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屋质从耶律朔古的营帐中出来,又来找耶律察割,师下稍割问道:“屋质,怎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耶律屋质道:“刚刚从详稳处来,他正脾气,说两大重将互相不协。(.)正准备撤掉副帅呢。”
耶律察割一听哈哈大笑,道:“撤掉忽没里?他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呢!忽没里是谁?那是代替太后来监军的!耶律朔古谁都敢得器,就是不敢得罪他!现在的契丹,乃是述律氏的天下啊!”
耶律屋质连忙说道:“察割老哥,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啊!”
耶律察割冷哼道:“我见你也是耶律近支子弟,这才和你说真话!”
耶律屋质道:“耶律与述律,乃是密不可分之体,天皇帝、地皇后,天敌不可分,皇族后族也是一体。说什么契丹是述律氏的天下,现在的皇帝陛下,仍然是我们耶律家的啊。
”
耶律察割冷笑:“现在的皇帝是姓耶律的”但是太后却有废立皇帝的权力!”他并不是狂妄不知收敛的人,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太后的手段,整个契丹谁不知道!自天皇帝死了以后,整个国家就唯她独尊!人皇是嫡长子,也是她的儿子,不一样被她说废就废了?”他拉着耶律屋质道:“你知道的,太后虽然喜欢当今皇帝胜过人皇帝,但他更喜欢的,却是李胡!”
耶律李胡是耶律倍和耶律德光的弟弟,耶律阿保机与述律平的第三个儿子,最得述律的欢心,此事契丹无人不知。
“今天的皇帝陛下,到了明天未必就不会成为第二个人皇帝!”
耶律察割的这句话让耶律屋质大吃一惊,忙说:“太后毕竟是皇帝陛下的生母,母子之间,不至于如此。”
“母子,母子!国家大事,容得什么母子情?”耶律察割道:“人说子女犹如骨肉,但她连自己的手都切得!何况是已经离体了的一块肉!”
述律平手段高明,在耶律阿保机网死的时候,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坚称要带领阿保机的部分大臣殉夫!众大臣苦劝之下,她仍然不肯罢休,硬是斩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来代替自己“相从天皇帝于地下”!以此逼得大部分政敌为阿保机“殉节”一个女人竟能利用丈夫的丧礼来葬送政敌,其坚忍真令人感到恐怖!而其对权力的执着亦可见一斑!
耶律察割道:“回讫人起自漠北,但我契丹却本属东胡派系!建基潢水,正在东胡漠北之间,但主次却还是要分明!现在太后为了怕漠北受到震荡,为保住漠北而进兵北庭,却弃中原之大利于不顾!你说她这到底是为了契丹,还是为了述律?”
耶律屋质道:“中原虽有大利,但北庭却有大害 如果让有鲸吞天下的天策军成了气候,只怕将来我们不保的可就不止是漠北了!”
“天策军有鲸吞天下的志向,难道中原李从河就没有么!天策军可以从北庭袭我漠北,难道李从河就不能从燕云袭我东北么?”耶律察割道:“从燕京到潢水,可比从北庭到漠北更加容易!漠北诸部,对我契丹并非死心塌地!渤海也还有不服我们的移民,鞋鞠、女真时叛时定,辽东高丽贱狗现在貌似恭顺,其实却是一直在找新主子,一旦唐军出辽西,渤海遗种、女真蛮子后院起火,高丽响应于辽东,那时候东胡的基业可就危险了 这些太后就都没看到么?为什么就只看到漠北的危险!” 耶律察割其实与其说拥护耶律德光,不如说他更倾向于耶律倍,耶律倍是耶律氏的嫡长子,述律平废皇太子而立耶律德光,纵然她有再充分的理由,在耶律氏看来这种干涉到耶律氏顺位继承的做法这也是难以接受的!而且耶律倍人流亡在外,但仍然有子嗣留在契丹,述律平通过两次政治大变动 迫使政敌殉葬和改变契丹继承人 将大部分政敌打压了下来,但拥护耶律倍一支的人仍然没有断绝,只是暗暗匿藏起来而已。
而对进兵北庭一事,契丹内部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只是在东方不敢公然与述律平对抗,等到了前线现战事不顺之后,内部的矛盾就爆了出来。
耶律屋质年纪虽然但他从十来岁上就已经出来做官,亲炙过阿保机时代到现在的种种变动,所以耶律察割只是微微露意,他却将就已经洞察到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这时却也不点破,只是问道:“那么察割老哥准备怎么办?就这样拖到我契丹在北庭兵败,好将太后羞辱一番么?嗯,那样的话,或许有机会让太后好好反思反思。”
耶律察割一怔,皱起了眉头说:“这种事情哪里能做!一旦兵败,别说我契丹声威大损,我军也必元气大伤!用数万精兵来换取那个老太婆的反思,这个代价太大!”
耶律屋质道:“若不然,就要请得陛下允许我们在尚未被拖入泥潭之前退
耶律察割道:“这虽然最好,但我们和回讫有夹攻北庭的盟约,现在激战正酣,忽然就要抽脚,陛下脸上也下不去
耶律屋质道:“退兵不可能得到许可,拖延又会误国,既然如此,我看就只有第三条路了
“什么路判”
耶律屋质道:“请老哥为整个契丹计,暂时放下成见,与忽没里合作”。
耶律察割一怔,冷笑道:“要我跟那个没用的老匹夫合作?。
耶律屋质道:“忽没里虽然没用,但他毕竟是自己人!就算述律氏再怎么跋扈,你认为太后会让姓述律的来当契丹的皇帝么?会让她的侄子侄孙来代替她的子孙么?,小
耶律察割道:“那当然不会,侄子侄孙再亲又怎么亲得过自己的子孙。”
“那么将来契丹的天下,就仍然是耶律氏的天下。”耶律屋质道:“太后渐渐也老了,就算再跪扈,还能跋扈几年?这个江山,终究还是我们的!述律氏的女人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要来当我们耶律氏的女人。或许西征北庭本身是错的,如今再要东归去争中原的大利一时也来不及了。但如果我们不奋力作战,致使原本可能消除的隐患不能消除,而中原的大利又已错过,那时候岂不是前后两失?那却不是错上加错?”
耶律察割听到这里道:“屋质,你今天是来给忽没里当说客的啊!嗯,忽没里使不动你,是耶律朔古派你来的吧!”
“详稳没派我来,是我去见他!是我自己要来!”耶律屋质道:“不过,就算我是被谁派来的都好,察割老哥,你说我刚才讲的话究竟有道理不?”
耶律察割沉着脸,好久没说话,耶律屋质便要让他静一静,才要出帐时,耶律察割忽然说:“天策军其实也不是没破绽。” “什么?”耶律屋质一拜
耶律察割道:“这两个月来,我一直主东翼,但东翼的天策军虽然少些,却没什么破绽可寻
这次契丹西征,述律氏以有丧亲之痛冲在最前,故忽没里主持着西翼,与岭西回讫保持沟通的也是他们。而耶律察割则位于后方,保护归路、破北庭东部诸砦、围攻折罗漫山城等战事,都是他在指挥。
“天策军的主力集中在北轮台城,通往伊州的路上布置的兵力不算很多,但目标明确,就是要死守!他们的守城是出了名的,一旦下定了决心,我们要拿下折罗漫山城就非常困难。如果想要在三个月内拿下。我敢断言绝不耳能!”
折罗漫山城可不比孤悬在外的小金山,其背后即为通往伊州的道路,且背靠天山,本身就是险要之地,过去两年的修补又使得城池防御工事完整,储蓄又较丰,杨易对此作了十分仔细的安排,又交代了只要能够守住折罗漫山城,其它一切都不用管。因其准备充足而战略目标明显,所选将领又都是稳重之辈,因此耶律察割纵然出动所有的皮室精锐要拿下也不容易了。
“但是北轮台城这边,反而有可乘之机!”耶律察割说道:“这次如果唐军的主帅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我们反而更难办。但张迈和杨易却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喜欢冒险。杨易既要防守,却又不肯放弃优势,所以才会有夜袭回讫大本营的举措。
他既要内缩,想要尽量减少消耗,却又不肯放弃阻止我们会师的机会一 他大概是不甘心让我们会合得太过容易了。也就是说,这人在战略上还在摇摆着!他是一个主攻的人,他的所有布置,显然都不是为了防守。诸营犄角响应的阵势,是为了随时出击!所以他们的骑兵有时候会游离出主营百里之外来截击我们!这固然展现了他们的骑兵有能力与我们野战硬拼的能力,但这根本就不是防守之势!虽然有心利用严冬来将我们冻死冻伤,但如果我们露出破绽的话,他不会等到寒冬,他会以在寒冬到来之前就将我们歼灭为荣”。
耶律屋质听得有些兴奋起来:“老哥是说,这就是他们的破绽?”
“得利用得好,才可能是破绽!”耶律察割道:“但是这也不是忽没里能够利用的破绽!何况我们和回讫本身,也有破绽。就算杨易因为按耐不住而出击,我们与天策军之间的胜败之间也只是五五之数”。他说到这里,冷笑道:“所以我一直不认为进攻北庭是个好选择!”
柴荣这段时间里,是在轮台防区的东北、西北两边跑。他是少年兵的副队正,不过,连完成练的新兵,都只能被安排在第二、第三环,这批尚未完成练的少年兵就更加不受老兵老将们的信任他们不是不信任这批少年的忠诚度,而是不信任他们的战斗力。
“一批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干什么”。
许多老兵、老将心想。有许多人似乎忘记了,他们在引时候,从新入伍到取得威震西域的胜利所费的时间其次田舰六
老家伙们其实大多数人只是资格老而不是年纪老总是这样的,自己经历过了那个阶段,却不会去体恤现在正在经历这个阶段的晚辈,老家伙们总是认为自己和晚辈们是不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常常让石章鱼等气愤极了。
可气愤归气愤,没权没位的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做主,甚至连建言的机会都没有,占峰安排他们去做什么,他们就得去做什么。
昨天,可是被安排去做巡逻,今天,可能是被安排去护马,明天,可能是被安排去安抚暴躁的牧民”总之都是一些辅助性的事情。从另外一斤。角度来说,老家伙们这样做其实也是出于对他们的关心爱护,没让他们去干太危险的事情,没一下子就将他们推向前线。
然而石章鱼也好,陈风笑也好,全都暗中叫骂,在他们看来这哪里是爱护,根本就是录夺了他们立功的机会!
柴荣这一部在那次诱敌胜利后不久,便被委派了一个新的任务,是到内二防一个地方去看管一些少年俘虏。
这些都是年龄介乎十三四岁到十六七岁的俘虏,这次回讫是全民男丁都上了阵,四尺半以上几乎都出动,五尺以上就要骑马上战场!那些年龄偏小小一点的,比如十三四岁者,不能杀敌也得帮忙料理后勤,比如就地牧马放羊等等。
唐军与回讫的几次冲突中互有损伤,忽有俘获,总的来说,唐军的编伍更加严整些 萨图克取得岭西回讫的军政大权毕竟还不到一年,让他从容整理的时间只有一个冬天,所以许多细节工作自然就做得没唐军好。
杨易将军队一层一层地排开,强者在外,弱者在内,回讫人很难突破外面几环精兵悍将突入到内部袭扰唐军的后勤与民部,但回讫人的布置却不像唐军这般有序,他们的补给也不像唐军的准备来得充分,所以唐军的游骑兵便常常有机可乘。侵入其薄弱环节,打乱其阵脚。
由于这样,两叮多月来唐军俘获的回讫军民数量要比被回讫人俘获的多出好几倍!这里头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少年共有七百多人,天策军对于难以归化者手段十分严厉,尤其是在战争期间,哥硕那种灭绝做法也没有受到追问,但对未成年人张迈却更倾向于怀柔,只是战争进行期间唐军也没有多余的经历来劝化他们,所以安排了他们在内二环一个小让 头上,让他们做一些苦工,让一些牧民来看管。
不料这七百人中却很有一些顽劣之极又强悍之极,有一次竟然试图杀死牧民逃跑,事情虽然未能成功,但那也是唐军的预防措施做得好,临近的三营府兵闻讯同时出动联手镇压,这才将隐患压下。
此事之后,对剩下近六百人的处理便成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就算狠辣如杨易也不想对这群少年下杀手,郭师庸建议将他们运往高昌去,不过那也得大费功夫,张迈却道:“我们好像有一批少年兵吧,调他们来管他们!少年兵管少年犯,正时路”。
他随口一句话,柴荣就被调了来内二环,对于这个决策,石章鱼等人大感郁闷,然而进入姑盛草原后所受军的第一条就是军令如山!何况这是张迈亲口下的决策,岂是他们几个少年的几句腹诽所能推翻的?
被调来看管这些少年俘虏的少年兵一共两个队,一百人,这些人不比牧民,乃是刀马俱齐且编制完备的,以一压六那是绰绰有余。 在石章鱼等满口怨言的时候,柴荣却比较乐天地认为这未必是坏事,来到这里之后他的自主权又大多了。原本他只是副队正,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兵在做正队正呢,来到这里之后,另外一队也归了这个队正管,这个队正对柴荣颇为倚重,所以柴荣就得到了更多的权力,在这个一百人的少年队伍里头,他已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另外一介,副队正叫呼延昭,也被柴荣的智勇器量所折服,因同龄人的缘故,这些小头目对柴荣的亲近远在对那位队正之上,这让柴荣成了这群少年兵的孩子王。
“娘的!眼看着本来已经冲到外二环了,随时都能和那些契丹斗一斗了,转眼却被调到这里来!这算什么!我们要牧马放羊的话,在河西就行了,何必跑到北庭来?”
石章鱼等叫嚷着,呼延昭也很不满,少年家心肠直,心里有怨气就要泄,而泄的最佳对象,自然就是那些少年俘虏!
“娘的,都怪这帮回回崽子!”望着也正一肚子怨气在捡牛粪的少年俘虏,石章鱼眼角忽然流露出凶狠的光芒来。
这时候,柴荣正在队正的营帐里,商议着如何调教这帮小回回。
4 你们要把这边的事情好好做。(.)能为大军省点。就为懊甲用点,这也是有利于整个大局的大事!”柴荣的老上司见两个副队正对派他们来这边很不满时,就给柴荣和呼延昭开导着,不过他的口才实在很一般,上面曾说要另外派一个人来做这份工作,但柴荣的这个老上司自尊心却很强,接到命令后就揽了下来:“张荣,呼延昭,你们要知道,我们境内的粮食虽然还够调配,估计能撑到来年收成,但打仗在在都要钱的。我们这边省下一分,就能给高昌省下两分,给疏勒、沙州省下五分,给宁远、凉州省下七分!我们多挣得一口粮食,后方就能多省下许多费用,所以现在啊,能不花钱尽量不花钱,能靠战斗空闲多积攒点物资,就多积攒点物资。”
多积攒点物资,就目前来说,就是让柴荣他们多捡几坨牛屎,, “咱们堂堂天策大唐,居然还需要省这几坨牛屎?”呼延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姑臧草原的时候,军方是尽量地满足他们,养得一些少年兵一 尤其是在练中表现优秀而受到嘉奖的少年兵都有点儿傲气,现在让他们来监督俘虏捡粪搬草,呼延昭能不认为自己大材小用么?
“牛马粪混合烂泥,也可以烧炉灶啊”。队正说:“其它的烧柴,还有黑尖水,都另有用处,吃饭、取暖这些事情,能就地取材,便尽量就地取材。
我听说,如今后方又要来催逼了!”队正其实也非常不满,他在跟柴荣说河西那边的事悄:,“前些日子,南面有人经过轮台山道。来到这边,说的却是后方怎么缺钱的事情!”
“缺钱?”
“是啊,听说河西缺钱,好像开始为了我们打仗举债了,,娘的,边境椎场开通商路,不是赚了很多么?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呢”。队正说道:“他们说现在开始在债票子来支撑我们打仗了,要我们一定要打胜仗,一定要赶快打完仗小娘的,打仗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我们说赢就能赢的么?回讫人现在是拼了性命,后方的那些人却还在斤斤计枷 他说着说着跑题了,忽然想起,在两个少年面前可不能说太消极的话,忙改口道:“但咱们不管后方的那些文官,至少也要想想元帅和都督的难处!现在他们肯定很为难,否则都督不会下令让各营各军都要谨慎用钱粮的,前几日杨涿都尉练箭时大手大脚,将一些少了羽毛的箭扔掉,都被都督了一顿,说要是人人都像他一样,这场仗也不用打了,自己就把自己浪费垮了,罚了他一个月的饷粮呢
其实,杨易所承受的压力,比这位队正所说的还要大得多,郑渭虽然募集了不少钱以维持北庭的军事费用,但文官集团仍有不少不满的声音,纠评台因张迈在前线不敢公开反对,但也有人旁敲侧击地说前线的费用太大,压榨了后方的民生,从河西到安西许多地方的经济也确实受了影响,尤其是安陇草原的归唐部落,天策军从他们处征到了许多羊群赶往北庭,原本许诺好了要给多少银钱的,现在也变成分批归还,这让许多牧民充满了有心,要从商人处募捐去填补这个缺口,商人们又要有怨言,要以谷物来代替,仓司所囤积的谷物又是维系安陇粮食价格以及北庭军粮的重要支柱,不能轻动,要从农田区收取粮食,又怕农民会有意见。
现在中枢那边是尽量东挪西借,为了这场大战,前方的将士固然拼死拼活,后方的士农工商却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榨出了许多资财,因此郑渭了致杨易的公开邸报,要前线将士打仗用度都省着点用,郑渭这样的公开邸报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希望杨易能够考虑到他的难处,表一个态来配合他,好让他说服士农工商各个阶层。
同时行文之中也带着一些期待,在结尾处敦促前方尽早结束战事,以免这场战役拖垮了整个天策大唐的经济。郑渭顶住了压力,杨易要的物资钱粮他没落下一样,杨易这边也就得顾念一下郑渭,因此有了这次要全军节省的行文。
“所以,你们在这边干的事情,是很重要的,懂得么?”
柴荣的这个队正其实言辞不甚通达,他心里实际上又不大满意后方对前线指手画脚,不过上峰命令传达下来,他也得传达下去,呼延昭哼了一声,甚是不以为然,柴荣却好像听进去了一般,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我们打的是倾国大战,既要后方和前线齐心,我们前线也要和后方齐心,后方和前线齐心是尽量支援我们,我们前线和后方齐心则是尽量顾念到他们也有难处,安陇的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我们所用的钱粮虽然从文官那里经手,但最终都是从他们身上出,我们这边十几万人,浪费了一百个钱,就要从他们身上榨取几百钱,一人浪费一升米,后方就要添补数万石,一人节省一根柴,后方就能省下不知多少钱,在此时艰当中能节省则节省,比,删就帮添。队正,是众个意思 队正大喜,道:“对,对!就是这样!”
呼延昭听柴荣说到“既要后方和前线齐心,我们前线也要和后方齐心”也忍不住点头,说:“那也是,后方的百姓,日子也过得不容易。”
他之前很不欢喜文官们的指摘,但听柴荣说到钱粮乃来自老百姓,心思便转了个方向,觉得确实不能浪费。
队正又道:“此外,你们看守的这些俘虏,以前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元帅说了,他们年少无知小都是被萨图克还有天方教的人给教坏了,看着他们年纪不大,如果我们能够善待他们,常给他们说说道理,就未必不能将他们重新教好。”
“队正的意思,我明白。”姑盛草原上的文虽然没有上完,但行军作战的几条原则却是很早就已经教下去了,其中就有“善待俘虏”一条,柴进道:“我们的敌人是萨图克。我们要打到的是利用天方教教义为非作歹的回讫贵族,而不是这些被萨图克欺瞒了的回讫少年,他们其实也是久被萨图克欺压而不自知,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点醒他们这一点,让他们早日醒悟过来。对吧。”
唐军对于如何对待俘虏,如何改造俘虏,本有一套成型甚至成文了的章法,这些章法印成了小册子,校尉以上多有一本,柴荣和寻常少年士兵不同,他总能留心到一些别人不大留心的事情,早在姑盛草原时也读过几本这样的小册子,所以这时队正一说他就应答如流。
队正听了更是欢喜,道:“对,对!不过这些小皿子执拗得紧。要教导得他们归正并不容易。”
“我明白”柴荣道:“不过这些事情,需要耐心。”
三人正商量着如何劝化这些少年回讫兵,陈风笑在外面闯了进来,道:”队正,副队正,不好了!那些小回子又造反了!”
队正吃了一惊,柴荣道:“我去看看!”
冲出帐门,骑马赶往事现场,只见几百个回讫俘虏跪在地上,天策少年军数十人骑马持刀监视着,石章鱼正拿着鞭子在抽打一个十五六岁的回讫少年,柴荣见场面已经控制住先是心里一松,跟着却叫道:“住手!章鱼,你干什么!”
石章鱼见是柴荣来,才恨恨地抛下鞭子,指着自己肿了且带着血污的眼角说:“这家伙竟然敢那石头砸我的头!如果不是闪得快我这只眼睛只怕就瞎了!”
那个回讫少年抬起头来,他刚才被石章鱼抽打地滚在地上作一团,这时却又狠狠地盯着石章鱼小竟无半点惧意,有的只是痛恨!
柴荣见着就知有蹊跷,问道:“他为什么用石头砸你?”
石章鱼讷讷说不上来,道:“谁晓得!”
柴荣问陈风笑,陈风笑道:“我不知道。”问庚新,庚新也推不知,其他少年兵也不肯“出卖”石章鱼,有一个懂得一些唐言的回讫少年叫道:“他,,他先打人的!还骂人!”
柴荣问道:“你为什么打骂他?”
石章鱼被问住了,憋得脸有些红,柴荣问道:“怎么,难道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理由?”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石章鱼冷笑道:“这些回子,他们的嘴脸我看着就讨厌!所以就抽他两鞭!”
“看着讨厌就抽他两鞭”柴荣脸色一沉,道:“我们在姑盛草原上,老队正教我们该如何对待俘虏的,你还记得不!”
石章鱼讷讷说不出话来了,柴荣又道:“如果是战场杀敌,你别说抽他几鞭,就是一刀杀了他也没什么。但在这里虐待俘虏,你算什么好汉!”
“行了行了!”石章鱼道:“这事是我的错,我受罚还不成么?你要杀鸡做猴,动手就是了!”
柴荣沉着脸,问陈风笑道:“按照军律该怎么办?”
“这”陈风笑可不愿意看到石章鱼为了这事受罚:“副队正,能否”可看看周围几百双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公开让柴荣狗私,便有些暗骂石章鱼这事做得太过,扯得这么明,想不秉公执法都不行了。
柴荣道:“你的人缘到好,大家不肯做丑人,那就我来做吧!你刚才抽打了他几鞭?就让他打还你!”
石章鱼气的浑身抖,道:“你怎么可以让他来打我”我,我不能受这样的侮辱!”说着按紧了腰间的刀! 柴荣道:“这不是侮辱,这是公道!”
将自己手中的鞭子抛给了被石章鱼鞭打的胡儿少年,那少年甚是凶悍,接过鞭子竟然不害怕,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之色,似乎只要打还了石章鱼,他便死了也不怕。
他就要动手,柴荣忽又道:“等等!”从马上跳下来,说:“你是我的手下,你犯了错误,我有督教不严之罪,你的罪过,我得分担一半!”对那胡儿少年道:“你先打我!你若要打他二十鞭,就先打我十鞭,你若要打他四十鞭,就先打我二十鞭。”说着
所有人看得愣住了,陈风笑叫道:“老大”副队正!这怎么可以!”
柴荣道:“咱们和蛮夷不同,说了话就要认,立了规矩就要遵守,这是依法受罚,我不觉得是什么侮辱。”对那胡儿道:“打吧!”
那胡儿少年嘴角忽然裂开一丝冷笑来,似乎在说:“没见过这样的傻蛋!”呼一鞭就抽了过去!这一声啪的好响亮,石章鱼大叫一声,要抢过来却被柴荣推开,柴荣道:“继续!”
那胡儿噼里啪啦连抽了七八鞭,将柴荣的衣服都抽得裂了!脖子上被鞭梢带到的地方印上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围观的少年兵们看得犹如自己被鞭打一般,石章鱼早放开了腰间的刀,在旁边看得冷汗直下,连叫道:“停下,停下,剩下的我自己受了!”
柴荣却对那胡儿道:“你已经打了我几鞭,回头便只能打他几鞭。”
那少年瞧了石章鱼一眼,他有心报复,一听便不肯停手,冷笑着又劈头抽下,又抽了**鞭,石章鱼看得心里惶惶的,几个回讫少年忍不住叫道:“拔野,够了!别打了!”
拔野却还是又抽了十几鞭,抽得柴荣背上衣服破裂处都带着血迹,这才道:“好,够了!”跟着又朝石章鱼抽来。石章鱼着看柴荣。忍痛挨了他二三十鞭,那拔野抽罢哈哈大笑,将鞭子一丢,说:“好,我够了,我够了!你们来杀我吧!”
柴荣痛得厉害,寒风一吹伤口,额头上冷汗直下,却扶着石章鱼,指着拔野说:“不许因今天的事情害他。”又对石章鱼道:“你也答应我!”
石章鱼也疼得厉害,却道:“行!我以后要是碰他一根毫毛,石章鱼三个字倒过来写!”
柴荣又对众少年俘虏说:“好好干活,我每天都回来巡视,以后再有人无故欺辱你们,你们就跟我说,我替你们做主!但你们要是无故怠工,我也要罚你们的,你们若敢起歪心。叛乱者死!逃跑者死!反抗者死!我依着军规,会保护你们,但也会依着军规杀人!”
拉着石章鱼道:“走,跟我入帐敷药。”
留着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拔野在后面看着他们相扶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柴荣这鞭疮养了好几天才结痴,疼痛还没完全好就下地,不止是看着少年俘虏们干活,要求众少年兵也跟着干。
陈风笑等都不爽快起来:“什么?让我们捡牛粪?我们可是府兵!”
“我们是府兵,所以才要捡牛粪啊!”柴荣道:“当初入姑减草原,元帅跟我们讲的话,你们或许忘记了。但我却还记得许多:他跟我们说,打仗不止是冲锋陷阵,很多时候还要相忍为国,要忍辱负重,要干脏活、累活,为了最后的胜利,吃树皮草根喝骆驻鸟都得忍了,何况只是捡马粪?你们不捡的话,那好,我捡,不但我捡,明天开始,队正也会和我一起捡的。”
陈风笑等都听得呆了,柴荣道:“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捡牛粪么?因为后方百姓为要支持我们打仗,是勒紧了裤腰带省出了口粮来供应我们前线,河西原本有不少地方已经吃得上饭了,为了支持我们打这场仗,原本能吃饭的现在又喝粥了,原本能吃饱了的现在又半挨饿了。在这里没人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吧小应该晓得那是什么滋味!捡牛粪当柴火,其实帮补不是很大,但能帮补一点,就帮补一点。
咱们多帮补一点,前线第一环的同袍就能更放开手脚克敌!”
众少年也有听进去的了,也有没听进去的,但见柴荣也动手,石章鱼道:“副队正都动手了,我们怎么能闲着!”就带着人跟上去。
少年兵分为两班,由柴荣与呼延昭轮流率领,一班下地干活,捡粪运草,另外一班就负责看管,那些少年俘虏本来干这些活儿是满肚子的怨气,现在见柴荣带头干活,且这些唐军少年吃的干的和自己没两样,许多人心里就平了,且柴荣和呼延昭看管的又严,所以半个月下来竟无一人逃跑。
这一片区域的事情做完,柴荣已经暗中留心,瞧出俘虏之中有不少比较顺从,就都提拔起来让他们带队,慢慢地加强了对这些俘虏的控制,不久将活儿干完,上峰又安排了他们去另外一个区洗马,柴荣让众少年分工合作,那些俘虏见柴荣处事公正,又不虐待自己,便都服他调遣,亦不想冒险逃跑了。
该管此区的都尉见柴荣将这批少年俘虏管得井井有条,将情况汇报上去,上面便又将一批新的少年俘虏拨到这里来。
又过数日,北面出现了一件小事正好用得着柴荣,柴荣接到命令之后也没多想就去了,他却不知这一去便如穿山鼠钻破黄河堤,竟而引得黄河泛滥,从此一不可收拾!
5
桂台防区的形状是不的则的。西面是个狐形,东面被契町竹有此扁了,北面则靠着骑兵延伸出去,让回讫去契丹的主力无法顺利会师,虽然萨图克和耶律朔古已经派兵马接触过几次,但仍然未有联成一气的态势。
而天气,却越来越冷!
草原上的草大多数已经枯萎。只留下根埋在逐渐冷冻的土地里头,一望无际的北庭平原到了这个时候愈显得萧瑟。
却在这时候北面的骑兵传来一个不算很重要的消息,以轮台城为中轴线向北延伸的话,在此线偏东有一个山谷,里头竟然还有大片的青草。
北疆虽然辽阔却也并非一望无际,骑兵探测到的那个山谷地形怪异,谷口向南,山谷斜斜地凹陷进去,北面却有一堵仿佛要到下压下来一般的山岭挡住了北风,这里春天来得晚,冬天到得也迟,在夏天有些潮湿,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但现在却在外间青草都枯萎时还留存着生机。
此谷堪筹营以前不是没进去过,不过此地本非战略要低,谷内地方不平,谷口较狭,虽然内部四四凸凸的地方不但没什么资源,又不适合人居,只是冬天有一些牧民在这里避风而已,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堪筹营也没想到在这个季节,它还有着比外间晚了一个月的天气,这一来让此山谷中的草料变得有些吸引人了。
军方高层对此作出了一个不算重要的决定,就是派遣一支部队去那里割取草料,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柴荣身上,他们带上了马匹和若干大马车,在契丹军未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出。在一个府兵营的掩护下进入了这个山谷,割草的主力是九百个少年奴隶,柴荣的两个队是监督,但和过去一个月一样,柴荣是带头干活,让少年兵与少年奴隶们一起劳作。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有一些少年奴隶比较配合,或者是被柴荣的善意所感动,这些人柴荣都将他们提拔起来了做头目,并向队正建议帮他们脱了奴籍,而这项建议竟然被采纳了,所以九百多个少年奴隶里头已经多了三十多个脱了奴籍的头目,柴荣还向他们许诺,将来有机会就延引他们入伍,这让一些人看到了希望。
在柴荣的带领下草料收割得很快,除了草料之外山谷中还长着一些野果子,在一些熟悉本地果木的奴隶的辨识下这些果子也都被装了起来,草料收割以后捆扎成堆,按照上峰的要求,每一扎都放上了引火之物一 为什么要放上引火之物?唐军高层的战略目标是很明确的。他们之所以会比较重视这个山谷。一安面是要配合近期都督的“节省”号召,收割草料运回去说起来也是一种表态,但另一方面如果出现变故,那么这些物资就算毁了也不能留给敌人!
一千个少年在这个寒风暂时未到的山谷中忙忙碌碌,很快就将草料收割得齐了。这日看看天色已晚,柴荣对呼延昭道:“黄昏上路,没走多久太阳就下山,夜里赶路又危险,没法回去了,明天走。”
晚上就在谷中睡下,睡到一半忽然有人叫道:“什么人!”
跟着周围有人惊醒,以柴荣的级别他睡觉时自然不会有护卫,但几个亲近的士兵却轮流着守夜,忽然现有人摸近叫了起来,跟着将那摸近的人拿下,那人竟然也没反抗,柴荣醒来,在昏暗中依稀辨认身形,认得竟然是之前那个打过自己的拔野!
石章鱼道:“副队正,这家伙一定是来刺杀你的!他要报复呢!”
拔野却道:“别胡说!我才没这么鬼鬼祟祟!我就算要报复也找你算账!”
石章鱼道:“你不是来刺杀,这么晚跑来干什么!”
拔野道:“我有话要和副队正一个人说。”
石章鱼、陈风笑等哪里肯放他和柴荣独处?柴荣想了一下,问道:“可搜到他身上有没有武器?”
陈风笑道:“这,,到没有。”
柴荣心想:“既然没武器,多半不是来刺杀我。”
就让石章鱼等先走开,“我听听他有什么话说。”石章鱼等不肯,柴荣说:“他身上没武器,我手里却有刀。就算他想把我怎么样。也不是我的对手。”
石章鱼等这才走开些,却不肯走得太远,道:“副队正,若这小小子有什么异状你就叫唤一下,我们马上赶过来!”
“行了行了!”柴荣笑道:“我是你们的头儿,又不是小孩子!”
几个少年这才走开了些,拔野才低声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事情?”柴荣有些好奇。
“你要先答应我。”
“那不行”柴荣道:“你不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答应你?”
拔野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好吧,有人要逃跑。” 柴荣呀了一声,远处石章鱼叫道:“副队正,怎么了?”就要过来,柴荣忙说:“没事!”又问拔野:“是什么人?”
“这个我且不能说!”拔耸道:“我来找你,不是要告他们的密,而是要阻止他们,除非你先答应不问罪他们,否则我死也不会说!”
柴荣沉吟着,才道:“好,只要他们还没逃跑,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我就当没这回事,也不会跟队正说。不过如果他们已经行动,那我就只能按照军规行事了。”
拔野这才道:“好吧,如果是别人我信不过,你的话”,也许还可信”我跟你说,这个山谷,是有另外一条出路的,不过那条路有些的“我们这堆人”便是少年奴隶了,“却有一个生长在这附近,他将消息传给亲近朋友以后,就有十几个人商量着要逃走,并把我也拉上,所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
柴荣道:“既然这样,你大可和他们一起逃啊,为什么却要来告诉我?”
拔野是少年奴隶中较叛逆的一个,虽然在奴隶中颇有威信,却不肯投靠柴荣做头目,
表都是石章白陈风笑等重点看管的对 此刻这个少年冷“哼一声,说:,“我们若是要逃,没法带太多人走,带了太多人非被你们现不可。但要是十几个人自己逃走,跟我们一起的兄弟却得被连坐,为了逃掉十几个人,至少得有几十个人死掉。我不想看到这局面,便劝他们打消念头,他们却不肯,所以来找你。
柴荣听得有些呆住了,他却不知道这个拔野竟然还有这等心胸义气,心中便有些佩服他、敬重他,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拔野道:“今晚我既来找你,回头非被他们当成叛徒不可,不过我也不管了。我回头会回去,你就派两个人跟着我,我一回去,他们就知道消息泄露,在不敢动了。过了今晚我们就离开了这个山谷,那时候就当什么事情都没生。当然,你也可以食言追查下去。把我们连根拔起 ,哼,那就算是我看错了你!”
柴荣哼道:“你这是什么话!既然蒙你看重信得过我,我岂能干这等食言而肥之事!我才才说了,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只要他们今夜不逃,这事我就当不知道
拔野道:“好,希望你真的守诺!”果然就回去了。柴荣派了几个人跟着他,到了他睡觉的小帐小睡在周围的奴隶有比较警醒的都醒来了,暗中猜测着出了什么事情。
但这天晚上却没什么事情了。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柴荣点了众少年奴隶,一个也没少,但有一群本来和拔野走得很近的人,这时却都离得他远远的,柴荣便猜是昨晚的事情所致。
他就权当不知,下令出谷,一行人押着草料走到谷口,忽然外间舌 来一阵不祥风,跟着声响大作,再跟着杀声大起,在谷口外具护着的府兵派了一人进来道:“不好了!外间来了契丹骑兵!”
少年兵们的队正对柴荣道:”我去看看!你等着!”
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学过听地的庚新趴在地上听马蹄,越听脸色越难看,道:“这,”怕不有好几千人”,怎么会忽然来这么多人”。
这里并非战略要地,忽然跑来几千骑兵那是极不寻常的了!在谷外护卫的唐军只有一个营,面对十倍之众就算再怎么善战也凶多吉少!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少年兵们都有些不知所措,柴荣喝道:“干什么!列队!越是危险,越要镇定”。其实他心里也害怕的,不过这一年来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加地成长了许多。
又过了有一顿饭时间,谷外方向奔进一个的浑身浴血的唐军将士来,远远的就高声道:“快!校尉下令!准备焚烧草料!”
柴荣叫道:“我军将兵怎么样了?我们队正怎么样了?”
那将士离柴荣还有十几步路小叫道:“被围住了,被围住了!我
忽然一支狼牙箭嗖一声射来,竟然贯穿了那来报信者的咽喉!跟着在晨辉之中出现了几条人影 竟然是契丹骑兵!
谷内望见的少年齐声惊呼,石章鱼等反应也算不慢,带着十几个人跳到了谷口张弓射箭!那些契丹骑兵以盾牌遮挡,催马近前。
忽然后方又杀出十余人来,这次却是唐军,柴荣的上司也在其中!他们死命向内截杀住了冲进来的契丹骑兵,但背后却有数百契丹人跟着冲了过来!
呼延昭领兵要冲上去接应,队正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没机会了!阿荣!呼延昭,快去烧了草料!我们死就死了,草料一捆也不能给这些胡虏!” 呼一下有一个独眼的契丹骁将冲近,一刀斩断了那队正的胳膊,队正眼看无幸,大叫一声扑上去凌空抱住了那契丹骁将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不料那独眼契丹好生厉害!竟然一刀劈断了队正的头颅!跟着引兵就要冲上!
这位队正待众少年甚好,既是上司,又是老师,平时相处便如少年们的父亲一般,眼看着他遇害好几个少年都痛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呼延昭石章鱼大怒着要报仇,陈风笑庚新比较冷静,就要带人去烧草料,柴荣却忽然大喝道:,“都不要乱动!”跟着道:“石章鱼!放箭阻击敌人!风笑,庚新!把草料堆在谷口!堵路”。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的大喝甚见威严!石章鱼等十余人马上射箭逼住了冲近的契丹,这时候回冲到谷口的唐军将士尚有十几个人在顽抗着
他们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谷中的少年争取时间!
也趁着这功夫,陈风笑和庚新等带着人将一车车的草料都堆在了谷口,这些草又不是石头,一旦谷外的战斗结束,怎么可能阻挡得住契丹骑兵?庚新心里想着,就问了出来,但他的行动并未停止。
“别问!”柴荣道:“干活!”
到后来,草料越堆越多,终于将整个谷口都堆满了,仿佛一座草止 一般,石章鱼等箭手都要爬上草山去射箭才行。除非将草山推到,否则马匹也进不来了。
谷口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弱了小终于最后一个唐军将士也为国殉难!那独眼骁将带人逼近,看着谷口的草山哈哈大笑,道:“愚蠢的东西,想要靠这个阻挡我们的铁蹄?小家伙们,快出来吧,乖乖将草料替大爷扛回营去,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他竟然会说唐言,只是带着浑浊的北地口音,柴荣跳上草山,叫道:”你是要杀尽我们,还是要草料?”说的却是契丹话,只是带着明显的河东口音。
那契丹骁将眉头微微一皱,笑道:“你居然会说契丹话,是契丹人么?乖孩子,这些草堆拦不住我的,好好帮大爷将这些草料搬回去,大爷我会赏你些好处!,小
柴荣呸了一声,道:“这些草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若要的话也容易,不过你可看到,这些草料到处都已经插着许多引火的东西!只要一点火,不烧成灰烬是止不住的!”他说着忽然点燃了火把,道:“快给我退后!不然我就把这草山烧了!
那契丹将领一愕,随即怒道:“蠢东西,你干什么!要**么!”
柴荣道:“你们有几千人,我们才不过两队,早知道没机会杀出重围,这条命早不是自己的了!你们快退走,不然我马上点火,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 最多把我们的尸体拖走”。
那契丹将领大怒,就要上前小但看看柴荣将火把移近,却又忍住退了回去,走得最近的契丹人商量了一下,竟然就退走了,但骑兵却依然在谷口逡巡。
柴荣松了一口气,灭了火把,坐到在草山上,石章鱼等欢呼起来,但只欢呼了两声就变得有些没气力,呼延昭上前道:“阿荣,你看,我们能守到援兵来么?”
援军?
柴荣年纪虽脑子却活,知道这个地方本非战略要地,离北轮台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在这个山谷收集到的物资说少不少 说多也不多,而这队少年兵不过百人小再加上九百个少年奴隶,里头一个唐军中的要人也没有 总之不管是地方、物资还是人,都不值得中枢派出精锐大军来冒险,要说有援军来,只怕是渺茫得很了” 然而柴荣却没说出口来,这一刻少年兵们已经接近绝望,所以希望将是十分重要的。他必须静下来,同时也要让少年兵们镇定下来,好好想出一个办法,然后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座草山只怕挡不了多久的石章鱼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座草山的价值,还没高到让契丹人不敢妄动的地步。一旦对方失去了耐心,说不定自己射出火箭来将草山烧平呢!
就在柴荣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已经有一个契丹骑士拍马上前,高声道:“草堆山和草堆后的兔崽子们听着,你们赶紧给我出来,乖乖听大爷们的命令,好好将草挥给大爷们搬回去,那时大爷们还能赏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火箭伺候!”
竟然就有二十多个契丹武士张开了弓箭,箭头都点了火!
“再,大爷们先烧了草山,跟着再冲进去将你们全宰了!”
忽听有人大叫:,“不要射,不要射,我们下来了!”
便见几个少年回讫奴隶从草山溜下,向契丹军冲了过去,契丹人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石章鱼大怒,与十几个少年箭手箭如星。将逃跑的少年奴隶一一射死。
那些契丹武士眼看着那些少年奴隶被射死也不援手,只是袖手旁观,有一个垂死的回讫少年爬到了那独眼的契丹将军脚边,却被那独眼将军一脚踢开,冷笑道:“没用的东西!滚开!”
拔野在草山上望见,看得心里凉。
他又对柴荣道:“那个小将,你到也有几分机变,乖乖下来吧,只要你投降,大爷我收你做义子”。
一些回讫奴隶脸上现出了艳羡、乞求的神色,艳羡是艳羡柴荣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乞求是乞求柴荣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柴荣冷冷道:“你要放箭就快些放箭,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要冲上来,我就将这些草料烧了!”
那契丹将领大怒,但一时间却也没有办法。过了一会,道:,“好!大爷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明天日出你如果再冥顽不灵,大爷就让这座草山化作灰烬,给你陪葬!”
说着竟然就带领契丹骑兵退去了,但谷口仍然封得严实。
“明天日出之前么?”
柴荣心里盘算了一下,知道唐军主力一现这一部人马有去无回,多半会派人来打探,如果现这里出现兵情异动,则可能会派出骑兵来干预,当然,派来的人马其目的将是驱逐或者袭击这附近的契丹人,而不见得会以救出自己这两队少年兵为目的。
在北庭这个巨大的战场上,决战双方投入的兵力达到数十万,其中一方若有数百人因某个缘故而失陷,主力军一般是不会为此而派出大军支援的 张迈和契丹、回绕都是围点打援的好手,彼此都怕对方使这一招!
从这个角度来盘算的话,则契丹人以一日为限,似乎正是他们耐心的临界点了。
“副队正,我们怎么办?”
“荣哥哥,我们”,我们还能活着回去么?”
人群中有几个可怜兮兮的眼光和一些可怜兮兮的追求,但石章鱼却怒吼起来:,“看看你们什么样子!少在这里恶心!男子汉大丈夫,会当以马革裹尸为荣!哭哭啼啼的,少丢了我们的脸!”
数十名少年同声斥骂,呼延昭道:“队正为国捐躯了,如果我们守不住这山谷,契丹人要来,就让他们来!我们将这草山烧了,然后就在这灰烬上轰轰烈烈地和他们干一场!让这些家伙知道我汉家少年。都是宁折不屈的好汉!”
数十人同声相应,想着刚刚在他们跟前拼命到最后一刻的队正,所有人心里都仿佛燃烧着一把火!
只有柴荣此刻反而显得很宁静,他低着头,庚新道:“头儿,怎么样?我们就烧了草堆,跟他们拼命吧!”
柴荣却不肯回答,道:“还没到最后关头呢。先看好谷口,别让契丹人冲过来。我再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石章鱼奇道:“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柴荣却不回答,只是让人守好谷口草山,他走到一边,寻着了拔野,拔野似乎就猜到了他的想法,道:“你要走那条生路?”
“是”。柴荣说。
拔野沉吟着,看看谷口,再看看几步外的那些惶惶不安的少年奴隶,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今天有个好消息,安西有一块中塔争议领土争端解决了,争议领土面积约2乃万平方公里,塔方答应退还中方约心口平方公里”好吧,我承认这个新闻我没太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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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野道:“放了我们的人
柴荣有些愕:“什么意思?”
拔野道:“就是放了我们所有的 所有愿意走的人。”
柴荣盯着拔野,似乎在确认他的诚意,好一会,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便到人群中来,这时呼延昭等正在分果子吃,他们手头的干粮也有限,这时候整个山谷都沉浸在一片抑郁的气氛之中。
柴荣对呼延昭说:“现在队正死了,咱们这两队人马,总得选出个小领去 。 呼延昭道:“那何必说,自然是你来当叉,我们都服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权队正,我来做你的副手”。
石章鱼、陈风笑等都道:“对,副队正。我们都服你。你做我们的权队正吧。”
柴荣道:“如果这样,那我就要下令了
呼延昭等都道:“好!,小
柴荣便召集了所有人,对所有少年奴隶道:“愿意去投靠契丹的,我许你们离开,去吧!各自寻生路去吧”。
石章鱼等都听得呆了。叫道:“队正,你说什么?”
柴荣道:“我说让他们走!”顿了顿,又道:“那些愿意去投靠契丹的,都可以走!”
将近一千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敢动,呼延昭叫道:“队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柴荣道:“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等死,留着他们和我们一起死,又有什么用
石章鱼还要声辩,柴荣道:“这是做权队正以后的第一道命令,你们都不听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呼延昭、石章鱼等都不忍叛他,就暂时不说话。
但众奴隶却还是不敢动,柴荣道:“你们考虑一下吧。一顿饭以后就决定,如果不想走的,以后就不能走了。”
众奴隶三三两两地商量着,有些似乎心动,但更多的是不敢,还有一些道:。队正,我们愿意和你一起,我们不走!”却是一些得到过柴荣照顾的少年。
终于有一个道:“你真的,”放我们走?”
“是
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不信,但有一些想想柴荣素来守诺,就大着胆子爬上草堆。柴荣道:“要离开的话,一个个地走”。
那几个奴隶爬上草堆后慢慢爬下,忐忑不安地走出谷口。谷口早有契丹士兵很警慢地戒备,那几个少年奴隶吓得双腿抖,石章鱼忽然拿起弓箭来对准其中一人的后心,柴荣喝道:“不准射箭!”
终于,有几个奴隶跑出了弓箭的有效射程,逃到契丹人中去了契丹人不知道这些人干什么,一下子就将他们押住。
众奴隶这才相信柴荣真要放他们走,有一大半便跃跃欲试,几十个,人便往草山冲,柴荣拔出刀来,喝道:“一个个走!敢掀乱草堆的,杀!”
那几十人爬上草堆之后慢慢溜下,仍然如先前般离开,如此一批接一批地离开,半个时辰后,走了有四百多人,忽然间谷外响起了哭号声。却是契丹人不明白柴荣为什么忽然放人,正在拷打那些少年奴隶,可是那些少年奴隶能供出什么呢?柴荣并未安排什么诡计,这些少年奴隶说是这位权队正好心放他们走,契丹人反而不信,越认为这些少年奴隶是别有用心,全部用绳索捆起来,串成了一团。更有拷问者被鞭打地满地乱滚!
还在谷内的少年听得心里寒。心想真逃出去了,也不晓得是什么命运,一时间再无这个念头。
柴荣道:“还有人要出去不?再不出去,便再不许出去了!”
剩下的少年奴隶见出去的人是这等下场。心想还不如留在谷中,一个已经归化了的头目道:“队正,我们愿意跟着你。
是生是死,都跟着你!,小
众奴隶纷纷道:“是啊,我们愿意跟着队正
“那好!”柴荣道:“既然这样,那往后我们便同生共死,如果出得此谷,我们之间就不再分什么主奴,彼此都是兄弟了。”
众少年奴隶一听都高兴起来,他们高兴不是因为听说柴荣要帮他们脱奴籍。许多人在唐军中过了一段日子后。也都知道柴荣地位不高,要帮他们脱奴籍还得向上申请,他们高兴的是。从柴荣的语气中似乎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呼延昭、石章鱼等也都听出来了,齐声问道:“队正,你有办法了?。
柴荣点了点头:“有点头绪小不过必须是谷内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行,之前众胡儿少年之中有些对我们归心,有些却还一定会扯我们的后腿,所以我必须先将那些扯我们后腿的人找出来
呼延昭、石章鱼等都道:“原来这样的。那现在怎么办呢?”
柴荣道:“呼延,你带人准备好马匹、粮食、随时行动,把大马车都拆了毁掉!堆在草山边,不能留给契丹人。章鱼,你带人将剩下的草料也都堆在谷口,准备好火把,我一下令你就放火!”
众少年各自领命去了,一门除了带了战马百二十匹户外,环有带来这草的,背荆一百多匹,拆掉了大马车,又得五十多匹,差不多耳以人骑一马还略有剩余,不过那些用来运输的下等马腿短,有耐力却冲刺力不足。没法和战马相比。
柴荣见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才对拔野道:“我守诺了,你呢?如果你欺骗了我,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带领兄弟们冲出谷去”。
拔野冷笑道:“天下间就只你守诺么?。小
柴荣喜道:“那么真的有路?”
拔野道:“跟我来!”带了柴荣到一块大石后面,那里竟有一个被他打昏捆起来的少年,此时已经醒转小看着柴荣、拔野,眼中充满了畏惧,拔野道:,“这家伙知道路。我刚刚趁乱将他捆在这里了,要不然你一说放人走,他一定第一个逃。”
柴荣大喜。当即下令,让石章鱼点燃了草山,谷外契丹望见忽然起火都惊呼起来:“这些汉家少年小真的宁死不屈么?”
草山到处都是引火之物,不片刻就烧得大火冲天而起!将半座山谷都照耀得通明。
拔野嘿嘿笑道:“这下可好,大火熄灭之前,火把都不用”。
柴荣却看着那冲天大火,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来!白白损者一营将士”
拔野冷笑一声,已经推着那个本地回讫在前带路,柴荣与石章鱼领人在后面跟着,呼延昭与庚新断后。
队伍越走越深入,越走越崎岖,在很多地方都没法骑马,因为两边岩石逼得太近,必须下马步行。一直走了**里,走到了山谷的另外一边,两边悬崖壁立,看得石章鱼等到抽冷气:“这里真的有出路?。
那本地回讫少年对拔野道:。你得守诺,出去以后真的放我走!”
“快走吧!”拔野推了推他:“你什么时候见我撒过谎?”
那少年才带着他们走过一片乱石,拨开一堆枯藤,枯藤后面果然隐隐有个洞,黑乎乎的不测深浅。柴荣心想:,“这个洞真是隐蔽,我们虽然来了好些天,但没他带路也找不到
拔野道:“你先走!”点了火把跟着。过了一会传来叫声:“真的有出路!快来!”
石章鱼道:“队正,要小心”。
柴荣道:“咱们都是死里求生的人,这点险都不敢冒么?”
一路钻了过去。走了有一百多步,越走越觉得宽敞。终于眼前一亮,洞口这边有星月照射了进来小拔野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呢!
柴荣大喜,催促着队伍赶紧跟上!
这个洞穴实在不好走,整个队伍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全部钻过,呼延昭在后面处理掉痕迹。
过了这个洞穴,却是在那个山谷的西北面了!草山燃烧所冒起来的火光看起来已经很远。那少年奴隶继续在前面带路,又走了十余里路,天色黑到了极点,东南面却有点点光芒,那少年奴隶说:“我们都出来了,那边是南面,一直走可以到北轮台城,那边是北面,再走五十里就是沙漠了,沙漠里头有个小绿洲,我就在那里出生,不过现在应该干涸了
柴荣道:。好。你可以走了又对拔野道:,“你也可以走了!”又让石章鱼牵来一匹战马送给他,又送了他一把刀,说:“这个给你。希望你能在这场大战之后活下来
拔野接过了刀与马,却道:“我们回讫人看不起曾经被俘虏过的人,我就是回去也没什么前途了。看契丹刚才那样对逃出草山的人,我去投靠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柴荣道:“那你要投靠我们大唐么?如果你投靠我们的话”。
“我不投靠你们!”拔野道:”你的人不错,如果你是唐军中的大人物的话,我或许会投靠你,但现在你也只是个小卒子,唐军的将军都不将你当大人呢!我去跟着你,又有什么出息?”
“那你打算干什么?”鼻荣道:“契丹你不投靠,回讫你不投靠,我军你也不投靠,北庭虽大,却没有第四家势力了啊。”
“我谁也不投!”拔野说道:“从今往后,我阿史那拔野就是自己一个人!我自立一杆大旗!去做马贼!”对柴荣道:“我们的人柴荣知道他指的是回讫,“如果不想跟你,也让他们跟着我走吧”。
柴荣看着这个荒野中的少年小内心忽然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来,现在,拔野还不算什么,大概没人会重视他,而且他本人也还显得有些稚嫩,但柴荣觉得,如果再过十年他还没死的话,那一定会是一个英雄!
。好吧!”柴荣对那些少年奴隶道:“所有愿意跟随拔野的人,你们都自由了!都去吧”。
众少年看看柴荣,再看看拔野,有一半人跟了拔野了,柴荣将那些下等马分了一半给他们,这时曙光即将突破云层,两拨少年上马诀别,柴荣道:,“将来等我做了将军而你如果还没死的话。你就来投奔我!”
拔野哈哈大笑,说:“好!如果唐军打了败仗,而
说着就赶着劣马,慢慢离开,刚才带路的那个回讫少年本来被放走了。这时又回了来,跟在了拔野身边。
当东方旭日升起,石章鱼靠近了,问柴荣:“队正,我们回去吧。”
这时候他们还剩下约三百人,柴荣望望南方,说道:“现在南边只怕到处都有契丹人的骑兵,我们这拨人太过弱只要撞上了一拨,马上就得全军覆没!”
“那可怎么办?”
“我们先的西北区柴荣指着拔野离开的方向。
“西北?”庚新道:“那不是回纪人的所在么?”
“是的。契丹人不会想到我们会往西北逃,所以我们才有可能因此而逃出升天。我听老队正说,契丹人与回讫人还没有会合柴荣说:“那么在他们之间,同时也在北轮台城的正北方。有一条线应该是三军交叉之处。那个地方最危险,却也最安全,因为是契丹与回纪的兵力同时都最难达到的地方!我们就走到那里,然后南下!这样我们生存的机会应该会大很多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是契丹人与回讫人的兵力同时最薄弱的地方呢?”
“跟着拔野走!”柴荣说:“他现在的手下里应该有熟悉本地地理的人,而且他才从回绕那边来。应该知道一些回绕人的情报。他要做马贼的话,也一定会去找契丹、回讫的势力同时最薄弱的地方,只有在那种地方他才有机会生存
决定下了以后。柴荣便带着三百个少年一路缓缓向西北走来,他们且走且躲,路上偶尔会遇到巡哨的契丹骑兵,但幸而都被他们躲过去了,后方呼延昭又说契丹人似乎现了一点他们的踪迹,可能在后面逼近。好几次他们要向南时。却都现前方有契丹的人马,因此又被迫折回。也幸而所有人都行走得十分小心,而且他们又走对了路一一契丹人突入山谷之后
柴荣不敢停留。一路往西北走了数日。看看干粮已经吃光了。就杀了几匹劣马就着果子吃,吃不完的肉就都带着当军粮。
“差不多可以南下了。
”柴荣说:“如果这一路遇到我们自己人,那么我们这条命就捡回来了。但如果遇到敌人
“小那就冲杀过去!”石章鱼等高叫道,柴荣哈哈一笑,虽然他觉得凭着手头的这些少年与劣马,想要冲杀回去可能性不大,却还是道:。好,等派出去侦查的哨骑回来小我们出吧。”
东西南北的哨骑在一顿饭之后都回来了,东南、西南都没有特殊的情况,但派往北边去的哨骑却带来了一个吓人的消息:“队正。西北面五里外,好像,好像小
。有大军么?。柴荣问。
柴荣见这个兄弟这样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就让呼延昭暂领队伍,自己带了几个人随着这个少年斥候前往他现异样的地方。
他们穿过一片白杨林,在那个少年斥候偶尔现的一个地方往下张望,柴荣也忍不住华了一跳!
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河谷,然而由于河流干涸,整个地形都已经变成了干清,周围突兀的土丘与戈壁形成了天然的防护,遮蔽了往来骑兵的视野,如果不是柴荣偶然间来到这附近,只怕谁也不会来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更不会想到在这个临近沙漠的地方,竟然驻扎了一支军队!
不,这不止是军队!柴荣放眼望去,看到的兵马虽多,但更多的是羊群!
北庭正处于全面战争当中,但这个隐蔽的河谷却显得十分平宁。似乎外界的战争都与此间无关。在河谷里活动着的人,看上去不像战士,而更像牧民。
干词的地面被挖出了一个个的大坑,大坑中都是泥浆 更确切地说,那是地下水!因为混在泥沙中所以看起来很浑浊,如果泥沙太多就会觉得是泥浆,但却还可以喂羊饮马,还有回讫人在用桶打了之后以麻布包着干沙过滤,过滤了几次之后想必人也可以喝了。
这里位于沙漠与草原的交界处,地面的水干了,但地底却还存留着水,像这样的地理情报,只能是某个牧民在偶尔间现,然后在当地的游牧部落中流传开来,而很难是由堪筹营勘探而得。
“这是回纪人的秘密驻地”。柴荣心道:“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没有水没法久留的,但现在却被他们掘出了水来!回讫人驻扎在这里,只怕是有重大图谋”。 但很快地他又现了,河谷中除了回讫人之外。似乎还有另外的军马,由于河谷之中不树旗帜,所以一开始柴荣没有注意到什么,但这时候定眼细看,才现位于东面的那些军马,所穿的衣服,所立的营帐,竟然都不像是回讫!
。是契丹!是契丹!他们”竟然已经在这里会师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 心忙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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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冷。尽管今年北庭的冬天来得没往年早。勺出万沁一个地方是别期待着能有什么暖冬的。
没有降水,也就没有下雪,但空气中所带的萧瑟却如利剑一般刺眨着每个人的皮肤。在这个地区,所有经常在户外活动的人皮肤都不可能好,每个小冬天都仿佛要对抗刀割,久而久之皮肤的某部分都会形成深誓,望上去犹如皱纹,三十岁的人可以看上去仿佛已经五十岁。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熬过来的人,只要营养还跟得上,体力其实比中原地区保养得珠圆玉润的人更加强韧,这是拼杀的世界,这是野兽的世界!荒野的折磨既是一种伤害也是一种磨练,成年处在这种环境下的部族尽管无法像全面展的华夏民族那般创造出巨大的财富,但可以形成全民皆兵的强大军事力量,以此傲视这个世界!
萨图克从帐中毒出来,望着已经干涸了的白杨河,现在纵马就可以踩过去了,但唐军自换了郭威作为西线南北的前方守卫者以后,进兵就变得更加困难,同样的兵力,在不同的将帅手里竟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郭威手中所掌握的正规军并不比之前强,但他竟能有效地挥民兵的力量,将之作为防御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形成了盾牌与铠甲,而府兵正规军就成了单纯的剑。可以随时攻击刺杀。
在守城战中,郭师庸能够将民兵运用得很好,但在营寨战与野战中挥民兵的作用,郭威所挥的才智却得到了许多唐军将领的认同。
“果然不愧是民兵将领出身一些岭西将领说。这句话貌似是赞扬的,其实却还是有意无意地在强调郭威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伙“民兵
尽管出身于贫贱,但在成为威权之后还是或多或少地会无意识地产生对后来者的轻蔑,这种共通的毛病即便是唐军岭西兵将也不能免俗,还好,当前这种毛病尚不严重。至少还未影响到唐军整体的战斗力!
“郭威么?。
萨图克拿着刚刚到手的情报,口中说出了这几个字:“姓郭?莫非又是郭家的人?之前怎么没听说?”
霍兰等都明白,萨图克口中的“郭家。不是别人,正是郭洛的家族,这是当前天策大唐除了张氏之外的第一家族,就家族实力而言。也可以说是整个西域最有权势的家族,天策唐军中忽然冒出一个姓郭的高级将领,萨图克等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是否是郭洛的同族。“应该不是”霍兰说道:“如果”是的”,话,那么”之前我”们的情报,,至少应该知道他”小
岭西回讫对天策军的刺探虽不全面细致,但二三十个主要将领的基本情况却还是掌握了,从最近这段时间郭威的表现看来,萨图克对他的评价认为此人绝对属于这二三十人之内。
“或许是刚刚投靠的降将”萨图克说:“这人用兵的手法十分稳健坚实,不是那种纯粹依靠天赋的少年天才,是靠年月磨练出来的,所以决不是战场上的新丁!
这几年唐军之中也崛起了几个少年将领,如杨涿、郭漳等人,都在某一方面有天才之称,但萨图克对这些少年郎的评价并不是很高,尽管欣赏,却并不忌惮,他认为这些少年虽得力于父兄的助力而迅上位,但同时他们的父兄对他们来说也形成了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从杨易、郭师庸的高度,他就能推断出这些少年将来所能达到的高度,纵然会成为名将,但可以限量的名将还是好对付的。
但是某一些人,其器量却是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哪怕眼前尚微弱,却会引萨图克的忌惮之心“这种情况,当年在他第一次见到张迈留下那段“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华夏,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大唐”。的勒石铭文的时候曾产生过。
“汉人之中,也是英雄辈出啊!”
萨图克心里默想着,如果自己死了,能够抗衡天策唐军的后继者又在哪里?
一骑飞驰而至,却是从北面来,入帐以后呈上秘密信件,萨图克打开之后点了点头,霍兰道:“是,”是在”,那边么?”
尽管是在自家主帐之内,他的这句话仍然显得很秘密,仿佛怕被人窃听去似地。
“嗯
这个时候,自归附以来深受萨图克器重的葛览竟不在军中,他哪里去了呢?
那是乌宰河一战以后,萨图克最重要的布置,近期内他虽然还不停地随唐军起间接的攻击,但郭威之所以能够坚稳地守住,一方面与他本人的能力有关,另一方面也由于萨图克没有尽全力!
唐军之中有些人以为是寒风削弱了回讫人与契丹人的战斗力但只有回讫与契丹少数的高层知道真正的原因兄一场更大的沙尘暴正在酝酿着!
漠北新旧霸主正在某个地方联手,准备一举击垮威胁着他们称霸与生存的强敌!
郭威有一种灵敏的嗅觉,似乎闻到了白杨河对岸飘过来的味道,所以当张迈文调他往北轮台城议事的时候”…川足有此担心的,但丁浩、田安等却都很高兴,觉得运州,飒来说是很好的机会,能被元帅调去议事啊,这说明元帅越来越看重郭威了,看重郭威,也就是看重他们!
在敌人没觉的情况下,郭威骑着张迈刚刚赏赐给他不久的汗血宝马在昏色之中赶回北轮台城,当晚都在赶路而没有休息,为的是借着夜幕的掩护。
抵达北轮台城时,张迈还特地派了马晓春来接他,这种规格让随行的田安倍感兴奋,当然,入城后田安就只能止步于议事大帐之外再之外的篱笆之外,目送郭威进去这座大帐帐顶树立着张迈赖以威震西域的赤缎血矛,此时此刻,连中郎将级别的人都没资格进去,将军级别的人不得宣召也不得入内,而郭威不过是一个都尉,得以入内显然是破格了。
大帐之内,人数很少,只有张迈、杨易、郭师庸、李脑、石拔五人,行军司马都没有,会议书记也没有,只有卫飞侍立在旁做护卫。
见到郭威进来,张迈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升郭威作中郎将,诸位有没有意见?。
郭威一愕,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石拔先叫好,李脑道:,“快了些吧。以郭都尉的能耐,胜任中郎将有余,但升得太快,恐招军中非议,对郭都尉来说未必是好事。”
张迈却道:“和平时期按部就班,现在却不是和平时期,甚至不止是战争时期,而是决生死定存亡的关键时刻。这时候谁有能力我就让谁上!既然大家都看明白郭威有这份能耐与器量,我就不想顾及什么陈规!”
杨易道:,“元帅既然有了决定,那我没意见
郭师庸道:,“我并不赞同。理由与李司马一样。但元帅若认为有必要,我也不极力反对。”
“好,你们的意见我明白了!”张迈道:“那这次就算是我独断。郭将军,上前”。
郭威上前行礼,张迈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郎将了,我是破格提拔你,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表现,不会有损我的威信!”
若是石拔这时定然激动得慷慨激昂,郭威却很平静地道:“对回讫的下一场大战,便是末将证明元帅眼光之时!”
张迈大喜,扶了他起来。说道:“好!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止是回讫”。
郭威愕然道:“元帅要调末将去对付契丹?”
“不是。
”张迈道:,“没必要调来调去的。东面现在有春华和黑虎挡住,他们已经打得很顺手,用不到你的力量。不过我和杨都督商议过,准备在接下来在北庭这个战场上,来个东守西攻!”
“东守契丹,西破回讫?。
“不错!”张迈道:“契丹人攻势强劲,骑兵又灵活,我们的步兵阵无法追敌,骑兵对上他们又没有优势。而且他们是久战久练之兵,内部磨合已久,临战之际要想他们露出破绽很难。但回讫方面却不然,他们最精锐的骑兵并不见得比我们强,而他们的弱点却较明显,一旦寻着马上就会形成致命的破绽!且岭西回讫整合的时间不长。真到了生死既决的当口,必有疏漏,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了!不过契丹人十分老辣,可不会坐等我们先攻回讫将他们各个击破,就算他们没有会师,一见到我们猛攻回讫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起进攻,必要将我们打得不得不回援!”
“那元帅准余,”
“让春华和黑虎扛起抵挡契丹的重任”。张迈说:“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东线会出现危机甚至受到创伤,也要先灭了回讫!回讫一破,契丹就无法在北庭久住,而他们这次若再次败还,三五年之内就别想有勇气第四次西侵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向两河用兵,从容将岭西回讫收拾了,收回我碎叶城故土。收回我大唐诗仙李太白的故乡”。
帐内除了卫飞之外其实都是不容易激动的人,这时却也都忍不住站了起来,郭威道:“元帅,可是想好了如何击破回讫了?”
张迈道:“走,与我入谷看看去!,小又对郭威说:“这支新的部队,正好要用上你练的民兵!”
“新的部队?”
张迈道:“其实也不算新的部队,不过至少是一种新的打法,之
叮叮,叮车”
铃声打断了张迈的话,那是马小春在外面敲,唯有紧急军情他才敢敲动,不过显煞却还不是最紧急的,如果是最紧急的,马小春是可以直接闯进来的。
郭威是第一次参加这个等级的会议,对各种细节还不熟悉,但他久居人下,善于察言观色,马上退在了一旁,站在石拔下手。
杨易摇了摇一根绳子,便见马小春拿着一封单羽信传入,杨易接过看了一眼,眉毛一轩,道:“人在哪里?”
马小春道:,“就在外面!”
杨易道:“带进来!”说着将信交给张迈。
李脑问道:“怎么回事?。他看出不是急事,却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杨易不会在现在这个张迈要带人去观新战法的关键时刻还放某个人进来!这时张!信,只扫了眼脸煮也微微一动,杨易回答着李,我们刚刚定下的战术可能要改!回讫人和契丹人可能已经会合了
李脑道:,“他们之前也已经会合了啊
“和之前不同!”杨易道:“我一直盯着他们可能会师的地点,不使他们的主力顺利会合,但现在他们却在沙漠边缘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下水源一是一个类似于灯下谷那样的所在!现在已经有部分兵力在那里会师了!”
郭师庸与李脑都有些悚然动容,齐声问道:“在哪里?”
张迈将信件递给李脑,让他们传阅,一边说道:“那个地方说近不近,却正好在我们侦骑探测的盲点上,这次是有一队少年骑兵恰巧碰上了,说起来也真是我们的运气”。
“运气?”郭师庸却不是一个肯轻易相信运气的人,道:“那队骑兵是什么出身?可靠么?,小他的谨慎让他总是先质疑情报来源的可信度,这时李脑已经将信传给了他,郭师庸扫了一眼,信是慕容春华传来的。他的考虑十分周详,似乎预感到北轮台城方面可能产生的种种疑问,因此在信末附加了那队骑兵的编队。
郭师庸是姑盛军营的实际总练,对各营各队的来历心里清楚,一看那编队就道:,“这个消息得慎重!这队人马所属营,里头有许多是来自中原的少年!”
郭威听得一奇,只是不好出声问,石拔也和他有着同样的疑问,开口道:“来自中原的少年?我们的新军有很多来自中原的人么?。
“不少”。郭师庸道:“其实这些人的来历不是很正,我半年前就现了这事,不过这些人的素质不错,而且经过导之后很可用。我与元帅商量过,元帅以为英雄可以不问出身,且自信我军必可让这些人归心,加上当时我们所关注的事情甚繁。所以暂时就未处理。这些新兵一直以来都没出什么差错,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来自中原的人”。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郭威也是来自中原,停了停,说:“除非是已经判定可以信任,否则这个情报的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
他能够临时改口,这种克制也算是对郭威的尊重,但郭威听出他弦外之音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舒服。
来自岭西的唐军尊崇汉化,但真的到了与中原接触,其中一部分比较保守者却反而对来自中原的人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心,这种戒心不是现在才有,郭威从刚刚加入天策军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
虽然如此,不过支持着郭威在唐家中继续奋斗的力量在于他现这种戒心并非天策军方唯一的态度,甚至不是主流,张迈很明显正戮力于开放心怀容纳来自中原的客卿们小从商人到僧侣到文人到武人,张迈不是不知道其中有着一些来自中原的渗透,却还是尽量不先入为主地将他们视为细作,而是致力于将这些人都吸收进来!
杨易、张迈、李脑、郭师庸等传阅战报十分迅,就像久经练一般,几句讨论也都在传阅的过程中进行,郭威心里的活动虽然说来话长,其实也只在一瞬间。
帐门掀起,马小春带了一个少年进来。道:“副都督所遣之人到了,他叫张荣又引了那少年近前,道:,“这是元帅
他还没介绍完,帐内郭威忽然忍不住啊了一声他虽然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但见到这个少年之后还是忍不住失态!
帐内所有人都朝他望了过去,也包括那少年在内,这个少年正是鼻荣,他一见到郭威更是忍耐不住,脱口而出就要叫唤出来:“爹爹!你怎么在这里!”
张迈一愕:“爹爹?你们俩是
郭威上前一把抱住了柴荣,叫道:“荐儿”。柴荣见郭威主动抱住自己,想必可以相认,就不再抑制眼眶中的泪水,任由之滚滚流下!
这本来是一个军事会议的场所,孰捧却变成一个父子椎认的场面!
这段时日以来郭威常常思念着这个养子,但想在如此乱世,只怕柴荣早就不在人世了也未可知,就算能够活下来,今生是否能够见上一面也渺茫了。
他可没想到养子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在天策军中,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遇上!一时激动之下竟然失去了平日的稳健,在张迈与诸将面前真情流露,眼睛中也渗出了泪水,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放开了柴荣,带着他来向张迈行礼,道:“末将与犬子失散经年,久别重逢,一时失态,还请元帅赎罪
注:柴荣这时候如果从郭威姓,应该叫郭荣,如果再按照他在天策军中登记的姓名,应该叫张荣,不过小说中就不变来变去了,除了对话以外,一律叫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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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毋郭威与柴荣在帐中相认,笑道!“你们父午重蛰“一士是一件喜事,只是你们父子怎么会失散的?”
郭威见张迈对自己越来越看重,随着权位渐高,料来自己的来历终有一日要被揭穿,与其等别人来揭破,不如自己坦白,当下跪下道:“启禀元帅,末将其实本是河东军大将刘知远麾下校官。能到天策军效力,中间实有一段曲折。”看看周围诸将,道:“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正值议论军情之时,末将私事,似乎不宜在此长说。”
杨易却道:“现在元帅既有重用你的意思,你的杨子又刚好带来重要情报,你们父子的来历关系到你们是否值得信任,虽是私事,不妨择要说出来,也让帐中诸将心里明了。”
郭师庸也捻须道:“不错。我们听听你们来历的时间还是有的。”
石拔也道:“郭将军,我相信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唐军并不计较出身来历,你就将自己的往事说一说吧。”
郭威见张迈也在点头,这才道:“其实末将加入天策军,已经是第二次到凉州来了,第一次到凉州。是护卫河东使者杂维翰入凉。”
杨易知道石敬瑭派使者入凉州一事,但张迈给他的知会书信中并未详细提及使者是谁,郭师庸和李脑却同时咦了一声,郭威偷眼看张迈并未诧异之色,心想:“元帅对我的来历,只怕早就心中有底了。”当下就不在隐瞒,将自己在太原时如何接到刘知远的命令,如何护送桑维翰入凉,如何在市井中打探消息都说了,又旁及曾在小酒店中见过石拔等事。
李脑听得眉头微皱,心想:“这人竟是一个细作!”便又问了他许多细节。
柴荣见郭威连这些事情都说了,心里担心,但郭威这时却是知无不言。李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后来又说到桑维翰出使失败。退出凉州,说到桑维翰要自己护卫他前往契丹。
张迈听到这里才微为诧异,哼道:“当时商议如何应对河东的请求,就有大臣说如果我们不答应可能会将石敬瑭推向契丹,现在听你说来,石敬瑭还没动。他手下的人却已经在动心思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膘瞄了郭威一眼,道:“你加入我军已久,这些消息为何不上报!”
郭威道:“元帅以正道取天下,这些阴谋诡计我认为上不上报都无损我军前途。再则我加入天策军之际,已打算将过去的经历全部埋葬。就当做是重新做人。而没想着要靠出卖故主来在新境中求荣!”
李腔道:“你怕是对故主仍然有几分香火之情吧!”
郭威竟然就承认了,道:“是。刘知远将军对我有活命再生之恩,如果不是元帅问起,我实在不想再提从前之事!”
他这样坦然承认,李脑反而有些愕然,杨易笑道:“不错!男儿应该如是!”
张迈道:“继续说,后来你护送桑维翰去契丹了么?”
“没有”郭威跟着便说了自己如何极力反对勾结契丹,又拒绝护送桑维翰进入胡地。石拔听得喝彩,郭师庸与李脑却是将信将疑。张迈笑道:“你怎么做,只怕回太原后要生麻烦。”
郭威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给我带来了大祸!”跟着又说了在河东的遭遇:妻子竟已逝世,养子又不知踪影……
他说到这里向柴荣望去,继续道:“当时我是又悲又急,也没多想就跑出太原城外!不料还没到亡妻的坟前就被人拦下”
然后便是那场冤案了,虽然是生在太原,但石拔听了郭威如何蒙冤还是忍不住大骂。又道:“那定是桑维翰那书生设法坑你!”
郭威道:“是不是他坑我。我已经不想计较了,但后来是幸得刘将军相救,我才算保全了性命。我出了太原以后。只觉得天地茫茫,不知去投哪里,因想起在凉州时还结实了几个好朋友,或者可以依靠,就到凉州来了。入凉以后不久便听说天策军在招兵,我是在军营呆了半辈子的人,这一生也没其它本事。就是打仗还算在行,所以便带领几个兄弟投了军,希望谋个出身。再往后的事情。元帅应该就很清楚了。自从军以来我虽然对过往之事一字不提,但一颗心为的都是天策,若元帅与诸位要因此疑我,末将也无话说,只求元帅不要因我而牵连我的那帮兄弟,他们虽是跟我出身。但对天策军、对元帅都是忠心耿耿,此事天日可表。还望元帅明察!” 李脍听了他的话,对张迈道:“元帅,这事未免有些曲折,只怕”
“不必只怕 ”张迈笑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柴荣听张迈这样说反而有些诧异,郭师庸道:“元帅你”
杨易已经笑了起来:“郭兄弟来自中原,元帅既然要重用郭兄弟的,事前自然会有查证,我军中郎将之职,难道还能糊里糊涂地就给个来历不明的人不成?”
张迈笑了笑,道:“郭威刚才说的不错。我军是以正道取天下。之前郭威虽然没说自己的来历,但他办事认真,全无私心,就是我军中老将也多有不及,我暗中考察后觉得他可以重用,所以就没揭他的底,因为觉得没必要。”又时郭威道:“关于刘知远、石敬瑭等人的事情,我也不会来逼问你关于他们的事情,说起来,他们为我培养了你这样一个好将领,我多谢他们都来不及。不过正如你所说,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以后也都忘了吧,入我军中,便如重生,以前不管是什么族、什么教、什么军。只要加入以后忠心耿耿,那么以前的事情我便可不计较!”
柴荣刚才见李腴等质疑郭威,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到来为父亲惹祸,此刻听到这几句话心中的欢喜竟比郭威还大,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就都要欢呼了起来。
张迈又转向柴荣,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着某种吸引人的魅力,他一时也不晓得是否是因为郭威而有这种错觉,便问:“你父亲的事情我其实早就知晓,但你呢?为什么你却不在太原,也跑了出来?”
“我是在我爹回去之前,就跑出来了。”柴荣想到了亡母眼睛登时红了,“我爹自捞 刊原军的命令离家,交久不回,我娘本来有病。爹不仕刁积思之下病情加重,终于就去了”他忍住了啜泣,继续道:“娘亲病故之后,我在太原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知道爹爹还能不能回来。想起我爹爹临走之前,曾有暗示给我他的去向,因此一时大胆。便收拾了家什离家来寻我爹爹”唉,早知道爹爹会回来。我就不走了。”
杨易听得有些称奇,道:“所以你就自个儿一人从太原跑到了河东?”
柴荣点了点头,众人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样的胆识,都不由得大为赞赏,张迈笑道:“你父子二人先后来到河西,这可真是缘分了,后来你又是如何加入我军的?”
柴荣想起自己参军的事情牵涉到假父母。一时不知是否该直说那是蛇头千。丁咛万嘱咐的,若说出来只怕不但自己要被惩处,假父母也要受累!
他望向郭威,郭威道:“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照直禀报。”
柴荣这才将自己如何在路上遇到骗子,如何脱困,如何行乞,如何西行。到达边境附近后如何被俘。如何被卖,如何参军一一说了。
杨易听得皱眉道:“竟然还有这事!”
张迈道:“这件事情,待班师以后再处理吧。”
柴荣入伍以后,一切就都得听上峰调度,其来北庭如何行动甚至有何功过都可从兵司查问,不需再询,杨易却问柴荣:“那你这次是怎么现契丹、回纪会合地点的?”至此才算进入正题。
“我是无意中撞破的。”柴荣说。
“无意?”杨易道:“按照慕容副都督战报上标识的地点,那个河谷离北轮台城可不近啊!少年兵都安排在外二环以内,我可不记得有派遣少年游骑兵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不是去侦察”柴荣说:“我是去割草。”
帐内诸人都为之愕然:“割草?”
派遣柴荣去那个无名谷收割草料,并拨一个营去卫护,这事太所以帐中张迈以及诸将都不知道小杨易道:“你怎么去割草的,给我细细说来,别漏了一个细节。”
柴荣便说如何接到上峰命令小带领九百个少年俘虏去收割草料,杨易先道 “少年俘虏?”
柴荣道:“那是我立功之后的事情了,上头说有一批少年俘虏十分顽劣,要派一群少年兵去管他们小因我之前立了功劳,该管我们的都尉就将我们荐了上去。”
这事却是张迈干涉的,又看了柴荣一眼,讶道:“你就是其中一个少年兵啊,我曾听小春说,那队少年兵有一个孩子王十分了得,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队正就管得几百号少年俘虏服服帖帖,原本那些少年俘虏经常逃亡,他去了以后就再未出现那事。你就是那个副队正?”
若是换了别的少年,在张迈杨易等大人物面前只怕连站都站不稳,心情一紧张话都说不好,柴荣却大大方方地点头称是,杨易愣了一愣,又问:“在此之前你在哪里驻防,立了什么功劳?”
郭师庸道:“不要越扯越远了。”
杨易却道:“我想知道!”
柴荣便将自己如何诱引契丹骑兵一事进入陷阱说了,那却是张迈抵达北轮台城后所听到的第一个捷报,帐中诸将都印象深刻,当时为振奋军心曾特别召有功人等入北轮台城游营嘉奖,而功者就是杨易的弟弟杨涿!不过张迈杨易当初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情是出于宣传考虑,对这次小冲突本身并未过多关注,所以自不知其中细节。
这时听柴荣说他如何引契丹进入死地,其应变之快、安排之巧连张迈也为之赞叹,杨易皱眉道:“当初入北轮台城领赏的人里头,可没有你!”
柴荣有些羞赧:“我只砍翻了一个受伤的契丹骑兵,所以排不上。”
杨易愠道:“功曹那帮蠢货!这样屈才!这怎么能全按杀伤人数来算?这一仗。你该是功才对!”
李腔却道:“你看中的是他的才能,但功曹是按章办事,也不能说有错!”
杨易冷笑道:“杨涿手握数百精兵,披坚甲、骑汗血、拿宝刀。在敌军混乱时冲上去捡便宜,自己杀几个,部下帮忙添几个,杀伤再多又有什么可贵?若说功曹是按章办事,那这章程本身就有问题!”
李膜还要说时,郭师庸道:“军制之事,非一时三刻谈得完,容后再说。”又对柴荣道:“少年,你带着那九百个俘虏去割草,怎么却会撞破胡人的会合之地?这事可给我说仔细了。”
柴荣这才说了割草之事,先说山谷的地理,跟着说收割完草料,然后是夜里拔野摸到他身边的那个小意外也提了,“当时我们只想第二天就回去,不料那无名山谷却偏偏被契丹现了!”
他说到契丹忽然袭来,队正战死沙场又忍不住流泪,郭师庸本来对他的话是有所保留的,这时见他动情也忍不住叹息。
杨易道:“事情都逼到这份上了,你却如何应对?就算前一夜里那个拔野说的那条道路真的存在,契丹既冲到了跟前,只怕也不容得你们从那里逃走了。”
柴荣道:“是啊,当时契丹都已经冲到附近了,他们连府兵正规军都打败了,何况我们一百个少年兵?兄弟们都慌了,我急中生智。就让大家将草料都推来,将谷口给堵住了!”
杨易愕然道:“用草料堵路?哈哈,那不济事!草料就是堆得比让 高,也挡不住骑兵,只要他们放一把火”忽然停住。跟着拍大腿道:“妙,妙!”将柴荣重新上下打量,忽然向张迈看了一眼,眼神中分明在说:“此子可以栽培!”这时候他竟忘了北庭战役的事情,而因为现了一个良材而心中充满了兴奋。
张迈也理解了杨易的意思。问郭威道:“刚才小春好像提到他叫张荣,他的原名是什么?你从哪里收来的养子?”
郭威道:“他名字没改,就叫郭荣。是我亡妻柴氏的内侄。”
张迈怔住了:“柴氏?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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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浇亚张迈叫出“柴荣小二岸以后脸煮有异,问道 怎么了?”
张迈呆了一呆,道:“没什么。”心中却对柴荣更加上心。
帐中诸将听完了柴荣如何走出山谷、如何向西北行去以避契丹兵马,再听他如何现契丹、回讫会师之地,便都觉得顺理成章。杨易道:“看来上天对我们还算照顾。若不是小郭荣现契丹和回绕的这个。会师之地,只怕我们的决策要出问题!”又问了许多那个河谷的位置以及情状。
石拔问道:“那么东守西攻的战术要改么?”
“自然要调整的!”杨易道:“他们在正北方既然有这样一个据点,那么我们这个小战术就不大好用了。”指了指柴荣说:郭荣,你先下去吧。”
柴荣有些恋恋地望着郭威。张迈对马小春道:“让柴”郭荣留在我帐中。给他些酒肉,回头让他们父子俩聚一聚。”
柴荣这才跟着马小春出采,一路心想:“他们多半是要商议大事,所以我不能听。”又想今日竟与郭威意外重逢,这份欢喜真是太大了,想想父亲就在军中,往后就不再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心中有一种找到了靠山的感觉。
他随马小春到了张迈的大帐中休息,即便已经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但张迈的大帐却仍然简有两座帐篷,一座是会议、见客的所在,装饰得威武且地方够大,而休息的一座则较有前后两座帐门,还有一个,隐蔽的偏帐门,这个设计是为了万一出了意外可以迅脱离。
大帐形式简单,但并不意味着简陋,脚下所铺就是于闽的毛毡地毯,功能防潮,柴荣从回讫契丹会师的河谷一路赶回,将情况一层层上报。慕容春华听说后马上将他派到北轮台城来,全身上下都脏透了!一双鞋子磨得百孔千疮,全都是泥土,他就将鞋袜都脱了下来,光脚入帐。
马小春取了葡萄酒和烤羊肉来,笑眯眯对柴荣道:“小兄弟,除了亲贵大将的子弟。比如杨涿都尉,这座大帐可没其他人进来过,蒙元帅亲赐酒肉的,你是第一个。”
跟着又指着帐中的东西向柴荣夸耀,比如骨咄的宝刀、秋银的头盔、萨图克投降时献上的战甲等等,柴荣看得啧啧称奇,然而他竟然也不紧张。正正坐在帐中,马小春端来酒肉他拿起就吃,也不客气,却也不无礼。
马小春见他举止大方,反而稀罕。
柴荣离开之后,那个军帐会议竟然久久未结束,他左等又等。都等不到郭威避免有些焦躁,马小春道:“我去帮你看看。”
去了一会回来说:“好厉害,这个会真不简单!都过了晚饭的饭点了,他们都不叫停。”
柴荣道:“那多半是有要事。”心想元帅他们连饭都顾不上。自己有酒有肉,也不好埋怨,便耐下心来继续守候。
柴荣不晓得,这次的会议与他带来的情报密切相关,他出去以后,杨易马上道:“契丹与回讫秘密经营此河谷必有重大图谋,若让他们在一个有水源的地方成功会师,对我们不利。回讫人倾国而至,带了许多谷物牛羊,契丹人兵马强壮,若两家相济。消息沟通得及时,我们只怕要落于下风!”
郭师庸问道:“阿易你打算怎么做?”
杨易道:“我打算提两万精兵。直杀过去,毁了他们这个据点!”
郭师庸与李脑都吃了一惊:“这太冒险了吧!”
杨易道:“他们自以为地点隐蔽,我军以快打快,必然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此战保守来说是切断契丹和回讫主力会师的希望,若往大里说。重创胡人联军也在此一役!”
石拔也道:“不错,东西两拨胡人如果受挫,士气一定低迷 那时候我们再起大军驱逐他们。或者可以一战定乾坤!”
杨易接着道:“我听郭荣的描述,这个河谷羊群极多,又藏着许多草山,很可能竟是胡人大面积囤粮的所在,若是如此,则这一战不止是杀敌。一旦毁掉了胡人的粮草小他们想要再战都难了!这是曹操袭乌巢之举。成败之间在此一战!”
张迈也听得砰然心动,如今已近寒冬,一旦粮草被毁,契丹也罢,回讫也罢,都将没有再战之力,就算那个河谷并非胡人存储粮食的唯一地点,但只要有一个大仓被烧。对方的士气将大受大打击,在接下来的这个严冬之中必然难以熬下去!
那时候唐军却可趁势追击。随便挑一条落水狗来打也可保全胜了! 不过,郭师庸和李脑却都持反对意见,郭师庸道:“阿易这个决定太仓促了!因为一个小小少年兵带来的消息就要修改整个战术方向。这也罢了,竟然还要冒险出袭,太冒险了,我不能赞同!”
“少年兵又怎么样!怎么能因一个人的身份高低来定他所带来的情报是否可信?”杨易道:“像这样的消息,原本就都是小人物才可能获得,若是春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敌人注意,反而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底下的人拼命探到消息,而我们则要确认这些消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我们之前打听了那么多细节,为的是什么?就是要确定这个消息可信!”
李胜道:“能不能这样,我们先派人前往探测,看看是否真如郭荣所说。”
杨易道:“往来探测,必会被契丹人现,那时候就收不到奇袭的效果了。”
郭师庸道:“宁可以正对敌,何必一定要以奇破敌?”
杨易道:“兵贵神,将贵善断!当进不进,坐失良机,那是庸将所为!我军以勇猛敢敢而起家。若是踌躇犹豫,只怕现在我们还在新碎叶城游荡躲避呢!昭山一战、俱兰城一战、灯上城一战、疏勒一战,哪次不是险中取胜?大胜从来都向险中求!像这样的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在新碎叶城、在昭山、在疏勒的时候不一样了!”郭师庸道:“在新碎叶城的时候,我们不前进就得死!在昭山的时候,我们不拼命就得死!在疏勒的时候,我们若不冒险就无法取得我们的第一个小根据地!但是现在呢?现在我们不是一无所有的光脚汉了啊!我们背后有着万里疆土,有着百万民众,他们都要依靠我们来保护。而我们的兵马已经强壮,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需要再兵行险着了!郭荣的这个。情报,我看十有**应该是真的,但我现在却很担心,担心的就是你食髓知味,因为以前冒险而胜利,就认为现在冒险也能胜利一 这可是要不得的!”
“庸叔,你这种想法,才是真正的要不得!”杨易道:“当初的岭西回讫,何尝不是有数千里疆土小何尝不是有百万民众?但现在呢?他们被我们打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他本来是站着的,这时候说得激动竟站了起来,道:“我们为什么能够胜利,就是因为我们敢闯敢干,当断则断,反观岭西阿尔斯兰则总是在犹豫,总是在踌躇,结果现在便兵败身死而无葬身之地!归义军又如何?曹家够稳重了吧?现在又是什么下场!至于北庭回绕,又岂是因为冒险而亡国的?当初我们兵甲不齐。粮草告紧,可仍然能够突破重围,杀出一片天地来!现在兵甲精良,粮食丰足,又有精兵强将,却反而畏畏尾起来了!”
郭师庸道:“这不是畏畏尾,这是慎重!”
“慎重?我就觉得这两年我们慎重过头了!”杨易道:“自我们入河西以来,兵将都懈怠了,有不少人也都怕死了!许多人在河西有了产业。就都想要自保妻儿,而再不能如当年那般奋勇拼死!因为他们的性命都开始值钱了!别的不说。就说小石头!”
他猛地将石拔一指,道:“他也不如当年了!最近精神状态是好了些,可要是在河西再待那么一两年,我怕他就完全废掉了!”
石拔脸上一红,杨易又指着李脑说:“还有我们的司马大人!你也比之前更缩手缩脚了!献谋献策。说的都是一些拖后腿的话!”
李挂听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杨易又对郭师庸道:“还有庸叔你!当初你在昭山行宫奋起的豪情,最近似乎也慢慢还回去了!你们在河西。搞的都是什么!看看功曹是怎么给郭荣与杨涿报功劳的 该提拔的后进连进轮台城受赏的资格都没有,一个不需要提拔的杨家子弟却赏了功!那些功曹的人这么随便地对待郭荣,是不是因为他没背景?为什么却又来给杨涿锦上添花?是不是因为他是我杨易的弟弟!你们还说这是什么章程,依我看这就是官僚!”
杨易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在新碎叶城时都敢当众顶撞郭师道杨定国,这几年功劳日进,威权日重小郭师庸虽是长辈,他说开了竟也不留情面。说的郭师庸难以下台。 张迈忙调和说:“阿易,小石头是有些懈怠了,但李司马却都是为国盘算。至于功曹官僚习气的事情,也怪不到庸叔的头上。”
杨易道:“我也不是怪谁,其实我也有不好。我说的,是当前我们整体的风气越来越不像当年横扫西域时的我们!当年的我们犹如清晨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能突破乌云遍照大地!而现在,迈哥,我们在失去冲劲了啊!我们的军队中有一部分人有了暮气, 这才是最可怕的,比打一两场败仗更加可怕!精细徘徊,这是文人干的事情,来回盘算。这是商人的个小性,至于我们武人。我们就是抛头洒血以战疆场!我军之风气,必须有这等豪情,那时才有希望,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守成的时候了么?这些徘徊,那些算计,不能用来开创基业,只会因此而抚杀我们的扩张!这样的习气一定要洗刷洗刷!用血来洗刷!”
郭师庸与李脑被杨易的气势压住,稍稍沉默了下来,石拔也站起来道:“元帅!都督,这次的袭攻就让我去吧!”
张迈沉吟着,又问郭威的意见,其实郭威的年纪比张迈还大些。以在战争中历练的时间而言比张迈多了好几倍。且久在下僚,因此比张迈来得更沉稳,不过他在帐中的阶级最低小中郎将本来都没资格参与这场讨论的,入内旁听已经属于破格,这时候三大岭西高层意见出了歧义。三人一个是资格最老的郭师庸,一个是副总参谋官李脑,另外一个。更是风势正盛的杨易,在他们三人面前将军级之的石拔都很难说话,更别说一个。区区的中郎将。
但张迈问到了,郭威也只能回应,这可真不是一个容易说话的场合,若换了个小谨慎小心的人这时便说几句不得罪人的话,但郭威看看张迈的眼神是真的在询问自己意见。心想:“元帅于我知遇之恩甚深,我当全心报之,宁可得罪人!不能让元帅问了话得不到一点有用的建议。”便道:“郭荣虽然是我的儿子,我敢以头颅担保他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心存不忠,但他虽然聪明,可毕竟年纪尚未必能识破敌人更深的奸谋,我们凭着他带回来的信息就决定袭击,其实颇为冒险。若说此次郭荣能够探得此河谷之所在出于偶然,那就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但同时我们却也要防止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杨易听得眉头一皱,觉得郭威这话两面都圆 他本人却讨厌这种“没有破绽”的意见,两种意见都给了,那就相当于是没给意见!
张迈问道:“那你是主张持重了?”
不意郭威却道:“不,我认为都督的意见是对的,这一仗可以打!”
这句话却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张迈道:“可以打?”
“对,就算此事上有奸计,这一仗也可以打!”郭威道:“这一仗若有奸计,那就是契丹与回绕在诱我们决战!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何惧?只要我们准备充足,那这一仗也不是不能打!大凡设陷阱必有诱饵。陷阱设得越深、希翼越大。则诱饵越大!胡人若要诱我们出战。那必然要先露出破绽来给我们,若我们击其破绽而不落入陷阱,那胡虏便反而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杨易领道:“说的不错!”
“但既然契丹与回讫要诱我们出战,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郭师庸道:“证明再拖下去,对他们不利!如今我方只要背靠天山,稳守北轮台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急于出战?敌人既然诱我出战。必然设定了有利于他们的战场,弃我之长就敌之强,恐怕非智者所为!”他说着望向李脑:“李司马,你认为对么?”
李脑本来和郭师庸是站在同一阵线反对杨易的,但郭师庸是将军而李腚却是参谋,且郭师庸这个将军经常都是作为一支军队的总执行,本身不像郭洛杨易薛复那样还要统摄全局,而李脑作为参谋却要考虑更多后勤的问题,要顾虑到军事与政治的平衡。因此到此他与郭师庸的立场又有不同。
“这”他在郭师庸的提醒下又沉思了好久,才说:“其实继续拖下去。对契丹、回绕来说肯定有害,但对我们也未必有利!”
郭师庸一怔,李脑道:“我军这两年收入颇为丰厚 不管是金钱的收入。还是粮食的收入,都甚喜人,但我天策大唐毕竟立国未久,以一载之资要想应付一场倾国大战,,太勉强了”
李胜这时顾虑到的,正是天策军最大的隐忧!
古人三年积蓄以应灾变,十年积蓄以应战争,二十年继续以应强敌争衡。战争一旦爆,可以让百年继续都化为乌有!
天策军这一年来靠着丝绸之路重开的强大商业动力得到了难以计数的钱财,可毕竟为时甚短,去年又获得局部丰收,但毕竟只是
二。竿钱粮放在和平时期看起来很多,真的打起仗来花特肌如流水!
正是如此郭洛在西面才会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维系丝绸之路上,因为那是天策唐军后勤补给的生命线,也正因如此郑渭才会在战争开打不久便受到巨大的财政压力,因为对一个整体上只安稳了一二年的政权来说,要打这样的一场倾国大战本身就显得仓促!
甚至不止是经济,在政治层面,天策军入主河西的时间也不长,纵然张迈安排了薛复、鲁嘉陵与郑渭镇守后防。但那也无法彻底地让他后顾无忧。
李胜道:“其实若是可以选择,我们三年后再打这场仗的话。会好的多”他看了张迈一眼,没有在这个方向上继续纠缠,因为张迈之所以如此强硬地亲征就是为了压制这个声音。李脑继续道:“但契丹和回讫没有给我们这个。时间,我们不得不战,可是如果要说拖延下去的话,我认为持久战对我们来说也不适合。拖得太久,契丹与回讫受到的伤害固然很大,但我们所受的伤害也会不到时候纵然能重创这两大胡部,但我们内部一旦出现问题,却说不定会催生出我们自己也对付不了的局面来!”
杨易道:“李司马这几句话可就合我意了!这场战争还是早决胜负的好,越往后拖,只怕变数就会越大!”
至此帐中诸人都已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张迈闭上了眼睛,好久好久。才又睁开眼睛对杨易道:“我素来相信你的直觉,你觉得这次是机会,还是陷阱?”
杨易道:“纵然是陷阱,我亦有信心破坚破困!”
张迈听了心中微感不安,郭师庸见此形势已知道此事难以阻止。就道:“就让阿易去吧。我们派兵跟在后面,沿途布置,随时增援。”
杨易却道:“我有精兵两万人,就足以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就算真有陷阱也休想困得住我!若是步步为营地布置援军,从这里到那个河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据点布置得多了分散兵力,布置得少了又没意义。若要以大军拉成长蛇。那更是引敌腰斩!不如集中兵力向北急冲!且兵贵秘行,不宜张扬,我当戮力向北,不能留神回顾!如此才有取胜的希望!”
张迈想了想,道:“要不。让春华去?”
杨易道:“若此事顺利,春华攻势不如我猛烈,没法趁势席卷胡虏一战平定北庭;若此事有诈,春华又不如我坚忍!所以还是我去的好,就让春华为我后援吧。
”
张迈见杨易心意已坚,说道:“好吧!我军自起兵以来,所遇到的困难与陷阱不计其数。虽然契丹与今日的萨图克都远远比我们往昔的敌人厉害,但今日的我们也比往昔强大得多!此战就按照杨易的主张行事!也请诸位各自努力,就让我们以此一战,平定北庭!”
又与诸将商议了许多战场布置、准备细节,然后各自行事。
郭威从军帐中出来之后得张迈允许来找柴荣,柴荣又再一次将他拥抱住,郭威道:“你现在也是知名小将了,还是当年的孩子么?”
柴荣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很不像他在外那般果断。
父子俩就在张迈的小帐之中互诉别来之情,郭威摸着柴荣的额头道:“咱们这才相聚,只怕转眼又要分离了。”
柴荣脑子活得紧,就道:“是准备攻打那处河谷,要我带路么?”
其实这个环节张迈杨易等尚未安排,但既然决定了要打,则向导一职自非柴荣不可,这本是极高的军事机密。但郭威见是柴荣自己猜到就不否认,道:“这场仗可不好打,随时都可能会丢了性命,,我受元帅知遇之恩,便死了也无怨,但你年纪小小”
“爹,别说这等话了!”柴荣道:“你受元帅知遇,我便没有么!这几个月来我既入军中,一开始只是为谋条生路,但现在却已经深爱天策军!契丹人杀了我们的队正,我也正要找他们报仇!男儿报国。又分什么年纪大小!这一仗我若能出力,心中只会高兴!便是洒血沙场。也不后悔!”
郭威听得心中又是欢喜,又藏担忧,抚摸着爱子的头道:“男儿报仇,十年不晚,至于建功立业也不急在一时!此次若真随军出征。记得保护好自己。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便寻遍天涯海角,也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儿子了。”
柴荣听得动情,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随即笑道:“爹!咱们可别说这个,了!要是回头让元帅看见不定要笑我们没志气!”
整个轮台防区乃是处于战争状态,随时都要行动,杨易花了一个晚上。点了一万七千骑兵,他非是将全军最精锐的部队都点了出来,因为他必须顾念到此战开打之后,轮台这边会受到巨大的反扑,所以点出来的兵将都是他认为最合适的。 点将点兵既毕,柴荣果然不出意料地被点中去做向导,杨易将他叫到身边。反复而仔细地询问那个河谷的地点。以及他一路所遇到的种种情状以推知契丹的兵力布置。
石拔请求从行,杨易却不带他,又让慕容春华、刘黑虎固守东线,请郭师庸主持固守西线,自己率众随时准备出。
同时张迈拨出了许多经过练的民兵,调归郭威麾下,又从北轮台城的府库之中取出一匹兵甲、战马来,改善明威军的武装,又将二十台重弩、三百把火龙枪、数万颗炼油弹等划归郭威,甚至还特意赏赐了他一支千里镜,重用之意全军皆知。
丁浩等暗中雀跃,田安却道:“元帅这样看重我们,可别惹来其它府兵的妒忌才好。”
杨信却对徐从适道:“我有一种预感,你我名标青史,就在此役了!”他刚刚换到了一匹上好的战马,又得了一副轻甲,一副强弓,这时装备算是基本齐了,故而信心爆满!
徐从适望着身边刚刚抬来的重弩,不置可否。可是他的手心却在痒!
唐军在北庭的兵力部署是东轻西重,东边只有三四万人,任务只是固守,西面北轮台城防区却又**万人,主攻。
杨涿自请为先锋,杨易却让他留下,让他跟随慕容春华,而由赤丁做前锋,杨涿大声抗议,却被杨易一个刀锋般的眼神给镇住了。
张迈在大军出前夕特为杨易以及从征主将践行,杨易对此战充满了信心。半点不提万一困厄当如何,只是与张迈相约道:一旦见北方火焰冲天,若有一股大烟就向回讫急攻,若有两股大烟就向契丹急攻。务求破敌以争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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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
,浇亚张迈叫出“柴荣小二岸以后脸煮有异,问道 怎么了?”
张迈呆了一呆,道:“没什么。”心中却对柴荣更加上心。
帐中诸将听完了柴荣如何走出山谷、如何向西北行去以避契丹兵马,再听他如何现契丹、回讫会师之地,便都觉得顺理成章。杨易道:“看来上天对我们还算照顾。若不是小郭荣现契丹和回绕的这个。会师之地,只怕我们的决策要出问题!”又问了许多那个河谷的位置以及情状。
石拔问道:“那么东守西攻的战术要改么?”
“自然要调整的!”杨易道:“他们在正北方既然有这样一个据点,那么我们这个小战术就不大好用了。”指了指柴荣说:郭荣,你先下去吧。”
柴荣有些恋恋地望着郭威。张迈对马小春道:“让柴”郭荣留在我帐中。给他些酒肉,回头让他们父子俩聚一聚。”
柴荣这才跟着马小春出采,一路心想:“他们多半是要商议大事,所以我不能听。”又想今日竟与郭威意外重逢,这份欢喜真是太大了,想想父亲就在军中,往后就不再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心中有一种找到了靠山的感觉。
他随马小春到了张迈的大帐中休息,即便已经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但张迈的大帐却仍然简有两座帐篷,一座是会议、见客的所在,装饰得威武且地方够大,而休息的一座则较有前后两座帐门,还有一个,隐蔽的偏帐门,这个设计是为了万一出了意外可以迅脱离。
大帐形式简单,但并不意味着简陋,脚下所铺就是于闽的毛毡地毯,功能防潮,柴荣从回讫契丹会师的河谷一路赶回,将情况一层层上报。慕容春华听说后马上将他派到北轮台城来,全身上下都脏透了!一双鞋子磨得百孔千疮,全都是泥土,他就将鞋袜都脱了下来,光脚入帐。
马小春取了葡萄酒和烤羊肉来,笑眯眯对柴荣道:“小兄弟,除了亲贵大将的子弟。比如杨涿都尉,这座大帐可没其他人进来过,蒙元帅亲赐酒肉的,你是第一个。”
跟着又指着帐中的东西向柴荣夸耀,比如骨咄的宝刀、秋银的头盔、萨图克投降时献上的战甲等等,柴荣看得啧啧称奇,然而他竟然也不紧张。正正坐在帐中,马小春端来酒肉他拿起就吃,也不客气,却也不无礼。
马小春见他举止大方,反而稀罕。
柴荣离开之后,那个军帐会议竟然久久未结束,他左等又等。都等不到郭威避免有些焦躁,马小春道:“我去帮你看看。”
去了一会回来说:“好厉害,这个会真不简单!都过了晚饭的饭点了,他们都不叫停。”
柴荣道:“那多半是有要事。”心想元帅他们连饭都顾不上。自己有酒有肉,也不好埋怨,便耐下心来继续守候。
柴荣不晓得,这次的会议与他带来的情报密切相关,他出去以后,杨易马上道:“契丹与回讫秘密经营此河谷必有重大图谋,若让他们在一个有水源的地方成功会师,对我们不利。回讫人倾国而至,带了许多谷物牛羊,契丹人兵马强壮,若两家相济。消息沟通得及时,我们只怕要落于下风!”
郭师庸问道:“阿易你打算怎么做?”
杨易道:“我打算提两万精兵。直杀过去,毁了他们这个据点!”
郭师庸与李脑都吃了一惊:“这太冒险了吧!”
杨易道:“他们自以为地点隐蔽,我军以快打快,必然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此战保守来说是切断契丹和回讫主力会师的希望,若往大里说。重创胡人联军也在此一役!”
石拔也道:“不错,东西两拨胡人如果受挫,士气一定低迷 那时候我们再起大军驱逐他们。或者可以一战定乾坤!”
杨易接着道:“我听郭荣的描述,这个河谷羊群极多,又藏着许多草山,很可能竟是胡人大面积囤粮的所在,若是如此,则这一战不止是杀敌。一旦毁掉了胡人的粮草小他们想要再战都难了!这是曹操袭乌巢之举。成败之间在此一战!”
张迈也听得砰然心动,如今已近寒冬,一旦粮草被毁,契丹也罢,回讫也罢,都将没有再战之力,就算那个河谷并非胡人存储粮食的唯一地点,但只要有一个大仓被烧。对方的士气将大受大打击,在接下来的这个严冬之中必然难以熬下去!
那时候唐军却可趁势追击。随便挑一条落水狗来打也可保全胜了! 不过,郭师庸和李脑却都持反对意见,郭师庸道:“阿易这个决定太仓促了!因为一个小小少年兵带来的消息就要修改整个战术方向。这也罢了,竟然还要冒险出袭,太冒险了,我不能赞同!”
“少年兵又怎么样!怎么能因一个人的身份高低来定他所带来的情报是否可信?”杨易道:“像这样的消息,原本就都是小人物才可能获得,若是春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敌人注意,反而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底下的人拼命探到消息,而我们则要确认这些消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我们之前打听了那么多细节,为的是什么?就是要确定这个消息可信!”
李胜道:“能不能这样,我们先派人前往探测,看看是否真如郭荣所说。”
杨易道:“往来探测,必会被契丹人现,那时候就收不到奇袭的效果了。”
郭师庸道:“宁可以正对敌,何必一定要以奇破敌?”
杨易道:“兵贵神,将贵善断!当进不进,坐失良机,那是庸将所为!我军以勇猛敢敢而起家。若是踌躇犹豫,只怕现在我们还在新碎叶城游荡躲避呢!昭山一战、俱兰城一战、灯上城一战、疏勒一战,哪次不是险中取胜?大胜从来都向险中求!像这样的机会不可轻易放过!”
“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在新碎叶城、在昭山、在疏勒的时候不一样了!”郭师庸道:“在新碎叶城的时候,我们不前进就得死!在昭山的时候,我们不拼命就得死!在疏勒的时候,我们若不冒险就无法取得我们的第一个小根据地!但是现在呢?现在我们不是一无所有的光脚汉了啊!我们背后有着万里疆土,有着百万民众,他们都要依靠我们来保护。而我们的兵马已经强壮,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需要再兵行险着了!郭荣的这个。情报,我看十有**应该是真的,但我现在却很担心,担心的就是你食髓知味,因为以前冒险而胜利,就认为现在冒险也能胜利一 这可是要不得的!”
“庸叔,你这种想法,才是真正的要不得!”杨易道:“当初的岭西回讫,何尝不是有数千里疆土小何尝不是有百万民众?但现在呢?他们被我们打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他本来是站着的,这时候说得激动竟站了起来,道:“我们为什么能够胜利,就是因为我们敢闯敢干,当断则断,反观岭西阿尔斯兰则总是在犹豫,总是在踌躇,结果现在便兵败身死而无葬身之地!归义军又如何?曹家够稳重了吧?现在又是什么下场!至于北庭回绕,又岂是因为冒险而亡国的?当初我们兵甲不齐。粮草告紧,可仍然能够突破重围,杀出一片天地来!现在兵甲精良,粮食丰足,又有精兵强将,却反而畏畏尾起来了!”
郭师庸道:“这不是畏畏尾,这是慎重!”
“慎重?我就觉得这两年我们慎重过头了!”杨易道:“自我们入河西以来,兵将都懈怠了,有不少人也都怕死了!许多人在河西有了产业。就都想要自保妻儿,而再不能如当年那般奋勇拼死!因为他们的性命都开始值钱了!别的不说。就说小石头!”
他猛地将石拔一指,道:“他也不如当年了!最近精神状态是好了些,可要是在河西再待那么一两年,我怕他就完全废掉了!”
石拔脸上一红,杨易又指着李脑说:“还有我们的司马大人!你也比之前更缩手缩脚了!献谋献策。说的都是一些拖后腿的话!”
李挂听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杨易又对郭师庸道:“还有庸叔你!当初你在昭山行宫奋起的豪情,最近似乎也慢慢还回去了!你们在河西。搞的都是什么!看看功曹是怎么给郭荣与杨涿报功劳的 该提拔的后进连进轮台城受赏的资格都没有,一个不需要提拔的杨家子弟却赏了功!那些功曹的人这么随便地对待郭荣,是不是因为他没背景?为什么却又来给杨涿锦上添花?是不是因为他是我杨易的弟弟!你们还说这是什么章程,依我看这就是官僚!”
杨易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在新碎叶城时都敢当众顶撞郭师道杨定国,这几年功劳日进,威权日重小郭师庸虽是长辈,他说开了竟也不留情面。说的郭师庸难以下台。 张迈忙调和说:“阿易,小石头是有些懈怠了,但李司马却都是为国盘算。至于功曹官僚习气的事情,也怪不到庸叔的头上。”
杨易道:“我也不是怪谁,其实我也有不好。我说的,是当前我们整体的风气越来越不像当年横扫西域时的我们!当年的我们犹如清晨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能突破乌云遍照大地!而现在,迈哥,我们在失去冲劲了啊!我们的军队中有一部分人有了暮气, 这才是最可怕的,比打一两场败仗更加可怕!精细徘徊,这是文人干的事情,来回盘算。这是商人的个小性,至于我们武人。我们就是抛头洒血以战疆场!我军之风气,必须有这等豪情,那时才有希望,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守成的时候了么?这些徘徊,那些算计,不能用来开创基业,只会因此而抚杀我们的扩张!这样的习气一定要洗刷洗刷!用血来洗刷!”
郭师庸与李脑被杨易的气势压住,稍稍沉默了下来,石拔也站起来道:“元帅!都督,这次的袭攻就让我去吧!”
张迈沉吟着,又问郭威的意见,其实郭威的年纪比张迈还大些。以在战争中历练的时间而言比张迈多了好几倍。且久在下僚,因此比张迈来得更沉稳,不过他在帐中的阶级最低小中郎将本来都没资格参与这场讨论的,入内旁听已经属于破格,这时候三大岭西高层意见出了歧义。三人一个是资格最老的郭师庸,一个是副总参谋官李脑,另外一个。更是风势正盛的杨易,在他们三人面前将军级之的石拔都很难说话,更别说一个。区区的中郎将。
但张迈问到了,郭威也只能回应,这可真不是一个容易说话的场合,若换了个小谨慎小心的人这时便说几句不得罪人的话,但郭威看看张迈的眼神是真的在询问自己意见。心想:“元帅于我知遇之恩甚深,我当全心报之,宁可得罪人!不能让元帅问了话得不到一点有用的建议。”便道:“郭荣虽然是我的儿子,我敢以头颅担保他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心存不忠,但他虽然聪明,可毕竟年纪尚未必能识破敌人更深的奸谋,我们凭着他带回来的信息就决定袭击,其实颇为冒险。若说此次郭荣能够探得此河谷之所在出于偶然,那就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但同时我们却也要防止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杨易听得眉头一皱,觉得郭威这话两面都圆 他本人却讨厌这种“没有破绽”的意见,两种意见都给了,那就相当于是没给意见!
张迈问道:“那你是主张持重了?”
不意郭威却道:“不,我认为都督的意见是对的,这一仗可以打!”
这句话却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张迈道:“可以打?”
“对,就算此事上有奸计,这一仗也可以打!”郭威道:“这一仗若有奸计,那就是契丹与回绕在诱我们决战!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何惧?只要我们准备充足,那这一仗也不是不能打!大凡设陷阱必有诱饵。陷阱设得越深、希翼越大。则诱饵越大!胡人若要诱我们出战。那必然要先露出破绽来给我们,若我们击其破绽而不落入陷阱,那胡虏便反而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杨易领道:“说的不错!”
“但既然契丹与回讫要诱我们出战,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郭师庸道:“证明再拖下去,对他们不利!如今我方只要背靠天山,稳守北轮台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急于出战?敌人既然诱我出战。必然设定了有利于他们的战场,弃我之长就敌之强,恐怕非智者所为!”他说着望向李脑:“李司马,你认为对么?”
李脑本来和郭师庸是站在同一阵线反对杨易的,但郭师庸是将军而李腚却是参谋,且郭师庸这个将军经常都是作为一支军队的总执行,本身不像郭洛杨易薛复那样还要统摄全局,而李脑作为参谋却要考虑更多后勤的问题,要顾虑到军事与政治的平衡。因此到此他与郭师庸的立场又有不同。
“这”他在郭师庸的提醒下又沉思了好久,才说:“其实继续拖下去。对契丹、回绕来说肯定有害,但对我们也未必有利!”
郭师庸一怔,李脑道:“我军这两年收入颇为丰厚 不管是金钱的收入。还是粮食的收入,都甚喜人,但我天策大唐毕竟立国未久,以一载之资要想应付一场倾国大战,,太勉强了”
李胜这时顾虑到的,正是天策军最大的隐忧!
古人三年积蓄以应灾变,十年积蓄以应战争,二十年继续以应强敌争衡。战争一旦爆,可以让百年继续都化为乌有!
天策军这一年来靠着丝绸之路重开的强大商业动力得到了难以计数的钱财,可毕竟为时甚短,去年又获得局部丰收,但毕竟只是
二。竿钱粮放在和平时期看起来很多,真的打起仗来花特肌如流水!
正是如此郭洛在西面才会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维系丝绸之路上,因为那是天策唐军后勤补给的生命线,也正因如此郑渭才会在战争开打不久便受到巨大的财政压力,因为对一个整体上只安稳了一二年的政权来说,要打这样的一场倾国大战本身就显得仓促!
甚至不止是经济,在政治层面,天策军入主河西的时间也不长,纵然张迈安排了薛复、鲁嘉陵与郑渭镇守后防。但那也无法彻底地让他后顾无忧。
李胜道:“其实若是可以选择,我们三年后再打这场仗的话。会好的多”他看了张迈一眼,没有在这个方向上继续纠缠,因为张迈之所以如此强硬地亲征就是为了压制这个声音。李脑继续道:“但契丹和回讫没有给我们这个。时间,我们不得不战,可是如果要说拖延下去的话,我认为持久战对我们来说也不适合。拖得太久,契丹与回讫受到的伤害固然很大,但我们所受的伤害也会不到时候纵然能重创这两大胡部,但我们内部一旦出现问题,却说不定会催生出我们自己也对付不了的局面来!”
杨易道:“李司马这几句话可就合我意了!这场战争还是早决胜负的好,越往后拖,只怕变数就会越大!”
至此帐中诸人都已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张迈闭上了眼睛,好久好久。才又睁开眼睛对杨易道:“我素来相信你的直觉,你觉得这次是机会,还是陷阱?”
杨易道:“纵然是陷阱,我亦有信心破坚破困!”
张迈听了心中微感不安,郭师庸见此形势已知道此事难以阻止。就道:“就让阿易去吧。我们派兵跟在后面,沿途布置,随时增援。”
杨易却道:“我有精兵两万人,就足以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就算真有陷阱也休想困得住我!若是步步为营地布置援军,从这里到那个河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据点布置得多了分散兵力,布置得少了又没意义。若要以大军拉成长蛇。那更是引敌腰斩!不如集中兵力向北急冲!且兵贵秘行,不宜张扬,我当戮力向北,不能留神回顾!如此才有取胜的希望!”
张迈想了想,道:“要不。让春华去?”
杨易道:“若此事顺利,春华攻势不如我猛烈,没法趁势席卷胡虏一战平定北庭;若此事有诈,春华又不如我坚忍!所以还是我去的好,就让春华为我后援吧。
”
张迈见杨易心意已坚,说道:“好吧!我军自起兵以来,所遇到的困难与陷阱不计其数。虽然契丹与今日的萨图克都远远比我们往昔的敌人厉害,但今日的我们也比往昔强大得多!此战就按照杨易的主张行事!也请诸位各自努力,就让我们以此一战,平定北庭!”
又与诸将商议了许多战场布置、准备细节,然后各自行事。
郭威从军帐中出来之后得张迈允许来找柴荣,柴荣又再一次将他拥抱住,郭威道:“你现在也是知名小将了,还是当年的孩子么?”
柴荣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很不像他在外那般果断。
父子俩就在张迈的小帐之中互诉别来之情,郭威摸着柴荣的额头道:“咱们这才相聚,只怕转眼又要分离了。”
柴荣脑子活得紧,就道:“是准备攻打那处河谷,要我带路么?”
其实这个环节张迈杨易等尚未安排,但既然决定了要打,则向导一职自非柴荣不可,这本是极高的军事机密。但郭威见是柴荣自己猜到就不否认,道:“这场仗可不好打,随时都可能会丢了性命,,我受元帅知遇之恩,便死了也无怨,但你年纪小小”
“爹,别说这等话了!”柴荣道:“你受元帅知遇,我便没有么!这几个月来我既入军中,一开始只是为谋条生路,但现在却已经深爱天策军!契丹人杀了我们的队正,我也正要找他们报仇!男儿报国。又分什么年纪大小!这一仗我若能出力,心中只会高兴!便是洒血沙场。也不后悔!”
郭威听得心中又是欢喜,又藏担忧,抚摸着爱子的头道:“男儿报仇,十年不晚,至于建功立业也不急在一时!此次若真随军出征。记得保护好自己。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便寻遍天涯海角,也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儿子了。”
柴荣听得动情,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随即笑道:“爹!咱们可别说这个,了!要是回头让元帅看见不定要笑我们没志气!”
整个轮台防区乃是处于战争状态,随时都要行动,杨易花了一个晚上。点了一万七千骑兵,他非是将全军最精锐的部队都点了出来,因为他必须顾念到此战开打之后,轮台这边会受到巨大的反扑,所以点出来的兵将都是他认为最合适的。 点将点兵既毕,柴荣果然不出意料地被点中去做向导,杨易将他叫到身边。反复而仔细地询问那个河谷的地点。以及他一路所遇到的种种情状以推知契丹的兵力布置。
石拔请求从行,杨易却不带他,又让慕容春华、刘黑虎固守东线,请郭师庸主持固守西线,自己率众随时准备出。
同时张迈拨出了许多经过练的民兵,调归郭威麾下,又从北轮台城的府库之中取出一匹兵甲、战马来,改善明威军的武装,又将二十台重弩、三百把火龙枪、数万颗炼油弹等划归郭威,甚至还特意赏赐了他一支千里镜,重用之意全军皆知。
丁浩等暗中雀跃,田安却道:“元帅这样看重我们,可别惹来其它府兵的妒忌才好。”
杨信却对徐从适道:“我有一种预感,你我名标青史,就在此役了!”他刚刚换到了一匹上好的战马,又得了一副轻甲,一副强弓,这时装备算是基本齐了,故而信心爆满!
徐从适望着身边刚刚抬来的重弩,不置可否。可是他的手心却在痒!
唐军在北庭的兵力部署是东轻西重,东边只有三四万人,任务只是固守,西面北轮台城防区却又**万人,主攻。
杨涿自请为先锋,杨易却让他留下,让他跟随慕容春华,而由赤丁做前锋,杨涿大声抗议,却被杨易一个刀锋般的眼神给镇住了。
张迈在大军出前夕特为杨易以及从征主将践行,杨易对此战充满了信心。半点不提万一困厄当如何,只是与张迈相约道:一旦见北方火焰冲天,若有一股大烟就向回讫急攻,若有两股大烟就向契丹急攻。务求破敌以争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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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
删易引兵万七千骑北行,要以汛雷不及掩耳的度裂好兴”小回讫人在北方的据点。
唐军在北轮台城布置了将近九万人的兵力,杨易去了以后就只剩下七万出头,张迈听从了杨易的建议,以慕容春华守东北面以当契丹,以郭师庸守西面以当回讫,以于阅军马继荣处正北,他自居中央。
唐军之前与契丹回讫持衡,有攻有守,不落下风,这时少了一支大军,再要固守当初的阵地登时颇感吃力,郭威建议暗中收缩战线,将乌宰河以西营寨的兵马都撤回来。又建议将位于内三环的民兵都动起来,以增守卫之力。
原来杨易行外强内弱之策,尽量以强兵布置在外,较为弱小的民兵都布置在内三环,其实安陇地面,民风彪悍,就算未曾入伍,只要给了兵器也都有一战之力,只是不如正规军队来得厉害而已。
唐军既然要屡战北庭,杨易也就考虑到战争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生,所以对没有迁回高昌的滞留者都加以组织,使之缓急之际可以自保,但从接战到现在,契丹与回讫都无法突破唐军的外三重防线,这些民兵身处最里面也就无用武之地,只是负责做点后勤而已。
这时杨鼻一去,带走的可都是正规军,北轮台城防区防御力明显减弱,郭威就想起了要挥民兵之力,这个张迈也曾想过,听他提起就答允了。却道:“民兵可以动,但乌宰河西岸的驻军如果撤回,一旦让萨图克窥破,只怕我们的虚实就漏了!”
郭威道:“算算萨图克看破此间虚实之际,北面杨都督也已经袭破了他们与契丹会合的河谷,那时候若我们向西进兵,则萨图克何来余力攻我北轮台城?若我们向东用兵,则西线兵马仍得收回,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准备。”
张迈道:“这到有理,我一时没想到这个用兵时间问题。”
得到张迈肯以后,郭威就下令乌宰河以西诸营民兵都大扎草人,一日间扎起了上千个草人,树立在营寨当疑兵,又留下少量兵马每日晨昏擂鼓徘徊,大部分人马却都趁着夜色悄悄撤到了乌宰河以东。
北轮台城处于三环防线的外第三环上,往北尚有两环营寨,张迈派出骑兵营,在外一环之外的正北方向,或三十里一营,或五十里一营地布置过去,以作随时接应之便。又特地颁赐了轻易不许外传的千里镜五架给这几个。营的校尉,命他们时时远望。
郭威回到北轮台城时,正好马继荣也回来述职,两人见面,马继荣的职衔也是将军,但他这个。将军却是以于阅人入臣,天策军高层有笼络之意,平素与郭师庸杨易等也是平起平坐,郭威是中郎将,而且还是刚刚得到升,算是中郎将中资历最浅的一个,两人见面,马继荣却对他十分客气。
这位前于阒大臣能在于闽身居高位,又顺利进入天策政权且让旧主未曾恼火,眼光与手段自有不凡之处!他听说了郭威的事情之后自然不会不上心,在见面后到走入张迈大帐的这短短的几步路里,却并未体现得太过亲热,但言语间那得体的看重却显现了出来。郭威连续得到张迈的提拔,军中一些人颇有不满,所以见马继荣对自己的这种恰到好处的赏识便让他大为受用。
两人一起入帐,却见张迈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显得十分担心,甚至焦躁,马继荣说道:“元帅何必如此?杨都督是百战猛将,如今所率兵力又不少,就算真的遇到困厄也足以脱困。”
张迈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吐露心里的话,却问马继荣:“北面情况如何?”
马继荣道:“无甚大碍,都很平静。”
张迈眉头一皱,道:“走,我到庚子砦去看看。”
庚子砦位于北轮台城以北外一环的正北方向上,正是离杨易最近的地方。
马继荣忙道:“元帅,你宜坐镇中枢,不宜妄动啊!”
张迈道:“去一下庚子砦又有什么打紧!难道胡虏就能一下子杀到那里不成?就算杀到了那里,我也能回来!”
“胡虏一下子杀到庚子砦,那到不至于。”马继荣道:“不过杨都督才去不久,元帅马上就离开北轮台城去了庚子砦,军中若是听说,恐怕会暗中思疑,担心是北线出了什么事情。在这个时候,元帅更应该巍然不动才是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道:“末将非是敢教元帅如何如何,只是元帅久处战阵,向来处变不惊,今天怎么变得似不如平时镇定?”
张迈叹了一口气,道:“这次的事情,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杨易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我就相信了他。马将军,你述职完之后就先回去吧。留意北面,若有烽火燃起,马上回报!”顿了顿,又道:“若有不利的消息,随机应变!唉,北庭胜负事我却断断不希望阿易出事。他出之后,我可真有些担心!觉得当初真不该答应啊。保守些见你这句话,只怕会大不高愚 ”
张迈一愕,马继荣道:“那日军帐会议,末将虽然未曾参与,事后也听郭师庸将军转述,知杨易都督很恼火我天策军在入河西之后有了暮气,逢事不敢拼命,爱亲而奋勇,这才是强者所为,爱亲而惜身 这却是弱者之行了。若元帅因顾念杨都督而倾向于保守,只怕杨都督知道之后,非但不感念元帅的恩遇,反而要大不高兴!”
郭威听了这几句话,想起杨易的性格,觉得确实如此,也道:“马将军说的甚是!”
张迈点了点头,忽然失笑道:“看来河西保守畏缩之风,源头竟在我处啊!”振作精神,道:“好吧,咱们就相信杨易!正如他所说,以前一无所有时敢冒险,现在有兵有将,难道反而要害怕么?”
马继荣当日述职完就回去了小他看出张迈对杨易十分着紧,所以亲自来到庚子砦,以便能够第一时间得到北面的战报。
就在他抵达后的第二日。北面忽然有一队骑兵仓皇奔回,直入砦中,叫道:“不好,不好了!”
马继荣脸色
…。喝令带入帐中,问出了什么事情大呼小叫。那队骑兵心飞…火正叫道:“刚才忽然有一队契丹骑兵从东面掩杀过来,将我军截断了!”
马继荣认出他是派出去的第五营人马,离此不过三十里,忙派骑兵出援,才要出,北面又奔回一队人马,一问之下,却是派出去的第四营,这些人浑身浴血,见到马继荣之后道:“将军!有回讫从西面袭来,兵力多出我营数倍!我军抵挡不住。同时却有第三营同袍从北面本来,呼我赶紧回轮台求救!说他们也受到了袭击!我奔回之际,望见第五营陷于重围之中,呼我赶紧回来报信!末将无能,无法固守阵地,还请将军降罪!”
马继荣大吃一惊,在庚子砦与杨易中间安排的这几个营原本是作为维护通路与情报之用,并无固守之责任,马继荣当下也不见责,却想:“三营几乎同时受到攻击,想必第一营、第二营也难幸免!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击败这五营兵马容易小但胡虏意之所在,必是指向杨都督!”
他想起张迈因为担心杨易而方寸微乱的情景,知他对杨易极为看重,自己负责北面防务,有着接应杨易之责,可万万不能让杨易出事!急命人将消息传回北轮台城,同时点了八千兵马,亲往北路而去!
到了第五营厮杀之处,但见蹄痕凌乱,枯树突石上处处都是鲜血,但地上只有数十匹死马,却一个死人都没有,活人更是一个也见不到。
马继荣暗道:“那个所谓回讫与契丹会合之地,果然是个陷阱!”
急催兵马,又走出二十余里,忽然想到:“不妙!”
他在于阅身居高位,毕竟警觉性甚高,刚才急于救杨易而出兵,这时候因想到了契丹与回讫既然能够切断北轮台城与杨易之间的关联线,则这一路上便都不安全了!说不定胡人就是要围点打援!
“此去很可能有伏兵!”
急忙传令,让前锋小心谨慎!
“宁可走得慢些,也莫中了敌人的陷阱!”
如此一来走得就慢了,又走四十余里,天色已昏,前锋有兵将喝道:“什么人!”
马继荣急命戒备,两边果有伏兵,因见被唐军识破提前动,登时将前锋兵马截断了!
但听周围擂鼓声响,号角竞鸣,马蹄声从一片碎石后传来,也不晓,得还有多少人马!
副将催着说要去救前锋,马继荣看看这势头若要去救,自己也得陷进去,当机立断,喝道:“走!回营!”
便在此时,有人叫道:“看!看!”
马继荣往北望去,却见远处的北方似乎有烟火冒腾,他取出千里镜再望,登时看得呆了……
正当马继荣陷入苦战之际,张迈却才刚刚在北轮台城听李脑与郭师庸讨论接下来应该如何迎敌,他们算算也觉得杨易若要碍手,消息也快来了,两人在这个时候都加强了东西两路的防范。
“杨都督一旦碍手,我军应该”
李集正说着,警讯忽然传来!
唐军防线内正用旗语来传递简单而重要的消息,这次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一
“正北!不利!”
“什么!”帐内几员大将都耸动了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详情,但这已经是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了!
“下令,集合精兵!”张迈听到后马上下令!
郭师庸道:“元帅”
“先把命令传下去!”张迈厉声喝道!
不久已有从庚子砦的骑兵接力奔驰入城!汇报了第五营被袭击的消息一 张迈下过严命,北面出了什么事,再小的也要即时回报,所以马继荣接到第五营被袭击的消息之后马上就向北轮台城传报。
李脑皱着眉头,却道:“元帅,这事有蹊跷。
不过”只是一个营被袁击小那又在外一环之外,或许只是契丹的试探性攻击
“现在你还说这个!”张迈冷冷道:“此次定是陷阱无疑!”
又过不久,又传来马继荣第四营被袭击的消息,同时也转呈了马继荣出援的禀报。
郭师庸顿足道:“这个马继荣,这么着急干什么!事情尚未明晰,万一他也中了埋伏,那岂不糟糕!”
石拔道:“我派人去追他回来!”
李脑却道:“不可!前线的决断必有他们的道理!马继荣也不是不知兵情之人,如今只宜加强庚子砦的防卫!”急下令:“再探!”
北轮台城的军队连夜集聚,这个晚上。全城不眠。杨易也很少有这样紧张过,他的眉毛不断跳着。内心深处总是涌动着极为强烈的不安。
李脸留意到以后道:“元帅,这个时候你更要稳住啊!现在只是两个骑兵营被袭击,未必就是杨都督出事。契丹人要截断我们与杨都督的联系容易,毕竟那只是四五个营,但要想动杨都督却就难了,别忘了他手头可有一万七千骑兵呢!”
张迈深锁的眉头一点也没展开,说道:“一万七千骑兵,如果遇到伏击,遇伏者的战力就先要打个折扣!何知 …”
就在这时杨涿闯进帐来,叫道:“元帅!元帅!是不是北面出事了?”
郭师庸不等张迈回应,先斥道:“你做什么!这里是可以随便闯进来的地方么!”
杨涿叫道:“可是我听说北面”
郭师庸怒道:“北面就算有什么乱局。也不许你没规矩,军中只有法,没有情!退下!”
杨涿心中牵挂着兄长,那种极为紧张又极为担心害怕的心情让他几乎要忘了军律,但郭师庸的一声怒喝还是让他记起自己是个军人!正要退下,这时候四更更鼓响。从帐内退出时现外头的天黑得可怕,他才要走,却见一骑飞驰近前,也不顾帐门边的杨涿就冲了进去,入内报道:“禀元帅!马将军领兵北援,不料路上遇到了伏击”
帐内张迈、郭师庸、李脑等都啊了一声,帐外杨涿握紧了拳头,猛地向自己所部冲了去。
二了第二天曙米将破,唐军中军大帐却没有点儿的线叨尔哦,与杨易之间被切断的情报就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杨涿冲回自己所率领的府兵兵营,众将士早就都翘等着了,急问杨涿是出了什么事情,杨涿道:“北面我们与都督的联系被切断,现在都督可能已经陷入危困之中了!”
众士兵皆大惊起来,他们多是北庭驻军中的青年,杨易对他们如父如兄,听说杨易有危险个个都冲动起来,大叫着要去救都督!
杨涿就要领兵赶去增援,唐军军律毕竟森严,副都尉眼看不对路,忙劝道:“都尉,都督受困,我们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救,可是这等大事总必须是上面有命令下来才行小我们若擅自出兵,只怕尚未出得辕门。咱们的脑袋就先得让巡军的录事参军事挂上辕门!”
众将兵久受布勒也都知军令如山,只有几个没头脑的愣头青还在那里大叫,杨涿咬紧了牙关道:“我不是不晓得这个,只是如今军帐中诸大将都不知道在商议什么!大哥在时再秘密的事情我也能进去听。现在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如何决断!我看郭老庸和李没腿都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们要拖到什么时候!救兵如救火!哥哥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若是早得一步或许还能转危为安,若是迟了一步,那”那就不知道后果如何了!”
他在少东将领中也算头脑消晰的人,只是对杨易关心则乱,且他虽然经历过岭西长征,但一直处于父兄的庇护之下,十余年间未受多少挫折。因此心性的坚韧度便远不能和郭威相比,甚至与柴荣相较也有不如,处变不惊的功夫可很难是天赋,一般都要靠历练,战场上镇定容易。当家族之柱、至亲兄长出事。想要仍然保持镇定就难。
杨涿此刻的肺腑就如被烈火煎煮着,哪里静得下来?分寸一失。又道:“哥哥这次出兵有些征兆我看着就不对。他往常对我虽然严厉,但我却知道他并非对我不好、不信,这次出兵却不带我,这,,这让我觉得他仿佛预感到这件事情一般!这次的情报又是那个叫郭威的养子带来的,这父子俩来自河东,加入我军不久,探得此事的过程又有些离奇,实在不值得深信!可大哥为什么却要信他呢?唉,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些!”
几个队正道:“都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兵去救都督么?。
副都尉道:“怕是不妥。一来这样是犯了军律大忌,二来都督的大军都被围困的话,若只有我们去小只怕去了也没用。为今之计。除非是促使元帅赶紧兵”。
杨涿顿足道:“如今我都进不去军帐了。更别说你们”。
“咱们去跟各营的兄弟们说说,让大家一起说话!”副都尉道:“我们深受都督大恩,岂能不报?元帅素来重视我们这些府兵的意见,只要大伙儿都促请元帅援兵,元帅一定要听我们的意见!”
军帐之中,张迈也正为杨易的事情而烦心,郭师庸和李脑仍然主张持重,定要等进一步的消息到来再说,因此次的决定涉及到整个北庭战役的成败,自然不可轻率。石拔几次要率领龙攘铁铠军往救,张迈也都没答应,郭师庸道:“要么不救,若是要救,就得大军前往,否则只能是一部部地给人吃掉!我们这些年来围点打援干了多少回,总不能自己栽在自己擅长的招数上!
李脑也道:“便是要救,也得看手法,不一定要直接去援都督。围魏救赵之略也使得,但这个小就得先把握准情报了。
”
石拔道:“怕只怕贻误了战机!”
李腚道:“如今局势晦暗难明,眼前一片乌黑就冲进去,那可不是果断,而是鲁莽!”
军帐之中商议未定,马小春忽然火急地跑了进来,张迈忙问:“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不是马小春道:“是鹰扬军的嫡系串联请命,说要去救杨都督。请元帅成全!”
张迈一怔,郭师庸已经怒道:“是谁将消息走漏出去的!”
北面示警的消息是昨夜才传来。除了高层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虽然传下命令要军队待命,但李脑都还没决定是否要告知全军,马小春低声道:“好像是从杨涿所部传出来的
郭师庸闻言怒色更甚,他是新碎叶城嫡派老一辈人物,杨涿算来是他的侄子辈,因为亲密。所以责切。李脑怕他说出什么无法转圈的话来,忙抢着道:“杨涿这次可有些不分轻重了!虽然他救兄情切,情有可原。但如今情况尚未明朗,他这样做实在有些不顾大局。虽然。这都是一群热血汉子,知道恩义,奋勇敢战,这也是我军的力量所在。”
郭师庸道:“什么知道恩义,他这样做是拥下挟上!他是将门之后。难道不知道更应避忌么”。
郭威听到“拥下挟上”四字心中一跳,他知道中原就是因为这个而乱了一百多年,自中唐以后,藩镇割据的根源也在于此!
唐人重情少畏,岭西派安西唐军是大唐军队的一支,其中自有许多潜伏着的特性与引起安史之乱、藩镇割据的根源有关。北庭驻军跟随杨易日久,对这位都督的关心崇敬自然不在话下,所以消息一传出。也不需要杨涿”品功。二军自然都要大救杨易涿今日所为吊然讣凉不7下克上,但已经是不煽之煽,有意靠着下面兵将的意愿来影响上层的决策。下层人有了自己的意志以下干上,在民事上正道,在军事上却是大忌!
杨家在军中本来就有很强的影响力,杨易有着张迈也无法被夺的军功,换了个。稳重的人定要更加避嫌,所以杨定国虽然还有能力,近两年却自觉地隐退了,以免对张迈的施政造成障碍。杨涿虽然只是一个都尉,但杨易不在的时候他就带包了杨家,这时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杨家的影响力。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只是将消息传出就已经一呼百应!
就在这时候慕容春华那边也传来加急书信,信中也是恳求张迈赶紧兵救杨易。慕容春华多年来一直充当杨易的副手,这次来书信倒也不是由于杨涿的动,但对杨易的维护之切却是谁也看得明白。
张迈呼地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来到城外,万余士兵一见到他全都跪下,高声道:”元帅,一定要救都督啊,一定要救都督啊”。
放眼望过去尽是杨易的旧部,一张张的脸上都甚殷切,也甚忠诚,这些军人本身并无恶意,但郭师庸和郭威心里却深藏着隐忧。
张迈看到人群中跪着杨涿他在北庭众兵将中并非头衔最高的一个。但跪在人群之中却十分显眼。众士兵大多佩甲带刀,换了个文成的君主这时候就要慌,张迈却从容走了进去,就像走在子弟中一般。将杨涿拉了起来,骂道:“你胡闹什么!怕我不救你哥哥么!我和你哥哥亲如骨肉!便是你不说,我难道会任由他身处危险而不救么?。
杨涿含泪道:“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只是”
张迈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断不会让阿易出事的当即下令:“全军出,准备前往庚子砦”。
三军闻言齐呼万岁!张迈又对杨涿道:“你为先锋!”
杨涿大喜,领命行动。
郭师庸和李脑赶忙走上前来,郭师庸低声劝道:“元帅,士卒不可与谋大略!不可因为下面的人而擅改兵略啊
张迈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治兵用兵,也要顾及到人心军心!再说我本心也是要去救杨易的!”
李胜道:“前方的消息尚未确切,不如等马继荣更具体的消息传到再行动
张迈道:“在庚子若也可以等马继荣,又能安抚军心
不顾两人劝阻便移兵庚子砦,令郭师庸镇守北轮台城。
郭师庸见赤缎血矛一动。叹道:“竖子!竖子!只有小聪明,没有真智慧!若此番有失,便是由此竖子所误”。
李胜却道:“元帅心中极重杨都督,我们只可顺水推舟,不可逆风而行。”说着骑马跟上。
大军移至庚子砦,慕容春华也来相见,说起杨易的处境都感忧虑,这时前方有关马继荣的消息不断出来,听说马继荣也遇到了埋伏,诸将更是惊恐,杨涿要去接应,李脑道:“若马继荣也受挫,则不能再以少于万人以下的兵力行动了!必须出动比杨都督所率更多的兵力,否则只会一点点地去填胡虏的胃口”。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说马继荣虽遇到伏击却及时抽身,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张迈大喜,命石拔率领龙骡军前去接应。半日后马继荣回到庚子砦。望张迈拜伏在地哭道:“末将败绩,请元帅责罚!”
张迈急忙扶起道:“胜败兵家常事,马将军虽遭小挫,却能在不利的情况下抽身,足见警觉。善败之将比善胜之将更加难得。”又问他攻打的详情。
马继荣道:“我接到北边战报。错估了军情,出兵北援,结果走了不到一天就遇到埋伏
张迈问伏击者是契丹还是回讫,兵力如何,战力如何,马继荣道:“有契丹,也有回讫,都极其凶猛!兵力当在一万以上,但应该还不到两万人。我的前锋被他们缠住,眼看陷下去只怕会让局势更加恶化。所以壮士断臂而回
李脑道:“这样听来,这次的行动是契丹与回绕联手的了。”
马继荣道:“定是如此!我与胡虏纠缠之际,北面有第二营的残兵突破重围闯到附近,元帅,你见他一见吧。小
张迈道:“第二营?快传”。
李脑知第二营的骑兵离杨易已经甚近,或许能知道杨易最近的情况。不久一个副校尉和一个队正被带了上来。两人脸上都是一半灰土一半血迹,见到张迈要行军礼,张迈已经问道:“杨都督怎么样了?”
两人脸上带着羞惭,那副校尉道:“元帅,这次的事情是个陷阱!我营继第一营挺进,一路都没遇到什么阻拦。一开始还以为是胡虏在这条路线上刚好防范空虚,没想到算算就在杨都督抵达那座河谷、要动奇袭之时,猛然间有大兵掩至。冲击了第一营,将第一营击败之后又顺带着将我们围困了起来,我营校尉戮力死战拖住了敌人,我才得以率领二十余骑逃回来报信,但中途又遇到了敌军,若不是刚好见到马将军,只怕这次都回不来了!”
“第一营的兄弟呢?”张迈问道。
“他们没逃过来”那副校尉道:“但我亲耳听他说,杨都督的兵马
一小:河谷,一开始谷内人马混乱。我军也夺到了无数的千十,刘匹、女子、孩童,但就在我军即将烧掉粮草之际,契丹人的大军忽然冲来,他们也不抢夺粮食,只是大军四合将那河谷团团围住,铁骑带起的沙尘铺天盖地,马数怕不有七八万!”
李脑喝道:“不可乱作夸大言语!契丹人哪里来这么妾兵马”。
契丹的九万大军在进入北庭之后已稍有损折,且其兵马也不是全部都用在西部对付北轮台城防区,尚有小半兵马布置在东面进攻折罗漫山城以图进入伊州,若说契丹竟然动了七八万兵马来围困杨易,那除非是他们将绝大部分兵力都调遣了过来。在西面孤注一掷了!
那个副校尉被李脑一喝头低了低,那个队正却道:“人真的很多!或许是他们一个。人带着不止一匹马。但他们四出兜截冲击,让我们根本就开不过去。反而是他们的兵势压下来时重若千钧,让人难以抵敌
张迈沉吟了起来,道:“或许契丹真的是孤注一掷了!若他们的兵力不是远胜过杨易,如何困得住他!”
杨涿听了更急。叫道:“元帅,请赶紧兵增援吧!”
慕容春华也道:“杨都督一身牵连着北庭一战胜败,若都督有失。胡虏势必士气大振,我军却将萎缩退守,那时候北轮台城是否守住都很难说了。契丹用了如此多的兵力攻击都督,内中必有可趁之机。我军若以大兵攻入与都督里应外合,重创契丹不在话下!契丹一败,回讫也就不能独留了。”
他是唐军中的智将,又久在北庭,说出来的话甚有分量,但这时李脑却想:“契丹兵马如此之多。既能力困鹰扬军,我军援军开到他们未必就不能抗击一段时间,我军增援的兵马若去得少了会被他各个击破。若去得多了,只怕后方又会空虚,那时候敌人若还有一支重兵趁虚而入,我们在北庭的根本之地就有危险了!大慕容心系杨鹰扬,此论可未必全出于公心”。
郭威在旁边也觉得如今的抉择十分困难,契丹与回讫在北庭的兵力比起唐军来一直有微弱的优势小只因杨易准备充分,所以在整个轮台防区的战场上唐军便不落下风。但这是建立在唐军“防守反击”的方略之上,一旦杨易主动出击,唐军在兵力调配上就出现了破绽,以目下而论。战争的主导权更是落在了胡人一方,契丹与回绕到底是在如何行动,其目的究竟是为了杀杨易,还是为了拔轮台?如果不窥破这点。这对唐军如何进行兵力调配就大为困难。
马继荣忽然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有古怪”。
“什么事情?。张迈问。
马继荣道:“我前锋失陷。我正与胡骑纠缠之际,望见正北方向有狼烟冲天而起!”
杨易现在所处的河谷离开庚子砦已经很远,就算放起来冲天大火,这边也难直接看见,但马继荣当时的位置却还看得到。
张迈急忙问道:“是怎么样的狼烟?一股,还是两股?”
“是一股”。马继荣说:“既浓且密。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所以虽然隔得老远我仍然望见了。”
张迈与李脑对望了一眼,李脑道:“元帅!这是都督在给我们信号啊”。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向西。向西!戮力向西!此战胜负。在此一战了!”
旁人都听不明白,只有张迈心里清楚,当日杨易出兵之时,曾与张迈相约说,一旦他袭击了那个河谷,到时候就会设法给张迈传信号:一旦见北方火焰冲天,若有一股大烟就向回绕急攻,若有两股大烟就向契丹急攻,务求破敌以争全胜!
这个约定是两人秘约,旁人绝不知道,只有郭师庸、李脑、郭威三人事后听张迈说过,因此这个信号是无法作假的。
张迈沉吟着,问郭威道:“你看如何?。
郭威道:“我想,这的确是都督的本意。
众人都不明白,李脑也不解释,只是道:“都督与元帅有过约定,这道浓烟,是都督促元帅向西进攻回绕的信号!”
若说对整个,局面谁是瞧得最清楚的,那自然非杨易莫属,石拔一听道:“若是这样,那我们马上整顿兵马,向西面杀去!”
张迈看着郭威却忽然道:“你是不是还有没说完的话?。
郭威犹豫了一会,终于才道:“末将与都督相识不久,不过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中就已经听说了许多有关于都督的故事,此后面见耳闻,对都督的为人更是钦佩。以我对都督个性的了解,他既然督促我们攻击回绕,则如此行动必然大有利于我军取得北庭战役,也大有利于我天策大唐”。
李脑道:“不错,所以我军应该马上行动,不可辜负了都督的苦心!”
慕容春华却脸色一沉,道:“郭将军。你这么长的一段话里头。是不是还有一句“可是。没说”。郭威神色凝重,好一会才道:“副都督说的不错,虽然按照都督的意思。向西攻打回绕会对军势、对国家都有利,但是却不一定有利于都督本身”
石拔、杨涿等一听都啊了一声,砦中忽然警戒声响,下属来报:”有契丹骑兵逼近”。
诸将都感到诧异,均想:“契丹人居然还能逼到这附近?难道鹰扬军已经覆没了不
却就听下属来报:“是使者!他们送来了一包东西就走了!”
张迈道:“拿进来!”
那包东西湿漉漉的,透着一股臭味,李脑道:小心有诈!”张迈却道:“解开!”
卫飞跳了过去解开,将袋子里的东西抖出,却是一具野兽的尸体!细看乃是一头狼!
“什么意思!”诸将纷纷议论。
李脑推着轮椅上前,用拐杖将狼尸挑开,现此狼牙齿都被敲掉,又被斩掉了一股!
张迈一看,道:“我明白了。”
石拔问道:“请元帅指点。”
张迈黯然道:“这头狼,就是我们,牙齿则是我们进取开拓之凭借!杨易是我张迈之股脑,斩掉的一股就是杨易!契丹人的意思是说要倾力以杀杨易,断我一股。让我天策大唐从此失去了攻击力!”
诸将面面相觑,慕容春华道:“说白了吧,都督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拖住契丹!而契丹人也很明白,他们也知道会付出代价,然而已经决意要将都督攻杀!”
诸将想起杨易的性格,觉得为了谋求胜利而将自己的性命都堵上确实很像他的为人,暗中都为之担心起来。
慕容春华说到这里猛地跪下,泣道:“元帅!你曾经说过,疆土可再打,胜仗可再得,但国士不可再得,兄弟不可再得!今日若依都督的指示攻打回纪,或许能得大利,但灭一回讫与失一杨易,孰轻孰重。请元帅慎为裁断!”
诸将听得为之泣下,杨涿泪流满面,却不敢再作一语,李腚虽然意见与慕容春华不同,却也不忍再说,更不敢再说。
郭威忽然道:“元帅,我认为都督既然点燃了狼烟,或许就是表示他定能独力拖住契丹!既然如此,我们却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杨涿听了这话心中烦恶,对郭威便十分不悦,慕容春华道:“郭将军毕竟加入唐军日浅,不知杨都督的个性他这人别的都好,就是不大会爱惜自己。为争大功很多时候不计自己生死,他会求大胜,却不会求安稳,更不是那种会先将自己立于安全之地的人他若是这样的人。这一番就不会出击了。”
郭威还想再说,但看看慕容春华,再看看杨涿,便忍住了。张迈听了手下的辩论,仰天看着天际一片乌云,好久好久,终于道:“春华说的不错,杨易为人不惜身,可是他不爱护他自己,我们却不能不爱护他!我宁可暂时抛却北庭,也不能失去杨易!”
诸将听了都为之感动,李脑不敢再劝。却道:“元帅若定要去援,不可轻进,必须以大军层层北推小以免重蹈马将军之覆辙。”
张迈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抽点了三万精兵,以石拔为前锋,杨涿为副先锋,随时准备动身。
李腹问留守者听谁号令,张迈道:“郭师庸主西,抗回绕,慕容春华主东,对付契丹,大军总动向以郭师庸为主。你们不要出击,守好营寨城池,等我去救了杨易就杀将回来。
”
郭威望着大军出动的方向怔怔出神,马继荣刚好在他身边,问道:“郭将军,在担心荣公子么?”
马继荣没见过柴荣,却也听说了郭威和柴荣相认的事情。
郭威道:“荣儿随杨都督北上破敌,我虽然担心,但他是为国家出战,无论生死都是一份荣耀。我现在担心的却是我们的军势”
马继荣道:“将军怕元帅也遇到伏击么?”
现在杨易失陷,如果张迈再遇到伏击。北庭的唐军可就拿不出力量再去增援了。
郭威沉吟着,道:“契丹要围困杨都督,所用兵力至少在两倍以上,若要围困元帅,所用兵力必得更多。元帅精通围点打援之术。只要未必会出事,只是”
“只是什蚁”
郭威没回答,这时李脑已准备率诸将回北轮台城与郭师庸交接,郭威却忽然去向李脑请命,说要追上张迈有要紧话说。李脑想了想。便答允了。
郭威骑着张迈所赐的汗血宝马,追出了十余里,追上了张迈,挽住了他的马头,道:“元帅,我有几句话要说!”
张迈让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却停了停马,问道:“什么事情?”
郭威道:“末将斗胆,想请元帅借一步说话。”
张迈微一沉吟,道:“好。”跟他到了一棵大树下,近卫都离了好远,郭威这才道:“元帅,这次的事情,也许是一个三重陷阱!”
“三重陷阱?”
“对!”郭威道:“此策貌似是要杀杨都督,其实,却是为了引出元帅你!”
张迈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中伏的!我也计算过,以契丹与回讫的兵力,除非他们已经将杨易击破,否则断难在保持对北轮台城威胁的同时围困我们两人。”
郭威道:“可是如果契丹人的目的仍然不在元帅呢?”
张迈一怔,郭威道:“如今胡虏占据了主动这一策,虽然可以是围点打援,但同样也可以是调虎离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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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
郭威见张迈听到自己的建言以后,竟无太大的诧异,道:“元帅早就想到了?”
张迈道:“你有确证么?。
郭威道:”元帅擅长围点打援。举世皆知,他们要我之道还施我身自然得想到我们会有所防范。因此依情理推断,十有六七是要调虎离山”。
张迈抚摸着汗血王座的鬃毛,沾着一手的猩红马汗,对郭威道:”这是汗,还是血?”
郭威一怔,汗血宝马在天策军中虽有不少,在中原却甚罕见但郭威入天策既久也就跟着军中马师学了不少关于汗血宝马的常识,更何况张迈先前才赐了他一匹。他珍视之余自然更加了解这种宝马的马性:“这自然是汗
张迈又问道:“那如果你事先不确知这是汗血马,能回答得这么肯定么?。
郭威被问住了。
张迈又道:“这次契丹人利用我们的弱点设下陷阱,围困住了杨易,我虽然也想到了那是计谋只不过战场上的事情,我经历得多了,知道很多时候敌情如何判断只在一线之间。或许契丹人真的是准备调虎离山,或许他们是要围点打援,但也可能他们真的是要对付杨易!如果契丹与回讫同时围住了杨易倾力攻打,那么我去得晚了,杨易就有可能因此而陷死。这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比失去北庭更加不愿意看到!我什么都可以赌,却不愿意用兄弟的性命来赌!”
郭威道:“可或许契丹人就是利用了元帅这一点,所以才设下这样的陷阱!”
张迈指头搓着血红的汗溃。道:“看来契丹与回讫已经碰上头了,若真是这样的计谋。只是契丹一方面只怕还拟不出来,只有萨图克”他与我交手了许多咋。回合了”他的话有可能出这样的计策
“既然如此”
郭威说着,却被张迈打断:“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决定了要救杨易。就算明知道是陷阱我也要跳下去,然后扯着杨易跳出来!我不想在这里靠着绞脑汁做推断了,宁可用横刀硬生生冲进去,然后杀回来!你的推断讲的只是一种可能性,究竟是否正确只有事后才知。如果他们确实先取杨易而我们救援不及,鹰扬一损,我军所受的损伤,可不止是丢失一万七千人!”
杨易是天策唐黛的支柱人物。且天策军自起兵以来罕有大挫败。在好几个难关面前全体军民都是靠着对张迈的不败战绩的信仰而撑持过去。但如果杨易身死、鹰扬战败,那冲击之大随时可能会将天策大唐在北庭的军心士气彻底击垮,甚至影响到后方的稳定。
“再说”。张迈道:“现在大军已经出,要回头也不行了。”郭威忙道:“不,元帅,如果元帅信得过末将,末将以为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正是”。郭威道:“敌人的布局,怕是从犬子出之前就已经开始,说不定那个晚寒山谷他们本来就知道。故意诱因犬子去现那个河谷!这几个回合我们一直陷入被动。不管怎么决策都觉得前方有陷阱。无论怎么决策都会有破绽”。
唐军的兵力总体来说较为两胡联军稍弱。防守反击战游刃有余,一旦作大规模进攻便处处都露出破绽来。
“但如果我们配合杨都督的指示将计就计,却可能一战而定乾坤!”
“你是的张迈道
“回马枪”。
郭威没有得到张迈的应承,带着一脸沉重回到了庚子砦,路上他思考张迈听到“回马枪”三字时的表情,越想越是琢磨不透。
张迈当时的表情可以说是没表情。
回马枪是杨家枪法中的一招,这一招郭威也只是听过,没有见过,更加不会,但他说出这三咋,字的时候现张迈脸上没有诧异,心中不免想:“原来元帅也是枪法高手!”若不是此中高手,怎么会知道这一招呢?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招在这个时代虽然隐秘,到了后世却早传播得家喻户晓。张迈其实也没见过回马枪,却一听就知道那是什么招数。
面对这种说头知尾、不用解释的大上司。很多时候是很让下属敬佩交加的,郭威这段时间来的上佳表现,除了过去多年的积累以外,与张迈的上师与激励也是分不开的。
可是张迈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停了停,就让郭威先回去了,临别时祝福他好好辅佐郭师庸守好轮台,等着自己回来。
“元帅他是什么意思呢?是明知道有陷阱却还是要去救杨都督。元帅是重情义的人,或许明知不可而为之”但元帅能够走到今日,建立起这样大的基业,岂是意气用事之人?或许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劝告?那句等我回来”是指要救了杨都督回来,还是”。
郭威回到庚子砦,见过了马继荣,马继荣问他此去之事,郭威便将自己和张迈的谈论与马继荣密议,马继荣对郭威的见识大为赞叹,又请他帮自己拿捏一下,看看张迈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马继荣因见郭威如此信任自己,连这等话都说了,当下压低了声音道:“郭将军能考虑到这些十分难得,不过你也只是从为将者战场决胜负来考虑,算是比较单纯,元帅身居高位,要考量的事情却比将军多得多。有些时候,他就算明不对也不能做,有些时候,他就算决定了什么。却也不能说
郭威毕竟是下层军伍出身。战场军营中翻爬滚打起来的人,十几年中冷眼旁观,得以历练出了一身的本事,但对于上层政治博弈层面的学问可就欠缺得很了,至少比起久居于闽高位的马继荣来大大不如,连忙请教。
马继荣低声道:“有些事情,就算是你我之间也不能说得太明。
总之这些年元帅能够人居凉州,而让郭、杨两位掌控西、北之大权。靠的就是三人之间全无半点略隙,而全军上下也都如此认为,所以元帅对杨将军固然是情深意重,但也是必须得情深意重!他们之间不能有些微的裂缝,若是不然我天策军将会产生大问题的
郭威若有所悟,道:“多谢马兄指点”。他改口称兄,马继荣也欣然领受,拍着郭威的背脊笑道:“咱们这次虽然有个大难关,但只要能熬过去。往后郭兄弟的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两人见面这是第三次,却自此兄弟相圳”谎跟着叉回到北轮台城,汝时郭师庸巳经接掌了总,而以李脑为总军师。
在回来的路上,郭威注意到唐军的防御力量已经不如之前严密。围绕着北轮台城的这咋。防区原本聚集了将近九万兵马,杨易带走了一万七千人,张迈又抽调了三万精兵。剩下的人马若仍然要防守这么大的一片地方自然就大显疏漏。
回城以后郭威马上入主帐。将一路的见闻向郭师庸禀报,跟着又道:“如今我轮台一带兵力大削,防守的区域又太大,如此布局一旦敌军千钧压来,外二环会如卵碰石,转眼被击垮,徒自损折兵力!依末将看来,不如先全线收缩,将外二环全部弃掉,集中所有兵力守北轮台城
听到这个建议郭师庸、李脑都吃了一惊。李脑道:“我军在北轮台地区最强的就是外三环,内三环防御力甚弱!若一下子全部撤掉。那么敌军到达这里后就随时都能突入内三环了”。
北轮台城经过改造,诸面城墙都打开了大小城门,一开始就是一介。主攻的态势,显示了杨易极强的信心,精兵强将都安排在外面两环。那也是杨易又信心将敌人的攻势抚杀于最外的两环之中,要让契丹与回绕在兵临北轮台城城下时就已经失去了攻城的力量,若是尽弃外二环。全区防力便自削过半了!且北轮台城现在也并不宜于直接面对敌人大军。
“但是我军如今力量大削”。郭威道:“如果不收缩战线,只怕外面两环防线将形同虚设他说到这里有些急,语气中就不是下级对上级的口气,道:“万一有变,只怕布置在外二环的兵力都容易被敌军击破碾碎,那时候北轮台城仍然得直接面对契丹、回绕的大军,且徒自损兵折将!”
郭师庸也觉得郭威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但对他的最近经常在张迈身边越级论战却有些不舒服,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契丹、回讫明天就会倾力攻打北轮台城似的。如今敌我军势晦暗难明,契丹和回讫断断不可能同时围困杨都督、伏击元帅又来攻击我们的。他们若有这样的兵力,早就攻到北轮台城下了郭威道:“契丹回讫当然不可能三面用兵,但他们兵力所聚必然攻我一点不及其余。所以应该小心
郭师庸道:“那你怎么就知道敌人最大的兵力是攻击北轮台城?若我们将外围兵力全部撤掉,则北面防线也要回缩,那时候契丹、回讫若企图围攻的是元帅。我们却还如何接应?尚未接战就先自弃防线。让胡人望见只会泄露我军的虚实!”
郭威一愕,知郭师庸的这种分析也不是不可能,其实若按照当前的情报而言,胡马究竟是要围杨易小还是要伏张迈,还是要袭轮台,三种可能都有,郭威自己的那个主张走的是极端。且许多预测与判断靠的是直觉,遇到张迈、杨易这种会有某种灵感体验的统帅或许还能采纳。郭师庸走的是中庸路线,用兵素来是四平八稳,又讲究证据与情报,郭威的这种极端建议却是大大不合他的口味了。
郭师庸又道:“郭中郎将!你本在外二环上守卫,这次元帅破格用人。才调你回来之时临时议事,并非入中枢主事,而今议事情已经结束,你还是回你的驻地去吧”。
被他一提醒。郭威才忽然想起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而且还是新晋,之所以能够在北轮台城开口说话靠的是张迈,现在张迈一离开,一个新晋中郎将实在没资格在临时统帅、老牌上将面前指手画脚,换了杨易的性格,他既然认为正确就算吵闹也要据理力争,郭洛则会外圆内方,利用政治手腕达到自己的目的。郭威却默默地就接受了。
才从庚子砦回到北轮台城。跟着又从北轮台城回到乌宰河东岸的大营。奚伟男、杨信、徐从适、丁浩等都来迎接,问起中枢的决断郭威道:“元帅已去了北边,这样大的行动多半瞒不过敌军,我估摸着很快就要有一场大仗要大!”
下令全军都做好准备,厉兵秣马,以待胡骑!
不料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最外环的守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乌宰河西岸那些只有疑兵、草人的营寨都未受到攻击。
郭师庸对李脑笑道:“有些人仗着得到元帅的宠信就飘飘然起来,以为自忌是诸葛再世,王猛复生,也不看军情谍报,靠着掐指头、望风角就来推断敌军走势了。”
因派出快马通知马继荣,要他尽量和已经出的张迈保持联系:“如今都督安危未卜,元帅为免被伏击也会缓行,不过有三日功夫,前线或许已经接战也未可知。”因此要马继荣时刻关注,若有动静好让北轮台城尽驰援。
郭威回到砦中的第四天晚上,杨信和徐从适连夜来见,说道:“明天若还没动静,我们可就要小心了!敌军若持续来攻,反而不怕,现在却太过平静,彼不来则已,一来必然如洪峰破堤岸势不可挡!将军最好提醒郭帅,让他赶紧将兵力内缩。”
郭威道:“郭帅对我似有偏见,若我这样提醒,显得他好像还需要我指点一般,只怕适得其反,徒自招他反感。”
杨信正色道:“是数万军民的性命重要。还是郭帅对将军的观感重要?”
郭威一阵惊悚,赶欺修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北轮台城。
郭师庸对郭威虽不待见,可对他的意见也不好忽略,打开一看心中就有几分不悦,李脑问怎么了。郭师庸将信递给他看,李脑沉吟道:”郭威说的不无道理!最近两天,确实静得过分”。
郭师庸道:“确实有些古怪,然而尚未接战就内缩,却是太怯弱了。东北有春华镇守,他自有分寸。且命西北室辉加强巡防,也就是了。只要我军准备充分,胡人兵马再强,也不见得能一下子打得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注视:风角,中国古代根据风的来势以卜吉凶的一种玄术,经常在军事上用到。汉朝到唐朝之际最为流行,比如《三国演义》中曹操望见中军大旗被风吹折而料定有人来劫营就属于“风角。之学,当然对这门玄学用的最多的还是诸葛亮,过演义的者细细一想就有印象。,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山,章节更多,支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