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威跟着郑家的家人专近大厅,厅内灯火辉煌,宾客们着窘肝飒,就像看着一只从山林里头窜出来的猴子,郭威却好像没见到他们一般,大踏步走了进来,不知是因为衣服还是因为气质还是因为所处的位置,郭威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给合舍里斟酒的郑济,走了过来行礼。
“民兵校尉郭威,向郑大官人请礼了。
郑济打量着这个军装都没有的汉子,微笑道:“你是校尉?怎么穿着便装?”他的笑容倒也不像其他宾客那样无礼。同时郑济还注意到了郭威的佩刀这把刀是张迈“借”给郭威的,天策军高层以简朴为务,刀鞘上并没有装饰多么富丽的宝石黄金,可是皮革的选料与裁剪的功夫却是第一流的,像郑济这种眼光自然一下子就瞧了出来。
郭威道:“我现在乃是民兵。所以没有军装。”
“天策境内,军商分途,不得勾结”郑济道;“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郭威道:“府兵军律自严,民兵介乎兵民之间,有事自当请地方善长援手。”
“援手?你要我帮你什么?”
郭威道:“我已奉元帅将令,组织民兵前往马城河下游讨伐叛贼,眼下兵器不足、战马不备、军粮不济,所以希望郑大官人能够捐借
郑济问道:“你要多少?。
郭威道:“刀三百口,矛三百支,弓箭一百副,马五百匹,五百人三月之粮。”
郑济哈的一笑,说:“真是好笑了。马和粮食也就算了,只要不出境,我也拿得出来,但刀矛弓箭,我一个商人,可弄不来这么多。”
郭威道:“武器只是暂借,我想郑大官人会有办法。”
郑济笑得更厉害了:“就算有办法。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郭威道:“大官人的生意遍布凉州。凉北出贼,难道郑大官人就一点责任都不愿意分担么?”
郑济道:“平叛有军人,我们只是商人。”郭威道:“官兵民兵,各有其责,各有其用,官兵抵御外侮、平灭大寇,这帮只是小贼。所以元帅才交给民兵。河西乃尚武之乡。丁口又少,兵民当为一体,方能纵横天下,兵民分得太开,当兵的不堪重负,为民的久不历战,慢慢会渐成积弱,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
郑济笑道:“于国于民、纵横天下的话,不是你这种人说的。”他当面讲出这样的话,那是很重的轻侮了。众宾客听了一起助笑。
郭威道:“既然郑大官人吝于出钱,那我另寻他人去。”
郑济脸上微现怒色,喝道:“回来”。叫住郭威后道:“你说什么。我吝于出钱?是你不值得我出这笔钱”
郭威道:“说什么值得不值得?我是元帅亲命之校尉,有什么不值的!仍然是吝财而已。财聚人散。财散人聚,无事时不愿出钱,到了有事时怕不能一呼百应。”一请礼,道:“告辞。”
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郑济反而被他这样网小断的魄力镇住了。再次叫道:“回来!”重新打量着郭威,道:“你要向我借钱借粮。既说个借字,事后拿什么还我?”
郭威道:“取官人的钱粮,若取胜,还官人声名,若不胜,捐骨沙场。如此而已。”
郑济道:“你现在手头有多少人?有把握赢得了休屠部那帮叛贼么?”
郭威道:“现在有精兵两百人。”
郑济愕然道:“两百人?听说休屠部可有几千人!”
“人数不是问题”。郭威道:“我只是缺刀马钱粮,若都有了,平灭区区休屠部不是难事。”
郑济沉吟着郭威腰间的佩刀,道:“我可以帮你,不过钱粮容易,武器却
合舍里忽然道:“大官人若愿意出钱,武器我来帮忙想办法
郑济没想到合舍里居然主动愿意帮忙,心中更带着诧异,寻思:“元帅行事人所莫测,这个郭威也不是个常人,他既有这任命,只怕内中另有深意!合舍里或许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便道:“好!钱粮我出!你明天来交接吧。”
所有宾客都愕住了,郭威脸上不喜也不讶,又行了一礼,道:“好,那我明天再来
河西不比中原,民众都能保有武器。只是必须接受官府的监管而已。所以民间也有不少兵器,合舍里本有民兵首领的背景,郭威又得了张迈的委任,行其事来便名正言顺。第二日郑济果然准备好了钱粮。武器马匹却要三日之后合舍里才筹得全。
那晚与会的一些宾客揣摩郑济之意,也认为其中必有蹊跷,有七八人便也跟着出钱出粮,又制了锦旗。因此这两百人从凉州出发之时竟是旌旗飘扬、刀马齐备,而且还有许多锣鼓,已成了一支民兵,只是没有统一的军装而已。凉州本多散勇。人性皆趋炎附势,因见这支民兵声势渐成,又有一百多人来投。
那明威戍在马城河中游,郭威带领这三百余人进驻明威戍,钱粮都捆上木筏,顺流而下,民兵之好用处,在于这批人既能为兵,又能做苦工。一切事务都由这三百人亲力完成。明威戍是唐朝时留下的一个旧城堡。乃是长城的一部分,“讽顾坏其多以玉策军如今的民力也没法修干休蛆一驯杜的休屠泽,那更远在长城之外了。
郭威到达明威戍之后踏勘周围的形。然后带领三百民兵将粮仓中放了不知多少年、在唐军到达这里之前早已被人忘记的发霉谷物搬了出来。混了些泥土,垒在明威戍堡墙的断残处,郭威就在劳作的同时进行编伍,其时天气已冷,他上午练民兵,下午率众干活,白天将商户们所赠的旌旗插满了明威戍,晚上点燃篝火,火光让明威戍成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标。
丁浩小田安问什么时候去打休屠部,郭威道:“不用着急,时候到了他们自己会送上门来。”
天气渐渐转冷,附近有一百多帐没有随同休屠部造反的牧民见明威戍墙壁完好也进来避风,郭威以谷物为诱,将他们也组织起来,让其男子也帮忙防务。让其妇女帮忙料理后勤。如此又解放出了许多人手。
墙壁修整完毕以后,军也告一段落,民兵练与府兵练不同,要求要简单得多,府兵练要求士兵都能按照正确的招式使用武器那是军队经过千百年积累所形成的法门,教会士兵这些法门,重塑他们的种种行为举止,但民兵却只是顺其性而行。郭威主要是给士兵配备武器。却只是教会他们听从命令,并激发他们能尽自己的勇气与力量,让他们靠着已有的本事来搏斗。
这时已经过去了一斤月,有一部民兵进驻明威戍的事情也渐渐为凉北诸部所知,只是见郭威组织严密,未有部落敢来轻犯,郭威也没有深入叛军所在去主动进攻。
丁浩有些沉不住乞,道:“校尉啊。咱们的军粮也越来越少了,元帅给我们又是三月期限,难道咱们还皓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成?”
郭威却道:“不用着急。”这时他白天已经分出人手,以百人为队。两队出去巡逻,一队出去打鱼、放牧,以增加明威戍的食材。又让妇女烧泥土做了几十介。炉子,又派了几十个民兵去伐薪烧炭。
那马城河的下游分两支汇入两个内陆湖。一个就是休屠泽,另外一个叫白亭海,两个内陆湖的周围就是凉北游牧部落夏天放牧的乐园,距离明威戍约二百里。
但是入冬以后,河水渐有结冰之势,以往在休屠泽附近游牧的牧民都要南下避冬,如今发起叛乱。就只能南下劫掠了。
这天郭威出堡,见堡垒之外所有草类都已经冻死,对丁浩道:“差不多却下令将防范放松了。旌旗也都收起来,只是每天仍然派几十个人出去望视。
三日之后,田安回来说:“今天有一伙牧民闯到长城边上,见着我们之后又回去了。”
郭威道:“他们今晚多半要来!”下午就让所有人都休息,入夜以后放起了篝火,每十个士兵靠着一个炭炉,又在各处安插了锣鼓,让妇女孩子都呆在锣鼓旁边。
三更以后,有一千多叛军悄悄靠近,等到明威戍内篝火渐渐熄灭,才有人从较低矮的墙壁处爬了过来明威戍只是边境小堡垒,有些地方墙高只是七八尺,算不得城墙,所以可以攀越过去。这些人进来后却发现堡内静悄悄的,一些值夜的人都躲到屋里睡着了,心中大喜,便去开了门户,一千多人涌了进来,刀矛就向离得最近、躺在墙角睡觉的天策民兵砍去,触刀处感觉怪异,点亮了火把才吃了一惊却都是披在羊皮下的草人!
“上当了!”叛军首领叫道。
便在此玄整个明威戍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跟着四面八方锣鼓狂响,点亮火把的是老人孩子,敲响锣鼓锅盆的是妇女,火光鼓声之中让人感觉整个明威戍到处都是兵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郭威率领四五百人从内堡杀出,叛军大乱!
天策民兵在屋内都用手捂着炭炉。所以手脚柔软有力量,叛军在外面冻了半夜,手脚都僵硬了,接战时连活动都不利索!加上人心慌乱。根本就无法作战。
郭威挥动张迈所借横刀砍将过去。寒冷之中力道也没法全力发挥。可是同样的,寒冷之中只要割并一道口子寒风一吹进来,那便如有人用刀不停地在伤口上割一样!在这等环境下,除非是特别凶悍者或者经过严格练的精兵。否则极容易丧失战斗力。
叛贼们哇哇大叫,有倒地的,有逃跑的,有投降的,战况完全是一边倒。郭威在这一个多月里早将民兵分成上中下三批,上兵战斗力最强,约有五十多人,在这寒夜里头奋力冲杀,在各种有利条件的助力下已足以冲垮叛贼千人之众,中兵百余人随后赶来助战,下兵在后面帮忙剿杀尚未投降者并收取俘虏郭威想到的办法却也容易,根本就不用绳索捆绑,只是冲上来将叛贼的衣服扒掉,冷风一刺手足僵硬,整个人登时都蜷缩了起来,就是想要反抗也没办法了。
郭威领人在前不断冲杀,中兵居中照应,下兵则将扒掉衣服的叛贼不断赶到准备好的几间大屋子里头。一开始还是强推硬搡,到后来屋内人渐渐多了,又可躲风,人挤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那些投降的、受伤的。避寒风如避刀枪,就如羊儿一般自己跳进屋内去,塞满了
凡卜,那铁始锁便困住了百八十人,如此连锁了十二间之一※
那边丁浩却随郭威骑马杀出十余里,这才回来,第二天等到下午才将俘虏放出来,这些人在屋里挤了一夜。又饿了一个晚上、一个下午,早就手足酸软,更没法抵抗了。
田浩清点人数共九百多人,昨夜一战,伤俘不少,死了的却不多,许多孩子在旁边见到九百多个男人赤条条蹲在地上都哈哈发笑。
民兵们持刀在四周站好,郭威环顾当场,喝道:“元帅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造反?”
这些牧民能有多少见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哭了起来,有的求饶,有的道:“不关我们事,是族长要造反的。”却有几个极其凶狠的还在那里怒骂。
丁浩大怒,将那几咋,还在叫骂的拉出来砍了,其他人望见心惊胆寒。哪里还敢再吱声一句?
郭威道:“如今有两条路给你们走,一是改邪归正,重新向天策军效忠,第二”一指地上:“他们就是榜样!”
数百人都道:“我们原也不敢背叛。愿听将军命令,愿听将军命令。”
郭威便命他们指认出原先的大小首领,共指认出二十余人,全部关了起来,其他人打散了重新编伍,发给衣服、大棒、木矛之类的武器,然后领着他们往休屠泽进发。四百民兵骑马,九百降俘步行,千余人在寒风中走了五天,有降俘指着前面道:“到了!”
凉北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郭威举目望去不由得倒抽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方圆接近百里的一座巨大湖泊,这时表面都已经冻成了冰皮。一眼望上去仿佛镜子一般。湖边稀疏立着数十座帐篷。
冰皮显然没有冻解释,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妇女正用石头砸开水面钓鱼,有几个望见这边的人马,惊呼着逃跑,不久帐篷中不断有人逃走,男子骑马奔舟东北方向,女子在后面哭喊着跟随。
丁浩叫道:“校尉,我带人去追他们!”
忽然背后降俘中有人哭了起来。郭威回头问道:“哭什么?”
那降俘道:“我一我娘在那里呢。”
他一开口,有数十咋。降俘跟着哭。有哭说老娘在那里的,有哭说妻子在前面的,郭威道:“哭什么,去,招呼她们过来,我带你们回凉州过日子去。”
那些降俘大喜,冲了出去大叫。逃走的人群中有往这边望的,果有不少*妇女见到他们惊呼着不顾一切跑了回来,母子夫妻抱作一团。将千余人都哭得辛酸。
郭威上前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莫哭了,现在既见了面,往后只要不起异心,跟我南下,仍然有好日子等着。”
那数十个降俘这才带着老娘妻儿向郭威跪拜。
当天千余人便在这湖边帐篷中驻扎下,第二天有二三百个胆子大一点的降俘跑来跪求郭威让他们回去接他们的家人。
“请校尉让我们去,我们一定回来的。”
田安道:“校尉小心他们是趁机要逃走。”
郭威却道:“我信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两日,两日后若不回来,我就当你们是逃走。”
那二三百人欢天喜地地去了,或走东北的,或往西北的,丁浩问郭威接下来如何进兵,郭威道:“不用进兵了,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如此一等就是两日,东北西北都没有动静,田安道:“校尉,只怕他们那些人逃了。”
郭威却仍然没打算动,道:“再等一天,应该有好消息。现在天气这么冷,那些叛胡又都已经被打丧胆了,要南下劫掠又隔着我们,他们若不敢和我们打,除了投降就没有第二条路了。”到了第三日,风吹得更劲急。天气也更加寒冷,丁浩田安正自不安。地面忽然震动起来,丁浩叫道:“敌袭!”
招呼千余人列队迎敌,却见东北有三百余骑奔来,奔得近前,一介。三十多岁的首领翻身拜倒,叫道:“白亭部左善拜见大唐郭校尉。”又捧上一个首级,道:“这是休屠部族长沙辛的首级,我们一时糊涂。听信了沙辛的盅惑,其实本来无心背叛天策大唐,还请将军明察。”
丁浩田安又惊又喜,郭威这才从帐篷中走出来,道:“你们的人。全都在这里了么?”
左善道:“这些是本族男子,剩下的人在白亭海看守沙辛的余党。”
郭威让人取了首级来看,让认的沙辛的牧民辨认无误,这才说道:“首恶既然已除,念你们无知,又是初犯,就饶你们一回。我现在的兵明威戍,限你们十日之内无论男女老幼都来明威戍听令,随我南下,到时候我会奏请元帅,给你们争取一个安身过冬的地方。但如果你们逾期不至,那时候我就要率领兵马屠灭尔族,再不宽恕了。”
左善忙道:“不敢,不敢!”
郭威道:“妾吧!”
白亭部三百人磕头拜辞而去,丁浩道:“我去盯着他们。”
郭威却道:“不必。现在逼的他们太紧,他们反而要生疑。先回明威戍等消息吧。”
一日之后。发动叛乱的凉北胡部果然都依言来到明威戍欣愕。这次叛乱是天策唐军入主凉州后不服汉人政权者的一次反动,内中除了凉州、甘州的胡人部落之外,还有一些在去年被唐军镇压的土豪余孽,甚至还包括部分不得志的汉人。
投降者的数量将近二千帐,男女老少七千多人,其中数百个顽抗者被左善捆绑起来,全部押到明威戍前。
郭威将其丁壮尽数抽出重新编排,又尽收其马匹,大都是漠北种的劣马,虽然饿得瘦了,却还有三千妾匹。郭威趁着风雪尚未封路,沿着马城河南归。去时不过数百,回来时其众接近九千,丁浩先带数十骑赶到凉州报捷。
凉北之患不过纤芥之疾,张迈过去这个月关注着岭西回讫所发生的大事,几乎都将郭威给忘了,从马小春处听到之后,有些吃惊地道:“他真的办成了!这个郭威果然是个人才!”因道:“我亲自去迎他。”
马小春道:“元帅,他不过个民兵校尉,这次平灭凉北也不过是打了咋。小胜仗而已,用不用你亲自去迎接啊?”
张迈道:“这仗虽然可是他的才华却不可限量!”
这时消息已经传遍凉州,当初郭威组织民兵前去凉北平乱时凉州市井都传为笑话,心想他拉起两三百个民夫赶去,怎么可能平定一个拥众数千的叛乱?哪知这人真的做到的!而且办得漂亮至极!
一时间全城传遍。凉州平静了一年有余,民众静极思动,忽然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踊跃要来看看这个新的英雄,以至于郭威抵达城下时凉州竟是万人空巷!
历来统治者最怕民众自发聚会,张毅怕会出事,就要派人下令禁止,郑渭却道:“这不是元帅的作风。且岭西、北庭那边传来的消息都颇为不佳,这次的事情来得正好,可以振作一下我军士气。”
郑济听到消息又惊又喜,心想自己果真没押错宝,命人带了美酒锦旗出城搞劳民兵。
郭威下马到了郑济面前道:“郑大官人,武器多数未损,待与兵司、民司交接罢便可归还。谷物羊群却吃的差不多了,却有瘦马三千匹,我想将一半充公,一半作为抵偿
郑济摸着颌下的短须,笑道:“筹钱以助民兵。这是我等应有之义,这战利品你不宜擅自瓜分,须得先经有司同意了才行。”他资助郭威可不是为了能够从中牟利,单看他能拉着两三百人便干出这样漂亮的事情来,便觉得此人前途无量,现在已经转变了心思要好好扶持他。
这时周围人头涌涌,都抢着要看这位平定叛乱的民兵英雄,城内旗帜摇动,有人叫道:“龙爆军的旗帜,莫非是元帅来了?”
民众纷纷让开两边,当头一匹汗血宝马驰来,却是石拔,他跑到附近跳下鞍来握住郭威的手道:“郭兄,果然是你!我是刚刚听说了你的事情你之前怎么不来找我?”
郑济奇道:“你们认识?。
郭威含笑道:“说来话长
仓促间不及细说,石拔道:“回头再讲,元帅来了!”
在军民的高呼声中,张迈已经跨汗血王座来到,郭威在马前跪下,抽出腰间佩刀双手奉上,道:“末将不辱使命,奉还元帅佩刀
张迈接过了,道:“我许你三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你两个月就办到了。而且不费凉州一个兵、一粒米,做得好!”又问道:“现在你所部有多少人?”
郭威道:“原本只有四百六十人,陆续降俘八千四百口,如今已有二千余人接受整编。”
张迈道:“你且去芜存普,编为一府,我升你为副都尉,给你个番号,改为明威府,至于投降民众则让有司安置。”取出一枚玉佩来,就在众目睽睽下绑为刀穗,道:“这把刀还有这块玉佩,如今一并赐给你!有功人等,亦命有司论功行赏。”
郭威大喜,接过横刀,朝着部下一举,其部众无不欢腾,丁浩、田安带头叫道:“元帅万岁,大唐万岁!”
周围百姓也望见,均私下道:“原来是这个郭壮士是着帅钦点去的,元帅果然有先见之明纷纷赞叹不已。
张迈对郭威道:“走,与我一起入城吧,今晚我让小石头设宴款待一众有功将士。”郭威也知道小石头是张迈等人对石拔的昵称。但张迈竟然在自己面前这样叫唤,亲近之意已是不言而喻,虽然寒冬之中脸上也如沐春风。他将横刀往腰间一插,翻身上马与张迈并骑入城,这等恩遇,自天策军入主凉州以后未曾有过,旁边诸将无不暗中羡慕,郑济含笑暗喜,百姓之中更是传为佳话。
当晚张迈果然让石拔设宴款待一众有功将士,对郭威道:“元帅今晚本来要亲自来的,只因岭西出了大事,所以没法抽身。”
丁浩问道:“石将军,出什么大卓了?”
石拔道:“如今你们也算从军了,跟你们说了也无妨,你们这两介,月一直在明威戍,所以不晓得,岭西那边出了两件大事。戏”人了凡久的群战友,最近忽然有了消息。而萨图方入联川小斯丫杀了起来,如今西北局面混乱,元帅一颗心都扑在上面了
丁浩和田安等人听说阿尔斯兰和萨图克杀了起来,都诧异起来,急着要知详情,郭威心中一动,却道:“战友?”
石拔笑道:“你们虽然新近才加入,却听过《长征变文》没有?”
丁浩等忙道:“听过。”石拔又道:“那可知道第二折冲府?。
田安对《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内容较为熟悉,惊呼道:“莫非是在担罗斯就与大部队分离,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第二折冲府?”
石拔道:“对
郭威道:“听说第二折冲府的主将杨定邦将军乃是轮台都督杨易将军的叔叔,而且也是我军与郭师庸老将军齐名的一员大将。”
“没错石拔说道。
“那么杨定邦将军是回来了?”
“还没回来,不过有传言说,他们似乎出现在新碎叶城石拔悠悠道:“本来我们的注意都放在阿尔斯兰和契丹身上,但听到了杨将军的消息后,大伙儿的心,就都在此飞到了碎叶汗”。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眼看阿尔斯兰和耶律朔古对天策唐军两面夹击,将轮台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就在那个对回讫人来说极好的进军良机上,岭西回讫的动态忽然出现了异状。
“难道是因为郭洛的攻势?”
一开始张迈和杨易都这么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时间上不对,实际上,由于阿尔斯兰初期的进军十分迅疾,等郭洛接到杨易发去的要他“北进以分回讫之势”的书信时,阿尔斯兰东进的速度已经缓了下来。
“那么,难道是郭洛在杨易催促之前就已经动手了么?”
后来证明仍然不是这么回事。
镇守着宁远的郭洛及宁远部军马这时还没有扭转其宁稳勿失的思维惯势,同时负责着三个方向亦黑、担罗斯、萨曼的郭洛,宁可失去立功的机会,也不肯让自己所负责的防务出现一丝破绽。
一直等到杨易的催促文书发到,郭洛才派出了东西两支兵力:他判断阿尔斯兰对亦黑必定防守严密,所以让温延海大张旗鼓地要渡河,其实却只是虚兵,另外一支兵力走休循州都督府旧地,准备奇袭俱兰城。
从北庭到宁远距离数千里,就算有接力快马,等郭洛收到杨易的催促,阿尔斯兰兵势缓挫的事情早就发生了。而导致阿尔斯兰兵势缓挫的事件,自然只会是发生在更早以前。
“不是郭洛的原因,那是什么缘故?。
自张迈以至于杨易、慕容春华,诸多方面都派出了细作打探情报,而维系着唐军对八刺沙衰最主要情报系统的郭洛动作自然比诸人更快。
这时候宁远军也已经对岭西回讫开战,西线的进军较慢,东线双方的兵力相持于雅尔、亦黑之间,因已开战。所以深入敌后的密探要将情报传回来也就更难。但一个延迟了的情报还是穿透重重阻碍传来回来
“阿尔斯兰之所以对东方的攻势忽然为之一缓,是因为碎叶河的上游出现了一支骑兵威胁到他的后方,甚至驱驰到了八刺沙衰附近”。
“碎叶河上游?那会是什么?”
“听说是从新碎叶城旧址杀出来的军队,岭西回讫境内都在轰传,说是杨定邦将军所率领的第二折冲府杀回来了!”
面对情报上的答案,宁远的郭洛小金山的杨易、高昌的杨定国和凉州的张迈,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惊呼!
“第二折冲府!”
身经百战的郭师庸眼睛忍不住都红了:“定邦?定邦?难道真的是他?”
从碎叶沙漠以北就跟来的老兵老将们。听到这个情报之后更忍不住涌起热血来!
就在唐军再次面临困境的时候,失踪了好几年的战友忽然从远方杀来,杀向敌人的后方!从而解决了唐军在前线的困境这是多么梦幻的事情啊!
不过,想想当初杨定邦及其麾下兵将失踪的情景,天策军上下又都觉得这个传闻极有可能那时候杨定邦既被萨图克的军队隔绝且既未南下,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退回灯下谷,或者再次越过沙漠回到他们所熟悉的新碎叶城去。这几年里唐军的主干发展得这么不定杨定邦那边也有所发展,他们在养好伤势、壮大了力量之后顺流而下袭击八刺沙衰,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反攻,反攻!快反攻”。杨易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小金山,忘记了契丹还没有完全退去,忘记了自己是不能擅动的,忘记了同时向两个军事强国开战是要慎重的,在那一刻他几乎也丧失了理性一般!
“赶紧反攻!”他说道:“春华,还有郭洛!”
其实杨易并不是沉不住气,他的目的也不在于要现在就攻入八刺沙襄活捉阿尔斯兰,他所担心的是远在大西北的同
新碎叶城及其西北并没有太多的发展空间,杨定邦在那边就算存活了下来,养好了伤势,也不大可能有太大的发展,其兵力应该也不会很多,如果阵尔斯兰回师的话,如果一个不慎杨定邦部很可能就会因此而遇险,所以杨易之所以一时着急起来,是要唐军的主力牵制住阿尔斯兰的手脚让他没办法全力对付杨定邦!
慕容春华其实没等杨易的命令抵达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的情感没杨易那般丰富,只是阿尔斯兰既然出现挫态,他马上就着手反攻,让他诧异的是,岭西回讫居然没有做强烈地抵抗,只是且战且退,结果在一个月内,岭西回讫在一万五千天策骑兵的步步进逼中,从乌宰河西岸退到了白杨河西岸,跟着又退到了叶叶河西岸,最后竟然退回了黄草泊。
这个时候,冬天已经到了,在这片内陆深处的土地上,无论是对唐军来说还是对回讫来说,冬天打仗都是十分危险的。由于青草枯死,军队挺进时无法就地补给,超过一万骑兵要从二千里外的北轮台城获得持续的补给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唐军在既定计划中原本没有远征的准备,这就更为补给造成了相当的不便。因此慕容春华挺进到这里已经接近极限了。
而郭洛那边进兵也不顺利,回讫人似乎料到了他有这一手似地,老早就派了两千兵马抚守在山地上并当道筑砦严加防守从宁远到恒罗斯俱兰城所走的本来就是山间小道,当初唐军能够顺利南下靠的是攻敌不备,现在敌人既有了防范小这条路就走不通,且天气也越来越寒冷,在这等天气之下强攻山若那是很不理智的。所以这支奇袭的军队便不得而退了回来。
而再要从亦黑这边动手,对岸的兵力却忽然多了起来,防范之森严远过当初。
如果天策军对岭西回讫是有备而攻,抱着不亡八刺沙襄誓不罢休的决心,在后方有足够支持的情况下让轮台、宁远两个都督麾下的兵力全力夹击岭西回讫,那么就算无法让阿尔斯兰亡国至少也能对之造成相当大的压力。但现在无论是慕容春华还是郭洛都是应变式地反攻,都缺乏一种深入挺进的决心,更何况现在已是冬天,在这个足以将人冻死的季节里,在这个随时会引发雪崩、暴风雪的地区,乃是极其不适合打正面战争的。
黄草泊和休屠泽一样结冰了,亦黑前面的真珠河也结冰了,但温延海没敢过去换了别人也不会这么鲁莽,在千里镜可以望见的山路上,很明显见到山路有封冻的迹象。
而在东方,耶律朔古也再一次退回了漠北。
契丹、天策军、岭西回讫,三大军事甭一次形成了僵持。
从石拔口中听说了这些事情以后,丁浩、田安等肚子里都憋着话。
宴会散了,半醉的他们和郭威一起相扶着回去,路上丁浩嘟哝着道:“嘿,宁远的那个郭都督,名气不本事啊,嘿嘿,却不怎么样。
“是啊”。田安道:“他领着那么多的兵马,却连一场胜仗都打不出来,还说和鹰扬都督齐名呢。我看啊,多半是靠着裙带。”
两人一起讪笑了起来,郭威却还有几分清醒,赶紧制止了他们:“不要胡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是否打胜仗要看局势,看条件,还要看对手他说:“咱们虽然几百人就收伏了几千人,但那是因为对手弱,要凉北的休屠部里头有个厉害点的将才,那我们就算带一千精兵过去也未必能讨到好处。葱岭西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只是听别人实际的情况并不清楚。如果岭西回讫主兵的大将是一个和郭都督不相上下的厉害角色,那么郭都督占不了便宜也就算不上什么过错了。想卢龙、河东一带换了多少强兵悍将,可与契丹之间几十年也只是来来去去地拉锯,不见谁就占谁多大的便宜“可是这位郭国舅的表现,确实很不怎么样嘛丁浩说。
“那也不是轮得到我们来评论的。”郭威道:“现在已经不是天策军开国时的形势了。岭西回格与天策军之间的疆界上都互有山河之固,往后要想局面有大的变化,那就是拼国力了。”
但是在亦黑封冻了的山路再过去,一场巨大的军政变动却就在这咋小冬天发生了!
封山的大雪似乎也将岭西回讫的消息隔绝了,但在天策二年的春节即将到来之时,却有一群人抵达了北轮台城,这群人是冒着严寒,越过多坦岭山口,越过重重险阻才抵达北轮台城,这群人原本有八百多人,但当他们抵达时却只剩下一百多人,队伍中连一些少年儿郎都死在路上,但他们已经步入老年的首领却奇迹般生存了下来。
也是由于他们带来了确切而详尽的情报,才扫开了一直以来笼罩在岭西天空上那层扑簌迷离的迷雾。
二年。。春。几个来自岭西的大家族越讨重重困难,曲庭北轮台城。这几个家族为的乃是在漠北有着深厚根基的阿史那家族,父子两人
科伦苏与卡查尔都到了。卡查尔总算是强将之才,还熬得住,科伦苏却疲惫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阿史那家族与天策军有着秘密联系,这事慕容春华也是少数知道的高层之一,接到他们以后,又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岭西回讫生的大变,而从科伦苏处得知了岭西所生的变故与先前得到的情报大相径庭,这更让慕容春华心中骇然,他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也许会因此而影响到唐军的整体国策,不敢轻以语焉不详的书信做回复,赶紧将科伦苏接入城内疗养,却派了一队轻骑兵护送卡查尔火赶往凉州向张迈禀报。
北庭到凉州道路已开,初春之际西域的天气极冷,但毕竟一路都有经过修筑的隋唐官道,阿史那7卡查尔骑着汗血宝马,一路赶到凉州城,张迈也听说了变故,不顾春寒深夜,召集了在凉州的诸大臣,便在天策上将府接见卡查尔。
一进府府中,卡查尔哇的一声痛哭,叫道:“元帅,元帅!你要为我们报仇的,要为我阿史那家族数十口性命,为我岭西回讫二万生灵报仇啊!”
着跪倒在地上。
张迈慌忙扶住了他,道:“卡查尔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张怀忠对阿尔斯兰动政变,跟着危及阿史那家族么?”
唐军业已接到情报说回讫内乱,只是情报的具体内容不够详细。
卡查尔道:“萨图克若只是动政变,那也还好,不过是回讫换了一个大汗,可是他,他,”
“他怎么了?”
卡查尔道:“他斩断了我们的族统,他背弃了我们的信仰,他,他强迫十二万帐回讫全部入教了!”
张迈惊道:“入教?入什么教?难道天方教?”
“不止是天方教,而且他是要将回绕全体都变成天方教中的圣战者。”
一阵寒风从窗夕小吹了进来,连张迈也打了个寒战,马小春赶紧去关闭窗户。
沙州一系的人还不怎么样,来自岭西、曾经见识过天方教圣战者那种疯狂的人却都悚然动容!
天方教圣战者用宗教狂热激战士舍生忘死,那种可怕郭师庸等人至今记忆犹新。当初疏勒一战他们已经领教过,但那时候圣战者的数量尚不多,而且作为最高统帅的瓦尔丹的军事能力并非一流,而如今若真如卡查尔所说,岭西回讫十二万帐回讫全都入了天方教,再加上经过卧薪尝胆的萨图克作为统帅的话,那岭西回讫只怕就会变成一支可怖的力量!
张迈原本以为疏勒围城一战之后,天方教东进的威胁已经解除,这时却警惕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情,道:“卡查尔将军,你且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阿尔斯兰怎么会忽然被萨图克篡个?回民为什么忽然都入了天方教成了圣战者?我安西第二折冲府生死存亡又如何了?”
卡查尔却连连摇头,道:“没有第二折冲府,没有,那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什么?”郭师庸等齐声道:“谎言?”
“是”卡查尔道:“第二折冲府的传闻,全都是萨图克掩人耳目的伎俩,只是他的这个伎俩,我们也是到最近才得知。”
卡查尔在石拔的搀扶下站起来,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这才继续道:“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碎叶河上游确实有不明的骑兵逡巡,大汗也曾派出骑兵前去侦查,结果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就是一去不回,但终于也有几个逃了回来,可回到八刺沙衰也都奄奄一息了,从他们口中呢喃着说:“唐军”杨定邦”小我们便因此判断,活动在碎叶河上游的,乃是安西唐军的余…余部
其实按照阿尔斯兰的说法,乃是“余孽”安西唐军第二折冲府失踪的传闻在岭西广为传播,张迈又多次派人寻访所以人尽皆知,考虑到当初杨定邦等人失踪的方位与时间,连张迈杨易都第一时间就认为这事很有可能,阿尔斯兰更是没有怀疑。
“不过,大汗当时以为,安西军余部在碎叶河上游无法壮大,料来不是大患,因此只是派人搜索,也并未兴师动众,同时却下令严守消息,不得外传,以免”以免张元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以此为借口进攻岭西。”
李脑道:“这事是什么时候生的?”
卡查尔道:“去年春夏之际。”
李腚道:“春夏之际?哼!若是去年夏秋之际的事情,你们为何一点消息也不传过来?那个时候大雪尚未封山,双方尚未交恶,你们要将消息传过来,应该不难才对。”
卡查尔道:“有,我们有传消息来的。可就是这样却出了事!”他说道:“我们得知此事之后,家父以为定要通知元帅,因此拟了密信,走雅尔要送往宁远,不料十余日后,忽然有兵马将我家连夜围住,阿尔斯兰大汗与胡沙加尔闯了进来,劈头就将家父的密信扔了过来,我们一看便知道派去的使者肯定是被截住了,密信也落入了对方手中。与此同时,我们的那个管家,竟然被萨图克收买了背叛家主,因之前一直是他在跟唐军派在八刺沙襄的秘使联系,所以在阿尔斯兰到来之前,他竟然将唐军的秘使也引了出来,一起带到府中,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虽然强自抗辩,但阿尔斯兰却已经完全不相信我们了。那胡沙加尔在阿尔斯兰耳边不停说话,我们见状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萨图克搞的鬼,他又劝阿尔斯兰赶紧加强边境的巡查,一定不能让回讫人的情况再泄露给唐军。”
张迈看看李脑,李脑也点了点头,天策唐军对八刺沙衰方面情报变得迟钝,似乎就从去年夏天开始,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是阿尔斯兰加强边境巡逻的缘故,现在看来情况不止这么简单。
李脑对卡查尔道:“若是如此,那么你阿史那家族应该在去年就已经被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轰动?若是在岭“心轰动。就算我们的密探被捉。消息只怕也很难封锁得缝仁…
“阿尔斯兰没有灭我家。”卡查尔道:“他只是将我派去镇守昭让行宫,一名为镇守,实际上就是软禁,同时又将家父严密看管,而这一切,似乎又都是胡沙加尔的主张。同时,我们的许多部众,还有一些和我们通婚的亲族,也都被监视了起来。阿尔斯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步又一步,干得滴水不漏,这样严密的手段,实在不像他的手笔。多半也是出于萨图克的爪牙。再之后,我们父子分别被囚禁,与外界便都被隔绝了。这咋”大概是阿尔斯兰东侵北庭之前的事情。”
李脑听到这里心头一惊,寻思:“看来萨图克已经不是当年的萨图克了,被我们打败之后痛定思痛,可将我们的许多长处都学会了。他既然能营造出第二折冲府的谣言且让人人相信,那么这一年来我们收到的许多关于岭西的情报只怕内中就有许多问题!”
利用兵力封锁消息,无法完全封锁就用谣传掺杂真相进行传播,从而达到将真相掩盖这本来是天策唐军及其前身安西唐军所擅长的宣传造谣手段,李脑这时却隐隐觉得,萨图克及其智囊团或许也从唐军身上学到了这一本事。(网络书海阁e
卡查尔继续道:“我父亲在昭山,我人在八刺沙窕,与外界几乎隔绝,不过还是隐约听到了两件大事:第一是萨图克进入八刺沙寒,阿尔斯兰委任了他做宰相;第二是他竟然勾结了契丹人,东侵北庭与天策唐军开战!”
这两件事,天策军现在倒都是知道了的,张迈道:“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冲突这么严重,他居然还相信他?那这人也太糊涂了吧。”
“回元帅”卡查尔道:“我们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大汗也不是完全相信萨图克,只是他刚刚削了我阿史那家族,也需要另外有人来填补我们走后的空缺,且大汗的意思,本来就是想要将他调到八刺沙衷来,先给与虚名,示以信任,一步步削弱他的权柄,从而达到兵不血刃就一统回讫的目的。可大汗哪里知道,萨图克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十倍百倍呢!结果是捉狼不成,反而丧命狼吻!”
李脑听卡查尔对阿尔斯兰称呼的语气,便猜测后来阿尔斯兰可能已经与阿史那家族和好。阿史那家族这些年与天策军有暗中来往,但也并不是完全就投靠了天策唐军,只是要结一个外援好争取其在岭西回讫中的政治地个,其家族与阿尔斯兰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阿尔斯兰所用的手段,就大略来说也不能说有错,萨图克若没有利害的后着的话,被召到八刺沙襄以后原本是会陷入被动的。
“后来呢?”张迈问。
“后来的一些事情,是我从昭山行宫中脱困以后才知道的了。”卡查尔说道:“萨图克的人是到了八刺沙衷,可却将幼子留在担罗斯由苏赖辅佐。阿尔斯兰大汗见萨图克肯来,心中便松懈了三分,他虽然忌惮这个弟弟,但也不能在他一来到八刺沙衷就对他动手,因为萨图克是听命来的,如果阿尔斯兰大汗这么做,那么他在境内诸部的威望就会受损。而萨图克到了八刺沙蓑之后,所作所为表面上看都是为阿尔斯兰着想,大汗当时又哪里想得到他包藏祸心?”
张迈回想起自己与阿尔斯兰交手的种种,说道:“再尔斯兰的心机似不如萨图克,互相算计中落于下风倒也正常,不过阿尔斯兰占着大势,萨图克身在他的屋檐下,无爪无牙,萨图克要想扳倒他,除非网好安生一件对他很有利的事情。
嗯,是了,这时候刊好他要联合契丹、进攻北庭,莫非萨图克就是从这上面寻找到了的反败为胜契机?”
“元帅明见!”卡查尔道:“阿尔斯兰大汗与契丹联“勾结,本是萨图克到达八刺沙窕之前就在进行的了,而萨图克到来之后,又给大汗献策,他让苏赖领兵堵住了宁远通往担罗斯的路口,又让葛萨丹摩的长子葛萨齐辉负责雅尔的防务,跟着兵分两路,一奇一正,奇兵从北面压下,正军从黄草泊正面推进,兵势一动,果然势如破竹,取得了大利。据说前锋甚至推到了乌宰河附近,大汗挥兵四进,就要包围北轮台城。”
他说的这一些,正是去年秋天生的事,张迈道:“萨图克聪明得很那,对外战事一动,内部的矛盾就缓和了下来,阿尔斯兰就算对他有积怨,也得等这场对外战事打完再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看来萨图克拖了这么久,而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入八刺沙窕,在时机上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甚至与契丹勾结这件事情本身,或许他也有份促成!”
卡查尔怔了怔,回想去年的种种蛛丝马迹,啊了一声,道:“似乎是”
“那后来呢?”张迈问道:“在阿尔斯兰已经要包围北轮台城的时候,西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卡查尔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个时候,阿尔斯兰大汗本来踌躇满志,说要踏平轮台,会师契丹,因为他已经和契丹相约,只要将唐”唐军逐回天山以南,契丹不会来与回讫人争夺北庭,而将承认回讫人在天山以北的统治与霸权,可就在这时候碎叶河上游忽然出现了一支骑兵,直奔八刺沙衰!竟然将八刺沙衷给围住了!”
石拔道:“难道是第二折冲府?可你不是说,没有第二折冲府么?”
卡查尔叹了一口气,道:“那个时候,回讫上下确实都认为乃是第二折冲府。当时岭西的兵力,主力已经进入北庭,余下的大部分排布在雅尔一带,还有一部分在俱兰城、灭尔基监视着担罗斯,八刺沙衷的防御便前所未有的空虚,虽然阿尔斯兰大汗安排了数千兵力交给王后以应变,本想碎叶河上游的第二折冲府,最多不过千余人,或者只有数百人,哪里想到,从上游驱驰而来的兵马,竟然过万骑!数万蹄狂震而来,竟将八刺沙襄给围住了!只剩下一队骑兵逃了回来,回东方禀报,那时候岭西都传说是唐军第二折冲府勾结了尖寻人,东进包围了八刺沙衷
,亚…斯大汗听到消息以后,哪里怀有心情围攻北轮台城帖※
张迈又与李脑对望了一眼,岭西回讫争夺北庭只是开疆拓土,八刺沙衰却是其命脉所在!绝对不容有失,虽然回讫人当时在北庭已经取得了优势,但张迈心想换了是自己,肯定也要不顾一切地回援的。
李脑问明了八刺沙衰被围的时间后,说道:“那是在阿尔斯兰抵达乌宰河之前的半个月了,算算消息从八刺沙震传到乌宰河仍然需要时间,也就是说,从碎叶河上游赶来的这一部人马是将时机掐得极准,简直就好像阿尔斯兰与他们在配合着演练过一般。哼,这样明显的事态,显然是出了内鬼!”
张迈却想:“现在我们回顾过去,自然觉得这一切可疑,但身处阿尔斯兰的境地,却未必能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
卡查尔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大汗当初也能想到这一点,那就好了。但那时候形势紧急,大汗也没时间细细探听琢磨,当即亲率七千最精锐、最亲信的骑兵疾驰回援。因当时大家都以为从碎叶河上游来的乃是唐军第二折冲府,所以也都担心这根本就是唐军的策略,为了防止唐军的追袭,阿尔斯兰大汗让葛萨丹摩率领余部断后,又留了萨图克做参谋
石拔咦了一声,道:“那个葛毒弈摩,比萨图克还会用兵么?”
卡查尔哼了一声,道:“葛萨丹摩是个草包,哪里会用兵!若说到统帅大军,回讫全族也没几个人记得上萨图克,按照官爵与能耐来说,阿尔斯兰大汗既先离开,本该是由萨图克统领,但阿尔斯兰大汗如何放心将数万大军交给他?所以安排了葛萨丹摩为统帅,却让会用兵的萨图克做参谋,这样的安排,是想既用得到萨图克的能耐,又能防止他造反。当时大汗还将萨图克的大部分亲信也都带走,让他成为一个光杆参谋。”
到这里。卡查尔长长一叹,说:“可大汗他却又没想到,萨图克就算是孤身一人,但葛萨丹摩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更没有想到,他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掌控大军了。”
李脸忽然道:“带领火寻人奇袭八刺沙襄的人马,其实也是萨图克的人,对吧?”
卡查尔点头道:“是的,而且就是先前号称背叛萨图克的大将霍兰!”
那个结巴的猛将霍兰虽然在唐军手下吃过几次百帐,但无论是石拔还是奚胜都对他印象深刻,这时听到他的名字齐齐咦了一声。
张迈低着头,心道:“霍兰“背叛,萨图克,那是很久之并的事情了。很显然,萨图克下这一盘大棋,并非最近开始,或许从他被逼到担罗斯时就已经在布局了!我军这几年戮力东征,这个老对手却趁机在西贼搞鬼,竟将我们都瞒过了
从萨图克朝见阿尔斯兰,到霍兰从后方袭击八刺沙襄,这段时间其实甚短,但生的事情如此之多、如此之巨,而其伏笔又如此之深,想到这里张迈背脊又忍不住生出一股凉意来。
卡查尔的叙述却还在继续:“我是后来才知道,那霍兰虽围住了八刺沙衰,可是并未马上将之攻陷,而是截断了道路,又散布了八刺沙襄已经贡献的消息,却在东方的道路上设下陷阱。”
郭师庸与奚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同时冒出一个词来:“围点打援”。
张迈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他当初对付萨图克及其麾下将领,就用过这一招,问道:“结果阿尔斯兰匆匆忙忙,正好就掉到了霍兰设计好的陷阱里头?”
卡查尔道:“元帅明见万里。
阿尔斯兰大汗一开始以为“第二折冲府,的目的是八刺沙衰,哪里想到真正的目的乃是他?霍兰与火寻人在半路上布下了三重伏兵,大汗经过第一重时埋伏着的火寻人放他过去,等进入第二重陷阱,有骑兵惊觉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霍兰猛烈动了袭击,他本人甚至闯到了大汗的面前,连大汗的头盔都扯了下来,差点就将大汗生擒,幸亏有数百亲兵拼死保护,这才杀出重围,这时后面的火寻人应声而起,大汗东归无路,被迫却向北逃去,逃到了昭山行宫。”
卡查尔的叙述其实很简略,但张迈等人是经历过围点打援与埋伏夜袭的一这是安西唐军的拿手好戏,因此都能想见那一晚战况之激烈,想着霍兰埋伏打援的手段,李脑忽然又道:“霍兰的夜袭固然可怕,但萨图克作出如此庞大而详尽的谋略,又能将消息瞒得这样紧,在情报能力上显然也大有提高。还有,他埋下的伏笔虽长,但真正难却集中在两三个月间,等到我军与萨曼在得到消息,想要再干涉他也来不及了。这份掌控时间差的能耐,比起当初我们奇袭担罗斯与疏勒,却也不遑多让了
郭师庸道:“不错,我军从新碎叶城起兵,一路都是靠着地理、天时,让萨图克总比我们来迟了一步,打俱兰城、灭塞坎、取担罗斯、过讹迹罕、夺疏勒,都是如此,在霍兰奇袭八刺沙襄之前,一切都在迷雾之中,等到霍兰打败了阿尔斯兰,所有的真相一起爆出来,那时候冬天已至,风阻路,雪封山,消息便更加不便。我们一时没法进入,他却可以趁着冬天从容整理回讫内部
就如当初我们占定疏勒之后能够从容整理内部,而萨图克却只能在葱岭以西望雪山而兴叹。唉,如果萨图克是将这天时也算计进去,那他实在就变得太可怕了。”
张迈的血却忽然有种沸腾起来的感觉,便如巨雕遇到了一头起死回生且变得更加厉害的苍鹰,非但未曾畏惧,反而燃起了战意,他冷笑着对郭师庸等道:“萨图克和他的部下跟咱们斗了这么久,看来已经把我们的招数都学得差不多了一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这种能从敌人身上学习的敌人最是可怕!不过也唯有这样的人,才最值得当我们的对手!萨图克啊萨图克,你的级,可比阿尔斯兰更值得我亲自来取”。
二阿尔斯在回援的路兵败谜往昭山,霍艺便拿次盔四处示人并散布谣言说阿尔斯兰已经战死,混乱之际有多少人能弄明白真相?霍兰跟着回师八刺沙衷继续围攻,阿尔斯兰的败兵却逃回伊丽,将阿尔斯兰兵败与“阵亡”的消息传开。。
伊丽这边,由于萨图克在撤退时全心全意地帮葛萨丹摩做了安排,所以大军撤退得十分稳妥,慕容春华在背后追来竟找不到半点破绽,而全军上下包括葛萨丹摩也都对萨图克生出了信任,及听说阿尔斯兰兵败阵亡,伊丽河边数万回讫将兵一时间全都乱了!
沙州系的将领康隆这次也得与此会,他想起了当初听说沙州已被唐军吞并后,麾下兵将那种仓皇无依的神色,哪怕是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骄兵悍将,在那一刻也全都仿佛失去了力量。
在那个仓皇无措的时刻,全体回讫人都产生了极迫切的渴求一他们需要一个能够给他们指明前路并领导他们走出困境的领袖。这个时候许多人都想起了他们的副汗一一比阿尔斯兰威名更大的萨图克?博格拉汗!
凉州城内,张迈听到这里叹息说:“所以萨图克就利用这种心理,掌控了全军?”他也想起了在新碎叶城的废墟上,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唐军的领袖,也是由于当时的碎叶唐军将士们有这样的心理需要。所谓”时势造英雄”讲的就是这神情况。
卡查尔道:“我后来听说。当时大军之中是有这种声音,但葛萨丹摩虽然无能,却又不肯放开权力。他在得知阿尔斯兰大汗阵亡以后,竟是想自己来做大汗
满屋的人都啊了一声,秘西的情报最熟悉的李腚冷笑道:“他这样一头猪竟然也想当大汗?这真是利令智昏!”
如果葛萨丹摩能够贯彻对阿尔斯兰的忠心,事情也许还不至于急转直下,但当时他竟然产生了这种想法,无疑便加剧了局面的混乱。
卡查尔道:“对,葛萨丹摩在阿尔斯兰麾下做宰相的时候就没干什么好事,大家只是碍着大汗不敢动他罢了,如今听说大汗死了,谁还肯听他的,谁还会服他?不过当时伊丽大军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道上听人说是葛萨丹摩想做大汗。而萨图克极力反对,说只能先推出一个领来。跟着找到王后还有大汗的尸骨。然后再由各部族长群推。”
岭西回讫军队,即便是出征之时也是按各部列队安营,萨图克这样说其实是讨好了各部族长。
“小葛萨丹摩在各部中的威望不足以服人,所以大家根本就不肯拥护他,反而觉得萨图克的话很有道理。后来他好像就对萨图克动手了。”
张迈冷笑道:“但结果自然就失败了。葛萨丹摩反而被萨图克杀了,对么?想必萨图克在从乌宰河撤退到伊丽河期间已经争取到了部分军心。回讫军中怕是有一些族长已经暗中拥护他了。”
“元帅说的不错”卡查尔道:“不过萨图克制住葛萨丹摩之后,似乎也没有拿他的性命,他在取得兵权之后将军伍重新编排,跟着留下葛览在伊丽。自己挥师西进,赶往八刺沙衰。尚未到达就先派人将自己已经取得军权的消息传遍草原”小
张迈哈哈一笑,说:“霍兰本来就是他的部下,他这样传话,相当于是给霍兰通报消息
。是啊。”卡查尔道:“但当时也不是所有人就都能看得明白。霍兰听到消息之后马上专兵来迎,双方在热海(今伊克塞湖)南边遇到,萨图克便在两军阵前痛斥,霍兰背主,要他投降。本来阵前对骂是寻常事,但这次霍兰被萨图克一阵大骂之后竟然痛哭流涕,跟着就在阵前跪下,说自己当初之所以离开萨图克是因为看不惯阿尔斯兰的无能,不肯做一个窝囊废的手下,如今引火寻人东来也是为了给回讫人找一个更好的主君。现在诸部既然已经拥立萨图克为主,他愿意无条件投降,便引着一万五千大军并入了萨图克麾下。”
奚胜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道:“这个结巴将军,没想到他也会演戏了了
张迈自然也明白,萨图克与霍兰乃是在演双簧,不过当时卡查尔也不在热海南边,所以他没有见到数万人在那里听萨图克陈说回讫人前途的言语。那是一番极具煽动性的演讲小卡查尔没有亲身经历,所以没有感觉,妾胜等通过两垂转述,所以更加觉得儿戏,但当时亲历过萨图克那一番痛骂与呼吁的回讫人却无不印象深刻。
当时的萨图克,从回纪人辉煌的过去说到困顿的当前,又从困顿的当前说到对未来进行展望,这个时候的萨图克不止从老对手一张迈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而且还融合了许多天方教的思想,当他讲述起回讫人在漠北时代的光辉历史时。许多回讫人都觉得自己的血液犹如烧开了的热血在不断翻滚,但他说到回讫眼品“二顿时。成千上万人一尤其是下层贫苦者都感受到痛,他们随着萨图克的述说而咬牙切齿,而深恶痛绝,而这种痛恨慢慢地指向内外两方面对内是阿尔斯兰的无能,对外则是天策唐军的”压迫”!
仇恨的力量将平日价因贫困而累计的痛苦打开了一个宣泄的渠道,朝着“挤压回讫人生存空间”的天策唐军与“应对不善”的阿尔斯兰喷涌过去。最后萨图克才以充满宗教盅惑力的言语收尾,叙说了他对回愕未来的展望。在他收尾的那一刻,对阵的双方有许多人都泪流满面。若奚胜是个回讫人,听了那一番话之后只怕也要热血沸腾。若张迈也在现场,听了那番话以后只怕会气得大骂萨图克偷师!
但热海边上的数万回讫却有很多人被萨图克感动了,霍兰滚下马来痛哭流涕。与其说是演戏不如说他是故意不抑制自己的情感一霍兰是真的相信萨图克能够带领回讫走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的,正如石坚石拔那样深信着张迈。也就在那种氛围之下。两拨军队在萨图克的旗帜下合成了一体,有一些理智较好的部落族长虽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可是到了那时已经无法扭转整个局面了。就连葛萨丹摩见到如此形势也顺势倒戈,甘心做萨图克的参谋。
卡查尔继续道:”萨图克就在热海边对军队重新整编,安插了亲信又别除了异己,加强了对数万大军的控制,他又让葛萨丹摩写信给他的长子葛萨齐辉。葛萨齐辉见乃父已在萨图克军中,自己再要坚守,葛萨家族也难以取得阿尔斯兰一系的信任了,再说萨图克的势力又大。因此就顺势也投靠了萨图克了。”
自此雅尔守军也受到了萨图克的节制,灭尔基、俱兰城的守军眼看势不可逆,也跟着投降,萨图克在热海整军结束时,苏赖所领导的恒罗斯留守军马连同雅尔、俱兰城、灭尔基的军马已经连成一体,再加上留守伊丽的葛览部,短短两个月间萨图克便扭转了整个岭西回绕的内部格局,窃取了这个游牧汗国的军政大权。
卡查尔叹道:“当时八利沙衷虽然还未陷落,而阿尔斯兰大汗尚在昭山行宫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回来,但萨图克在回讫人中本来就有很高的声望。如今他又得了势,消息传出。八刺沙衷城内许多军民竟也竞相出城去投奔萨图克。王后眼看八刺沙衷大势已去。忽然想起家父(阿史那?科伦苏)来。她将家父放出,听了家父的主意。带领尚肯跟随的部众一路逃到了昭山。而在昭山行宫,大汗也已经将我释放并任命我为将领,搜罗夷播海沿岸的兵力,准备与萨图克一决死战。”
至此张迈总算明白了他们阿史那家族与阿尔斯兰和好的经过,不过他也想到单靠回讫人在夷播海的残存势力,要想挽回危局显然是回天乏力了。
“不过”张迈道:“萨图克虽然夺取了政权兵权,但他这次窃国靠的是阴谋。短时间内想必是难以服众吧。”
“元帅所料不错”卡查尔说到这里眼睛又渗出泪水来:“萨图克的军中。出了回讫兵将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不少天方教的邪师!我们在昭山通过细作探知,萨图克在进入八刺沙襄以后马上大聚诸部于碎叶河边,要回讫合族全体改信天方教,所不信教者,跟着以万人为编队,在碎叶河边烧雪为水,用一万个大桶盛了热水凡愿意遵信天方教法则者,用热水洗大净入教小而那些不肯入教者则全部驱赶入凿开了冰皮的碎叶河中”
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们听说。那天寒风拂过时。半透明的冰皮底下到处都能见到人影一一那是被赶入冰窟淹死冻死后又浮上来,从内侧贴着冰皮的尸体啊!经过这一次的洗大净以后,我回讫一族,足足少了,”两万人!”
窗分明已经关得严实了,但屋内所有人忽然都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在座除了郑渭、张毅等几个文臣之外个个都身经百战,但所有人都在忽然之间同时打了个寒战。
瓦尔丹的圣战者敢死军团的那种狂热。张迈是见识过了的,从天方教世界本来不大可能能够直接给萨图克带来多少兵力上的支援,但如果是有一批狂热的宗教煽动者进入到萨图克的队伍之中,其将起到的作用就难以估量了!
热海之南和碎叶河边的两次整军,让萨图克加强了对岭西回讫的控制,尤其是第二次整军,虽然由于手段过分暴烈而引起了人口损失,但宗教的力量却让剩下的人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野蛮、更加划一。在完成了这一切以后,萨图克一边加强了南线的防御,同时也冒着东寒向昭山行宫兵了。
昭山行宫在八刺沙襄的北方小天气比八刺沙衰更加寒冷也更加干燥,不过两地之间没有高山阻隔小因此只要有熟悉道路的人带领冬天仍有通行的可能。
行宫的所在处于伊再河汇入夷播海的附近,萨图克元式:第二次整兵后,它刻派出七千骑兵这七千骄兵巾舟…“止深茶战者,四千火寻人以及三千新归附回讫中的强悍者,军队由霍兰领衔,先开到伊丽河的中游,这时候伊丽河早已冻得结实,七千人便利用火寻人所创制的滑冰工具顺河溜下,直冲昭山行宫。
被天策唐军的前身一一安西唐军焚烧过一次的昭山行宫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防御工事,而且在那之后阿尔斯兰也一直没有心思来修复它,这时霍兰猛地杀到,阿尔斯兰便只有正面迎敌了。
冰冷的天气是不适宜作战的小双方都只能挥平时战斗力十之一二。然而这个不利条件对双方来说是几乎对等的,阿尔斯兰到达夷播海以后收罗到了一万多人马,但这一万多人显然乃是杂牌部队,根本就没法和萨图克派出的精锐相比。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时,卡查尔脸上也掩抑不了那份恐惧:“那些人在冰河上滑来,他们在冰天雪地之中仿佛在念咒语。那种能够将人活生生拖入地狱的咒语,我们与他们接战,三战都败了!我阿史那家族的数十条性命也都送在了那里。”
三场冰雪之战的伤亡人数其实不多,但绿化了的回讫军其战斗力却击垮了阿尔斯兰麾下兵将的士气,投降与叛变陆陆续续地生着,当霍兰逼近昭山脚下时,阿史那7科伦苏献上了迂回逃往北廷的计策。
但这个时候的阿尔斯兰却不想再逃了,他的脸皮没有伽厚。自尊心却要强得多,自尊自大了多年的阿尔斯兰。无法接受去乞求昔日敌人庇护的日子。
”大汗让我们先走。”卡查尔默泣着:“他说。他要给我们断后,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本来就想一起战死算了,但大汗又将公主托付给我们,这让我们不敢轻生。因此我们便沿着夷播海沿岸,到达其东北极端,然后继续向东,上苍保佑!我们竟然顺利地越过了多坦岭山口!不过为此我们付出了一半的性命!”
所谓风雪封路,在有些地方也非完全断绝,只是要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在许多地方,少数的人可以通过,大军无法前行。
阿史那?科伦苏率领的逃亡者出时接近一千人,等抵达北轮台城却只剩下一百人,即便如此,科伦苏已经觉得这个结果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将岭西的事情讲述完了以后,卡查尔犹如虚脱了一般,张迈请他下去,让马小春派人好好照顾他小跟着命石拔打开窗口,让寒风吹进来,给屋内所有人醒脑!
张迈猛地一锤桌子,将屋内所有臣将震得心头一跳。
“你们,你们,你们!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盯过去:“是不是该醒醒了!就在我们为已经取得的胜利津津自喜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想到。有一个敌人已经潜伏了几年!张怀忠不!萨图克!他就像窗外的这场风雪一样,如果我们不被它刮醒。就得被它埋葬!”
石头”。
石拔被叫得挺直了身子。
张迈道:“你是不是也该管管你自己了!来凉州才多久,你看看你现在的肚子!现在的你,还是当初的铁兽么?”
石拔的肚子,还称不上福,但已经不是当初精瘦的模样了。
“奚胜!”“小在”。
张迈道:“你在大战中打坏了身子,所以我们默许你养病疗伤,但是你的锐气,是不是也养掉了?我看你最近一年越来越像李腚了。准备坐着指挥陌刀战斧阵么!还有你,你,你!”
张迈从诸将脸上点过去:“小凉州比起岭西来,似乎太过舒服了!尤其是这里的酒铺、肉铺、茶肆甚至说变文的馆子都开始有了以后,我看有一些人就开始堕落了呢!但萨图克的这阵寒风,该将我们所有人都吹醒了!如果现在还不醒来,今天的阿尔斯兰,就是明天的我们”。
当初张迈、郑渭经营城市。为的是一些技术革新到达一定程度以后,必须是在城市的环境中才可能继续进行。比如火药的研制、钢铁的改良、非人力机械的运用等等。
只不过,入城以后,有一些兵将与文臣却忘记了这一初衷。而被市井的一些生活设施所吸弓。
而如今,郭威就穿梭在凉州的铁器工坊中。和去年刚刚进驻时的简陋不同,现在凉州城内有几座工坊已有了相当的规模,去年秋天甚至建成了一座水力鼓风车,从而节省了大量的人力且大大提高了锻造的工艺。
这时,一个工匠领拿着郭威带来的粗陋图谱,再一次问道:“你确定,你们要装备这种”,东西?”
“是的。郭威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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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未完待续)
:与尔抵达凉州的第二天,杨易的书信也到了小张亚眼支变得这样厉害,已有对付他的意思小可杨易却在信中说,像萨图克这种情况,不会守,只会攻,又说萨图克现在一定有很多内部问题,所以他必然函需对外扩张,明年春暖雪融之际,就是萨图克对外用兵之时。
信到来时正是凌晨,张迈经过昨夜的会议用神过度,甚是疲倦,就让马小春念给他听,马小春念完道:“杨都督这封信可写得有些奇怪。既说萨图克内部有很多问题,又说他虽需扩张一既然内部都还没搞好,怎么有力气对外?他会不会是漏了个不字?”
张迈睁开眼来,他的身体疲倦,但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现他的精神却十分清醒:“杨易没写漏字一正因为回讫内部问题多,所以才要对外扩张,一味防守反而没有出路。换了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马小春道:“这样说我们岂非要和他对攻?”
张迈的手敲着木几,道:“快请郭师庸、李脑、曹元忠、慕容归盈四人来议事
不久四人来到。看了杨易的:“杨都督所言甚是,老朽深表赞同
郭师庸等也都点头,曹元忠道:“现在的问题是,明年萨图克会进攻哪里?。
李腴道:“我军与萨图克接壤的地方,一个在宁远,一个在北庭。宁远有山河阻隔,萨图克当初会集诸国联军也不能攻下,现在郭洛都督又经营了这么些年,防御必然更加严密,就算萨图克倾全回讫之兵力南下也未必能够突破。但北庭这边我们经略未久。东方契丹人又随时会西进,虽然现在岭西回纪出现变故,但按照契丹与阿尔斯兰的协议,乃是要扶植一个回讫领袖来牵制我们,至于是阿尔斯兰来牵制我们还是萨图克来牵制我们,其实都没什么区别。若是他再一次与契丹东西夹击北庭,那么就算这一次我们有了防范,北庭方面只怕也会很吃力。我建议即刻向北庭增兵
曹元忠道:“我赞成李司马的主张,如今新兵第一批已经练成,是否派一员大将率领前往北庭?
慕容归盈暗中观察张迈的神色,见他眉头微微一皱,就知道张迈绝不会将新兵分批弱化地派出去。接口道:“如果是打防守战的话。兵力足够就行,倒也不一定是兵力越多越好。北庭的屯田,多出不了多少余粮,过去这一年因为战争,牧民在纷扰之间,其收成也不好,要从高昌、伊州转运粮食的话。多一个士兵就要多一份粮饷。我看不如派曹昆、姜山、薛云飞等进驻龙泉、折罗漫山城,就近补给,一其有事飞驰北上。数日就可抵达
张迈微微颌,郭师庸道:“军队需集群作战才能挥最大作用,将精兵拆分开来,总体战力必然削弱。慕容春华非守城名将,而且以府兵作为守城的主力。既浪费又没必要,我们不如调集一批民兵进驻北轮台城,这样就可以将慕容春华用以守城的兵力解放出来。。”
张迈又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曹昆等人且不用动。”
诸将各去行事以后,马小春注意到了张迈的神色并非非常满意,问道:“元帅,几位将军的话不合你的意么?。
张迈舒了一口气,说道:“有一点,他们也都提出了怎么应对问题,可是
他没有说下去,马小春道:“可是他们没说出如何走在问题前面。”
张迈哈的一笑,看了马小春一眼。道:“你脑中挺好用的嘛。嗯。不他们能想到如何应对问题并执行下去,那已经很好了。但那种让我惊喜的意见,才是我最期待的。不过这样的人,我军中也没有几个”张迈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窗外:“我现在身边,只有郑渭一个,不过他不大懂大战。”
“那会打仗的呢?”
。会打仗的”张迈悠悠道:“杨易。薛复,还有”曾经的阿洛
郭师庸除了主抓的姑盛草原的刮练,也负责兵司的军务调动。他回去后便调集三百民兵头,让他们赶赴北庭。
原来唐军自疏勒攻防战之后,练成了一批“民兵头”其实按照正规的叫法应该叫民兵副火长、民兵副队正、民兵副校尉、民兵副都尉,每一个都有相当丰富的防守经验与组织能力,而且还有将普通民夫迅培刮成一个能够助防的民兵的经验,每一个人都能较快地组织起来数十人、数百人的队伍,三百个民兵火长。足以组织起一支万把人的防守部队守好一座城池,也能维持相当规模的运输部队。因这些民兵副火长、副队正、副校尉,因其直接面对的通常是下层民夫,所以这些人就俗称他们为”民兵头。
平时天策军并不养民兵,但却养着几千个“民兵头”这些人并不擅长野战,单位战斗力也不甚高,但靠着他们却可以迅组织起来一个。十几万人的协战集团来,所以张迈将他们视为至宝。
使用民兵头的原则是让他们赶赴战争地点然后“就地讧示,但郭师庸考虑到杨易也许另有安排,忽然想起了川研牲安置的那一群凉北降军来也就是郭威刚刚征服的休屠、白亭两部。
这两个部落抵达凉州后。有司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凉州城西郊。准备开春了再另外选择一个地点让他们去安生,郭师庸忽然想起他们来,因想:“这帮人刚刚投降,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心悦诚服,放在凉州肘腋之间未必妥当,若仍然让他们回休屠泽去,怕又会萌生事端,不如就让他们迁到北庭去既要迁徙休屠、白亭两部,干脆就连明威府也征调过去。郭威虽然打了一个胜仗,大大地出了风头。但在郭师庸眼中他也就是一介。“非正途”出身的副都尉而已。
签押令下了之后,郭威却不奉命,说:“我是直隶于元帅,不能这样就将我调走。”
郭师庸从部下那里听到回复后怒道:“小小一个副都尉,竟敢不奉我的命令?”
在曹元忠升了上将之后,郭师庸也跟着升了,而且他如今又执掌着中枢兵权,乃是军中除张迈之外级别最高的将领,这时出一个征调令,区区一个民兵副都尉郭威竟然不奉,焉能不脚
旁边杨桑干忽然道:“其实他不奉令,倒也有点道理。。”
郭师庸怒道:“有什么道理!”
杨桑干道:“他的明威府乃是民兵府。民兵比府兵低半级。所以他是副都尉。可是这民兵府是元帅新创制的,兵司都还没造册呢,所以道理上来讲还不属我们管。”
天策唐军这时虽然逐步成熟,但仍然处于创业阶段,所以张迈常常根据需要而创制一些新的编制与体例,若这种新编制、新体例能够适应需要就会保留下来并展成为规制,如果不符合需要则会淘汰。
天策唐军只养民兵头不养民兵,所以郭威的这个民兵府乃是一个实验性的、暂时性的编制,尚未列入明文,按道理上来说,果然得经过张迈肯才行。
郭师庸是老派的军人,虽然恼火却还是按规矩行事,无奈,只好派人去找张迈,张迈这才想起郭威来,便让马小春去传令让郭威奉命,不久马小春回来说:“元帅那个郭威真是不识进退的武夫,我去传令,你猜他怎么回答?他竟然说他有件事情正办到一半,希望元帅能多给他一点时间。元帅你说是不是很好笑?他小小一个副都尉,为一点小事情也要烦元帅,元帅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跟他罗嗦。我已经骂了他一顿,让他真紧将那些破车拆了去兵司听命。”
张迈一愕,问道:“什么破车?”
马小春道:“他带着几百人在郊外摆弄几辆大马车。又让人骑马往车冲,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几个工匠在旁边拿尺子量来量去。
张迈一沉吟。道:“走,一起去着看
马小春愣住了,张迈动作却甚迅,命人牵来了汗血王座就朝郊外奔去,让马小春带路,赶到时郭威等还没收拾好,野地里全都是木片、铁片,此外就是三架萨迫所明的大马都已经十分破旧。乃是用得快要废弃的三辆。
那数百人望见张迈,都欢呼了起来:“元帅!元帅!”
郭威也赶紧来迎,张迈看看满地木片铁片,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郭威道:,“先前元帅许我自主练兵,所以我就动了一点心思,看看能不能练成一个车阵
“小车阵?”张迈这才记起先前自弓让郭威去组建明威府时。郭威问如何练,自己确曾说由他来做主一勺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授权与他了。
“是,是可以不需要千锤百炼的陌刀战斧将士,只用普通民兵,就能在平旷地区阻截疾驰骑兵的车阵。要是可以练成的话,我想对正面作战会很有用处
张迈一听眼睛就亮了。
当前天策唐军争持之核心地区正是平旷的北庭草原,而所面对的两个大敌,一是契丹,二是回讫,均以骑兵见长,而唐军赖以与之相抗者,一是骑兵对骑兵,那就是互拼,二是弓弩对骑兵,如果守城效果奇佳,野战的话就只是削弱对方,并无法决胜,到了近战阶段,就仍然得倚靠骑兵,或者陌刀战斧阵了。可是陌刀战斧阵不但对兵器的要求很高。对兵源的要求更高,所以天策军的骑兵可以一年之内增加数万,陌刀战斧阵却要增加几千也难。
如果真有一种可以迅增加数量的强大阵势,用来遏制成千上万骑兵在平旷地区的冲锋,那将会大大提高天策唐军面对契丹、回讫时的优势!
但张迈马上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摇头道:“车兵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淘汰了吧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也曾听郭师庸杨易他们说过一些古代的战例,知道车兵在周朝的时候就流行了,不过后来轻骑兵与强步兵的兴起却逐渐式微,尤其到马镫明以后,车兵更是迅地被历史所舟汰。郭威道:“我想到的车兵,并不是古代的那种车兵。”跟着说了自己的想法,郭威所受的乃是行伍历练,并非读纸面兵法出身,他靠着天赋与经验,善于因地制宜、因时制二、二协制官,这次想要练成的车乓,其实乃是一种车阵,掼糊…的想法,是将战车尾相连,车辕上竖起可以折叠收放的盾牌,临敌之际将车阵摆开,盾牌四张,便能形成一个临时的铁城!折叠盾牌可收可展,略为收拢可以放出空隙,步兵从其中可以出列刺杀逼近的兵马。车阵内部的弓弩手则可以无顾忌地打击敌人。若敌骑挫败,则骑兵从后绕出,冲驰败兵!而车兵也可变横为纵,从后杀来。
虽然这些还都只是设想,在技术上还有不少需要与工匠商讨但郭威的设想已经基本成型,这的确是稍微受过练的民兵就可以排布起来,但骑兵、步兵与弓弩兵甚至刚刚在试验的原始火器也都可以包含在这个阵型中来,分明是冷兵器时代极强大的一个综合型阵势!
张迈听得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忽然道:“不行。这个车阵有重大破绽!它受地形的限制很大,原没有骑兵与步兵那么强的适应性。嗯,在特定的战场上也许有用,但用过几次之后。敌人窥破了机关巧妙。很快就能想到破解它的办法。”
听到了张迈这样评价,丁浩、田安等甚是失望,郭威却也没有说什么,张迈拍拍他的肩膀道:“别丧气,你能主动积极地开新的兵种,不管成败,精神都值得鼓励。北庭那边你就不用去了,且留在凉州吧。”看看天色已昏,道:“都回去吧。”
便带马小春回去。临别时郭威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迈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却没说什么,但这个眼神却让张迈在脑海中盘绕不去。
看看快回城了。马小春见张迈闷闷的似有不乐,便要分散他的心请,道:“这个姓郭的,真是,这种用几次就没用了的阵势,他忙活个什么啊!”
张迈随口笑道:“虽然如此,究竟是精神可嘉。骑兵、步兵、弓弩兵。这三大基本兵种在数千年间颠簸不倒自有他的道理,要明一种有用的新兵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马小春奉承地道:“那是他跟了一位好主公,如果换了别人。早把他骂一顿赶走了!”
张迈哈哈大笑,甚是畅快,但想起郭威的那个眼光,又总觉得那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且张迈隐隐觉得郭威不是失望自己,而是失望张迈!他忽而勒马停驻,跳下马来任它吃草,也不管身在什么地方。只是望着天空沉思,马小春也不敢打扰他,和几个卫兵也都跳下马来。静静在旁边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看看天已黑了,马小春心道:“在这夜色里头,容易出危险。”正要催促张迈回城,一堆乱石后面忽有人语。一个道:“真的要做?虽然咱们已经得了他的信任,但他忽然暴毙,事后钱财都归了我们,明眼人一看就会怀疑的。”另一个道:“哼!知道就知道,做了这一笔我们就都成富翁了,被人怀疑了又怎么样!”
张迈心道:“原来是两个家奴要谋主人的钱财。”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处乱石中,旁边马小春等都侍立着动也不动,就像几根木头,马儿都跑在十余步外吃草,天色又黑,周甩的环境静得好像没人似地。
他站在一处很宽的乱石堆的一边,那两个家奴站在乱石堆的另外一边,他们也不知道这边有人,更不知道乱石堆中的缝隙恰巧将话声漏了过来。
先前那人道:”咱们实诚了大半辈子了。这次一动手,那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将和…将来”
第二人冷笑起来:“这么打小闹下去,一千年也没用,现在动他这一次,赢他一局彻底的,再往后就都顺了”
张迈听到“赢他一局彻底的,再往后就都顺了脑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吓得那两个人从乱石堆那边叫道:“谁!什么人!”
张迈却依然大笑着。对马小春道:“去叫郭威今晚来见我!”
马小春应道:“是!”
他们虽然撞破了别人的机密小但那件事情对张迈来说自然不值一哂。可那两个家奴却绕了出来,各自摸出匕,在月色之下着寒光。
他们欺近前来,几个卫士身形一动,两人才知道石堆这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有七八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大叫起来,其中一个十分聪明,便叫道:“有贼啊,有贼啊!”
马小春笑道:“好伶俐的家伙!他把我们叫做了贼,既然是贼,那么说什么也就都没人信了。”
在不远处却歇着一队商人,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火把耀亮了周围,一个色目商人走了过来,那两个家奴便冲了过去向他说了些什么,那商人走近喝问起来,用的却是番话,一个少年上前朗声道:“我主人是巴格达来的大商人赞吉,手下有上百勇士。这里又是凉州城外,天策上将的脚下,你们是什么贼人敢这么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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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周围涌卜几十个人。泣日充当侍卫长的郭漳低声道!小帅。他们人多,如果待会起了岔子只怕混乱中会有危险。”
他们几个人要护着张迈在数十人中杀进杀出也非不能,只是没有必要。张迈点了点头,道:“走吧。”
郭漳撮口一呼,坐骑从十余步外跑了过来,全部都是汗血宝马,那个商人赞吉眼力甚佳,一看之下已经大吃一惊,张迈等纵身上马,身手矫健之极,赞吉更是惊骇,暗道:“这”这些人这的是蟊贼?”
张迈等却已经走得远了,入城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郭漳道:“刚才的事虽然是小事,不过既然我们听到了就得理一理,回头你去找那群商人,将那两个家奴的阴谋告诉那个商人,天策大唐治下,我不想生这样的恶事。”
郭漳答应了,第二日郭威进府,张迈唤他近前,再一次打量他,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车兵?”
郭威道:“是有一日我入城时被一辆歪倒在路边的车挡住了去路,所以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
张迈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想到要建立车兵,是要在哪里对付谁?”
郭威见张迈这么问,估计这位元帅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思虑,便直说道:“现在东方无事情,我军的敌人,自然是西面的回讫、契丹至于战场则当在北庭。”
张迈笑道:“你果然是个有心人。以你的品级,所接触到的情报可有限得很,居然能想到这些,这份见微知著的能耐更是难得。”拍拍他的肩膀道:“但你就这么在郊外练车兵容易走漏消息,如今萨图克学乖了,难保没派了细作来打探消息,你回去后且让你麾下的民兵散了,然后分批进入姑城草原,我另外拨人手经费与你。这车阵的事情,往后就由你和郭师庸、奚胜、石拔四人配合来练,我会常常去看进度的。”
郭威呀了一声,道:“原来元帅昨日那样说,是为了保密?”张迈一笑而已,郭威见张迈非是不用车阵,相反乃是为了保密,而让自己和郭、奚、石三员大将一起共事,其重用更是可想而知,心中大喜,慌忙跪下道:“郭威以方来之身、副都尉之职,竟得元帅如此重用,此生当为元帅效忠,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张迈笑道:“天策大唐的这份事业是大家的,不是我的,我为这份事业也是愿意赴汤蹈火。只要有能力,有这份心,那便应该提拔,至于是否新人旧人、职位高低,嘿,我们天策军还没到论资排辈的阶段。”
这番话说得郭威更是仰慕,心想:“中原王霸之主虽多,可没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是归心,只是他为人较粗朴,心有所思,脸上却未流露。
张迈道:“你军功未到。我也不能就升你的职,目并就让你以协理之职做郭师庸的副手帮忙练兵,往后有了战功自有你的前途。去吧,好好干。”
郭威拜别而去,马小春道:“元帅,我记得这人好像是刚刚入境不久的,咱们得让鲁嘉陵好好查查他的背景。”
马小春在大事上没有过人的能耐,但在小事上却心细如,而且记心甚好。
张迈道:“可以,不过查出什么结果只给我一人看,不得泄露给第四人知道。”
“是。”马小春说着又取出一封信来,道:“金城薛将军来书了。”
张迈打开一看,却是薛复对岭西回讫的议论,他也认为萨图克必然向外扩张,张迈命马小春代自己回信,将军方高层的议论以及准备简略告诉了薛复。
书信写完便飞马送往金城,过了三日,薛复火回了一封信,信中说萨图克甚有军略,而且是吃过亏的人,比起当年当更有进步,“岭西回讫的消息,他应该也知道纵然封锁也只能让消息迟缓泄露而不能永远瞒住,一旦泄露我军必然有备。我军既然有备,那他未必就会来。”薛复的结论是萨图克开春以后未必会攻打北庭,而会在唐军没有防范的地方动攻势。
“没有防范的地方?”张迈将信交给李脑,道:“薛复这番话,道理上是没错的,可是北庭也好,宁远也好,我们都有防范了,难道他还能越过千丈高山直接攻打疏勒、龟兹不成?薛复怕是过虑了。”
李腚、慕容归盈等亦以为然。
张迈道:“虽然如此,不过萨图克若倾全族之兵,与契丹东西夹攻北庭,威胁却可能会比阿尔斯兰更大。杨易和春华纵然能够抵挡,但我们总不成老是这样处于挨打的局面!这颗背心上的芒刺总得拔出来。”
慕容归盈听到这里,便猜张迈已有西征之意。这日散会之后,他悄悄来见曹元忠,道:“看来元帅或迟或早,都要西征了。西进路上,有杨易在,四公子争不到头筹,但留守重任却可争取,只要争到留守重任,就算将来西进道路上立了多少功劳,四公子这份坐镇后方的大功,也足以和西征将帅分庭抗礼了。”
曹元忠并了暗暗留心。
李脑却在出去之后忽然绕了回来,对张迈道:“元帅,你
“怎么?有问题么?”李脑道:“这件大事,就不能交给郭、杨两位都督么?”
“你也知道是大事,那怎么还能轻忽”。张迈道:“北庭的局面,东拒契丹,西镇回讫,防守时以现在杨易的兵力都已经有些吃力了,若要转守为攻,拔掉萨图克这颗眼中钉,非十万兵力莫办,若再加上后勤和辅助人马,就得倾入我天策唐军过半的军力人力物力,这样的大事,你认为有人可代替得了我么?。
李脑心道:“才能上,我军之中或许还有一二人可以胜任,但派了别人去,这场仗却就难有胜算了。”
要知道既是集中了天策唐军过半的国力,此战若败,那可能会动摇天策唐军的国本。但若是胜了那就是倾国之功,由于天策唐军现在处于创业阶段,得此倾国之功者势必震动到张迈的地个,对天策唐军的内部稳定将极其不利。因此李脑便担心若是将此事交给别人,在前线的大将会患得患失,在后方的反对派系更可能会多方掣肘,天策军要同时对付契丹、回讫,兵力上本来就不占优势,如果内部再生忧患,如何还有胜算?
但这一些李脖也只是心照,并未说出来,却道:“可是元帅,你若秦征,凉州之任该留谁镇守?。
当前天策唐军有五大上将:郭洛、杨易一个在宁远,一个在北庭,也不消说了,剩下的三个薛复、郭师庸、曹元忠却网好都在东方。论战功能力,薛复最强,论资历,郭师庸最深,曹元忠则最为亲近一三者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张迈沉吟了起来,道:“留守之人,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我想如当初我入沙州。让郭郑等五人留守高昌一般,以几个大臣大将共秉军政
李脑道:“那也得有个次序吧。”
“高昌的时候,也没立谁作脑。”张迈道:“该管军的管军,该理政的理政,遇有大事不决,五人聚议便是。”
李脑道:“道理上是这样说,但真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个关键人物无法畅顺行事,就拿当初高昌来说,对是否入沙、如何营救元帅,最后拿定主意的,却非五人,而是一人啊!蛇无头不行,众裁之政只是好听,无事时可以行得,真要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必须得有个看得清局面、定得了乾坤的。就算不直接点名让这个人领衔,至少要留下点意向
张迈道:“那你说谁合适?”
李脑道:“谁合适我说不来,但如果是曹元忠将军的话,只怕以他的见识、心胸与智慧,未必能够应付得了东方复杂的局面。”
张迈哈哈一笑,说:“你怎么会想到他!”
李腚道:“曹将军是诸上将中最亲贵的一个,元帅你西征,大公子总会留下吧,他以舅公的身份拥戴少主那是顺理成章,真起个什么变故,别人争不过他。而且沙州旧军又遍布凉兰,又有慕容归盈、康隆等擅于内争者做党羽,元帅在时,沙州旧军的军屯会成为凉兰稳定的基石,但元帅一走,这帮人一定坐大。
张迈沉吟道:“元忠不至于叛我的,沙州一系也没这个胆子。”
“叛倒不会。”李腴道:“可是却怕他们得势之后,弄出一些昏招来一如今中原犹如一个靠在炉边的爆竹,随时都要炸的,元帅你远在前线无法遥控,这边若一个处理不善,只怕局面会一不可收拾”。
现在的天策唐军已经不是当初僻处疏勒时的安西唐军了,一个不同的决策随时都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天下,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可能导致江山巨变、生灵涂炭,李脑碍着亲疏,有些话都不好说得太明白,但能说到这份上已属不易了。
张迈默默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脑也走了之后,福安让贴身丫鬟抱着孩子来找张迈,传话问为什么这么忙,张迈便明白福安的意思,这段时间他忙于国事,都没功夫妻儿共聚天伦,福安也听说了北庭的事情,虽然思念却不好缠着张迈让他抛下公事就私情,便让贴身丫鬟抱着孩子来,要让张迈见到儿子想着自己,实际上还是女儿家的一点小小心机。
张迈往常无论国事上多烦心,一见到儿子心中多少烦恼就都消了,这时抱着儿子,想起李脑的话来却反而更添了些烦恼,对丫鬟道:“你先回去,我带孩子找他姐姐玩去
竟抱了孩子往郭纷这里来了,郭诈见着了他一愕,道:“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
张迈没好气道:“什么稀客,我是你丈夫!”
郭纷淡淡道:“半个而已。”
张迈被她一堵,气得要走,走出去没两步又回来了,让马小春抱着儿子与两个女儿到隔壁玩去,自己歪到在床上郭纷屋内却有两张床,一张睡觉的,在内屋,一张是饶,中间摆了张矮几,张迈歪在这一边,郭纷就坐在另外一边。
过了一会,郭纷终于走过来,问道:“怎么,遇到难事了?。
“怎么这样问?”
郭汾道:“不婆到难事,你会来?”
张迈”声。道!”我不盅到什么事情就不来。你把我当成什,
郭汾见他憋得有些厉害了,口气软了些,说:“好了,你遇到难事了会来找我,总算是心里有我这个人,我其实还是高兴的。”
张迈没想到妻子先下了温软言语,反而愧疚,道:“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故意冷落你,只是福安刚刚生产完
“行了”。郭汾道:“不必说这么些话,其实我还不知道你么?如果不是我这咋。肚子不争气。你也不至于如此。现在妹妹刚刚给你生下个继香火的,你往她那里走得勤快些,我也不怪你。”
张迈皱眉道:“别人说这混账话也就算了,但你应该知道,我对女儿和对儿子没区别
郭汾道:“就算在你眼里没区别,在别人眼里也有区别的。我知道你与别人不同,屡屡想改变这个世间,但以男子传宗是几千年的传统,古今中外都如是,百万军民也都如此想,这却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张迈伸手穿过矮几摸了摸郭汾的肚子,道:“要不,你再给我生个儿子罢
郭汾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我现在就,算赶得及再给你生个儿子出来,又有什么用?我哥哥又不在凉州!他就算在凉州,以他现在的风评怕也帮不了什么忙!”
张迈听得愣住了,道:“知我最深的,还是只有你。唉,纷儿。最近,”对不起
郭汾听他忽然道歉,也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挪开矮几伏在丈夫怀里,猛地哭了起来,哭得好生厉害,张迈素来觉得郭汾的坚强比男儿犹胜,成亲以来可从没见郭纷哭,惊道:“你干什么!”郭汾啜泣道:“最近,,我其实很怕的,你知道不?。
“怕?你真以为我因为福安生了个儿子,便不理你了不成。傻丫头
“不是的”郭纷道:“我是担心我的哥哥,最近外间有疑他的风声,我虽然假装没听见,其实却是知道的。我心里乱得很,有许多话要找人说,却不知道找谁说去。我的哥哥,我的嫂子,我的弟弟,我最亲的人,都在远方,只一个人在这里,”
张迈道:“你有话,为什么不和我说。”
郭汾道:“我有机会么?”
张迈又愕了一下,屋子里头静了下来。过了有一炷香时间,张迈才又道:“对不起
郭纷眼泪渐渐干了,张迈道:“其实现在想想,有时候我真怀疑当初答应迎娶福安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当初不这样,现在事情也许就没那么复杂
郭纷冷冷哼了一声,说:“如果不是她,谁来帮你生儿子?。
张迈笑道:“你啊,你不是我老婆么?。小
郭纷啐了他一声,道:“我?我长的又没她漂亮,又老是生女儿不生儿子,又没个好娘家可以依靠,”
“别说这些气话了。”张迈道:“还想我跟你说几句对不起?阿洛最近一两年确实有不少失误。不过时间倒转的话,我仍然会将宁远交给他。当初我离开疏勒东征,一路遇到多少困难,打伽、入沙州、打秋银,尤其是在瓜北被困的时候,我都曾怀疑是否能活着离开了,但就算在那时候我也从来就没担心宁远、疏勒会出问题。换了个人的话,我能那样么?但现在我想西征,这凉州却不知道该交给谁了。元忠其实是个好人,不过我很清楚,他没能力将我留给他的战略执行下去的一主,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郭纷道:“你不是一直都对兵将们说,天策军中是有德有能者居之,既然他没能力,你就交给个有能力的。”
张迈苦笑道:“那是我们所追求的,但并不是完全能够做到。天下事也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就像我自己虽然觉得儿子女儿没区别,却也希望你先生出个儿子来的,但老天牟偏偏就作弄我。有能力的人,还不许有足够的势力与合适的身份,否则那能力也没法挥。
郭汾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张迈迟疑着,道:“我暂时想不到好主意。当初移沙民实凉兰,本来是有巩固东线的意图,这副作用我原也料到,但想只要有几年的时间足以消解。但没想到萨图克崛起得这样快,我有预感,西线很快就会有一场很大的暴风雨,也许会大到所有人都出乎意料。阿尔斯兰好对付,萨图克却是难料了。”顿了顿道:“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我就带元忠出征吧。”
郭汾幽幽道:“其实这样也不好。曹元忠对稳住河西的局面。作用还是很大的。现在的凉州,不比当年的疏勒,形势要复杂的多,曹元忠的人比较单纯,有他来做河西一脉的脑,总好过让心有不轨者来做,只要你能安排好棋子,构成平衡,也就是了。哼,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存主意?”
郭汾瞪了他一眼,道:“我不会跟你说的。你们男人,都靠不住(未完待续)
不在郭纷外过了夜。晚卜长子办在泣边,第二天细甘比功来给郭纷请安,郭纷的脾气不是很好,福安却十分温婉,让人都没法脾气,若非如此,以曹元忠一派这段时间来的态势,郭纷恐忍不到今日。
张迈与两个夫人赏雪闲聊,偷得了一个上午的闲,吃过午饭又有一堆事情找上门来,他就在郭汾的外房处理事务,两个夫人在内屋逗孩子,福安叹息说:“以前听我父王说明君多劳,我父王也屡屡被人称颂,可也不似夫君,要有一日闲暇也不能。前几日我还有些埋怨他多日不来看孩子,现在想想却是我的不是,都没顾念到他在外面的难处
郭纷笑道:“最近确实忙,那倒也是真的,不过你也太老实了,别被他骗了,他今日不去外头处理公务,是故意在这里做给我们看,告诉我们他有多忙的
外头的事情网好告一段落,张迈在帘外道:“你们两个说我什么坏话呢?”
福安道:“没有,姐姐跟我商量炖些什么给夫君提神。”
张迈笑道:“你或许有这样的心思,你姐姐没那么好的人,她对我的气还没消呢。昨晚我忙活了一夜,早上起来她连洗脸水都不给我准备。”
福安问道:“忙活什么?”忽然想起了什么,脸刷的红了,郭纷愠道:“你个口没遮拦的,丫鬟孩子都在跟前,乱嚼什么舌根!”
张迈笑道:“福安又不是外人。”
郭汾呸了一声,外间郭漳入内,郭纷就住了口,郭漳是郭汾的族弟,进来后先向姐姐请礼,张迈道:“没什么急事的话,今天我不理事了郭漳道:“也没什么大事。元帅还记得那晚我们救的那个萨曼商人么?他得我提醒已经赶走了那两个家奴,现在在外面求见呢
张迈道:“不见了。让马小春代我处理吧
郭纷忽问道:“萨曼商人?走宁远过来的么?”
郭漳道:“是
郭纷道:“不如让他进来吧。我问他一点宁远的近况
张迈道:“阿洛阿汴不是常常给你写信带话么?”
“那个”郭纷道:“外人说的,和自家人说的话,会有些不同。漳弟,领他进来。”
郭漳便出去将人带了进来,却是一个萨曼商人,另外还有一个少年,那商人恳求说他唐言不流利。希望能带上这个少年做他的翻泽,马小春细细检查了那少年没带兵器,这才让进来。
那商人赞吉进来后向张迈行礼,那少年则给张迈磕头,马小春知道这是郭纷要问话,将张迈的座位移到帘边,里间福安让丫鬟将席子也移到帘边,郭纷却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与张迈并肩坐着。郭漳按刀在旁边侍卫。
那商人赞吉又给郭汾行礼,那少年则不住偷眼打量着张迈与郭汾,郭纷便问:“你们从何处来?。
赞吉道:“我们从巴格达来他其实已经听得懂一些唐言。也会说几句,这一句便直接用唐言回答。
张迈呀了一声,道:“巴格达,你不是萨曼的商人么?”
赞吉道:小人是萨曼的人。。自库巴商路开通,贩到了丝绸去巴格达,赚了不少金银,跟着又一路回来,走到这里。”
这几句话相对复杂了些,那少年随口翻译了,他的话带着浓重的胡人口音。
赞吉又说:“其尖小人正有打算从萨曼移居到宁远呢
郭纷忙问道:“为什么?。
赞吉道:“宁远的民风更自由些,而且谁都知道,以后大唐会复兴,不像天方,已经衰落得快不行了。萨曼也开始有疲惫的模样了
郭汾本来是要问问宁远的情况,想知道兄弟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一她虽与郭洛郭汴通信,但想兄妹姐弟之间多半是报喜不报忧,所以要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些情况。
但张迈却被赞吉的几句话给吸引住了,心想这次让这个萨曼商人进来虽属无心,却是撞对了,就问:“天方怎么个衰落法?为什么说萨曼疲惫?”
赞吉道:“真神远离我们了,天方教四分五裂了不知多少年,呼罗珊到处都是战火,城市里头狂徒遍地都是。农村呢,到处是灾民。至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越来越野蛮,他们虽然也信仰了天方教,但去都信仰得偏了,拿真神的教诲来做他们杀戮的借口,完全偏离了正统,太可怕了。我一离开萨曼国境便朝不保夕。至于萨曼,也开始不行了。”
张迈心里默记着,这几年他的心力都用在东方,那用去了十分之九的精力,对西面最多关注到岭西回讫,萨曼等天方教国家占据的精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又问道:“我听说萨曼现在很富裕啊。
“现在是很富裕啊”赞吉说:“而且是到达富裕的顶峰了
张迈道:“富裕的顶峰,那不抚好吗?。
赞吉笑了笑,说:“到达富裕的顶峰。那就要走下坡路了。奈斯尔二世他确实是一个明君,但他在个已经二十三年了。在他继个的前十年,那是萨曼风气最好的十年,整个国家从早期的扩张走向稳定。人们开始戮力于创造和积累财富,那时候其实萨曼还不算特别富有,但在我已经过云…十年的生命中。却觉得那段时间是最快乐的、最有甘侧就像我们刚刚从一片森林里走出来,前面渐渐明亮,那种牵引人走向光明的希望,让人心里充满了快乐
张迈和郭汾听了那少年的翻论之后都点头称是,他们也同时想起了唐军创业阶段的经过,没错,那时候生活还很艰苦,但是心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因为有希望,所以艰苦也就不显得苦,每取得哪怕只是一点一滴的成果,心里都会充满了满足感。
“整个萨曼在积聚财富的那十年,也是我自己在创造财富的十年。”赞吉说:“现在我回想起来,那十年里我的生活真是非常非常辛苦,辛苦到现在我一回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我当时却不觉得辛苦,甚至很快乐。”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段艰难而又快乐的日子,两人的心在这一眼中融合到了一块。这种情感却不是未曾同经患难的福安所能有的。
只听赞吉说:“经过那十年的财富积累以后,萨曼整个儿富裕了起来,就像我,也富裕了起来。我也彻底摆脱了贫困,享受起来我享受着前一个十年拼出来的财富。享受着娇妻美妾,享受着美酒美食,享受着一切、一切。这十年的前半段,可以说是我最享乐的时光了
“前半段?。张迈问道:“难道后来你就破产了么?”
“没有啊赞吉说道:“我一边享受,一边也在布哈拉和撒马尔军开了店铺。将我的资产越做越大,我的妻子儿女也、家庭成员也越来越多
张迈问道:“那么你这十年的后半段。应该更好才时啊。”
赞吉却摇了摇头:“不,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年之后以前觉得很香的肉吃起来也没感觉,以前觉得很甜的酒也没法让我快乐了。我曾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在沙漠。一口的清泉就能让我感到很快活、很幸福,但到了后来一却是将全世界的美酒佳肴都放在我面前。我也没有了胃口,所有的美味、美女都不能让我感到幸福了。而且我的妻子儿女多了以后,我的烦恼也跟着多了,不怕元帅你笑话,我有好几年都被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恼着,烦恼得想要去跳那密河!可我年轻的时候,就算是在戈壁绝境中和马贼对抗,刀都要砍到脖子上了,粮食也都断绝了,我也没产生过这种这么痛苦的绝望。”
张迈怔了一怔,看看郭纷,再隔着帘幕看看里面的福安,忽然有了一点感触,他虽然还不至于像赞吉一样痛苦得要去跳马城河,但进入凉州以后的烦恼也确实越来越多。
“后来呢?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没有?”张迈忍不住问。
“当然想啊赞吉道:“谁不想找回快乐呢
“那你怎么办?。张迈又问。
“我的做法,就是找回我的青春。
“找回青春?”
“是啊”。赞吉说道:“在六年前的某一天,我忽然决定要出去经商,我要去找回年轻时候的那种感觉,我要重新经历那种痛苦,然后重新获得那种快乐。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老朋友都以为我疯了,我的大老婆小老婆们以为我是为了故意躲着他们一
嗯,当然,其实这也是部分原因,但我却还是下定了决心,我走出了家门,走出了城市,走出了萨曼,重新组织起了骖驻队,重新过起了危险而艰辛的商队生活。可元帅你知道,我已经被酒肉美色侵蚀了好些年,重新过起这种生活的前两年,那真是痛不欲生,有无数次我都想逃回去,窝在温柔乡里得了,但找回青春的渴望却支撑着我继续走了下来。
几年之后我又慢慢适妄了这种生活,虽然青春没找回来,但我也已经习惯了,一直到今天
张迈和郭纷听到这里都对这个商人生出了佩服,均想天方世界的商人能够深入到全世界各个地方。也不完全是靠宗教与武力,这种来自民间的精神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
郭汾便让郭漳去取美酒来,请赞吉品饮,赞吉也不推辞,郭纷问道:“那你刚才说,有准备将家搬到宁远,你和我实说,不用怕得罪我,其实是不是其是为了讨好我们而这样说?”
“不是啊,王后赞吉说道
他是这样叫的,那少年也就这样翻泽:“宁远这个城市,虽然还远远不如撒马尔罕、布哈拉繁华,可是她有一种年轻的味道,还有天策这个国家也一样,我喜欢这种味道。撒马尔罕和布哈拉现在其实已经变得压抑,更别说王朝的其它地方,而宁远的人,笑容则远比萨曼王朝的人多
郭汾听到了这里心放了大半,她听得出赞吉没有说假话,如果宁远的民众是快乐的,那么,郭汾想,作为那个地区的统治长官,哥哥郭洛的心情应该也不坏吧。
“年轻的味道?。张迈问道:“萨曼幕老了么?”
“还没到腐朽老迈的地步,但确实已经像奈斯尔二世一样,青春不再了。”赞吉道:“如果从财富来说,现在的萨曼比十年前更加富有,二十年前更是没法比。这就像一个人,五十岁的时候一般会比四十岁有钱。四十岁又比三;二浅。可是。五十岁的人虽然拥有了更多的财富但池欠公的却更多,在财富的掩盖下,毛病也是会多得数不清。萨曼也一样,这个国家虽然越来越富裕,但在富人越来越多的同时穷人也越来越多,富人富到了二十三年前他们自己也不敢想象的地步,而穷人则比二十三年前更穷!城市很繁华,但有很多农村却不可扭转地破落了,王朝对边境游牧民族的控制力也大大削弱,就算在城市内部,随着人们贫富的拉大,他们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厉害。如果说,二十多年前这两个阶层还可以比较平和地共处的话,那么今天富人和穷人简直就水火不容了。
“这几年,库巴的边境椎场开放了,跟着天方的人也可以到大唐境内来做生意,这大大促进了萨曼的商贸,许多人因此都了财,但这些钱并没有流入到那些渴求温饱的人手里,也没流入到那些解决了温饱但还在渴求财富的人手里。萨曼的商脉都被一批固有的富人垄断了,那些穷人,那些没有关系的人,就只能在与对大唐的贸易中分到一点汁水,看着那些富人越来越富,而他们却没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觉得连子孙的命运都不可能改变了,许多人的眼睛也就越来越红。
“所以我觉得,萨曼的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这个国家随时都有动荡的可能,奈斯尔二世的魄力又远远不如当年了,丝路开通之后所带来的财富他没法将之分配到更需要的人群里头去,却被本已富有的群体所瓜分,这种财富纵然越来越多,只怕也不能为王朝带来好的影响,甚至有可能会埋下祸乱的恶胎。前些年那些只能在边远地区活动的激进派,最近两年竟然活动到布哈拉、撒马尔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一尤其是穷人,背弃了比较柔和的正统派,而转向那些激进的流派,他们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在丧失了希望之后,就将未来寄托在了暴力上。而这又让天方教内的许多本来可以和平共处的流派也渐渐变得水火不容起来。
“而在宁远,这座城市却公平得多,公正得多,对许多穷人来讲也还有许多走向富裕与成功的机会。在那里连外教都能和天方教共处,就不用说天方教内部的派系了。这样的城市我觉得会比撒马尔罕、布哈拉更有希望。因此我说有考虑迁居到宁远,并不是为了讨好元帅和王后。”
张迈一边听着,不住地点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郭洛在宁远所面对的世界,也许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耍更加广阔。
张迈在东进的过程中,所考虑的敌人与被征服对象,主要是中原诸国,契丹、北庭回讫,他所牵挂的时象。最多再加上一个可能会来捣乱的岭西回讫,萨曼的邦交稳定下来以后,张迈就没在这方面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了。
但郭洛呢?
宁远对天策军来说乃是一个最西的边陲,但对整个大西域地区来说却处于一个心脏位置
至少是几个心脏之一。对整个世界来说,宁远更处于一个东西交汇的关键点上!无论是军事、政治还是文化上都意义非凡!
“或许阿洛还关注着整个天方教世界呢。”
在宁远,郭洛不止是最高军事长官,同时也是最高行政长官甚至还有相当的外交权力,他行使着天策军内部更无第二人能拥有的方面之权,同时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也更加全面。
杨易在北庭虽然也军政一把抓,但在现阶段北庭的民政问题也都是要为军事服务的,而宁远却已经不在这个阶段上了。
萨图克的事情爆以后,张迈对郭洛颇有微词,因为他觉得郭洛似乎没有尽全力来对付岭西回绕,但这时张迈却又想到,岭西回讫的问题,“对阿洛来说是否也只是一小部分呢?。
这些东张迈和郭洛之间几乎每个月都有书信沟通,但相隔万里,国事又如此复杂,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靠书面就能够完全表达的。
郭纷本来只是想叫赞吉进来问几句话,后来张迈与赞吉言语投机便越说越久,竟说到日落西山也打不住,张迈就设了顿便饭来请赞吉,赞吉欣然领受,因觉得那少年翻泽有功,便让他也列席。
那少年说不敢,张迈笑道:“说什么不敢呢。你没听你的主人刚才说喜欢我们大唐,就是喜欢这里隔阂更少,穷人希望更多么?你现在还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少年,我天策境内大把的机会,但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前途,谁知道呢。”
便让他坐下,又问了他的名字,那少年道:“我”,我叫郭俱兰
“郭?”张迈笑着对郭纷道:“那可是你的本家
郭纷微微一笑,这几年随着大唐的重新崛起,西域不少胡人都改了唐姓,其中张、郭、杨、郑、石等姓氏最为流行,这个少年看起来就算不是胡人也是一个混血,这个姓多半也是自己改的。
张迈又道:“俱兰,,俱兰,”你是俱兰城的人么?”
郭俱兰又看了张迈一眼,忽然鼓起了勇气,跪了下来,都:“我,是郭老都护替我改的
汞迈和郭纷见这咋小二十岁不到的少年自称名字是“郭老哪亦改的。都感诧异,一齐问道:“郭老都护?。
郭俱兰道:“元帅,夫人。我是郭老都护临终时认的干儿子,俱兰这个名字,也是他帮我改的
郭汾全身颤了颤,道:“你,,你说什么!”
郭俱兰道:“那年老都护断后,留守俱兰城,他在恒罗斯就招了许多土兵,我也是其中一咋”后来老将门一个个地战死。城破了。郭老都护也领着我们巷战,后来萨图克杀进城内来,我们退守郑府,萨图克带领人马将全宅子围得水泄不通小但郭老都护还是死战不屈。他的右手也折断了,横刀也用不动了,但他怕自己被萨图克抓去做人质,所以拿了匕,剑锋朝内对着自己小若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他老人家就要自己了结了自己,”
他说着说着,眼泪再忍不住,郭汾从幸存的唐军俘虏中也听过一些当时的情况。耳听郭俱兰所道无不暗合,更是眼泪直流,赞吉没想到自己买来的这个奴隶居然和天策军的元居然还有渊源,心中诧异,郭俱兰的话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却也猜到了几分,他老于商场,懂得审时度势。退到了一边默默不语。
张迈还有些在疑心郭俱兰的真假,暗中让马小春去找当初俱兰城一战幸存的老兵来
元帅府内本有几个老兵。这些人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大多身有残损,一些有经济能力的唐军兵将家中便都供养了几个。
郭纷哭泣着道:“那后来呢?”
这时马小春已经带了两个经历过俱兰城一战的老兵进来,那两个老兵一见到郭俱兰,仔细辨认,虽然过了几年,但郭俱兰的面目变化不算很大。那两个老兵终于都叫道:“啊,你”你不是老都护临终前跟在旁边的那个小兵?”
郭俱兰含泪应是,郭纷至此更无怀疑,拉着郭俱兰的手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郭俱兰便萨图克如何呼请郭师道去相见。郭师道如何整理衣冠慨然出迎,苏赖如何诱降,郭师道如何断然拒绝。一言一辞,几无脱漏。郭俱兰本来颇为木讷,这两年跟随着赞吉,时时给他做翻泽,慢慢历练得口舌便给。此刻描绘起当日的场景来,几乎让人如见其情状。
当屋内众人听郭俱兰重述郭师道的话:“我乃大唐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岂能与边荒酋长相提并论?况我子孙横行万里、雄盖天下之时指日可待!届时尔等都将北面跪拜之,我郭师道头可断,血可流。岂可在临死之际,白白堕了我子孙之威风?。
郭纷忍不住嚎啕大哭,张迈眼泪也流了下来,福安在帘内听了也流下了几滴泪水,心想:“父王对天策军襄助之功虽厚,但终究比不得郭老都护以身殉国的奠基之功。”
张迈怕郭汾哭坏了身子,在一边慢慢相劝,郭俱兰的叙述便停了下来。
新建的这座天策府分前后两部分,前面办公。后面住家,石拔石坚就住在附近,郭师庸和郑渭在前面办事未回,这时消息传出都赶了来。或站在门外。或进到屋内小也都一起相劝。
张迈对郭俱兰道:“小兄弟,你且先退下,改日再,”
“改日做什么”。郭汾哭道:“当日爹爹殉国,他身边的人也都“随行。了,虽有几位被按住的老叔伯望见,却都隔得远,未见得真切,也未听得真切,今日上天送了这位小兄弟来,那便是来给爹爹传话的。”拉着郭俱兰的手不肯放开。要他继续说下去。
张迈道:“你耍问也行,却得收收情绪,别把人哭坏了。”
郭纷勉力收泪,郭俱兰这才继续下去,讲的却是萨图克的反应了,他述说萨图克的言语,直接就用回绕话说出来,郭汾倒也听得懂。一咋。老兵道:“好像是如此,只是当时我离得远些,没听得如这个小兄弟这般清楚
那时候安西唐军的兵力尚十分微弱,与今日的强势地位完全颠倒,萨图克为人专横。见郭师道不肯投降便骂他是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石坚石拔一听都怒吼起来,郭纷悲切稍缓,恨意转浓,暗咬银牙,对张迈道:“萨图克若老老实实做他的张怀忠,为了大局我不好说什么,但如今他既没了忠心,这颗人头你迟早得替我拿回来!”
张迈道:“放心,便没你这句话我也容不得他!”
郭俱兰继续说下去,说到了郭师道如何认自己做干儿子,说到他“养了九咋。儿女,六个天折,成*人的只有三个,如今即将杀身报国。却是一个干儿子来给我送终”最后一句话郭俱兰迟疑了一会,却还是照直说了。郭汾又忍不住悲伤起来小最后郭师道竟要郭俱兰拿自己的级去献给萨图克,好让郭俱兰脱逃,这等做法虽然残忍,却也很合他的性格,郭纷问道:“那后来听我爹爹的话了么?”
郭俱兰摇头道:“当时我不懂事,眼看义父对我这么好,看看他老人家死了,我血往上冲,也就不想活了,冲了上去厮杀,杀到力竭却被抓住了。后来萨图克就将我们这群人都打成了战奴,我们被一群群地分开。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因我样子看起来是胡儿,便被安排去放羊,他们看管得稍松,我就逃走了,那时候担罗斯往南的路看得比较严。我因听说杨定
郭师庸咦了一声。道:“定邦在新碎叶城?那个时候就有这个谣言了?。
郭俱兰道:“那个不是谣言吧。当时萨图克还派了两千火寻人越过沙漠去追击呢,后来我听说好像杨定邦将军被逼到更西北的地方去了。不过我也只是听说
郭师庸沉吟道:“空穴来风,果然有因。这么说来,定邦果然曾在碎叶河上游活动。多!萨图克归顺了我们这么久,这件事情却从来不说。他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归降!定邦啊定邦,萨图克既然能派霍兰与火寻人从碎叶河上游杀下,只怕,唉!”
他和杨定邦是数十年的战友,想起杨定邦有可能已经被萨图克害死。心中不由得悲痛起来。
那时候安西唐军对萨图克来说仍然只是一伙四处乱窜的流贼,在张迈取得疏勒之前,萨图克都还没将之作为对等的敌手,至于郭俱兰对岭西回讫来说那更是不值一提,可他虽然从萨图克手下逃走,但没多久却又被火寻人抓住当成了奴隶卖了,几经转手卖到了萨曼,当初的少年郎慢慢性格变得谨慎起来,从担罗斯到火寻部落再到萨曼,几年之中受尽了磨难。但他心里却毕竟惦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师道最后的嘱咐。
夜渐渐深了,赞吉先拜别而去,跟着石坚石拔郭师庸也都辞走。郭俱兰却没动,张迈问郭俱兰:“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郭俱兰还没回答。郭纷已经道:“这是我干弟弟,今后他自然依着我过日子
郭俱兰道:“我是被上一个老爷卖给赞吉老爷的,赞吉老爷对我也不错,我就算要离开他,也得有个交代,元帅,您能否帮我赎身?。
郭纷叫来郭鲁哥道:“去跟赞吉说,我要替俱兰弟弟赎身,不管他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郭鲁哥答应着去了。张迈便让马小春先去给郭俱兰寻个住所。郭俱兰道:“元帅,老都护临终前有几句话要我和你说,我这几年就惦记着这事,时刻怕忘记了。”
张迈道:“什么事情?,小
郭俱兰看看周围,又望了望帘内,这时屋里下人不少,福安也还在。张迈会意,道:“跟我来带了他到邻屋,问道:“老都护有什么话?。
“老都护要我转告元帅几句话,元帅赎罪,我便学着老都护的原话说吧
“这样最好
郭俱兰这才模仿着郭师道的口吻,道:“这些年我们以一座孤城,僻处西北,既要维持汉统又要凝聚人心,故而不得不强调胡汉之仇。但将来真占据上风之时,却没必要继续为此执着,无论在哪里,中原也好,西域也罢,一味仇杀总难以持久一这是我这段时间悟出来的道理。我很清楚张特使心中自有一套主张,未必会听我的,然而既有所悟,还是希望他能够知道我最后的这点想法
张迈听得出神,自此打消了对郭俱兰来历的所有疑虑,刚才的这几句话,除了郭师道以外,其他人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就算是敌人中的智者如苏赖,怕也难以在当前的局势下杜撰出这样一番入情入理却又出人意料的话来。
“老爷子竟然会这样想”张迈心道:“岳父大人的心智,在临终前非但没乱,反而连仇恨都忘记了,这心胸真是了不起。可他这一番话。放在今时今日已不合时宜了。萨图克既然叛我,我必要除之而后快!”
他沉默了好久,说道:“老都护的这一番话,你从今天起便忘了吧
郭俱兰应道:“是
宁远。
这个时候,郭洛还不知道郭俱兰的事情。当初赞吉的商队经过宁远城时郭洛网好不在城中,就算在城中,郭俱兰以一个小小的外国商人的家奴。想要见到他也不容易。若是靠着别人传话,只怕“我是郭师道老都护的干儿子、郭洛都督的干弟弟”一这种话由没有任何印信的郭俱兰说出来只会遭人耻笑。
“大哥”。郭汴从亦黑回来,说道:“真珠河还冻着,看样子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能融解,怎么办小咱们要不要连冬进兵?”
“连冬进兵?。郭洛摇头:“不,没用的
“为什么?。郭汴道:“姐夫和易哥哥他们,过去两年每几个月就征服上千里的土地,而咱们在这里几年,一寸土地都没开拓,东面的兄弟,都将我们看孬了!连杨涿都写信来讽刺我!现在东面的局势已经稳住了,我们若再不动手,咱们兄弟就都没脸在宁远呆着了!”
“阿汴说的不错刘岸带着何春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唐仁孝
作为张迈昔日近卫火的火长,唐仁孝也一直在后方活动着,两个月前才从疏勒调来作郭洛的副手,对于这种安排,宁远军方都暗暗领会到了张迈的意思
“元帅多半是在敦促郭都督用兵了
但郭洛却仍然摇头:“很难的。”
“难什么呢!”郭汴叫道:“当初咱们在疏勒的时候,那才多少兵马,而萨图克和几个大国的援军,又才有多少兵马!就在天下人都认为我们肯定要打败仗的时候,我们却赢了!现在东方已经稳定,也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不能这么算郭洛道:“如今攻守以改变,打仗不是计算数量就成。还要看各方面的条比,惧尔与灭尔基成持角之势,回讫人要过来不容易,我们要过去也难。冲天砦一路更不好走,只要萨图克安排三千兵马截断山路,我们就算用上十倍的兵力也难以飞渡的。当初我派兵奇袭俱兰城而失败
从那以后这条路我就知道可以不必想它了。萨图克当然要打。但不是从我们这里突破。用兵之道,全在避实击虚四字。雅尔被看得太紧了,要想强攻。除非有五倍以上的兵力,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代价这么大而成功面这么小的战争是不值得打的
“但是最近东面对我们的风评很不好刘岸道:“如果我们不做一点什么的话,只怕形势会对我们很不利
“我们?”郭洛道:“刘司马,你说的我们,是指谁?是指整个天策唐军。还是指我们宁远方面军?”
刘岸没回答,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谁都明白的。
郭洛道:“身为边将,最怕的就是为了迎合中枢之意而作出不恰当的选择。我现在如果倾力攻打雅尔的话,确实能够扭转一下凉州方面对我们的风评,甚至趁机扩大我们宁远军的权限,但我不会这么做的。”他加重了语气,说道:“因为我认为那并不是最适合的路子。我的决定,不是要为我自己着想,不是要为我们郭家着想,而是要为我们天策军这份事业着想!也许现在元帅的想法和我也不大一样了,”他看了唐仁孝一眼,却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但我仍然坚持我的看法。”
郭汴道:“可如澡不动兵的话。难道就继续这么僵下去吗?”
“不会这么僵下去的。”郭洛道:“萨图克会比我们更急,很快他就要有行动的。但在这个时候我反而要更稳
“还稳?”郭汴有些不理解,甚至怀疑郭洛的决定。自己的这咋,大哥,会不会太久没打仗以至于不会打仗了呢?
郭洛忽然问何春山道:“萨曼那边,最近似乎不大平静。”
“是的何春山道:“有一些激进的天方徒在闹事。而且听说西面还有一些这样的天方徒在声援他们。
这几年萨曼和我们通商,富商们赚得盆满钵满,萨曼的国库也充裕了不少,但贫民的生活没什么改变,甚至变得更差,所以民间的原因颇大
郭洛道:“我还听说,有一些激进派的天方徒,对正统派天方徒意见很大。说奈斯尔二世抛弃了真神赋予他的神圣责任,让东方的天方圣土不断萎缩,是这样么?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天方教不断东侵,从北非到葱岭都是其势力范围,宗教前锋甚至蔓延到了河西一带,而过去十几年在萨图克的荫庇下。天方教在疏勒、莎车一带也一举压倒了佛教、袄教、摩尼教,在西域渐渐有了独尊之势,天方世界的狂热者甚至期待着绿色的旗帜沿着天山与昆仑一直插到中土去!
可是在安西唐军崛起以后,天方教的这种东进企图遭受到了重大打击,疏勒以东重新恢复了以世俗政权为统治、以佛教为主要宗教的旧观。就是葱岭以西,宗教自由也变得越来越流行,萨曼的统治者出于务实的考虑与安西建交,这固然开拓了王朝的财源也带来了天方世界与大唐世界的和平,却触怒了天方教中的激进派,甚至连正统派中的一部分人也对奈斯尔二世变得很不满。
不过何春山却不这么看:“所谓宗教原因,或许只是皮征他说道:“最终还是奈斯尔二世没能解决内部的问题,其国民便借此来宣泄罢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郭洛道:“天方是足以与我大唐双雄并立的伟大国度,天方教的力量也是深难见底,贫富或许是个问题,但任何事情只要和天方教扯上关系,那就永远说不清楚到不明白了。如今很明显有一股力量在躁动着,若再加上萨图克推波助澜的话,我觉得迟则一年,短则数月,库巴可能会出问题,这个时候,我们或许应该寻思开辟另外一条商路”
何春山道:“都督是指
“向南,有一条通向印度的商路。郭洛取出一张从张迈那份地图集临蔡下来的地图:“这里”。
郭洛所指的那咋。地方,在这个时代连名字都没有,可是这里却是一个重要的三岔路口,以今天的地理个置来说。大体上个于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之间,向西走波斯高原南部靠海的道路。可以通向波斯湾、埃及,也是丝绸之路的一条分支,向东南的话,则是进入另一个古老国度群龙无却又富庶无比的天堑世界。
“最近一年。开始有印度商人来到宁远。也有从波斯高地南部绕路过来。不过这条路还不大太平,沿途颇有割据,不像萨曼基本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郭洛说道:“所以我想派一个人南下。看看能否打通一下通往印度的道路
郭汴瞪着郭洛,道:“大哥。你是疯了么?现在,你还想着开什么第二条商路!你别忘了,杀死我们父亲的大仇人现在就在北边一我们的娘亲,现在也埋葬在我们没法去拜祭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什么商路!”
洛看了郭汴一眼。道!,“你怀看问题太片面7皿一宁远的作用,如今东面的内部整理还没完成”东攻西守,也还没彻底转过来,有些事情,并不是越快进行就越好。郭汴,听令”。
郭汴一愕,但见郭洛充满了严肃,便只好肃立。
郭洛道:“我要你即刻与何春山南下。在信度河(即印度河)上游的健驮罗地区,建立一介。城堡,我已经打听过了,天方教已经在健驮罗地区设立据点,那里如今各族混乱,群龙无,而且其民柔弱,你去到那里因地而制,雇募当地士兵,设法开通往恒河地区的商路,扩大我华夏在大天堑地区的影响。”
其时玄类大师已经将天些重新翻泽为印度,但中国人对南亚次大6有时候仍用旧称。
郭汴道:“我不要,我要北上去打耸图克,给爹爹报仇
郭洛怒道:“什么你不要,军令如山,你当你还是小孩么”。但他与郭汴终究是兄弟,喝了一句后抚慰道:“汴弟,你若以报仇之心起兵,遇到弱者这份仇恨可当振作士气,遇到苏赖那等老狐狸非误事不可。在北面你的作用实在不大,去了也轮不到你立功。”
郭汴道:“可我不想去天堑
郭洛道:“你不想去天堑,我便署你去疏勒学政务,要从政还是先去外面历练立功,你自己选吧。
郭汴想想,天策唐军不缺武将,而且离开军伍太久的话,武艺也要荒废,若改了政务官,以后再要脱文入武反而更难,无法,只好从命,道:“但我若立了功劳,你得调我回来。”
郭洛道:“这个自然
随着宁远地区的富裕与天策军的强盛,周边的山地民族、游牧民族也多来归,其中有一部分被郭洛征调。平时并不干扰他们的生活,每隔半年便征调一次进行练。内里较为忠勇者则署为民兵,在调用时会给予一定的粮饷,这些部落大多穷苦,颇乐受征。南部的来归部落有一部分被征调为民兵,郭洛将之分为三部,轮流负责春、夏、秋三季的巡防。冬天这个地区全部封冻,就是盗贼也不能上路出门的。
这时在历法上虽到了春天,但冰山尚未解冻,郭汴如今只是一个校尉,郭洛便给了他一个营的府兵,武器精良,配备齐全,让他从部落民兵中挑选人手,共得一千二百人,也配给兵器。又许他调动南部诸部,南下以后他可在天堑地区全权代表天策军。
一千五百人连冬进行集记,郭洛又派了一些老队正、老火长来帮他的忙,又从族人之中,调了一个虽无赫赫战功却老于行伍的副校尉郭潭做他的副手,那一千多部落民兵得到了精良的装备后十分兴奋,均乐于奉命。郭洛又许全军有家眷者可以随行。
天些地区物产丰富,宁远与疏勒的商旅听说,不少人都请随行。疏勒地区的佛子冉说大军要前往佛土,有不少寺庙也派人跟随。何春让。带上了他的公主老婆,又带上了许多家人。
等到冰山雪化,要出行的时候,除了一千五百军队之外,又多了八百多人的眷属,又有十九户商家随行,连同其护卫、挑夫共七百多人,此外又有四百多名散商,又有佛教僧侣一百余人,僧侣的扈从三百多人,工匠一百多人,此外还有几百个奴隶
四千多人上了山路,郭洛送出数十里,郭汴要辞别时有一骑赶来呈上急报,郭洛看了一眼就往怀里揣,郭汴问出了什么事情,郭洛道:“没什么又道:“你在我身边,有我翼护,南下以后,却就事事都得自己作主了。(《书海阁》 手机站wap.此去天堑,一切顺势而行。你小时候常说男子汉当横行千里,现在就看你能否实现幼时的豪言。”郭汴道:“我不会让哥哥失望,不过哥哥你也别忘了你的诺言!等我立好了城堡,稳固了商路,那时候你一定要调我回来。”
郭洛道:“这个当然,你是我弟弟,难道我忍心将你落在外面?你这次就当是练兵。你不立点功劳,我如何升你的职?不升你的职,你如何领兵打大仗?再说,你不多上战场历练历练,谁有敢将军队轻易交给你?。
郭汴本来老大的不情愿。听了这几句话才振作起来,道:“哥哥放心,我一定立功升职,不负我郭家之声名!”
辞了长兄,走上葱岭山道,这样拖家带口的行军十分缓慢,幸好郭洛早做了许多准备,有熟悉路况的商人在前带路,行了十余日,到达马鞍山口一从这里可以直接转入疏勒、莎车地区。马鞍山口往年也一直有商人走天堑的,今年听说有军队南下,因天策军素来有护商的传统,商人们心想跟着军队会更安全,因此决定出的人又翻了一倍不止,都等在马鞍山口,望见郭汴的旗号便跟着起行。
走了七八日,沿途部落望见郭字旗号纷纷前来讨好,这几年郭洛虽未大规模地对外用兵,却常派小部队深入到宁远方圆二千里的山川河谷,以威以德,建幕了大唐的盛名,往北受阻于雅尔、俱兰城,取得成果不多,往南却都是畅通无阻,有许多都是十分淳朴的原始部落,给点甜头即欢喜无比,给顿棍棒便深畏臣服。
从马鞍山口往南又走了二十余日,进入小勃律地区,这里即今克什米尔地区南部,属巴基斯坦实际控制区,在大唐全盛时也属吐蕃。如今吐蕃却陷入混乱,当地诸族无主,才几万人的人口却分成七八十个部落,最大的一个才两千多人,也有老实放牧的,也有为害商道的,郭汴听了一个天堑商人的话后,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出兵剿灭了当地一个数百人的贼巢,顽抗者一律歼灭小剩下二百余人投降者掳为奴隶。
跟着继续南行。行不数日后面有部落数千人赶来,郭潭慌忙摆开阵势防范。
不久那个那些部落派了人来,却原来是为了感谢他为民除害郭汴接待了他们,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好生过日子,口欺凌可来找我,我会为你们做主!”他年纪轻轻。丁卫叶说话行事常带乳臭,但这时身为一军之主,自尊自律,自然而然就有了一股威严。小勃律诸部大喜,都道:“大唐与吐蕃乃是舅甥,如今我们的赞普失去了威严,不能再保护我们,闹得处处都是贼道,我们这些百姓都很难安生。如今大唐派了人来平定乱局,以后我们愿意向大唐尽忠,向将军效忠。”
这些部落在吐蕃也是至西边陲,消息极其闭塞,对中原生的事情不甚了了,不过关于宁远的富强却曾听说过了,又知宁远离此不远,这时但见唐军军律严谨、兵器犀利,便都生了敬畏之心,郭汴安抚了他们后又留他们住了一宿,何春山暗中对郭汴道:“郭将军,都督临别时不是准备了一些铜牌么,你可取出几枚,送给来朝拜者的领。
郭汴问道:“为什么?”
何春山道:“他们既来朝拜,除了感谢之外也有靠拢之意。若得到了我们的一件信物,回去小勃律后就能借之号令诸部了。由亲我大唐者来统治这片地区,对我们南辟天堑会更加有利。(《书海阁》”
郭汴奇道:“一块铜牌就能号令诸部?”
何春山笑道:“在这些穷乡僻壤,有时候就是如此。不过也得酋长本身就有实力,若再借助我们的威势,他就可以收服一些更小的部落,打败往日与他相抗衡者,渐渐成为诸部诸长。”
郭汴听从了何春山的建议,第二日召集来访诸部的脑,从中挑选出七个最大的部族酋长,赐予铜牌,又让七个酋长推出最能服众的一人作为总领,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健壮汉子,名叫克日土,郭汴又在他的铜牌之上挂了一块玉坠,那铜牌背后刻着一头狮子,正面却有鱼鳞,郭汴让随军巧匠将克日土以及其他六个族长的名字刻在上面。克日土喜出望外,带领六个酋长叩谢示忠。
唐军要走时,克日土又说:“我有四个儿子,如今两个带在身边,他们仰慕大唐的威仪,听说将军要南下,他们愿意跟随将军,出一点力量。我的这两个儿子去过南边,知道那里的风俗民情和语言,或许能够帮到将军。”
郭汴听了何春山的翻泽后欣然接受,道:“你们既有这份忠勇,我会当他们兄弟一般看待。”
克日土的两个儿子便带着些族人加入到唐家的行列之中,其他六介,酋长见了纷纷模仿,各自派出子侄来做郭汴的侍卫,郭汴也择人录用,他听了郭潭的建议,让他们来管理那些小勃律奴隶。又给克日土的两个儿子改了汉名,一个叫郭开,一个叫郭拓。
过了小勃律之后,很快就抵达信度河边。此为华夏世界入天堑世界的必经之路,玄奖大师在其名著《大唐西域记》中记载道:“南渡信度河,河广三四里,南流,澄清皎镜,泊鞭漂流;毒龙恶兽窟穴其中,若持贵宝奇花果种及佛舍利渡者,船多漂没。”
那时候的生态环境与现代不同,河面宽广,水流充沛,到处都是森林,蛮荒瘴痨不亚于汉朝时的四川,那些想来赚钱的商人也都惊骇莫名,不少人就有畏退之意。郭汴在郭洛身边时不管自己如何标榜自己是大人,又故意留了胡子不刮,但其实还是有几分孩子气那是有父兄荫庇者必然会有的通病,到了这里眼看如此一片原始景象,差点哭了出来。
不过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看看身边的郭潭,身后的郭开、郭拓,只好强撑着欢笑起来,郭开、郭拓问他笑什么,郭汴道:“我说这里有一片大好江让。啊!走走,过了这里。佛经上所说的信度河与恒河诸国的无数珍宝,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这句话是给自己打气,但众商人听了之后也感振奋。
数千人到此境地再也不分军民,就在信度河边砍树扎筏。将一些重的东西放在木筏上顺流而下,进入健驮罗的中心地带,即今巴基斯坦都伊斯兰堡附近。
这里从三千年前就有了农业,养育着数十万民众,却分为一百五十族,立有二十一国,互相攻战不休。又是中亚、华夏进入印度的必经之路,所以商旅也颇为达,三千人以上的城市共有七座,宗教上婆罗门与佛教分庭抗礼,但已有一些天方教教徒进入到这里。七座城市之中有一座便是天方教商人所立,其余六座,佛教与婆罗门各占其三。
到了这里后,眼见有田庄、有市井,大唐商人们才有些欣喜起来,除了那座天方城市之外,当地人全无情报意识,等唐军抵达之后才惊觉领地上来了这么一群人!有部分对唐军的到来感到新奇,但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何春山对郭汴道:“郭将军,不能再过去了。再过去会引起天堑诸国的不安。我们此来是要建一座6上口岸,立足未定不宜与本地国家起冲突。此外那座天方城市的动向也得当心。”
郭汴道:“这里居然也有天方教?”
“有的,而且势力越来越大。”何春山道:“天堑人不擅长打仗,天方教的人到了这里以后,很快就取得了优势。”
天堑乃是文化古国,文明之渊远深邃与华夏各擅胜场,但政治与军事却一直达不起来。其政治水平之低下直到现代都被人因为笑谈,而军事上则是五千年弱国的代名词。
在后大唐时代,天堑本身也陷入分裂,佛教与婆罗门互相攻击,西北面天方教却强势进入,以一神教特有的强大同化力量与天堑人所不具备的组织力一步步地蚕食天堑世界。如今其在健驮罗地区虽只拥有一座城市,但影响力却远在其余二十一国之上!
郭汴听说,暗中吃了一惊,心想:“看来大哥派我来天堑,可未必止是开通商路而已。”
便在信度河边立了一砦,派了使者去跟七城二十一国沟通,垢明到这里是为了通商贸,二十一国君主反应各不相同,只有一个叫揭罗的小国派人赶来
郭汴为之诧异,愕然道:“我大唐有人在天堑做国王?”他忽然想起新碎叶城来,道:“莫非是有一支边军流浪到此?”
何春山笑道:“不是,那是贞观年间,一位大唐将军的后代。算算到现在怕不有三百年了吧。”
“贞观年间?大著将军?”
何春山道:“是啊,当时的天堑不像现在这样混乱,基本统一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大国,其中犹以中天堑最强最大,基本统一了天堑的北部。也就在那时,太宗皇帝陛下派了一队使者大概三十人,不远万里出使天堑,不想到了天堑却出了意外,当时天堑的戒日王被一个叫阿罗顺的大臣篡个杀死,他听说大唐使节入境,心想自己刚刚篡位,大唐皇帝派来的使者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就在路上埋伏了几千兵马,袭击了大唐的使节队伍。”
郭汴啊了一声,微微显出怒意来,问道:“那后来呢?我们的使节怎么样了?”
“差点全军覆没了。”何春山道:“我们的人少,而且又是在别人境内,三十多人只正使节和副使逃脱了。这位正使姓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将军好像叫王玄策,副使就不记得姓什么了。两人逃脱之后,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再说出使而使团被灭,也没法回国向皇帝交代,便誓定要灭了天堑雪恨。”
郭汴道:“他们才两个人,怎么灭天堑?”
何春山道:“说起来,这位王玄策将军真乃是不世出的英雄!当时吐蕃的国王是松赞干布,他才娶了我大唐文成公主为妻,唐蕃之间关系正好,我们这个正使者便赶赴泥婆罗(即尼泊尔),泥婆罗的公主也嫁给了松赞干布做小王后,咱们的文成公主是大王后,就像咱们元帅娶了郭夫人与福安公主一般,”他一瞥眼,就不在这事上说得太过详细,继续道:“所以算来也有些亲。经过交涉,王玄策从吐蕃处借得精兵一千五百人,从泥婆罗处借得骑兵七千人。王玄策亲自挂帅,以副使者为先锋,直奔天堑都城杀来!天些新王阿罗顺听到消息,慌忙组织了数万象兵迎战。”郭汴在宁远时就见过有商人从天堑带过去的大象,追问着:“象兵啊,那挺利害的,后来怎么样了?”
何春山笑道:“那象兵确实也有利害之处,可惜却遇到了王玄策,他用上了战国时传下来的火牛阵,以火吓象,冲得数万象兵自相践踏,那场大战是在北天堑茶博和罗城外,一战下来,天堑军差点全军覆没!那场仗将天堑人打得魂飞魄散,阿罗顺大惊之下守城不出,王玄策引兵围城月余,最后用上了火攻将茶博和罗城攻破,杀敌逾万,俘虏逾万。
“阿罗顺逃回了都城,王玄策将军派人下书,要他投降赔罪。阿罗顺口头答应,其实却暗中按罗兵马准备再战,王玄策将军窥破了他的诡计,提前兵,一场大战下来杀得对方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又将其都城攻破,俘虏军民数万人。
“阿罗顺乃弃国逃往东天堑,召集散兵残将,又向东天堑借了两万大军,准备再战。却不料他身边的人已有几个被王玄策将军收买成了细华,王玄策将军洞悉了他的所有举动,用间设计将其兵力分散,一举活捉了阿罗顺,将余众尽数坑杀,副使也攻破了阿罗顺的王后所据守的城池,远近城邦望风归降,煊赫一时的中天堑自此灭亡。”
郭汴一开始只是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就这样亡了?”
“是,就这样亡了。”何春山道:“中天堑当时是差点就要统一整个天堑的,经此一役后一蹶不振,整个天些四分五裂,直至今天。”
郭汴又问:“那后来呢?王玄策将军怎么样了?”
何春山道:“王玄策将军灭了中天堑以后,因东天堑不顺大唐,竟敢援助阿罗顺,便准备顺势将东天堑也灭了。东天堑的国王知道后吓得屁滚尿流,赶紧献上牛马万头、财宝无数,来向王玄策谢罪,并献上降表,表示从此臣服于大唐。王玄策将军不为已甚,这才罢了兵马,先到佛陀各处遗迹朝拜毕,然后便押解了那个天堑国王阿罗顺回长安述职去了。”
郭汴听得如痴如醉、入迷入幻,遥想王玄策当年匹马出使、借兵灭国,来得何其猛厉,走得何其潇洒!心中隐隐生出了仰慕之意,建功立业之心渐长,心想王玄策当年匹马至此也能建此大业,自己如今手头有兵有将,若是无功而返宁远,岂不愧对先贤?
王玄策乃是使者,算来其实是个文官。不过大唐尚武,其臣属出将入相者不知其数,就算是文官而善打仗的也不奇怪。王玄策将印度灭国一事,除了我华夏史籍记载之外,当时的印度人还曾勒之为碑。同时用古梵文与汉语双语书写,此碑湮没千余年后出土,我们可爱的印度朋友因既认不得古梵文,又不识汉字,就拿到博物馆珍藏起来,直到有一天一批中国学者到访,他们还兴高采烈地将这块古碑拿出来炫,结果有中国学者认出其中部分文字乃是繁体汉字。便将文意翻泽了出来。当场大哗,从此印度人赶紧将此碑藏了起来,再不肯拿出来现世。“玄策破天堑碑”出土以及解读的经过,说来也算一桩传奇。
吾朝正奉行“中印友好”政策,故而教科书对这段历史避而不提,各种传媒也都尽量遮掩,果然不愧大国之风。
至于昨日承相表示对被侵之领土当从长计议,吾辈听闻之后亦不敢妄议朝政,只是于史册之前,默念今人之柔,遥想祖先之烈,空自喘嘘罢了。
引一句汉代的古诗吧:弃捐勿复道,且自求月票!
一一一(未完待续)
更新超快《书海阁》
“汴听了王玄策的故事以后“心里充满了崇敬。便问!旧删一咋小揭罗国的国王,是王玄策将军的后代了?”
何春山一听笑了起来,道:“谁知道是不是呢。他们这一部是从东面迁过来的,势力不大,只有六千多人。以务农为生,连城市都没有,和本地人论起阔来,就自称是王玄策将军的后代,说是当年王玄策将军在回大唐之前娶了一个公主,生下这一支王族来的。”
郭汴听了就觉得不是很靠谱,但何春山认为既然他们有心靠拢不如就权当那是真的,郭汴当下便下令接待,来的却是揭罗国的王子一在健驮罗地区,所谓的国其实甚揭罗只有六千人口,其小可知。那个王子生得面目黝黑,五官深邃,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唐人的血统。不过也不能就此便认为他是骗子一毕竟如果是真的那也传了三百年,经过在本地十几代人的同化,就算有什么唐人血统也稀释得略等于无了。
那王子眼看唐军兵甲犀利显得十分敬畏,进门之后谈吐十分热情,郭汴年纪虽幼但毕竟经常和张迈、郭洛、刘岸混在一起,看着他们与回讫、萨曼的人过招,见识自然而然便上去了,这些边远小国的人胸中城府有限,没多久便泄露了本意。
原来健驮罗地区,一条南北走向的信度河分开东西两边,西边多为荒清,东边则有许多膏腴良田,所以七城二十一国基本上都聚集在东边,而唐军经小勃律地区来到健驮罗,此刻营寨所在则在大河西岸。
揭罗国的国土也位于东岸,而且是二十一国里面最靠北的国家,其地低洼,河水泛滥时常常受灾,本来其国中却有一块高地,从两代人以前开始揭罗国的祖先就在这里立墙经营,建成了一座小城,揭罗国的祖先的想法是将这座高地小城作为粮食与物资的储备处,平时在低洼处耕作,遇到有洪水就合族撤到小城里来。
这个愿景本来也不错,虽然揭罗是个小国,但经过两代人的努力,终于在五年前将城池建好了,城池建成之日,满族欢庆。然而他们住了不到两年,这座城池就被健驮罗地区最大的一个国家休驮国给占了,直到今天。
郭汴听揭罗王子说了这件往事后,问道:“那你今天来见我,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揭罗王子说:“大唐是最主持正义的国家,我们又是王玄策将军的后代,咱们也算自己,我们希望将军能主持正义,帮忙劝一下休驮国。让他们将城池还给我们。”
郭汴心想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就算对方其实不是王玄策的后代,帮他们一个忙也算积德,正要答应,眼看何春山给自己使眼色,就说道:“我们初来乍到,这边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请容我们将事情打听清楚。再给王子你一个答复。”这句话说得直白了,却也还算得体。
送了揭罗王子下去后,郭汴问何春山:“怎么了,这个王子在说谎么?”
何春山道:“说谎倒应该没说谎,我以前还在天堑活动时,他们确实也在建城,而且还没建好。不过那休驮国乃是健驮罗地区第一大国,拥有十几万的人口和两座城市,其王都所在,又是全健驮罗最大的城市,健驮罗地区一半的国家都唯他们马是瞻。他们占据揭罗城乃有很大的野心。不是外人一句劝就能让他们罢手的。”
郭汴问:“他们有什么野心?”
何春山道:“揭罗人相中的这块高地,确实很不错,信度河从这旁边流过,南北地势高,西北面河地势缓,可以设码头,周围环绕着的低地,如果不受涝灾的时候,是可以有很好收成的良田。在这个地方筑城,平时可以耕作,出了事情可以退守,乃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只可惜,这咋小地方太好了,好得揭罗人不该去建城。”
“地方太好?好得揭罗人不该建城?这是什么意思?”
何春山道:“因为揭罗人太过弱根本就没能力守得住这片基业啊。”
郭汴啊一声,明白了过来,道:“所以那个什么休驮国,就凯觎这片土地?”
“是的。”何春山道:“据我所知,休驮国当初还想趁机将揭罗国给灭了,只是健驮罗境内的婆罗门怕他坐大,出面干预,所以才让揭罗人暂时免了灭国之危,但休驮人却终究不肯退出揭罗城。这座城池处在揭罗国的心脏位置上,揭罗人拿不回来的话,迟早整个国家都要被休驮国吞并的。”
郭汴至此才算明白了这些局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何参军,你离开天堑很久了吧,怎么对这些近几年生的事情好像也知道得很多似地。”
何春山哈哈一笑,说:“将军你说呢?”
郭汴心道:“看来哥哥在派我南下之前,做了不少功夫呢。”便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回复这位揭罗王子?”
何春山道:“我们刚刚来到健驮罗,不宜和当地大国结怨,这桩事情还是推脱了吧。”
郭汴却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忽抬头说:“这样不大好吧。休驮国占了人家两代人苦心经营的城池。这桩罪恶可大得很呢!现在揭罗人来求我们,不就希望我们给他们主持公道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推脱了,怕会有损我大唐在这个地区的威信。”
郭潭一直没说话,这时却点头赞成,说:“校尉说的有理。”
何春山愕然道:“将军你打算怎么办?”
郭汴道:“咱们就尽量帮忙吧,我听说天堑人也爱宝刀名马,这两样东西我们才好都有,不如我们就拿出两匹汗血宝马和十口宝刀来说项,请他们将交还揭罗城。”
何春山摇了摇头,说:“休驮国的人不会答应的。”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样也好。交涉谈不成,责任不在我们,名马宝刀不会丢,揭罗人却势必感激我们。”
他毕竟是骗子出身,智谋满腹,却缺少担当。
郭汴当下就按照自己的主意回复了揭罗王子,把揭罗王子欢喜碍手舞足蹈,郭汴见他这样淳朴,心想:“希望这事能成。”
何春山就派了他的副手做使者,带着一匹汗血宝马和一口宝刀渡河去见休驮国国王,唐军安扎营寨的地方在健驮罗地区最北处,得南下走十余里,然后渡河,临时扎成的木筏又不足以抗住波浪,所以会被向南冲出老远,登陆时刚好就会在揭里国的领土内。
揭罗人听说唐军肯借出宝马名刀帮忙说情,白姑感激,唐军使者渡河时不知多少人在东岸仰接,国王馒缸四导将使者一路带到休驮国的国都休驮城。
休驮国与揭罗国接壤,其国都离揭罗城约一百二十里路。
何春山对这件事情本不抱希望,又说:“说不成也就算了,咱们这口横刀、这匹宝马,去了之后只怕回不来
若是杨易在此。这时多半就会冷笑:“那正好,咱们网好有个理由一路杀到休驮城去!”郭汴却还单纯得多,竟然就还是希望这次能够帮到揭罗人。
事情的结果却大出何春山的意料,十余日后休驮国的国王派人来回复,竟然说答应唐军的调停,何春山大感错愕之余,一时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郭潭说道:“那日使者出后,我就坐木筏到那揭罗城去看了,选址确实是很不错的一座城池,不过里面房屋低矮简陋,就像几堵高墙内的一个村落,虽然从战略位置来讲那里不错,不过或许天堑人眼浅,认为这样一个地方还比不上宝马名刀。小
何春山也点了点头,他对天堑人也向来看不起,两匹汗血宝马加上十口宝刀,在天堑价值何止千金?休驮国的人会重宝轻城也非不可能。当天晚上回去,因想起这件事情忍不住叹息了两声,他的妻子问他怎么了,何春山就将此事简略说了,他的妻子道:“这件事情肯定有诈。”
“有神。
何春山的妻子是恒河边摩陀王国的公主艾瓦娅,那是一个比休驮也大得多的国家,她本人也十分聪慧,虽是天堑人,在讹迹罕改为宁远之后勤学唐言,这时候已经能用唐言来跟夫君交谈了:“休驮现在的国王,是不是阿里阿?”
“对,你认识他?”
“这个人还是王子的时候,曾经来我国向我求亲那是你到我国之前一年的事情了所以我知道他。”艾瓦娅公主说道:“阿里阿不但贪婪,而且脾气很坏,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根本就不顾及仁慈与道德。而且他又有个极坏的毛病:已经到手的东西,就算不要了也不肯给人家,若看中了别人的东西,他宁可用一些野蛮的手段去获取,也不愿意用手中的财物去交换。当初我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嫁给他
何春山惊道:“如果这样,那这件事情可真是可疑!”他睡不着觉,连夜赶来见郭汴,郭汴虽然单纯,却甚警觉这是从小历经磨难培养起来的好习惯,听了何春山的分析后连睡意也没有了,爬起来找郭潭商量,郭潭道:“这些天堑蛮夷,莫非要搞鬼不成?”
连夜指挥轮值士兵,用猫眼灯照射营外,这两年猫眼灯经过改良之后,照射的距离比起当初在亦黑时远了一倍。
照射了好久,营外却没什么动静,郭潭说:“往江面照。”因唐军的这座寨子安在江边,所以就往江面照去,仍然没什么现,郭潭忽然想起水流的事情,道:“往上流照去。”往上流照去,其实猫眼灯的聚焦也有限,不可能覆盖整个江面,照往上游光线便弱了许多,照了有一炷香时间没什么现,正要放弃,郭潭道:“将夜里轮值的人增加到一千人,以确保便听一个士兵叫道:“咦,那是什么”小
众人随着他的那盏灯光尊去,同时其它七八盏灯也一起聚集过去,光线亮了些,隐约见到上游似乎有行么木板在漂。
郭汴叫道:“盯着,盯着!”
那东西在河水冲击下慢慢往南,越往南就靠得越近,众人也就看的越清晰,竟然是一艘木筏,上面匍匐着几个人正在划桨,被猫眼灯照住以后显得十分慌张。
郭汴怒道:“这些天堑贼子,竟敢来夜袭!”
郭开在旁边看见了,叫道:“大家快起来防范啊!”
郭汴道:“下令全寨防范,我出去巡河!”点了五百兵马,开了寨门冲出去,这五百兵马有一百五十人正是府兵,他们冲到上游岸边时,举起火把已经见到一些人正往江面上爬,郭汴下令:“冲过去!踩!”
大将那边不知有几千人意图渡江偷袭。已经上岸的却只有不到千人,且都没有坐骑,拿着武器用一种天堑人特有的作战身形半蜷曲着,三百五十匹马怒蹄踏去,登时将刚刚上岸者踩得哭爹喊娘,纷纷逃回江去,这时郭潭已经带领后续部队赶到,举起了猫眼灯照射江面,郭汴率领一百五十伏兵道:“给我射!”八十人用弓,七十人用弩。将刚刚要逃入江面的天堑兵钉得七零八落,有的人不敢再逃,哭着爬回岸来投降,江面上剩下的木筏纷纷向东划去,借着风浪逃跑了。
何春山拿住了几个俘虏一审问,果然是休驮人,经此一战,唐军将士见这些休驮士兵战斗力不过尔尔,心中皆起了轻蔑之意。
按住这边不提,却说那些休驮兵逃了回去见休驮王阿里阿,说唐军有一种法宝能够在黑夜里照亮江面,夜袭因此失败,阿里阿听得心中称奇,但见自己的部属伤亡惨重,心中又有些怕,又有些怒,回头对一介,天方教装束的老者喝道:“伊本!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袭杀了唐军,他们的宝刀名马就都是我的了,现在事情事变,我宝刀名马得不到,反而结了个大仇家,你说该怎么办”。
昨天有书友抱怨张迈和赞吉(那个阿拉伯商人)的对话,不像“古代人”这可真有些抱屈。诚然,唐骑在一些章节上由于时间原因雕琢得不够,但那段对话我倒不觉得有问题。赞吉的言语色彩,用的是阿拉伯故事的翻泽体尤其是一千零一夜故事的翻泽体。
我以为,写什么文化领域的对话,最好就能用上那个文化领域的语言色彩,当然这个只是追求,我还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但写阿拉伯人的言语,用半文言体反而是不好的。
实际上,现在许多读者所认同的“古味”的语言,也是晚清以来通俗小说逐渐展出来的语言,别说唐朝人。宋朝人说话就不是这样的了。至于宋以前的市井话,流传下来的本就不多,就算是让第一流的学者模拟出一篇五千字以上的唐朝日常对话来,怕也不能够了。就算有时候用上一些词语,也不过是略增一些辞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