只是喝道:“准备动手”。
他的这一声厉喝,竟让全场听得清清楚楚!
述律者莫耶听到了这一声大喝以后心头微震,隐隐冒出了一丝不安:“这一千多人,只怕不是普通步兵。
但这时已经太迟了,他和刘黑虎之间只差七八步,这七八步的距离虽然有时间让他勒马,但他却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怯战!
他终于相信自己必然能够战胜对方,冷笑一声冲了过去,恰好,他迎上的是刘黑虎!
双脚钩紧马镫,在马背上熟悉地俯身,缤刀拦腰斩来!
对一个骑士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娴熟的武艺了,如果对付的是一介。普通的步兵,这一招足以克制住了对方,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天策唐军中威名仅次于奚胜的陌刀将!
一片雪亮的光芒闪动,述律者莫耶只觉得腰部一凉!跟着便是附近部属近乎惨叫的惊呼:“将军!”
在他的头部着地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看到自己的下半身系在马背上,继续冲出了十余步!
“这是怎么回事?”述律者莫耶心想。
在他丧失思考力的一刹那,一只大脚踩住了他落于泥土中的头颅,放声狂笑:“哼哼,这就是契丹人?给我宰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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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米小羊群、泉水以及崎取的地面。让小金山后面的地们允汕快沫奔驰,刀光如雪,风轮一般劈砍着闯入这片地面的契丹骑兵,杨易让陌刀战斧步兵在这个地区迎敌。本来就是算好了种种条件比较有利,述律者莫耶却没料到他们在这里遇到的乃是整个西域最强悍的步兵,在这个领域内。契丹骑兵的兵种被克制住了。而连杨易也出乎意料的是,敌军的主将竟然在第一介小回合便死在刘黑虎的倒下,契丹军望见主帅被当场腰斩全都慌了,全军上下不但士气大受打击。而且阵势也为之混乱,局面登时变成一边倒。
刘黑虎身边有三个手持短矛与盾牌的护卫兵,见到述律者莫耶落马跳了过去,一刀斩下他的头颅,述律者莫耶的亲兵惊呼着冲上来要抢夺尸体,有几个叫道:“将军”。有几个叫道:“国舅爷!”
他们有两个说的乃是契丹话。有两个说的是回讫话,唐军有听得懂的将士欢呼高叫:“是国舅!我们杀的是契丹的国舅爷!大人物啊!”
一千六百名陌刀战斧将士闻言齐声欢呼。都叫了起来:“杀了契丹的国舅了,杀了契丹的国舅了”。
刘黑虎从述律者莫耶的服饰、兵器与战马装备中也看出了对方是个贵人,却也没想到竟然是契丹的国舅,哈哈大笑,命护卫兵用长矛将述律者莫耶的头颅连同头盔高高擎起,他自己却手挥陌刀继续杀敌。刀光到处马挫人亡,端的是威不可当!
离得较远没看见刚才述律者莫耶被腰斩那情形的契丹人,这时听到唐军的欢呼,看见述律者莫耶的首级也都明白了,全军望见无不胆寒,陌刀战斧滚滚而上,没有多久契丹骑兵便伤亡惨重。
述律者莫耶的副将见状。情知不敌,勒兵后退,刘黑虎集阵逼来,契丹人看见那如同墙壁般的刀光心中都感骇然,许多人便想起了回讫人曾说过的话来,心道:“那就是唐军的陌刀阵?看来北庭回讫没说大话,唐人的陌刀阵果然厉害”。
述律者莫耶心中暗暗叫苦:“唐人竟然在这里埋伏了这陌刀阵,这一番真是倒霉到家了!”自觉不敌,招呼了残存兵马逃走。契丹骑兵在陌刀阵前短兵相接早已大感吃力,一听到撤退如蒙大赦,千余人落荒而逃。
这时候,陌刀阵那个无解的缺点暴露了出来:有力克胜,无法追敌!
杨涿在小金山半坡望见,急得对杨易道:“大哥!我去追他”。他这个营乃是机动力量,停在半坡,连上山防卫都不曾。在他之前,赤丁早已收拾残余牧骑,追着契丹骑兵的尾巴而去,他所部还能上马作战的只剩下三四百人,但述律者莫耶的部众已经丧失战意,但听后面马蹄声追近便只想着逃跑。根本就没敢回马作战。杨易却没理会杨涿的请求。他注目于全局,眼看契丹向后夹击的士兵败逃,当即下令:“全军上马小准备突击!”他却不准备追败,而是要向前创造新的胜利!
金山上下齐声欢呼,纷纷应答!鹰扬部骑兵岂是坐守者哉!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三千余骑翻上马背,从两条山道杀出。杨易横槊冲在最前,契丹方面的将领眼看山上弓弩渐弱,本来正怯怯暗喜,不想唐军忽然冲了出来,威势之猛是之前数日所未见!
耶律勒泰古惊疑之际指挥士兵冲上迎敌,杨易不仅在战略上拥有独到的眼光,在临阵之际的战勒旨挥在全军之中也属罕见,冲出山道之后注意到有一部人马未战先动,马上冲了过去。这一部人马却是北庭回讫的旧部。虽经过契丹人的整编,对天策唐军的畏惧犹存心底,其中有人望见了杨易的旗号惊呼:“是唐军中的鹰扬将军!”不少人未曾接敌就有些心虚。
批抵达小金山的契丹兵马。以述律者莫耶所部最强。耶律勒泰古所部次之,至于北庭回讫旧部则相对弱了许多,带上他们主要是考虑到这一批人熟悉本土地形,可以在初期起到向导作用以及在长期作战时发挥种种本土优势。
而从小金山冲出来的三千铁骑却是天策唐军中骑兵中的精锐,攻坚破敌之力在唐军各部之中首屈一指!这时接锋之下,杨易左右冲突,所到之处挡者披靡,鹰扬骑兵冲动这一部人马之后,又驱赶着向余部杀来,耶律勒泰古暗惊道:“这一部人马,比去年遇到的唐军又强了几分!”
他咬牙挥兵阻截,这一部人马倒也甚强,但比起鹰扬骑兵来仍然颇有不如,且刚才久攻无功。士气已经到“再而衰”阶段,鹰扬骑兵却是憋了好几天的气,今日才得以畅快地下战场,人如虎,马如龙。杀入敌阵之中驰骋纵横,人人都像无比饥渴一般猎杀胡骑!
就在双方交战到白热化时,鹰扬骑兵后面陌刀阵开出作为骑兵的殿军,刚才在小金山的背后,刘黑虎下令手下将陌刀倒拖示弱,这时却一开始就高举陌刀战斧,在日光之下闪闪示威!
“那是什么!”耶律勒泰古被刀光耀到眼睛后,猛地想起回讫人所描述的焉者一战来,叫道:“莫非是唐军的陌刀战斧阵!传言此阵最克轻骑,可别让他们靠近了。”
刀斧兵踏步而来,齐踏的脚步声所产生的震撼竟然比万蹄乱踏更加震撼人心!这支垂步兵尚未投入战场,但所带来的威慑力却已经为同袍大壮气势,契丹人望见则皆心慌!
耶律勒泰古心道:“原本以为唐军只是放了一部偏师在这里。没想到却是埋伏了两支劲旅!今天这一战看来难以取胜了!却不知道者莫耶那边怎么样了,若想扭转战局。就看他在唐军背后夹击的成败了。”
就在耶律勒泰犹疑的这一刻,忽有眼尖的士兵叫道:“国舅爷,国舅爷”。
“井存?。
“国舅爷的首级!”
耶律勒泰古如遭天雷轰顶!适才他还想着依赖述律者莫耶所部来扭转局面,现在却亲眼看见了述律者莫耶的头颅就被举在阵前一一主将都死了,那一部人马还用说吗?
数千人口耳相传,一起望过去,果然见到述律者莫耶的首级被杨涿高高挑着,唐军中数十个学会契丹话的士兵齐声高叫:“全歼契丹
这时耶律勒泰古才注意到那一千多明晃晃的陌刀与战斧并非雪白一片,而是大部分都染上了血迹。他心中登时浮现出述律者莫耶遭遇这部传说中的唐军刀阵饮血阵前的惨烈场景,心中不由得一寒,却听不远处杀声大作,竟是杨易已经杀到了十余步外,至此耶律勒泰古已无迎敌的勇气,叫道:“走!”3兵撤退。
契丹主将已死,威望次之的大将一退阵线登时全崩,杨易挥槊而进。马不停蹄地追杀过去,后面赤丁带着牧骑收缴战果、俘虏唐军追出两天两夜。追出六百余里,这六百余里沿途都有契丹的后续部队,望见前军败退也跟着惊慌败逃,不逃的也阵势松动,杨易见一军,破一军。见一营,烧一营。沿途撂下上千漠北骑士的尸体,俘虏得战俘千余人战马三千匹。直追到金山山脉附近。长途快速追袭,队伍必然拉开,这时杨易周围只剩下二百多人,望望后面那座大营怕是有近万大军,杨易扬槊冲到营塞之前,耶律勒泰古入营之后喘息未定,此营主将莫测高深,竟然不敢出寨迎敌!契丹立国数十年,气势被压到如此地步从所未有!
杨易在营塞前冷笑了三声,拖槊而回,一路收整兵马,仍回小金山。他从战俘口中探知那日刘黑虎所杀胡将的身份,述律者莫耶的尸体已被劈成三段,杨易便命人将被腰斩了的尸体拼整。穿好战甲,用石灰包好了。头颅送往后方请功,尸身却派了十几个战俘,让他们送回漠北去。
那十几个战俘带了这具没有头颅的尸体。一路东归。在半路上就遇上了耶律朔古的大军,耶律朔古掀开包裹尸身的马革,双手颤抖,牙齿打战道:“我与者莫耶一正一副,西征讨伐唐人,现在甫一接战,者莫耶就已经兵败阵亡,却叫我如何回去向太后交代!”
诸将又惊又怒又恨,同时又带着十二分的恐惧一一这恐惧既是对杨易的敬畏,更是害怕述律平的降罪!
耶律朔古顿足怒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诸将纷纷叫道:“马上挥师西进,踏平北庭,为国舅爷报仇”。
耶律朔古脸上阴晴不定,耶律勒泰古道:“详稳,这事得慎重!我们本来以为唐军就算抚守边疆始也只是偏师,没想到却是对方的方面主将在第一时间就亲自到了最前线。
这个杨易在唐军之中威名不去年一把火烧尽北庭的慕容春华也只是他的副将。而且从小金山一战看来,唐军最精锐的骑兵与步兵都到达了!双方精锐对精锐,我们未必就能取胜
金山只是杨易临时起的名字,但通过被释放回来的俘虏口中契丹人也就知道了这个名字并接受了。
耶律朔古冷冷道:“唐军最精锐的骑兵?你是亲身见识过的了,比我契丹铁骑如何?”
耶律勒泰古低着头半晌,才说道:“以杨易所率领的骑兵来说,不在我契丹腹心部之下
契丹诸将闻言无不动容,契丹腹心即皮室军乃是契丹**队最强的精锐部队,以往不知多少次大战。契丹都是赖此军取得攻坚破锐的胜利关键,之前契丹诸将也多听北庭回讫人说唐军有多厉害,但在他们听来,就像城里的首富听一个乡巴佬炫耀其村长如何如何有钱,心里在轻蔑之余并不很当做一回事,败回漠北的浮屠城契丹驻军说唐军很强,漠北骑士也不肯深信,认为他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败绩而夸大其词。
但耶律勒泰古本人却就是皮室军出身,深知皮室军的战斗力,他既说鹰扬骑兵不在皮室军之下,而眼下又刚刚发生述律者莫耶兵败战死之事情。契丹诸将至此不敢不信。
耶律朔古道:“勒泰古,若按你的说法,我们却该怎么办?。
耶律勒泰古心中虽打了退堂鼓,却明里敢直言?临战怯敌,不但主将随时可以将他推出去斩了,而且传出去也会被漠北的豪杰看不起!
好歹他久驻在外,去年又经历过失败困顿,心思磨练得柔圆了许多,当下说道:“这次是唐军的鹰扬上将亲自来迎敌,局部战我们未必占得到便宜,若是以军力对耗的话,我军大部队四万有余,真的投入野战绝不会输给对方。但我们既能增兵,对方也同样可以从北庭、高昌、伊州增派兵马,他们的补给又比我们容易,”
耶律朔古喝道:“你究竟是什备意思,一句话说清楚它!”
耶律勒泰古硬着头皮,道:“如果我军不能在两个月内突破小金江进入北庭草原,一旦粮草无以为继,接下来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耶律朔古喝道:“你是要我们撤退么?。
他这一声厉喝端的是声色俱厉,耶律勒泰古全身发抖,竟不敢开口了,耶律朔古冷冷从主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耶律勒泰古脸上,道:“你是我契丹派驻北庭的将领。小金山一战又是你亲眼目睹,若太后问起战况,没人会比你清楚一者莫耶的尸首,就由你亲自带回去见太后!”
耶律勒泰古一听竟而双腿发软,耶律朔古的这个命令,竟比让他上阵送死还要恐怖,诸将也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耶律朔古道:“你现在就出发,一路上用马匹接办,限一个月内送抵太后帐前,迟得一日,军法论处!”
耶律勒泰古颤抖着答应了,赶紧带了述律者莫耶的尸体出发,耶律朔古道:“出发!兵发小金山!我倒要会一会这个杨易究竟有多厉害!”耶律朔古的这个决定虽然刚断强硬,却还是没法完全掩盖契丹在金山兵败的事实,述律者莫耶尸体东运是速度虽快,但战败的消息却传得更快!
漠北诸部闻得契丹兵败、国舅有死无不震动。
“汉家得西域,则断漠北一臂!”
匈奴与突厥曾经遭受的厄运。会再一次在契丹人头顶将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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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朔古凡经不是战场卜的愣头青。年轻的时候作战勇,恤丁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变得老辣非凡,他的外表像刀。内里却自有一份不下于中幕政治家的圆滑,去年冬天他既能够果断东还,这次自然不会真的被激怒而鲁莽。
他虽仍然派遣部队上前挑战。但四万多人的大军却没有尽数涌到缺乏水源与补给的小金山前面,而是分驻各地,寻找有水草处驻扎以减少粮食虚耗,耶律朔古甚至命令后来的部队无需动身。
杨易既取得大胜后即命军队沿着小金山南北数十里遍插军旗他威名已经传开,契丹军望见他的旗帜以后都不敢轻犯。
耶律朔古在一个月内连续派遣部队进攻小金山,甚至派遣轻骑绕过小金山突入北庭草原小金山以西千余里几乎全无人烟,契丹的孤军突入以后也未能给天策军治下百姓造成伤害。更别说劫掠到钱粮,如果他们全军侵入到北庭草原,那么就可以就地牧羊,但孤军突入却没法做到这一点,杨易又不是吃白饭的,怎么可能放着一伙带着羊群的骑兵越过?所以最后这些孤军还是不得不恹恹退回。
同样的,杨易也数次组织骑兵突入契丹人的战线,但有利则进,无利则回,双方你插我一刀,我插你一刀,在小金山一带僵持不下,冲突无日不有,但双方却都没有组织决战的意思。
述律者莫耶的级传到北轮台城,慕容春华不由得大喜,他马上就拟了三种文书:第一种,是向凉州方面与宁远方面报捷!第二种,是传文丝绸之路,遍谕沿途商旅;第三种。是向三大友邦“报喜”。
丝绸之路上的商旅、部族听到消息,振奋之余又都说:“我就知道。天策军一听会赢的!”境内汉民对天策政权的认同感大大增强,境内胡部则越敬畏守法。
至于三大“友邦。。”听说此事后的反应却各不同:萨曼人与天策政权的关系是基本对等,他们离得较远。感受到的冲击不大,只是循例向宁远方面派出使者祝贺而已;于闽与天策政权之间是半个友邦,半个依附。李圣天本人对契丹的强盛认识较深。何况杨易又是于阅的女婿,捷报传到的同时也传来了福安公主怀孕的喜讯,李圣天欢悦之余,听取了臣下的建策,派出了太子亲自前往凉州贺捷;至于岭西回讫的反应则微妙得多这支来自漠北的游牧民族比于阅更明白契丹的强大,而他们和天策军的“友邦”关系却是有名无实,恶邻之强,绝非他们所愿意见到,但阿尔斯兰却还是派了使者来报喜,但这个使者入境却显然是带着打探情报的目的。
三国使者还未出,凉州城已经金城欢庆!诸坊父老自组织了庆贺大捷的酒会,又筹集了一批红绸美酒前来拜见张迈,请王爷带到前线搞赏军队。
张迈亲自接见了父老,连声道:“凉州百废待兴,大家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战士们保家卫国,击退胡虏,这些乃是他们分内之事,怎么好让父老们破费。”
父老们垂泪道:“王爷啊,这几十年来,咱们只有让胡虏欺辱的份。北面让契丹打,西北让回讫打。西南让吐蕃打,东边的党项对咱们汉家百姓也没好气!也就是出了王爷你。才能带领汉家子弟收服回讫、吐蕃,党项人听到王爷的威名也不敢欺侮我们了,多少胡儿争着改汉姓。说唐言,自称汉人,如今连契丹人都打败了,自安史之乱以后可有上百年我们没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了!这批美酒不算什么,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王爷一定要收下,代我们搞劳搞劳在前线奋勇作战的将士们”。
张迈大喜,这才收了美酒,专程派人送往北庭搞赏有功将士一这美酒本身虽不值得什么,从凉州万里迢迢运到前线,路费郗过美酒本身价值数倍了,但在两个多月后前线将士收到这份薄礼之后却无不感动。隔着数千里的军民不知不觉间多了一线似武还深的感情牵连。
鲁嘉陵对张迈道:“小金山之战虽然只是边境冲突,但此胜却应该大加宣传,同时还应该派遣重臣为使者前往洛阳报捷。”
张迈明白他的心思,说道:“好,依你!”便派张毅为使者出访洛阳。
鲁嘉陵又道:“此外,最近凉州似乎来了一**细。”
张迈咦了一声,道:“奸细?”“对鲁嘉陵道:“我天策军治下政治较为清明,而且地广人稀。又有分田之善政,所以这两个月来,开始有关中贫困百姓偷过边境到兰州入户。至于商人,进入境内的自然更多
天策军与后唐在开放椎场之后。彼此的边关政策各不相同。
天策军方面是鼓励后唐人口迁入,亦许后唐商人入境做生意,只要入境时到各州城有司衙门登记造册便可,没有登记、缺乏许可的人没法在城内购买土地房产,也没法入店住宿,而自觉登记造册者却可以得到各种好处:者有可能因此而得到低息租借农田牧场的机会,由千略比偷偷摸摸能够得到更多的便利,有钱人在购置产业时既有可能得到某种福利,购置产业以后也可从得到官府的保护。所以中原百姓进入陇右便乐得登记,对入境者的管理似宽实严。
后唐方面则不同,后唐朝廷担心放任“陇民”入境内里会夹杂着奸细。所以命令边境衙门对入境者严加盘查,丝绸之路上的商人一般只能在秋道椎场交易,要想进入关中、洛阳较为困难,但“严抓”只是洛阳方面的政策,边境各州、各军的胥吏却常常收受贿赔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西北的商人、僧侣之属入后唐境内的也为数不少,但通过官方渠道进入者少,通过灰色渠道进入则多,如此一来,官方反而无法详细掌握入境者的动态,因此后唐方面对入境者的管理似严实松。
边境基层的这些情况,李从河不知道,张迈却很清楚,他点了点头,道:“我们每个月入境的人都有不少,你要关注的事情也多,怎么就能注意到这一伙奸细?”
鲁嘉陵笑道:“若是商人做生意。一般会选在兰州金城,商人而能想到来凉州的,那便都是有远见,有眼光。知道要结交咱们天策军上层人物者。眼下像这样的商人,大多来自河西、安西,关中的富商肯迁入者一户都没有。所以那些入境之后就奔凉州来的,我们都会盯着一因这些人多半另有图谋。李从河那边,还有雄武、灵武等节度使应该都各自派有奸细,有不少其实都被我们监控住。但我也不敢说没有漏网之鱼。不过这伙人却有些特别
“有什么特别?”鲁嘉陵道:“他们入城之后,一开始十分小心,一边打听情报,后来慢慢去和寺庙中的僧侣结交,并若有意若无意地接触一些能够接触到元帅你的高僧与大商家,这样的举动,又岂是鸡鸣狗盗、窃取情报者所为?依我判断,这群人多半是有心要和我们搭上关系的,只是对我军内部局势不明,所以还在搜集情报。”
张迈沉吟着,问道:“可有打听到他们是哪里的人未?”
鲁嘉陵道:“似乎来自河东。元帅。要不要接引他们来见?或许这是伪唐境内某个节度使要和我们做什么交易呢
“且别着急”张迈道:“这事我们不必主动,咱们就当做不知
鲁嘉陵答应了,便先下去安排张毅出使的事情。这次天策军派遣使者入洛报捷是有意郑重其事,张毅得到正使者的差使后心中也十分欣喜。他临行前对两咋小来送别的儿子道:“咱们还在沙州时,也是每年都有向中原派遣使者的打算,那时候哪里想去就能去?而且去了也只是入贡。但大家若能作为使者也已经觉得十分荣耀了。而今日我之入洛却是以分庭抗礼之邦前往,且是向中原天子报捷表面说是报捷。实际上却是示威!此去非但是国之威风,更是家之荣光!回想还在曹氏治下时,这样的事情连做梦都不敢想的。”
因是隆重行事。行程自然不可能很快,所以张毅的人还没到长安。唐军在北庭一带打败契丹一事早已传遍了半个中原!杨易此战在杀敌、俘虏上都有不错的攻击,尤其击毙了契丹的国舅更是难能可妾!这样的素材落到鲁嘉陵手里,他哪里还有不大吹特吹的道理?而各地好事者更是乐于夸大其词,通过变文的宣传,到了兰州时已经变成杨易击败数万契丹大军,到了长安、洛阳时,已经变成鹰扬骑兵击溃契丹十万铁骑、威逼漠北汗庭了!
由于后唐未与天策唐军有过正面接战,所以洛阳的文臣对契丹畏惧如虎,对天策军却都还没有畏惧感。等到这时候才心中暗惊,均想:“这天策军既然连契丹人都打败了!还好当初没惹天策军,要是不然。今天灵武、雄武,非变成第二个卢龙、河东不可。”
冯道在人前不露声色,人后却带着忧虑之色,对亲家刘晌道:“不想陇右这支新军竟然如此强悍!我们与他结盟,近几年边境虽会少了外患。但内忧却恐将加深。”
刘晌道:“为何这样说?。
冯道叹道:“这些年来,契丹之所以为中原大患者,非因其兵力足以饮马河洛,而在于海内不断有藩镇附契丹以图谋不轨!如今天策军如此强力地崛起,这些藩镇闻风而动,则西北又多了一个他可以去巴结的“外援,了!契丹毕竟是胡人,这天策军却高举大唐旗号,我恐将来西北所带来的忧患,还将远在漠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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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珂并非傻瓜,冯道看到了的事情,他也看到了,和张迈的结盟,究竟是对还是错?
原本,他是打算在稳住西线之后就立马着手进行对内部的整理,和天策军结盟共同对付契丹,就是希望在动手削弱藩镇的时候,契丹由于受到天策军的钳制而不敢轻易动手,可是现在,李从珂却又要考虑如果自己削藩而张迈介入怎么办?
榷场的开放,对后唐与天策军来说是双赢的,尽管后唐这一边的贪墨比较严重,但李从珂仍然从中得到了大量的资财,数额之大远远超出他的预期——要知道,跟后唐做生意的并不是天策军本身,天策军起到的是一个联系的作用,通过将丝绸之路中段打通,中原与葱岭以西的世界重新连接了起来,其所产生的商业动力可想而知。凉兰地区与关中地区首先受益,跟着关东诸州、巴蜀盆地都带动起来,甚至荆楚与江南也受到了触动。
李从珂起家于凤翔,对雍秦一带的掌控力较强,与西北通商,他得到的利益最多,他所忌惮的几个强藩得到的利益较少,如果用这一批钱继续加强对中央军队的武装,那么时间将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是,李从珂有些急,他的年纪不小了,总是很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结这一切!
更何况削藩并不是终点,而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整合天下,第三步是外讨不服……那是多么宏伟的大业啊,在削藩之后的路还很长远,所以,需要快!
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偏偏要求李从珂一定要沉住气。
在遥远的北方,一个向来很沉得住气的女人,这时候却没法在帐篷之中等待,她听到消息后赤足跑出帐篷,从马背上揭下沉甸甸的袋子,打开袋子,拨开石灰,见到了干瘪的尸体,尸体没有头颅,但她还是从胸腹上的疤痕认出了他的弟弟——
“者莫耶!”
独臂的太后述律平身子晃了晃,她心狠毒辣,却不是一个无情的女人,只是她的自制力常常能够压制住那火山般的情感。
耶律德光从背后赶上来,要扶住他的母后却被述律平一把推开!
“不用扶我!”年老的太后站得挺直:“我还没老,我还没死!不会就这么倒下的!”
“母后!”耶律德光单膝跪下,唰的一下,草原上数千人都跪下了,这时已是暮春,青草长到了膝盖,营帐青草间的数千人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耶律德光道:“母后放心,舅父的仇,儿子一定会报!我这就带兵,亲自杀入凉州,拿回舅父的头颅,要张迈给舅父陪葬!”
啪的一声,耶律德光重重挨了一记耳光,述律指着他骂道:“皇帝!你是皇帝了!明明你不会去做的事情,不要说出口!”
她按住了胸口,嘶声裂缝地叫道:“国族大事,容不得半点私情啊!别说是你舅舅,就算是你的亲哥哥,也得让道!甚至就是我,也得让道!者莫耶,他是在战阵上被杀死的,没什么好恨的!起来,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别跪着了!”
呼喝声中所有人才都站了起来,只有耶律勒泰古还匍匐在地上,将头埋在草里头。
“勒泰古,你也给我站起来,挺直了腰板跟我说,天策军,真有这么厉害么?杨易,真有这么厉害么!”
耶律勒泰古站了起来,勉强稳住双脚不颤抖,说道:“是。”
“我听说天策军最厉害的骑兵,是张迈身边的龙骧军,杨易身边的鹰扬军,还有一个叫薛复的汗血骑兵团!而最厉害的步兵,就是陌刀战斧阵——你上次遇到的是哪一部?者莫耶这次遇到的又是哪一部?”
“我上次遇到的,只是杨易的副将。”耶律勒泰古说道:“而者莫耶这次遇到的,是杨易的鹰扬军,还有一两千陌刀战斧军。”
“那可是对方的两大精锐啊!”述律平叫道:“那他为什么这么鲁莽地就闯进去!”
“这……我们一开始没想到杨易会亲自来,也没想到唐人一来,就是最强的骑兵和步兵……”
“放屁!”述律平骂道:“你们不知道,那你们打探过没有?打探不到?那你们试探过没有!都还不知道对方的虚实,主将就已经冲上去了?你们不是不能知道,你们根本就没准备去知道!”他环顾在场的所有文臣武将,冷冷道:“谁来告诉我,我们契丹这些年为什么能够一统漠北漠南,为什么能够威震中原?”
好久没人接口,一个小将道:“是因为我们契丹的骑兵所向无敌。”
“放你的狗屁!”述律平瞪着身前的年轻人,道:“所向无敌这种话,是对外面的人夸耀的,你们心里要是真存了这心思,那么离死就都不远了。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们一个真相——”
她顿了顿,吞咽唾沫让自己的沙哑的喉咙顺起来,才道:“我们契丹能够强起来,是因为汉人弱下去了!我们能够占有大唐安东都护府旧地,是趁着汉人自相残杀的空挡。我们能够占领漠北,是趁着回纥人衰微。有多少次的大战,你们真认为都是以强碰强么?草原的勇士,敢挑战强者是好事,草原的军队,去和人家硬碰是傻瓜!过去几十年里头,我们契丹人在天皇帝的带领下确实所向无敌,但你们难道认为,我们的骑兵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敌吗?在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是寻到了对方的弱点,然后才出击了!你们忘记了父辈的教训,有这样的败绩,活该,活该!”
述律平将述律者莫耶的两截尸体一指,泪流满面地说道:“将他的尸体吊起来,让契丹所有人都看看,轻敌的下场!”
一开始谁也不敢动手,直到耶律德光在旁边点了点头,才有两个皮室上前将耶律者莫耶的尸体绑上了旗杆。
“皇帝啊,儿子啊!”述律平望着旗杆上弟弟的尸体。
“儿子在!”
“你要记住今天,你要记住你舅舅被分尸的模样!”述律平道:“这是述律部的耻辱,更是契丹的耻辱,也是你的耻辱!一个者莫耶,死不足惜!一个北庭,弃不足惜!但是漠北诸部却已经动摇了——失去了漠北,我们契丹就会失去一切!草原只能容纳一个强者,弱者只能成为奴隶!”说到后来,她的语调已经变得很缓慢:“如何对付天策军,或许你要重新考虑了!”
“我们之前是低估了他们,”耶律德光道:“现在看来或许有必要先平西北,再定中原!”
“不可!”汉臣韩延徽跨上一步,道:“西域远在数千里外,数千里远征,胜败难定,如今中原的形势极其微妙,如果我们举族拔营而西,就会削弱对卢龙与河东的掌控,若我们与天策军狼虎相争,李从珂一定会趁机削藩,一旦让他将中原藩镇削平,化成巨龙,那个时候,辽东、漠南都将不得安生。”
正当在为对付天策军的战略而产生分歧时,有一支人数不多的骑兵从北庭回纥的北部奔过,北庭地方广袤,杨易虽然掌控了北庭的战略要点,却并无法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地方控制得水泄不通,这队骑兵又比杨易还更加熟悉北庭的地形,趁着冬寒未解,竟从北部草原与山林之间的小路偷过,进入漠北,跟着又来到了耶律德光帐前。
以往西域的部族来到东方,朝贡也好,出使也好,总要准备好礼物,这队人马却没有什么礼物,甚至由于长途跋涉,身上的衣服都破烂褴褛,乍一看和一群乞丐差不多,但耶律德光听说了他们的来历以后,还是接见了他们。
他瞄着为首的一员将领,道:“你就是背叛毗伽的回纥将领葛览?”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葛览,但他却并未畏缩,说道:“我是葛览。但我之所以离开毗伽,是因为他丧失了王者的资格!我现在的可汗,是阿尔斯兰大汗!”
“那么,是阿尔斯兰派你来的?”
“是,”葛览道:“更确切点来说,是我向阿尔斯兰大汗请令,来见大契丹皇帝陛下的!”
“哼哼,”耶律德光道:“岭西回纥与我契丹没什么交情,阿尔斯兰让你来见我,为的是什么?”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葛览道:“为的,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张迈!我是在小金山一战之前就出发的,不过小金山一战并不出我的意料,张迈他果然已经惹到契丹头上了。”
耶律德光眉头一皱,韩延徽喝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葛览道:“张迈是一头永远吃不饱的野兽!吃了怛罗斯后,盯上疏勒,吃掉疏勒以后,盯上龟兹,吃掉龟兹以后盯上高昌,吃掉了整个安西以后,就盯上了河西,现在河西也被他吃下了。现在拦在他面前,就只剩下契丹了!”
韩延徽哈哈一笑:“你少拿我们契丹与西域那些小国相提并论!”
葛览道:“萨图克、骨咄、毗伽、曹议金、狄银……这些人以前,也都说过同样的话。”
韩延徽脸色微变,耶律德光却拦住了他,问道:“不用动说辞了,直接讲吧,阿尔斯兰让你来干什么?”
“大汗希望能与陛下联手,”葛览道:“东西夹击,平分北庭!”[(m)無彈窗閱讀]
韦延徽从大帐出来,神煮凝重,群少年网好策马驰祈照,飞他一起在马上行礼,这群少年之中有一个面如冠玉、五官秀雅,与其他少年的粗矿完全不同,即便穿着胡人的服装,也一眼看得出乃是个汉家少年。
其他人行礼过后自行离去,只有这个少年跳下坐骑,牵着马跟着韩延徽走入草原深处。
“父亲,出什么事情了么?”这个少年叫韩德枢,乃是韩延徽的儿子,自幼有天才之誉,淹通诗书,深得耶律德光的喜爱,甚至夸之为“国之宝也”。他年纪虽却已经有观颜察色的本事,看到父亲的神情就猜测可能出了大事。
韩延徽道:“来到草原,不觉已经很多、很多年了。”话声中带着悠长的叹息。
“父亲,你又想家了么?”韩德枢问道。
“家,”不知不觉中,韩延徽竟然望向了南方。
当初他作为中原的使者出使契丹,却被耶律阿保机强行留下正因为契丹人有这样的野蛮习惯,才使得当初范质在进入兰州的时候惴惴不安。当其时也,不投降,重则受死,轻则被囚禁虐待,韩延徽没有苏武那样的气节,在耶律阿保机先硬后软、软硬兼施之下终于投降,成了契丹的重臣,与闻军政大事,契丹能有今日的辉煌,弗延徽在制度设计与政务执行方面有着很大的功劳。
可是即便得到如此重用,他的心却还向着中原,草原的生活他不习惯。契丹军事上虽然强盛,文化上终究只是夷秋,哪怕居住了好几年,韩延徽依然不能忘记中原的水土乡情。更不能忘记家乡的老母亲。
终于有一次他借故逃回了后唐。可惜回去后的他并没有得到重用中原结了一个仇家,为了避祸他再次亡命出塞,耶律阿保机竟然没有计较他的逃亡,仍然委以重任。这种知遇让韩延徽不能不产生感激,再说在中原没法得到的富贵与权势。他却在这里得到了!
既然如此,还回去干什么呢!
这个念头盘踞在他心里已经很久。甚至代替了他心目中因读圣贤书而具有的华夷之辨,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忽然又生出了怀土之意。
“西北出了咋。大人物!韩延徽说。
“大人物?。韩德枢道:“小父亲是说张迈?。
“对”。韩延徽道:“半个月前,细作刚刚传回了一本《安西唐军长征变文》那正是张迈起家的经过,我已经细细读过了。”
“啊!”韩德枢乃是契丹境内第一才子,听了心动起来,很想读读他早就听过名字的这篇变文。
“如果这篇变文不是真的,如何解释张迈在短短数年之内横扫西北。声威波及中原、漠北?如果这篇变文是真的”韩延徽竟然仰天而嘘:“为何这样的英雄,不诞生在中原,不出现于二十年前”。
韩德枢看着乃父的失态也有些发怔,他长于塞外,对中原没有他父亲那样深厚的故乡之念,但也从乃父的这一声长叹中琢磨出了一些味道来:“父亲,你该不会,又想家了吧?”
家?
韩延徽悚然动容,回过神来,但随即大摇其头!
家!
自己的家,不已经安在塞外了么?
如今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说第一次逃回中原时,他还能以无奈推卸同胞对他的指责,那么现在就再不可能回去了,契丹国境以外的所有汉人都绝对容不得他这个当代第一号汉奸!后路已经堵上,他还有他子孙唯一的出路,就是辅佐契丹一直到称雄天下!
是的。只有如此了!
“如今不但陇右出卓,连漠北也受到了震荡。”韩延徽将刚才大帐内葛览来使的事情简略跟儿子说了。
韩德枢年纪虽小却颇有见识小道:“漠北震动?不过应该没事吧,天策军的事情我也听说过,那个杨易就算再强,但能守住北庭已经算不容易了,要想突入漠北,我想他们还没这个实力。”
“你错了!”韩延徽说。
“错了?”韩德枢道:“难道天策军的实力,比我们所知中的还要强?。
韩延徽却继续摇头:“我说你错了,不是说这个,而是他转身朝向西北那里正是漠北的方向:“而是说你对形势的判断错了。杨易只是天策军的一部,按理说是无法进入漠北的,就算进入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占领,可是你要知道,对契丹来说。杨易不需要进入,只要是他能够震动漠北,就已经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韩德枢终究年幼,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困惑。
韩延徽拉着儿子走得更深入些,说道:“长城之外,胡族强落,以地望而分有两大块是漠北系,一是东胡系。
漠北一系极其刚强野蛮,东胡一系则野蛮中带着柔巧,契丹兴起之地。刚好在漠北、东胡之间的潢水之滨,论联心朵,则其实源出东胡。西征而有漠北,常居潢水而左抱女罚,右揽大漠,其汗帐所在,并不设于漠北汗庭牙帐旧地,故而漠北诸部虽朝东拱服,而这种臣服却在内心深处带着不甘,如果西面再出现一个强者展现出能够挑战契丹的威力。那么
韩德枢惊道:“难道他们会因此而叛变?”
“那倒还不至于”。韩延徽道:“不过因此而产生观望心态却是会的。”
“那么陛下他
“陛下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对天策军的大胜!”韩延徽道:“否则的话,将会助长这种心态的蔓延!”
仲春到来了。
这时候,李从阿派出的使者正行走在前往凉州的路上。
一年之内,竟有两次使者往来,这种亲密程度让河东、卢龙诸藩镇都感到诧异。
更何况,这次的使团意义尤其非凡李从河竟是允许了张迈的建议。互派常驻使者天策军方面派出了海印,驻洛阳,而后唐方面则派出了范质,驻凉州。
范质还没回到洛阳,在关中就接到了委任,这次他在接到圣旨之后却没有了第一次接到命令时的不安。因为他已经了解了天策军的运作
这个诞生于西北的政权,其上层建筑的文明程度其实还在后唐之上,对于这一点范质口上虽然不肯承认,但心里却是很明白的。
第二次踏入凉州的时候,姑减草原的天空,明净得似乎能够净化人类心中的渣滓。
河西的春天,来得比北庭更早一些。这里的气温回暖得更快。青草也茂盛得更快。姑盛草原则是整个凉州境内最早熟的草场,这个占地多达五万亩的草地,这时却已经成了一座没有篱笆也没有房屋的军营!
从草原的这一端,到草原的那一端,有姑减河纵流而过,九千名应征而来的士兵站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身边都牵着一匹无鞍的烈马,等候着张迈的到来。
这九千人,是河西新军的第一批新兵,征兵的进度,比张迈预想之中要快得多,丝绸之路开通了,行进在凉兰道上的财富虽然比天策军到达之前多出百倍,可由于天策军官方的严厉打击,做强盗已经没有前途了。而放牧与种田,却又不足以满足大多数武野惯了的河西后生。
这时候,天策军招兵的消息传了出来,自天策军进入凉兰地区以来。这支军队所展现的不仅仅是明晃晃的兵刃、整整齐齐的军装,更有横行河西所向无敌的威风,此外,还有赈济贫苦的仁义!更有解放农奴、分派田地的德政!
那天,当来自都州弘德寺的宗晦大师准备回去的时候。张迈跟他说了自己准备在河西征集新兵的事情。并向他请教怎么样才能吸引得凉兰诸州的年轻人参与时,已经八十九岁了的宗晦呵呵一笑,道:“元帅。你准备怎么办呢?。
当时张迈道:“人最大的动力,是利益,我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加入天策军会得到多少饷银。可是不瞒大师说,加入天策军其实首先能得到的不是金钱,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将是一场辛苦到如下地狱的练。因此我虽有心招募新兵,却怕凉兰诸州的后生们不肯响应。”
宗晦道:“你可知道,天策军如今在凉兰诸州贫民之中是什么样的印象?。
张迈道:“请大嘲旨点
宗晦道:“说实在,当日见元帅在天宁寺说出那样强硬的言语,我其实还真有些担心,怕自己看错了人。但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完全放心了。我的德业,将会因为辅佐元帅而精进。而不是因为帮助元帅而堕落。元帅可知道,现在凉兰诸州。不止是震于天策军之威,而且更服膺天策军之德。就连我佛门中人,也无不赞颂天策军以军士之身,而行菩萨之行。天策军有如此大功,如此大德,只要令旗一立,何恐河西健儿不至?”
张迈当时只是笑笑而已,但不久便从鲁嘉陵口中知道,河西佛门之中开始出现一种传言,大意是说加入天策军,乃是顺赞天威,能增三世功德。与此同时,郑渭也发出了诏令。凡参军而被录用者,可以在凉州、兰州与肃州,可得到永业田二十亩。另得赞军田二十亩,赞军田在伍免租,退伍而还,牧民入伍,全家免其赋税,入伍满十年,其家免赋二十年。
在这多管齐下之下,河西各族的士兵踊跃投军,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拨得连郭师庸与奚胜都甚为满意的大量兵源,而眼下这九千人,便是经过层层挑选后合格的第一批!
这个月还有一咋小星期,不知道能否争取到五百张月票,现在还差一百零一张,嗯,努力努力!
对于这次的新军。张迈表现得相当上心,新兵训练的第一个月,他搬进了姑臧草原的军营长住,将对这批新兵的训练当做了头等大事,其他政务、外交都靠后,甚至就是对有身孕在身的福安的思念也暂时忍住了。
九千新兵一个个都是来自凉兰甘鄯各地的愣头小伙子,像他们这个年龄,思想其实并不是很清晰,为什么参加天策军呢?
有一些很现实,就是为了帮补家里,为了得到那二十亩的永业田和二十亩的赞军田,或者是为了让家里免除赋税;有一些很冲动,是在《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影响下,产生了建功立业的梦想与冲动;有一些很虔诚,是由于自家得到了天策军的帮助从一个农奴翻身成了一个自由农,又听寺庙里的大和尚说参加天策军其实也是一种修行,怀着感恩的心加入了;还有一些是野性,让他们务农他们不干,让他们忍耐放牧的贫苦他们不愿意,随着河西治安越来越好,强盗这份职业也变得没有了前途。所以这部分只懂得玩命的人便将入伍当做了最后的选择;更有一些根本就懵懵懂懂,连自己为什么要参加天策军都不知道,只是见许多人都往募军旗下涌,他也过去了,然后经过测试体格过关,便进来了。
为什么而进来,九千人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新军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听说了没,今天元帅会到啊。”
“是啊,当然听说了!”
“不知道元帅长什么样子。”
“肯定是身高一丈,腰围八尺,手脚壮得像铁,听说连老虎都能撕裂呢。”
“嘿嘿,变文里头,可不是这么讲的。变文里头说,元帅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那种话你也信。元帅肯定很高大威名,不然怎么可能横扫万里,见谁灭谁!”
……
“全都给我住口!当这里是菜市啊!”
这次新兵的基层教官,全部都是安西军时期的有过战功的老兵,为了训练这九千人,足足调了九百名老兵来伺候他们,每个老兵管着一个火,再从新兵里头挑出最厉害的一个来做副火长。这些老兵千里万里地杀到凉州来,身上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慑人的杀气,他们身上的刀疤就是强者的明证,愣头青们尽管大多数在入伍之前都天不服地不服。在入伍之后,被老兵们修理了一个晚上后也都服服帖帖起来了。
入伍后正式集结的第一天,九千人站成了九十列,每列百人,在姑臧草原,这样一个方阵不过是豆腐大的一块而已。兵司有曹没有发下武器来,只是每一个人发了一匹烈马,一套统一的棉布衣,虽然已经入春,天气却偶尔返寒,尤其是在河西,端午没过天气随时都有可能会变得很冷,但棉衣却显得有些单薄——没有袖子,半个肩膀以及胸口都露了出来——即古时称裲裆,近来开始有人叫做“背心”,完全是夏装嘛。只是在这个竞勇争胜、热火朝天的军营里,有哪个小伙子好意思在众人面前的瑟一下?
许多新兵在很多年后仍然记得这一天,当他们听说“大元帅到”时,尽管已经在官长的喝令下站齐了,可站得很正之后,还是忍不住耸脑袋斜眼睛。要看看那位传说中的龙骧元帅长的什么样子。
这那第一次的全体集结,副总教郭师庸、步兵总教奚胜、骑兵总教石拔以及骑射左教官卫飞、骑射右教官郭漳,军情教官安六,军律督导安九,全都到了,后面还跟着数十名将领,个个都是曾在沙场上立下赫赫威名、震慑敌胆的人物!都是许多新兵所仰慕的对象。
许多人新兵都记得,当数十人骑马奔了过来时,周围的许多人都楞了眼,他们本来以为威震西北的,在这个凉寒初暖的季节多半会披裘袍、传丝缎、戴金盔,没想到张迈也同样穿着一件背心,只是各个品阶的武将在胸前绣上不同的纹路以作区别。
那天张迈登上将台,对着他们说了一番训示,那番训话很短,但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却比言语本身更加让人印象深刻。新兵们听到张迈对他们说,他们这一批士兵是与众不同的,与河西土豪们的私兵不同,与后唐王朝的官兵不同,更与契丹人的胡骑不同:“土豪们募集私兵是为了保护藩主的私产,李从珂征募官兵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皇帝宝座,契丹组建皮室军是为了契丹的王族,要蹂躏其它的民族与部落来供养契丹人的穷奢极欲!但你们不是,你们手里的横刀要保护的,不是我张迈,而是我们正在建立的这个要让百姓生活得更好的制度,也就是说,你们要保护的,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的家人,还有你们自己!”
张元帅说话时充满了振奋人心的力量,许多士兵其实并不能很深刻地理解张元帅话里头的意思,却也被他充满激情的语音调动了起来,并且记住了张元帅重复又重复的一句训示:“我们和别的国族的军队是不同的!”
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他们开始感悟到了。
军营开始训练的第一个月,张迈不分日夜都住在姑臧草原的营帐里头,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食物,穿一样的衣服,睡一样的帐篷,进行一样的训练,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他也不出去,而是由有司进入草原来请他批示。
新兵们原本以为,元帅做总教只是挂个名而已,至此才知道不是,元帅是真的来督促他们,甚至和他们一起训练。
姑臧草原上的训练其实很苦很苦,但堂堂天策军大元帅,与中原皇帝称兄道弟的天策上将,一个比河西土豪老爷们伟大千百倍的大人物,竟然和自己一起吃住训练,这可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事情,这样的统帅。这样的元首,确实与他们以前见过的藩主不一样,甚至和以前所听过帝王都不一样!
不止领袖的作风不一样,就是训练的过程也不一样。
这些后生在入伍之前有做农奴的,有做牧民的,甚至还有当强盗的,他们原本以为入伍就是进入军队领武器,然后就去打仗而已,直到入伍以后,才知道要学的东西原来这么多。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的体能训练是所有新兵都要参加的,从十里慢慢增加到二十里的长途奔跑是他们早上起床后的热身活动。在早晨的长途奔跑锻炼中,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张迈的身影,他总是一边跑,一边带着士兵们高唱唐诗——在唐朝,诗通常不是用来吟的,而就是用来唱的!九千个后生至少有八千九百个以前连字都不识,但经过这一个月后却都将《出塞曲》《胡无人》都印在了骨头上。
跟着是长短兵器与远程兵器的武器训练,马术没有训练,只是每三天一次进行一次比赛,获胜者将得到由张迈亲自赏赐红花的荣耀。
至于队列训练,军情地理训练,则间插着进行,对于训练时间与训练密度的安排都有郭师庸、奚胜、薛复等人的参与。
太阳下山之后,还有必定进行的军律训示,第一步是要让每一个新兵都学会军律歌,张迈轮番到各个营主次一次教导,一个月三十天,他刚好轮了一遍,因此全军每一个新兵都认得张迈的声音,深记他的脸孔,并铭记了许多大元帅对他们的承诺:“将来到了战场,努力杀敌!如果你们英勇作战,那将成为我的荣耀,如果你们卑怯退缩,那将成为我的耻辱,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我带出来的,你们的光荣就是我的光荣,你们的耻辱就是我的耻辱。”他更说:“你们的功劳,不但功曹会记得,所有的眼睛也都会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平事,我也会给你们做主!我会将每个月最后的一天空出来,让你们随时都来找我!”
慢慢地,九千人分出了强弱,分出了特长,因此又根据特长军营重新编排,分成了步兵、骑兵、弓兵、骑射兵还有大概一个营的全能兵——全能兵是各个方面的能力都擅长。此外还有一小部分人对文化有着敏锐的触觉——尽管他们接触文化知识的时间太晚。但张迈还是将他们提拔出来,特地安排他们学习兵法以及各种实用文书——武人而学文,虽然不大能达到文人那样高深的层次,但由于他们本身具有武人光明、直率的个性,因此在军事、参谋乃至行政上都将是很好的种子。
在重新编排军营的那天晚上,许多新兵都哭了,在这天晚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对身边的同袍已经有了感情。
春天过去了,夏天到来了,与夏天一起到来的是第二批六千人的新兵。第一批新兵们的武斗技能、阵型掌握还远得很,可是在第二批新兵入伍的那一天,当他们看看旁边站着的那六千个懵懵懂懂的愣头小伙子,九千个“老兵”忽然产生了一种骄傲,他们还记得,一个月前自己和这些新丁没什么不同,但现在,他们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的,一种人。
张迈在高台上对六千新兵说道:“这个没有篱笆的姑臧军营,不但要教给你们一个武人所应具有的军事技能,同时,这个姑臧军营还将教你们认识到——什么是武人的尊严!”
六千“新兵”几乎没人能听懂,可是那九千新兵中的“老兵”,却有许多人觉得自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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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背心的称呼,当在五代或者宋朝开始,取“当背当心”之意,但类似的服装却很早就有了。(!)
庐威讲入凉州城,凡经一个多月了始他是作为桑明糊洲护卫队长来的,虽然本来的任务只是保卫性质,但远走千里深入境外,桑维翰所进行的又是顶秘密的事,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护卫力量参与间谍事件。所以护卫队长本身也要精挑细选,刘知远选择了郭威,正是对他的
从河东到凉州,一路相处下来。桑维翰发现郭威并不只纯粹是一咋。武夫,他为人虽然粗豪,但心思细密,见解独到,不是寻常武人可比,加上他又是刘知远极力推荐的人。所以慢慢地就与他商量一些事务。到后来甚至让他介入一些机密一孤悬在外,有很多事情是桑维翰无法独力完成的。
郭威是经历乱世,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奇男子,早在河东时从刘知远的只言片语中,从对这次任务的详密安排中,料到了此次出行目的之三四,经过这一路走来,对于石敬瑭此次派桑维翰入凉的真正意图便已经了然于心。
偷过边境并不困难,不过花了一些钱,进入金城也很顺利,但是进入凉州以后,事情却出现了瓶颈他们虽然代表了后唐境内实力雄浑的方面大将,却并非官方来访,而是来干“不可告人之事”加上后唐有使者在城中。如果贸贸然求见,天策军竟将机密泄露给李从何,那对石敬瑭来说可就是一场大祸。所以没法走大唐涉外衙门求见张迈,而必须寻找引见的人选,静待机会。
早在金城的时候,桑维翰就已经打听到,天策军在河西方面活跃着的实权人物,文有郑渭,武有薛复。外交方面有鲁嘉陵,郑渭薛复的大门他们没有敲开,郭威几次已经接近鲁嘉陵的时候,却总是发现鲁嘉陵正在和来自洛阳的人接触那样的情景之下,郭威便不敢进门。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桑维翰变的有些躁动了,郭威则隐隐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这天他对桑维翰说:“天策军也许已经知道我们在城内了。”
“知道?”桑维翰道:“如果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要么应该会派人来接见我们。要么应该会派人来捕捉我们送往洛阳。”
“可是,如果天策军那边既不想见我们,又不想捉我们呢?”郭威道:“进城以后的这半个多月,我发现凉州的管理十分有序,客栈入住都要登记,租赁房屋也要登记,虽然我们在入境的时候已经花钱做了假的身份,但是最近我却发现左近的两户人家有时候看着我们的眼神并不自然,我又辗转打听过,这两户人家并非原先就住在这里的,而是从甘州那边搬来我觉得,这两户人的身份也许和我们一样,也是假的,只不过我们入凉州是为了出使,而他们则可能是被调来监视我们的。”
桑维翰心头微微一震,再一次看了郭威一眼,心中对郭威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如果我们真的已经被盯住了”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就此回河东去那是空手而返小留下的话,又打不开门路,郭威道:“既然他们没有驱逐我们,也没有揭穿我们,那就是留着我们以等待将来或许有用。我听说洛阳那边要派一个常驻的使者来,那骑士我们的身份也就和这个常驻使者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是没法冒头的人而已。”
桑维翰道:“说的是,暂时只能忍一忍了。”
他们是以茶商的身份出现的。桑维翰是老板,郭威是保镖,保镖自然要带兵器。
天策政权的法律是许民间自备兵器以自卫的,由于地处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境内通行的外来商队络绎不绝,这些商队也都需要保镖,也都需要武器,所以天策军顺应这种现实,并未要求他们入境解兵一那样只会逼迫这些商队将公开携带兵器变为私藏武器而是进行武器管制,要求商队在入境之时进行武器登记,并由关城发给凭证,以便管理其用途、追究其责任。郭威身上也带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一把强弓,此外还有马。
在发现交涉的事情无法进行时,桑维翰的日常便扮演起一个茶商老板来,郭威除了偶尔协助做生意之外,闲暇则在他们租赁来的院落里练武。或者到城外去跑马凉州城在天策军进入之后,多了“赛马、比射、比武”等风俗,强盗虽在道上绝迹,但尚武之风却被渐渐引入了
城内城外,都有许多的擂台,马有马一般在城外;射有射擂。城内城外都有;此外就是武擂,却只允许设在城内,且管制得更加严格,以免形成私斗。
无论谁都可以上场打擂。天策政权在疏勒时就已经有了组织射箭擂台的丰富经验,如今在凉兰地区开设这些擂台自然井井有条。
每一座擂台都有民间的彩金。官方设的擂台还有官方的彩金,而且比武获胜之后除了得到彩金还能打响自己的名头,一些大商人就是在这些擂台上物色保镖护卫,甚至官方也有人在暗中观屑见到了好种子就接引入军,其系军中此要人比如知狱、田瀚、卫飞、郭漳等比较好事的,偶尔也会下台一比。
因此这些擂台便成了西北武人获取名利与前途的重要渠道,所以参加者十分踊跃。尤其是凉州,由于靠近天策上将的虎帐。更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汉到此寻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天策军高层的赏识。
由于擂台允许入境者参与,所以郭威在没事的时候,也去一些偏僻而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擂台跑马、比射、比武以打发时间,同时也是利用这个机会结交朋友。拨集信息,他本人不是什么名人,郭威这个名字又普通,所以在外活动的时候就直接用本名,不像桑维翰一样特地改了一个名字。
然而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整天窝在家里也就算了,一旦出去与外界有了接触,那便如利锥入袋,自然而然要脱颖而出!他在跑马、比射、其武时尽量克制,却还是有一些西北的豪杰慧眼识英雄,主动来与他结交。郭威的令名虽然未建,但身上却已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久而久之。他所居住的院落虽深处凉州城内一条陋巷之中,却天天都有好汉上门走访。不久临近街坊便都知道这一带有一个“飞雀郭郎”以郭威脖子上有飞雀纹身之故。桑维翰冷眼旁观,暗暗皱眉,郭威出去与人结交是他默许的一这是他们获取情报的重要渠道,一些普通的商队,进城之后也会发派人手去结交城内三教九流以取情报的,可是郭威变愕太过显眼就不合适了。
郭威本人却反而没发觉,在凉州城两个月住下来,他不知不觉间竟有些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和当世其它地区比起来,天策政权统治下的凉州确实有其独特的魅力,这里虽然不是最繁华的,但律法的公正、官府的清明还有民间风气的蓬勃向上,却非其它地区所能及。洛阳于之相比,帝王气太重,平民会感到压抑,成都与之相比,虽然安逸过之,但也正由于太过安逸,便非尚武男儿的首选,说起来却还是太原与凉州有几分相似石敬瑭不但是战阵上的名将,而且是政务上的廉吏,太原在他的治理下不管治安、民生都颇有可观,而且由于地近前线,控云、府诸州以迎契丹。民间尚武风气也甚浓厚,正因如此,郭威在这里一住下来便会觉得十分适应。
唯一让他牵挂的,是对远方妻儿的想念。柴氏不知怎么样了,她的病可好些了?柴荣不知怎么样了,他小小年纪真能撑持其家务来?心里每次闪过这两个至亲的脸孔,他就有一种飞回河东去的冲动。
可是他们连派人回去回复公事桑维翰都晏得很谨慎,就更别说私事了,想念归想念。郭威连托人回去问个平安都不敢开口。
这一日一个叫丁浩的好汉带了王安等几个兄弟来请他喝酒,他们一群人本是凉州的农奴,天策军解放了他们之后得以翻身得自由,在城外有一片田地。他们就且种田,且养羊,这些人都身有武艺,农闲时常入城打擂,赢了几次后攒了一笔小钱,干脆就在城内赁了一处店面合伙做点小买卖,因在擂台上与郭威认的。结成了朋友。
丁浩在擂台上与郭威打个不相上下,等到私底下切磋才知道自己的功夫比起郭威来差得远了一郭威不但天赋过人,而且是受过正规军练的,更上过战场,岂是丁浩能够比的?兼且郭威英豪仁义,丁浩王安被郭威折服之后便都拜他为兄。郭威也觉得这几个人淳朴聪明,可以结交,便在闲时教他们一些武艺,这样一来,丁浩等人待郭威便亦师亦兄。日常有事都唯郭威是从。
有时候郭威让他们去打探一些消息,他们也全无怀疑。
这日几个人在陋巷小店中饮酒。郭威喝了三杯,忽然想起柴氏与柴荣来,有感而叹息,丁浩和田安却都误会了,对望了一眼,田安道:“大哥,你忽然作叹,可是因为未遇到明主,屈居在一个商队之中,功名不就,所以不乐?”
郭威一愕,丁浩已经道:“其实我们也知道,以大哥你这样的一身本事,怎么能一辈子做一个茶商的护卫?你现在是浅水里的蛟龙,或迟或早总耍上天下海的,只是眼并少了一条路子罢了!恰好前两日我们在擂台上结识了一咋。大人物,蒙他青眼,一起喝了顿酒,算是结识了。或许由他身上,可以替大哥谋个出身!”
郭威本来要分辨说自己叹息是因为思念妻儿,这时听到“大人物”三字,便随口问道:“兄弟们结识了哪位大人物?”
“说起来,那人在西北方圆万里。无论胡汉,谁都知道他的威名!”
“究竟是谁?”
“天策军中虎将里头的虎将石拔!”
晚上还有一更。
二技的名字,郭威在入境兰前就听说了,《安西唐军长拙艾及》里头他也是一咋,煊赫的名字尽管进入河西以后表现不如先前活跃,但天策军第一先锋的宝座依然很稳,而且谁都知道。他乃是大元帅的嫡系亲信。
郭威听丁浩等结识了石拔。微微吃了一惊,说:“你们怎么认得他的!”
“哈哈”丁浩说:“说来也巧,那日我们仍在小朱坊的擂台上角力。大哥你没来,那座小擂台便我们几个称雄,不想到了旁晚时分来了几个骑士,走到擂台边看了几眼小当时田安在台上,我在台下,便听其中一个骑士说:“台上这人。武艺有章法!不是野路子啊,可惜还不纯熟
郭威道:“这人就是石拔?。
“对。其实我之前去甘州见过他一面,不过前日他穿了便装,我又没想到他会来小朱坊,当时便没认出他来丁浩说:“他的手好像痒痒一般,就对身后的人说:“我上去试试。就跳上台来。与田安斗在一起。他也真是了得!田安对上了他竟然没有还手之力,挡了他有一顿饭功夫。便听他大喝一声,竟将田安抓起扔了下来!我们虽然吃了一惊,但见他武艺高强。就将台上的彩金给他,他却不要,我们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钱虽然少,但河西擂台的规矩不能坏!他听了这话心头欢喜,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收了”将钱收了,却跟着又说:“我请你们喝酒
郭威点头说:“看采这位石将军不但是一员猛将,而且是一条豪爽的好汉”。
“是啊”田安说道:“我们也是这般敬重他,便请他一起去喝酒。说这里是我们的地头,我们做东!他这人没架子,也不推辞,就答应了,忽然之间田浩将他上下打量,说:“兄台长得可有些像咱天策军的石拔将军”他身后的人一听都大笑了起来。道:“什么像!他刻,是”我们这才大吃一惊,拜倒在地,他却将我们扶起来说:,在这里。拜什么拜”我们都知道天策军的牙,帅、将军、大臣们都很亲民的,心里虽然诧异,却也就起来了。石将军让我们带路,就跟我们到小巷子里头的酒馆来了
巷子?”
“哈哈”。田安还没说话,店主在旁边打趣说:“就是小老儿的这家小店,石将军前日就坐在郭郎君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
郭威听得有些出神,道:“我听说,他年纪不大
“是丁浩道:“才二十来岁!
郭威怅然有失。心想:“人家二十来岁已经纵横万里,名扬天下,我三十了,却还一事无成,连妻儿都不能在身边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就是喝酒。喝酒,喝酒啊!”丁浩说:“我们言语之中泄露了石将军的身份,店家听说后也来拜见。又欢喜得将珍藏的一坛老酒也拿了出来。看看喝得兴起,石将军说,他的武艺本来也没章法。后来是在军中得到老都护、郭都督、杨都督郭师庸老将军的指点。这才武艺大进,见我们的武艺也显然是练过的。不是寻常莽汉,而且也不像江湖路数,便问我们在哪里学的。”
郭威道:“那你们就将我说出去了?。
“是啊”。田安说:“天底下谁都晓得。这个石将军是大元帅的爱将。而且我们见他又是这样的重英雄、识英雄,我们几个便都起了一介,心思,觉得大哥你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委屈着做个上门保镖,就在石将军面前大大夸耀了一番,丁浩还说小石将军你的武功虽然厉害,但要是遇到郭大哥,那可就不知鹿死谁手了。咦,大哥。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原来郭威想起自己的身份来,心想若是自己被石拔这样的天策军高层注意到,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怕难说,脸上便微有不豫之色。但想想几个兄弟是一片好心。便道:“没什么,你们继续
丁浩接着说道:“石将军当时喝了酒有些多了,一听就说:“真的假的!可别乱夸口!哼。当,我石拔从新碎叶城杀到这里,说到行军布阵,军中比我强的大有人在。说到武艺,可还真没遇到对手”刻让我来请大哥,可惜前日我们找遍了半个凉州城,就是寻不着大哥你
郭威道:“前日我刚好跟东家有要事要办那是三天前,桑维翰忽然寻着了一条门路,找到了接触天策军重臣慕容归盈的机会便寻了过去。经过打点,昨日带着郭威从偏门求见。不过慕容归盈却偏偏又遇着要事出去了。只是这些事情。郭威却不好和丁浩等直说,丁浩等人嗟呀不已,说:“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不过石将军说了,他以后若得空还会来这附近打擂喝酒,或者我们可以到他家去寻他。大哥,要不我们刻找个时间,弄几斤好酒,上石将军府上拜访拜访如
田安也劝道:“是啊,大哥,我们这些天跟你学些拳脚,听你的言语也看得出你不止武艺好。而且还懂得兵法,如今天策军正在用人之际,张元帅又是不世出的明主!你这一身的好本事,若是能够到军中投效。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现在明摆着有这样一条明路在这里,不可放过。好男儿正该趁着还有气力,上边疆一刀一枪杀出个功名来。那总远胜过在这里空叹苦闷。”
郭威却默然着,喝了一杯。才说:“东家对我很好,其实我没什么好怨的。我刚才苦叹。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哪个?”几个汉子一起问。
郭威道:“我的妻子远在中原,我离家的时候她还生着病,我还有个儿子。也在老家,才十来岁家务就都是他在操持。我一个人在这里,与你们吃肉饮酒,快活是快活,但一想起他们。心里就郁结难散。”
丁浩等都道:“原来是为了嫂子和小哥儿。”
田安道:“大哥,其实凉州是好地方,更难得的是有个好主子,这半年来东来西往的商人和尚我们都见得多了,人人都夸这里好,你现在虽是客居,但有我们这群人帮衬着,要在这里生根不难,不如就想咋。办法,将嫂子和小哥儿都接来,那样就不用日夜相思了。
郭威却摇头道:“我东家的这生意,不晓得做到什么时候,或许还要一年半载,或许一二个月内就要回去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丁浩道:“跟商贾人家打工,又不是给王侯卖命,宜则来,不合则散。若你有心要在凉州定居,原本不需要跟他们回去。”
田安也道:“之啊,大哥,且不说你在这里,走石将军的门路兴许能得个功名,就是不行,有我们帮衬,就自己开个店铺也没问题的。”
郭威听得心中苦笑:“你们哪里知道,我也是有主的人!都指挥使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才将这重任付托给我。男子汉奉命行事。岂能见着好乡好土好人家就变志?”只是无法跟丁浩等直说,便道:“容我想想。”
他回到住处,正耍和桑维翰说,却早被他拉进密室里头去,桑维翰道:“有消息了!”
“慕容归盈?”郭威问。
“不是他,是个更厉害的!”
“那是郑渭?还是薛复?”
桑维翰笑了起来:“郑渭算什么!他不过是个办事的。薛复算什么。不过是跑腿的。算来都还不是至亲。我下午见着的这位。现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比起他们来,却更不简单。”
郭威忙问:“究竟是谁?”
桑维翰道:“曹家!”
“曹家?”
“对!曹家!沙州曹家!”
郭威虽是下属。却忍不住摇头道:“桑书记,沙州曹家已经是前朝往事了,是商朝时的纪。是周朝时的宋,张迈既然一统西北,他们能够做介,富家翁就已经不错了。军政大事没他们的份儿!现在掌握军政大事的。不是他们这一脉。”
桑维翰笑道:“郭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见到今天,没看到明天。只见到长大成*人的,没见到肚子里头的。”
“肚子里头的?”
“于闽福安公主的肚子!”桑维翰道:“沙州一系,虽然变成附属。但实力毕竟不可小觑。何况张迈迟迟没有子息,福安公主如今又有了身孕。只要她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凉州的局势只怕就要有变。于阅国主是外藩,不能直接到凉州来。福安公主最亲近的,就是她的两个舅舅曹元深、曹元忠,不靠着他们。还靠着谁?沙州文武一直被排斥着,也都眼巴巴地盼着福安生出个带把儿的来!只要生出来的是个儿子。到时候只怕连慕容归盈、张毅等人都有可能会靠过来。加上轮台都督杨易又是福安公主的妹夫,这些干系牵扯起来,沙州曹氏的地个肯定会大大不同。”郭威沉吟道:“只是我看张迈的行事作风,似乎并不是任人唯亲的路子。”
桑维翰道:“这不是任人唯亲,曹牙,忠、慕容归盈等未必就没有能耐,只是现在被压制住罢了。再说,张迈起家的根底出自郭氏,从宁远到疏勒到高昌,处处都是郭家的影子,我想张迈也总得寻另外一支人马来制衡制衡。曹氏在河西的势力根底肯定大过郭氏。又间接与杨易结了亲。将来东方的大事,或许就是他们说了算。”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说:“其实现在当政掌军的郑渭、薛复。若不是对我们关上门。我们原也不用介入得这么深,但现在他们既然对我们将门关上,则曹氏这条路,我们也得试上一试了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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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元年五月上旬,张迈从姑瘾草原回到凉州城。东刚公四洲传来重要讯息,东面是金城的边税入项继续走高,而对西面,张迈的关注点则是农业收成。
农历四五月间,正是冬小麦收成的季节。就算还未完全到可以割收的地步基本的收成状态也十拿九稳了。安陇诸州陆续回报,情况却与去年的预计出入不大:尽管去冬在伽撤退后已经做了种种补救措施,高昌果然还是迎来了十年不遇的大荒年,伊州则小荒年,在洛甫的努力下,龟兹、焉者得保平年一为这事张迈在功劳薄上给洛甫记了大大的一记功劳,疏勒、沙州与肃州、凉州、兰州等也是平年,在十几个州里头,有一个地方却出乎众人的意料甘州丰收了!都州、廓州、河州的情况比较特殊,天策军只是控制了这些地方的中心城镇,尚未全面掌控其庶务,所以这三个地方大部分地区仍然依靠自治,其收成天策政权没法征上来,只是任其自给自足了。
在安陇诸州中,高昌、龟兹与沙州在西域都是农业大州,这三个地方只要得保平年就有余粮,高昌大荒而沙龟平年,就可以从沙州与龟兹调粮以救高昌,所以四月中旬各州将收成的预计一报上来,郑渭就松了一口气,知道天策政权在立邦之后遇到的第一次粮食危机基本过去了。
而甘州的意外丰收,使得河西的区的粮食预算大大舒缓。甘州地处河西中段,将余粮东调或者西调都十分方便,甘州的丰收,将有可能让河西的一些建设可以提前一年进行。
“往年沙州之粮,循例有一部分都要供给瓜州的,输往瓜南晋昌城的是养守军、屯军粮,输往瓜北的是以赏赐的形式,买得瓜北部落的忠心。”郑渭向张迈汇报道:“但是现在我打算将这一部分的粮食都输往高昌,有了这一批小麦,估计就足以支撑高昌两个月。若在加上龟兹的接应,应该可以帮助高昌支撑到春小麦的收成。”
张迈问道:“那存瓜北呢?如果没有来自沙州的接济,百帐部牧民是否能够过活?”
郑渭道:“百帐部二十余年无大战事,又得瓜州供给,丁口繁衍得甚快,相对于瓜北的水草,其实有些超负了,往年常需要沙州方面的赈济。这次虽有部分强健者加入我军虽行东进,但由于我们灭了豹文山部以后将之也编入百帐部。并将他们从北面的山林地区迁到瓜州大泽附近的草原,一减一增其实网好抵消。如果只靠他们畜牧所产的话,到秋季还能支持,秋季以后只怕就很困难了
张迈道:“百帐部的事情要谨慎处理,虽然百帐部与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像他们之前导曹氏的关系那样,他们对我们的服从度比对曹议金的服从度要高得多。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肯服从就胡乱压榨他们,百帐部是有功之人,总不能加入我们之后日子反而过得更苦,那样会让他们产生怨憩,会觉得被我们骗了。也会影响到军中百帐部兵将的士气。”
百帐部所贡献的兵源乃是河西西部兵源的中坚,百帐部牧民对天策政权的忠诚度也是天策政权治下忠诚度最高的族群之一,所以张迈向来十分爱护与百帐部的关系。
郑渭道:“所以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张,已经和诸司商议过了,就等着元帅来决定。”
“什么主张?”
郑渭道:“瓜北地方之广不过北庭一二成,由于地近荒漠,水草之肥美更是远远比不上北庭,而今北庭部众由于伽东奔、葛览西投已经十停中去了六七停,越发显得地广人稀了,如果移瓜北牧民以实北庭,那么不但可以增强我们对北庭的控制,而且同时也能减轻沙州的负担
张迈大喜道:“好主意,好主意!就是不知道瓜北的民众乐意不。
郑渭笑道:“这个我是做过探访的。如果我们许他们北迁,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以瘦换肥,以狭换广小他们哪里会不愿意。且瓜北百帐部本来就是半定居、半游牧,真要动身时帐篷拔起就可以走,将羊马赶到北庭地面随处就可以放牧,不用像农夫那样,弃了旧土,到了新家园又得重新开垦
张迈道:“若真如此,那就行动吧。”
他马上派了姜山、薛云飞等人前往瓜北,告诉百帐部各姓长老,让长老们通知部民,当初郑渭作探访时早有消息泄露出来,这些部民素闻天策军刚刚在天山北麓打下一片广袤千里的肥美草原,早就等得脖子都长了,在为确定下来之前都怕被别的部族捷足先得,及听说大元帅果真许诺,帐帐欢呼雀跃,不等官方令下便都开始收拾帐篷,准备北迁了。
除了百帐部以外,去年冬天避寒南迁的北庭回讫以及沙北、伊州的部分牧民也都在迁徙之列,牧民迁徙起来比农民迁徙起来容易得多,且这只是境内迁牧,由瓜北到北庭只需经过一个伊州,至于从伊州到北庭那更只是越过州境而已,预计在六月中旬到七月之间就能完成。整个迁徙的规模是三万余帐,若再加上已经迁回的北庭原牧民,天策军控制下的北庭牧民将接近五万帐。
慕容春华接到政令之后也着手将北庭地面切割分区以安置即将到来的部落,这些天策牧民新的分布格局将围绕北轮台城一圈圈地向外扩展。有了这五万帐牧民,其所产生的肉类供应将能够解决相当一部分的驻军供需,由于北轮台城附近的水土情况其实也可以进行屯田,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年如果天策唐军能够再安排屯田的话,那么以北庭之土养北庭之兵也将变得完全有可能。
这些却都是后话了,这日张迈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回到他在凉州的家。郭纷带了福安来到门口迎他小张迈看着福安身子渐粗,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扶助了她,叫道:“你怎么出来了!小心动了胎气!”
福安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动胎气的?我听说姐姐有身孕的时候还骑马跑进跑出的呢。”
张迈笑道:“你怎么能和她比。她是练武的,你倒也是练舞的一不过是跳舞的舞。”
福安听得笑了起来,旁边服侍着的丫鬟、老妈子也都帮用大。福安边由张迈扶着回屋,边老边打量丈夫,渊君,你可瘦了,也黑了。”
张迈笑道:“黑是黑了。却没结实了。那些新兵蛋子操了一个月,我也就跟着他们操了一个月。之前的赘肉肥肉都变得石头一般了一若是换了一个月前,刚才在门口的那一跳我肯定没能跳得那么迅捷。”
福安笑道:“那敢情还是让你到军营里头呆着好。”说着又显出几分淡淡的幽怨来:“只是你在军营中时,我又想得你心慌。唉”这一声轻叹,真是将心里头的矛盾都叹出来了。
两人久别重逢,话好像说不尽似地,这时张迈的大女儿从屋里跑出来。却偎依在郭纷脚边,看着张迈觉的生分,张迈才猛地想起见面后都还没和郭纷说过一句话,不禁有些内歉。要说句什么打破这尴尬,郭汾淡淡一笑,道:“你们且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张迈忙拉住她道:“这种事情,让郭鲁哥家的去就行了,何必你去?”
郭汾道:“还是我自己去看着好。让别人看着去,总会有些不顺心处。”说着仍然去了。
福安让下人都且到外面取,低声道:“你刚才怎么尽和我说话,姐姐不开心了。”
张迈笑道:“没事,汾儿心胸豁达得很。”
福安道:“那你也不该这样。”
张迈笑道:“我月才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隆起来的肚子,不知怎么的就把别的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福安低着头,道:“你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姐姐反而更生气。”停了停,又说:“今晚我身子粗重。没法服侍你,你就到姐姐房里去吧。好好说话,别让姐姐生气。你不在这一个月,多亏了姐姐照料得周到,我万万不想姐姐因今天的事情与我见外。”
张迈笑了起来,只是应好,道:“我都听你的。”
屋内两人絮絮,厨房里头却砰砰砰的是朵砧板的响声,幸亏隔得够远。彼此都没听到。马小春却两边都注意到了,吓愕连吐舌头。
张迈和福安说了许多闲话。不觉有一些涉及到政务,福安道:“听说你要调马继荣来凉州,是真的么?”
原来随着天策军的日渐强势小于阅对天策军的依附关系也就越来越明显,天策政权至今未曾干涉于阅的内政,但已经出现了一些于阒人到疏勒、凉州出仕的情况,于闽东为沙州,西为疏勒,南面的吐蕃又四分五裂不足为患,现阶段可以说完全处于天策军的保护治下,境内国泰民安没有战事,一些心怀雄心壮志的豪杰便更倾向于加入天策军以求晋升。其中马继荣到凉州出仕影响犹是以于闽大臣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天策军的重要臣属,而且马继荣人还没到凉州,张迈以及安排了一相当重要的职位等着他了,显得对来自于闽的臣将全不见外。
李圣天对这一类事情的处理十分巧境内他十分低调,既未打压这些人留在境内的家眷,也没有大肆褒扬,但他写给张迈的私人书信中却对出现这种事情表示十分愉悦,认为这是双方亲密无间的体现。对于他的处理手法张迈甚是赞赏小认为这是以小事大者难得的豁达,只有对当前形势看得十分通透而且对于阅的定位拿捏得十分准确才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充分体现了一种小国智慧。
为了报答这个识时务的盟友兼老丈人,张迈给部下们放了风声。让他们不要主动去挖于阅的墙角:“一切顺其自然。我们与于阅之间,是要“百年好合。的,万万不可因为一些短近的利益,影响了我们双方的情谊。”
他很珍惜与于闽的友谊,不仅因为福安的关系,更因为自抵达疏勒至今,于阅给与的帮助与支持实在太多了,杨易郭师庸等人不止一次地说:“有于闽这样的盟友,对我们天策军来说真是三生有幸!”这些开国大将与张迈都有一种没说出口的想法:只要天策政权存在一天,便要让于阅王国也维持下去。
这时听福安提起,张迈道:“马将军是你的乡亲啊,他来到凉州之后,你可又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福安笑笑说:“我在这里并不寂寞啊,在家里有你疼我,有姐姐疼我,娘家虽然离得远,但有舅舅在,便也觉得有个娘家了。”
张迈一愕道:“舅舅。”他一时竟想不起福安乃是沙州曹氏的外孙女,一拍额头道:“哟,对了小元深、元忠也到凉州了。你和他们有联系?”
“那当然,见舅如见娘啊。”福安道:“舅舅一到凉州,公事交代毕马上就来看我。这个月我有着身孕,你又不在,舅舅和舅妈他们几乎天天都有上门来陪我,自他们到来,我心里又安了许多。”
张迈笑道:“难道他们不来。你心里就不安么?这话可别传到于阅去。不然老丈人非人为我刻薄你不可。”
“才不是呢。”福安道:“你们男人家哪里会懂得,有娘家人在身边和没娘家人在身边的那种感觉是不同的。不是说你对我不好,但舅舅他们还没到凉州的那段日子,我心里有一坎地方还是觉得空落落的。他们一来走动,我心里那个地方就才踏实了。”
张迈听得有些怔了,忽然想起郭汾来,自己的这个结发妻子随自己奔波万里,从新碎叶城一直到现在,万般辛苦却毫无怨言,可是她的兄弟却都远在疏勒,虽有郭鲁哥等在身边,但毕竟是下人,虽有郭师庸等在附近,但毕竟亲缘较远,说到至亲,却是远隔万重山,经年难见面了。
“纷儿心里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也空落落的呢?”忽然之间,张迈觉得自己对发妻的感受,顾念得实在太少了。一种更深的歉意涌了上来。再与福安说话,不觉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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