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雷。。
“一州一
危难之际,所有文武官员放弃派别成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团结起来,按照沈默的指使,下去跟七零八散的溃兵传达精神。
高拱这种身份的,自然不会去做这些事,他坐在沈默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啊?要是上了山。咱们可就没法挪窝了,不会让人家一锅端了吧。 。
“不会”沈默摇头道:“对方要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正规军队,我保准不出这馊主意,咱们往四面八方撒开了跑,能逃多少算多少说着笑笑道:“不过,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下官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走、死守!”
“什么人?”高拱好奇问道。
“南京都察院河南道御史林润沈默沉声道:“第一个现伊王谋反的,就是他。”
“林若雨高拱不愧是老吏部。对大明官员的花名册烂熟于胸。道:“他怎么来了?”
“他一直在暗中跟踪伊王的行踪”沈默轻声道;“跟着他们到了新野城,然后意识到对方的阴谋。马上抢先来报信,但还是晚了一步”说着嘴角微抬道:“不过他还是带来了宝贵的情报,让我们知道伊王部队的真实情况。”
“是怎样的?。高拱问道。
沈默便告诉高拱,按照林润的说法。伊王的部队,除了小部分在编的世袭王府护卫外,九成以上的都是地痞、流氓、无赖、城市无业者,甚至还有成建制的帮派,直接整体并入了伊王军,完全可以被称为流氓军团。
但这并不稀奇,因为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好人家的男子,想娶上媳妇、好生过日子的,不是读书就是做工,哪怕种地也比当兵强的多。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才会想去军队混碗饭吃;至于那些帮派、堂会之类的,则纯粹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借着伊王的权势展自己的势力来着。
沈默是做过军队调研的专家,自然知道这帮人打仗不咋地,欺负老百姓却是个。顶个的强,而且还不听指挥。据林润说,为了让那个不听话、不卖命、也不怕他的流氓军团出征。伊王无奈之下,听从谋士的计谋。竟出下策,请来一帮专业老千来军营开赌局,然后出千骗手下流氓兵痞的钱。
结果兵痞们的钱都输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他才召集大家开誓师大会,鼓励大家奋勇作战,此役过后重重有赏,不仅能让大家还债,还可以有钱回本,这才算是把这帮大爷请上了战场。
“原来如此”正好走过来的焦英放松笑道:“如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啊。”
“我们可没资格歧视他们”。沈默摇头道:“虽然他们确实是乌合之众,但也是亡命之徒,战斗力比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强多了。”
“算我没说焦英翻翻白眼。道:“总指挥,跟大家都说过了。咱们可以出了。”
“事不宜迟,立玄出沈默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道:“那座山的位置在东北面。”
“好嘞焦英笑道:“得您的令。”不管别人怎么样,这位爵爷是彻底服了沈默。
“部堂,咱们走吧。”沈默并没有因为自己重要的地位。而对大员们有丝毫懈怠。
“嗯高拱也起身道:“对了,你说了半天林润,他上哪儿去了?怎么没见着啊。 ”
“他去伊王那里了”沈默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道:“要为我们争取时间
“真义士也!”高拱由衷赞道。
就在沈默他们向小乐山进的时候。林润也骑马行在泥泞的路上,他身后仅仅跟了两个随从,便再没有第四个人。
但他前进的度并不快,仿佛并不急于见到伊王似的,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天亮,网好到了一片村庄前,看一眼那镌刻着“张村。二字的界石,他那白哲的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道:“这时间拿捏的,我都佩服自己。”
身后两个随从吃吃笑道:“老爷,这都啥时候了,您还自夸哩。”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能陪着林润来走这一趟的,也是两个横不怕死的。
“这算什么?”林润的嘴角挂起一丝好看的笑容道:“别看他们人多。对老爷我来说,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你俩信不信,待会儿他还得把我欢送出来?”
“又要打赌?”随从们瞪大眼道:“老爷,您又想让我俩这个月白干?。看来林润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赖他俩的工钱了。
“赌不赌吧?。林润看到村子里已经有一彪人马冲出来,看他俩最后一眼道:“想想吧,要是赢了。这个月可就双薪了。”
两人咬牙道:“成!只要您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让我俩干什么都行!”也听不出是关心他,还是不相信他能出来呢。
这时,那彪人马冲到近前,八玄不说话,正与凛然的坐在那真像那么回事儿上 ※
那些人很快包围了他们三个,领头的一个独眼龙道:“干什么的?”
“本官是钦差”林润朗声道:“奉命前来伊王处宣旨。”
那些人闻言明显一阵慌乱,独眼龙矢口否认道:“什么一王二王,这里只有山大王。”
“难道伊王爷落草了吗?。林润淡淡道:“这事儿你做不了主,还是进去禀报吧,伊王爷自然会见我。”
独眼龙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咽口吐沫道:“你等着”便拨转马头,进去报信去了,直接证明了伊王的存在。
过不一会儿,那独眼龙又骑着马回来,只是半边脸上又红又肿,说话都有些透风道:“王热呈里进去
林润便轻夹马腹,昂然进入了村子,两个随从也学着他昂挺胸。虽然仅三个人,却真有些赳赳雄狮的气势,直达伊王朱典横下榻的大户宅中。
这是一座五进深的精致四合院。妾人家已不知去向,八成是被伊王的人杀害了,然后取而代之,夹道欢迎“朝廷钦差。
面对着两排恶汉组成的通道。林润面色自若的大步通过,中间突然有人伸脚,想绊他个大马趴,却被林润一脚踩在脚面上,痛愕那人抱脚直跳,再没人敢作怪。
顺利的幕到大厅前,便见一个身材瘦稍有些驻背、面目天生带一股戾气的年轻人,穿着穿明黄亲王服色,站在大厅中央。
“请问,您就是伊王爷吧林润拱手道。
“正是孤王”那年轻人出言便不逊道:“你是什么东西,见了本王为何不下跪?”
“导负皇命在身”林润不卑不亢道:“所以跪不得。”
年轻人、也就是伊王的瞳仁猛缩,一双眼睛恶狼般盯着林润道:“什么皇命?”
“我这里有两道口谕,不知您想先听哪一个?”林润清声道。
“口谕?”伊王目光闪烁道:“讲
“跪接。”林润沉声道。
伊王的眼中凶光闪现,左右的武士也纷纷握刀,林润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声调不变道:“跪接!”
伊王虽然已经出兵至此,但心里没有一刻不打鼓,因为宁王叔殷鉴不远,而自从燕王之后,再没有造反成功的王爷,虽然被严世蕃连吓唬带忽悠,他头脑一热还是出了兵。但一路上的每一天,他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晚上整天做恶梦,梦见什么天只天将从天而降,把他的手下砍瓜切菜,然后把他抓去见嘉靖皇帝。被千刀万剐下油锅”看来心脏不好的人,是不能从事造反这种高危行业的。
伊王虽然心脏尚好,但心理压力一直很大,一听到有钦差前来,就更是慌了神,最初那“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万丈豪情,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脑子的惊惧忧思
我竟然被现了!皇帝的反应这么快?是要先礼后兵吗!我是不是死定了?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他竟真的屈服了,当然为了面子起见,他还是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身手高强的卫士以备不测,缓缓屈膝跪下。吃力道:“臣朱典旗恭请圣安。”
“圣躬安”林润沉声道:“皇上说:伊王典横忠贞纯敏,诚孝可嘉。知道皇上在襄樊一代遇到了洪灾,辆重牲口都被冲走了,便亲率上万民夫前来接驾,实乃天下人臣之表率。回京之后,皇上必有重赏顿一顿道:“然襄阳府已派遣官兵、民夫各五千前来救驾,更有承天府、随州府、荆州府卫军也已乘船而,不日将至,无需伊王多劳。尔可转回,以免遭人闲话!”
伊王听说已经有部队赶到救援。还有部队陆续赶到,吓得直接说不出话来,又听林润道:兰还有第二道圣谕”。说着语调变得十分严厉道:“皇上说
朱典槟,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蠢材,你私设东厂、偷造兵器、暗蓄亡命之士,王府卫士编八千余人,还违规扩建宫室。抢夺临藩封地,危害黎民百姓。难道以为皇上不知道?既然敢来河南。便早就做好了防备,不说襄阳、承天、荆州、随州那共计四万兵马?就算京营三卫的一万人,你要能对付得了就过来吧!休怪皇上不再讲同宗之情!”
听了这两道实质内容差不度,但语气和结果差很远的圣谕,伊王拍拍膝盖爬起来道:“为什么只是口谕?。他也不傻,知道有句话叫口说无凭。
“难道你想要黄纸朱字的圣谕?”林润号称“第一能战”对付他那是小菜一碟:“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伊王一想也是。而且他也不相信,有人敢假传圣旨,,只怪严世蕃存了私心,没有告诉他皇帝的真实情况,不然林润纵使舌灿莲花,也的被朵了喂鱼。不过对于林润这种外表温柔、内心疯狂的家伙来说,赌一把严世蕃的自私,绝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还不知皇帝已经失比,加 林润的幕演太自然了,由不得伊车不信,但有此糊拙刊!“我该听哪一个呢?”
“这要看你想选哪一个了。”林润淡淡道:“进退生死皆在王爷一念之间,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您可得想好了。”说着笑笑道:“您准备接哪一道圣谕?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呢。”
这话说的,难道伊王被他弄成这般心神不宁,还会说老子要造反去球吗?于是朱典横稀里糊涂便道:“我接第一道。”
“很好”林润笑逐颜开道:“我这就回去复命,请皇上让大军停止进
“什么?。伊王已经被他玩得像个白痴一样了,大张着嘴巴道:“难道有军队过来了?”
“是啊,我不是说过吗,承天府、荆州府还有随州府的卫军都来了吗。林润仿佛拉家常似的道:“难道护送皇上,还有这么多人?。
“那您赶紧回去”。伊王点头连连道:“让他们不要来了,以免造成误会。”
“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林润笑道:“您留步。”
“送送吧,”伊王随口客毛道。
“那好,就送送吧。”林润说着捷起他的胳膊。道:“您真是太客气了他的动作之快,让那个高手护卫都没反应过来!当然,这也跟那人以貌取人,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所以异变徒生,猝不
!
没有金网钻,不揽瓷器活,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因为艺高、人才可以胆大。
伊王只感觉两只手被铁钳箍住一般。抽也抽不出来,只好任由他攥着。两人状作亲密的打开门,惊了外面手持利刃的刀斧手一大跳 林润笑容如夏花般绚烂道:“真是太客气了,难道都要送送吗?”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那些刀斧手投鼠忌器,只好往两边散开,让出中间的道路。林润的那两个随从,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将他身后的空当堵上,让想要找机会杀死他的刀斧手,一直未能如愿。
全不在意自己目前的处境,林润在伊王耳边轻声细语道:“我是来释放善意,想化解一场刀兵的,您怎么好这样对我?”
伊王原先抖得厉害。但意识到林润不会伤害自己后。也就不抖了。摇摇头,艰难道:“这不是我的意思。”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对老友,在林荫道上散步闲聊一样。
“婆么说,您的部下有许多并不是您的人。”林润道:“醒醒吧王爷。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趁着还没铸成大错,早点回头吧。”
“孤,会考虑的伊王点点头道。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林润赞许道:“如今天下一天天安定下来,野心家的土壤越贫瘾,做个安乐王爷不好吗?您就是跟 着严世蕃混。能进步到什么程度?。
伊王不说话,但谁也知道他想说是什么。
“你觉着严世蕃能斗得过皇上?。林润嘲讽笑道:“他蹦趾了半辈子,皇上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要不是皇上仁慈,看在他爹的份上不愿为难他,他早被百官轰成渣了。就这种东西。也想起来造反?那大明朝的江山,不知该换了多少主人了。”
“他说胡宗宪是他的人”。伊王终于沉不住气,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林润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看不出端倪道:“你信不?”
“信伊王道:“圣人云,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胡宗宪靠着严党家,现如今徐党上台,一定会清算他的,我要是他,手掌着东南六省的财税军权,可不会任人摆布!”
“严世蕃还真能扯”。林润笑道:“他胡宗宪指挥着几十万精兵抗偻行,可要是想造反的话,那些饱受皇恩的文官武将,是不会跟随他的!”
伊王不再说话,显然对这个问题保留意见。
这时候,两人来到村口,林润三人上了马,又让伊王的人退回数丈去,才松开他的手臂,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人,我们真是服了。”走远之后,见没了危险,两个随从又打开话匣道:“不过方才为什么不趁机把伊王抓回来呢,不是说擒贼先擒王吗?”
“此王非彼王林润摇头道:“我其实有过这个想法,但看到那些刀斧手突然出现,便明白了伊王并不是唯一说了算的,与其让那些人掌握了军权,还不如把这个白痴放回去,让他拉低他们战斗力呢。”
若是伊王知道林润这番评价。不知会不会气得追杀过来?来劲![(m)無彈窗閱讀]
。“这哪是二三十人啊?”虽然偻奴比较憨傻实在,不爱挑肥拣瘦,但也不能这么忽悠啊?也不管是什么上下尊卑了,纷纷抗议道:“二三十个二三十人还差不多!”阵。还是清晰、客观的存在着,他艰难的咽口吐沫道:“那个什么,都是充数的!”说着坚定自己的看法道:“那沈默用惯了虚虚实实的伎俩。这次还像故技重施”。又自吹自擂道:“不过到了我这儿,就不好使了!嗯,不好使了!”
“真的?”浪人头目问道。
“不信试试”严世蕃道:“都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又给那浪人头目解释道:“如果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们早就转移了,何必窝在这里呢?。
那头目一想也是,便用鸟语号施令,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蝴蝶阵。转眼出现在小乐山上。为什么是曾经呢?因为自从有了鸳鸯阵,它就沦为了人家辉煌的注脚。但在没有真正鸳鸯阵的情况下,它还是那个无往不利的蝴蝶阵!
“杀给给!”头目一举扇子,浪人们皆舞刀而起,向空挥霍着逼近对方,只待其仓皇仰视,便从下砍来,极为阴损,无往不利”除了面对鸳鸯阵的时候。因为狼芜会给明军足够的保护,让他们不惧怕偻寇的长刀,其余武器长短配合,趁机杀伤敌军,攻守兼备,让偻寇的武器、武艺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然而双方还没有短兵相接,明军阵中突然射出一片标枪,且距离太近。任你武艺高强也来不及躲,便有十几个浪人被射中倒地。其余的继续往前冲,便遭到狼笼横扫,不少浪人躲避不及,被到刺拉扯之下,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有那运气好的。躲过了两拨攻击,正在高兴呢,四支长矛迎了上来!人家一寸长一寸强,又狼笼和盾牌挡着不让近身,不想被捅死,只能赶紧滚蛋。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道有没有!官军若没有个一年半载的练习。是不可能达到此等程度的。更准确的认识,来自一些曾和戚家军直接交手的浪人,他们边打边心说:多么熟悉的感受啊”这他妈不就是戚家军吗?!
“什么,戚家军?。当浪人头目将结论告诉严世蕃时,他坚决不接受,直到那皇帐掀开,一个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穿一身让文甲的年轻将军,出现在他面前时,严世蕃才愣住了。
虽然从没见过此人,但严世蕃知道。这就是戚继先,因为他看到。有一些日本浪人,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能让这些亡命之徒感动恐惧的,也只有近年来声名鹊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每次都是大规模杀伤敌人,而己方损失了了,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抗偻形势的福建总兵戚继光,和他的戚家军了!只是戚继光和戚家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还要从上月说起,当时沈默与林润分开,第一件事便是写信给胡宗宪,备述伊王之异动,并请求他立刻派兵护驾!
但胡宗宪是东南总督,又不是河南总督,并没有权力派兵到辖区外转悠,否则那些早就看他不爽的御史们,很乐意为他编制一顶名叫“谋反罪。的大帽子。
不过胡宗宪毕竟是胡宗宪,如果只为自己考虑,就不会出来当这个,惹人眼、招人妒还得罪人的东南总督了。所以在收到沈默的信后,凭着对沈默的了解,他知道要出大事了!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支持沈默,但还是密令戚继光,以护送物资为由。率领一部分戚家军,从福建悄悄的开拔到阜阳,那是东南总督辖区内。最接近河南的地方。
但军队贸然越界,终究是大不韪的事,胡宗宪严令戚继光,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主动出击!
戚继光是个心思细密的将领。他知道大帅托付此事给自己,就是看中了自己谨慎有度,于是在接到命令后。只带了一半的戚家军,悄然往南直省开拔。剩下的一半。则由他的弟弟戚继美率领,继续在福建坐镇。
为了尽量保密、少惹麻烦,一路上戚家军晚上行军、白天休息,绕过城池,专走乡间,从南京到阜阳有千里之遥,他准备用半个月时间走完”正常来讲,是什么都不耽误的。但在路程过了大牛以后,沈默的人直接找到他,又向他报告了严世蕃的界动,戚继光立刻判断出。襄婪一代,将成为对方设计的的点。马上命令部队改变方向,向襄阳方向挺进。
但人力再强,也强不过老天爷,淫雨绵绵的梅雨天,严重影响了前进的度,轻装每天行进六十里已经是极限,再快的话,部队的战斗力。就要大受影响了,甚至走不到襄樊,就得弈旬书晒加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
饶是每天只行六十里,但经过连续四天的雨中行军,加起来已经走了半个月的将士们,还是出现了状况”许多人生了病,还有些马上就要生病的。终于,一向听话的威家军将士罢工了,在距离襄婪还有一百二十里的地方停下来,要求无论如何都得休息一天。
对于任何军队来说,出现士兵抗命都是很严重的事件,戚继光的部将要求严惩带头闹事的士卒”以戚家军严酷的刑法来说,这几乎是必
但戚继光没有答应,因为他知道士兵的不满是普遍性、如果在这种时候加以处罚,必会导致官兵离心、严重削弱军队的战斗力”陈洪对京营官兵的处理,便是反例。
事实证明戚继光是富有远见的。当年他费尽心思一定要挑老实巴交、吃苦耐劳的农村人,为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时,可以有个,完美的结果。他不慌不忙地来到士兵面前;做一番政治工作,把他们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提高到事关国家兴亡之类的高度,说如果不能按时赶到,国家立刻限于战乱云云。心思简单的官兵们果然相信了他的说法,许多人竟当场热泪盈眶。向他检讨所犯的错误。
戚继光却大度的表示,这次谁都不惩罚,而且做出了庄严的承诺:事后一切赏赐他分文不取,全都分给将士们!
于是被成功激励的士兵们。冒着大雨继续前进,有了信念的支持,果然创造出奇迹,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奔行出一百一十里,到达泛滥的汉江边。
,心一一,心一一一,心一一一一,飞一、一一心。一一一一,,心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
从江上游飘来的死尸、旗帜、盔甲、无不昭示着一场残局已经生。士兵们忧心如焚,纷纷要求立刻接敌。但戚继光却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整,同时派出便衣斥候,四处打探情报。
虽然已是火烧眉毛,但戚继光深知自己这支军队的重要性,还是要摸清战场状况,方能挥出最大的战斗力,一锤定音、不辱使命!
很快,斥候带着一位年轻英俊的官员回来,双方互通姓名,都已是彼此久仰,“原来是大明第一战将戚元敬!失敬失敬!原来是大明第一能战的林若雨,久仰久仰”。两位青年英雄惺惺相惜,旋即就战局达成了共识,威家军隐蔽行踪、继续休整,林润则返回小乐山,向沈默通报情况,听取他的意见。
于是便出现了起先、林润与沈默密谋的一幕,两人定计之后,苦命的林润又马不停蹄的奔波回去,再给戚继光报信。于是在这三位青年俊彦的共同努力下,一场漂亮的“偷梁换柱。上演了,,
次日,沈默以“就粮,为名,派出了与戚家军数目相等的官兵、民夫。但带队的军官却没有把他们引向村庄城镇,而是直接带到戚家军隐匿的山谷中。然后戚家军将士,半强迫、半说服的跟他们换装,并命令他们在山谷中休息,然后以他们的身份,分批分次的回到小乐山”至于他们找到的粮食,都是戚家军自己的军粮。
这一切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因为所有的部队都已被打乱打散,加上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盯在带回来的粮食上,烧火做饭才是正办,所以谁也没在意这些陌生的面孔,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沈默这边也没闲着。他以“通敌。的罪名,迅雷不及掩耳的软禁了陈洪,不知私下里做出了什么承诺,竟让陈洪答应,愿意为他引诱严世蕃上钩。于是不知是计的严世蕃,一头撞到了包围圈中”
在长驱直入到明军核心地带时,自以为得计的严氏浪人武装终于遭遇了明军的埋伏,比遭到埋伏更可怕的是,包围他们的人,竟然是戚家军”
非但此处,他们身后跟进的部队。也被焦英率领大部队,全力挡在外围。虽然在人数、战力上都不占优势,但以戚家军的小分队为骨干。以新挖的战壕、工事为依托,单单消极防御还是做得到的。
沈默和林润并肩站在远离战场的阴暗处,能清晰看到小乐山上下。被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战场。但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山顶处的小战场上,因为只要那里获胜,下面的大战场,也就不战而胜了。
戚继光依旧没有让人失望,在面对偻寇时,戚家军总是那么威力无穷,根据战场的形式,阵势不断在三才阵、五行阵和鸳鸯阵之间转换。顺利的将本就胆战心惊的浪人们分割开来,然后有条不紊的消灭,那种绝对的优势,让战局失去了所有的悬念。
见大局已定,沈默的心情放松下来,这次赶鸭子上架,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让已经习惯了闲散的沈学士,一时很不适应。这跟数日来一直在奔收…沫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亚他依旧神采奕奕。负年心尤小默边上道:“现在如果让你说一句想说的话,你会说什么呢?”
沈默摇头笑笑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着看他一眼道:“你呢?”
林润想一想,笑道:“谢天谢地谢人,太平日子又可以过下去了。”
“谢人?”沈默问道:“谢什么人?”
“要感谢的人多了”林润扳着指头数道:“何大侠夫妇、你的卫士们、戚家军,”说着促狭的笑笑道:“还有、还有罗龙文、伊王他们”不得不为严世蕃惋惜,要是换些水准以上的帮手,结果可能就是两样了。”
“这说明一个道理,你个,人本事再大,没有好帮手也不行”沈默摇头笑道:
“哈哈”林润点头笑道:“一个篱笆三个桩,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说正经的”沈默昼色道:“你还漏了个该感谢的人”
“谁?”林润笑道:“你吗?”
“不是”沈默轻声道:“我说的是胡宗宪。”
“他”林润低声道:“是啊。能冒险派戚家军来,就说明他的心。还是向着朝廷的。”
“什么叫还是,”沈默道:“他的忠诚从来不需怀疑。”
“呵呵,你别误会。”林润赶紧解释道:“只是我前几天听伊王说。胡宗宪会支持严世蕃反叛的。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呵呵,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沈默笑笑道。他不想再提这件事。
但林润的职业习惯,让他对反常的事情很感兴趣,追问道:“你怎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敏感?是不是又有人要整他?”这家伙简直是个天才,一猜就中。
之所以林润要用“又”是因为胡宗宪被弹劾,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自从坐上那个位置起,告他状的人便前赴后继,但在很长时间里,却从未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哪怕严家父子倒台之后,他也还是毫无损的当他的大帅。除了胡宗宪聪明机灵,且会讨好皇帝之外。还因为皇帝不欲对严党赶尽杀绝、且东南确实需要胡宗宪;但随着东南局势的稳定,加之御史们的弹劾也不是纯虚构,胡宗宪确实投靠过奸党,且好大喜功,而且身边女人众多,生活作风很成问题,这一切的种种,给了他的敌人充足的弹药,一炮接一炮的轰击下,终于让皇帝开始不喜欢他了。
现在严世蕃又胆敢谋反,害的皇帝、百官差点被一锅端,所有人都恨死了他,这下老严嵩的面子再大,也保不住严党被清算了。不敢想象。身为严党标志性人物的胡宗宪;在失去了皇帝的庇护后,还怎么抵挡言官们的枪林弹雨?
沈默本不想再往下说,但转念一想。此次救驾之后,林润必将声名鹊起,大有影响力,如果能让他帮忙。还是很有好处的。于是打破沉默。点头道:“是的,在南巡之前。就有许多人看他不爽,虽然皇上不以为意,但那些人很是执着,一本接一本的弹劾,想把他拉下马来”说着叹口气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个严党的身份惹人恨吗?现在严世蕃那厮自取灭亡,万死莫赎,却把胡宗宪也牵连进来,如果没人帮他,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你的意思是”林润轻声道:“到时候让我保他?”
“不可以吗?”沉默望着他道:“我虽然也会上书,但因为我俩早年瓜葛过深,效果要大打折扣”说着拱手道:“若雨兄,请你看在公平、公道的份上,出手帮帮他吧。”
林润沉默良久,方轻声道:“若公平公道的说,我对这个人的感观并不好,他虽然有不可抹杀的功绩,但坏事也做了很多”说着低声道:“且不说骄奢淫逸、飞扬跋扈”这些位高权重者的常见病,单说他搞的那个“提编法”就让多少人家破产?”
“打仗花钱如流水,国库匿乏。大户又不肯出钱”沈默轻声道:“出此下策也是可以理解的。”
“拙言兄,你不了解实情啊。”林润摇头连连道:“提编法。影响之恶劣,甚至可以抵消他的功绩。”
亲爱的读者们,我现在坐在网吧里为大家更新。因为一来,丈人家不能上网、二来,老人家都睡了。我也不能打扰大家睡觉,所以便从十点钟离开家来到网吧,为大家写作,先出一章,下一章口点前送上。(未完待续)
战场上的喊杀声渐小。沈默和林润的谈话却到了要紧的时刻。
林润取下腰间的葫芦,在嘴边轻抿一口,问沈默道:“你觉着一个国家,怎样才能繁荣安定?”
“这命题有点大……”沈默苦笑道:“可以说一天一夜,也许还说不到点子上。”
“在我看来,却不算难。”林润道:“只要管好一小撮人就可以了。”
“愿闻其详。”沈默虽然还担心胡宗宪的事情,但还是被吸引住了,那毕竟才是最困扰他的问题。
“道理很简单,一个国家可大致分为三个阶层——皇帝、官吏和百姓。”林润侃侃而谈:“江山是皇帝的,他虽然也会要求索取,但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不会把老百姓逼得太过了,总希望老百姓能吃上饭,日子过得下去,这样天下太平,才可永享江山。”说着愤慨道:“所以老百姓和皇帝在这点上没有冲突,坏就坏在官吏这一层上——仗着手中的权力作威作福,抢夺别人的财富,却让人无可奈何——这种欺压是一切动乱的根源,当让人过不下去时,老百姓就会造反。造反厉害了,就会改朝换代,从新来过。”
“你的意思是……”沈默微微点头道:“官吏阶层会祸国殃民?”
“不错!”林润颔首道:“拙言兄,江山不是官吏们的,所以他们一旦作起恶来,是没有底线的。原先他们也许是好的,但当拥有了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祸福的权力,又没有什么约束时,本身贪婪自私的一面便会无限膨胀,最终害国害民!比如说西汉的桑弘羊变法、北宋的王安石变法,还有后来的花石纲,无不证明这一点!”说着斩钉截铁道:“所以我说,只要把官吏的权力收起来,不给他们欺压百姓的机会,老百姓自然可以过得下去,国家也就一天天好起来了!”
虽然对他的观点不太认同,国家的行政职能,还不是靠官吏执行?难道因为怕他们借机欺压百姓,就不给他们权力了吗?这不是因噎废食吗?但他也承认,林润至少说明了一个真相——如果不对官吏加以约束,任何良好初衷,都会变成危害国民的恶行,最终毁掉当政者的一切努力。
这一条务必谨记,如果真有自己掌权的一天,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沈默暗暗提醒自己。
“胡大帅的提编法,给了官吏太大的权力!”林润显然对此愤慨已久,俊脸上满是怒容道:“他们可以随意决定你归在哪一等里、应该被摊派多少;甚至可以怀疑任何人隐匿财产。实施抄家、抓捕!然后敲诈勒索,让多少人家破人亡?”说着低声道:“不瞒你说,原本我打算解决了伊王后,便收集材料,向胡大帅开刀!”
沈默无可奈何道:“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有……”林润却很干脆道。
“哎嗨嗨……”沈默差点没被他闪到腰,苦笑道:“若雨兄,不来这样耍我的。”
“法理不外乎人情,”林润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胡宗宪功在千秋,应该宽大处之,以免后人说我大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就先不凑热闹了。”
“呵呵,好吧……”沈默知道,林润不插手弹劾,就让自己保住胡宗宪的困难减小了不少,也算差强人意了……这也代表了很多官员的态度,看在你沈默的面子上,不跟着起哄就罢了,但让我们帮着胡宗宪说话,是不可能的。虽然很多人不会像林润一样,秉着公心说话。但结果是一样一样的。
这时候,小乐山上的战事已经临近尾声,戚家军全歼了五百浪人,正在协助兄弟部队,追击四散逃窜的叛军,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终于到了尾声。
焦英兴奋小跑过来,大声嚷嚷道:“大功告成!大功告成啊!”
沈默强笑道:“快通知诸位大人去吧。”在战斗开打前半天,皇帝并诸位官员,已经转移到后山了,现在可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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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蒙蒙亮,戚继光带着追击部队返回了,考虑到戚家军和京营官兵都不在最佳状态,他只进行了适度追击便停了下来,饶是如此,也在追击中斩杀千余人,俘虏两千多,给整场战斗画上了还算完美的句号。
不过戚继光并不满意,因为敌酋伊王和严世蕃并没有落网,但沈默笑道:“不过两条丧家之犬而已,还能有什么威胁?抓不抓的到,无伤大雅。”
见总指挥都如此说了,戚继光也就放下,又请示道:“末将下一步可否返回福建,请大人示下!”
“呵呵……”沈默笑道:“不急不急。”看看左右无人,方低声道:“你得留下,还有你的戚家军,最要能直接调到北方。”
“大人,”戚继光不是一味直纯之人。所以没有马上反对,只是问道:“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嗯,是有些事情,”沈默缓缓道:“大帅要遇到麻烦了,你身为他的头号爱将,我不想你受到牵连,那将是国家的损失。”
“那您会救胡大帅吗?”戚继光低声问道,望向他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审视的味道。
“废话!”沈默骂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见死不救,还是落井下石?”
“不是末将……”戚继光小声道:“是东南的官员,都这样以为。”
“靠。”沈默翻翻白眼道:“我还里外不是人了呢,他们为什么这样想?”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戚继光闷声道;“他们说,您一头扑进徐阁老的怀抱,早忘了昔日的情分,现在看大帅要落难了,回趟浙江,竟避开杭州,见也不见大帅一面……”
“大帅怎么说?”被人冤枉的滋味当然不好受,难为沈默还能笑出来。
“他是当事人,当然不好说什么了,但大帅这两年明显见老了。再没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时常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不见人,看起来都被人伤透了心;”戚继光说着诚恳道:“大人,我想代表老兄弟们说一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请您帮帮大帅吧!”
沈默被气得一阵阵胸闷,手指哆嗦的指着戚继光道:“还好意思说老兄弟,既然是老兄弟,就应该知道,我和胡宗宪是什么关系!拼了乌纱帽不要,我也一定会保他。大不了就一起坐牢嘛!”
听沈默毫不含糊的回答,戚继光一下子高兴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沉下脸道:“那您还要把我调走?”
“那你想干什么?”沈默反问他道。
“当然是留下,”戚继光小声道:“了……”
“留下干什么?”沈默冷冷道:“声援他?支持他?陪他同生共死?别忘了你是什么人,大明最强军的统帅,你想害死胡宗宪吗?”
戚继光不由低下了头,沈默说的对,朝廷最忌讳的就是武将拉帮结派、拥兵自重,只要出现类似的苗头,一定宁错杀、不漏杀。
“不光是你,俞大猷、谭伦、卢镗,你们这四大金刚,”沈默提高声调道:“我都会想办法把你们调到北方去的!除非胡宗宪想造反,否则兵权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保命的法宝,而是催命的丧钟!”
戚继光承认沈默这话有道理,但还是有意见道:“您应该跟大帅沟通,让他主动提出来,效果岂不更好!”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沈默叹息道:“都不知写了多少封信!劝他交出兵权,主动请求回朝廷任职。”说着气不打一处来道:“当初许纶被革职,兵部尚书空缺,朝廷有意让他回京掌铨,以他的年龄资历,绝对是超擢了,也对得起他的功绩——他竟以倭寇未清为由拒绝上任,虽然朝廷后来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把那些想保护他的大人们得罪惨了,谁也不肯再管他。”
“后来我写信质问他,你知道他是怎么答复的吗?他竟然说,除非是以大学士的身份兼管兵部,否则他不会接受任命。”沈默连连摇头道:“他的功劳大不假,可也不能这样跋扈啊!一不交兵权、二不回朝廷,他真想当他的江南王?那就真离完蛋不远了!”虽然在林润面前,他极力维护胡宗宪的形象,可在知根知底的老兄弟这儿,沈默也要发泄自己的不满。
“您知道。大帅不是那样的人。”戚继光连忙为胡宗宪解释道:“毕竟朝廷没有正式下令,他也不算抗旨不遵啊……”
“但已经把人得罪完了。”沈默沉声道:“既然他不愿意主动去做,那我帮他做,反正我问心无愧,对得起他和诸位兄弟!”说完便把头偏过去,不再看他。
戚继光知道自己把沈大人伤得不轻,躬身深施一礼道:“对不起我误会大人了!”见沈默还是不看他,只轻叹一声道:“既然一时还不能走,那改日再向大人请罪!”说完便悄然退下了。
戚继光走了没多久,沈默便回过头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沈默知道如果换成是俞大猷,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将他留下,但戚继光不会,他会听人劝、是个知道变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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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继光的建议下,大军没有立即开拔,而是继续在小乐山驻扎,直到三天后,承天兵和荆州兵到了,五天后随州兵也到了,使护驾的军队重新达到万人以上,还带来了大量的物资辎重,皇驾终于可以开拔了。
更让官员们惊喜的是,昏迷数日的皇帝,终于在开拔后一天醒过来,而且精神一天强似一天,两天后能开口说话,四天后已经可以接见大臣了……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老泪纵横,连称苍天保佑,大明否极泰来。
到了第五天,最让人意外的喜事传来了,潜逃数日的严世藩归案了,而抓捕他的功臣,竟然是伊王……话说那天,斥候传来警讯,说有数百人的队伍,骑马快速向己方前锋接近,那些因为来晚一步,错过立功机会的荆州、随州、承天府将领,马上冲动起来,立刻点起兵马,冲出本阵,要消灭这些‘危险的敌人’,为保护皇上再立新功。
然而当他们把这些人包围,却郁闷的发现,人家打起了亲王旗帜。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男子,大声道:“伊王殿下押送反贼严世藩,献给皇上!”虽然伊王谋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皇上一天没给定性,王位一天没有被废掉,人家就是大明朝的亲王,尊贵仅次于皇帝的人物,他们就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兴冲冲要杀敌立功的官兵们,郁闷的转变成了护送亲王见驾的卫队,浩浩荡荡随着伊王回到了营寨。
已经重新回到皇帝身边的马全马公公,出现在伊王面前,向他宣布了皇帝的口谕,嘉靖表扬了伊王帮朝廷抓捕要犯的行为,表示一定要奖赏他,但现在皇帝正在接见大臣,所以请他先到贵宾帐篷中等待。
听完了圣旨,伊王小声试探道:“孤王,孤王就在外面候着吧。”
“那不成……”马全想也不想,冷冷道:“您什么时候听说过,,皇上的话也可以可以讨价还价来着?”
看着四面八方,满是全副武装且不怀好意的官兵,伊王终于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知道已经没有选择,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两个太监走了。
马全没有挪步,待伊王被带进去,目光威严的扫过他那数百卫士道:“你们打算投降呢?还是再打一仗?”这还用问吗?在成千上万欲求不满、恨不得把他们吞到肚子里的官兵注视下,骑士们下饺子似的落马下跪,解下兵刃道:“我等投降,饶命……”
“带走!”马全一挥手,便有数千气势汹汹的军士上前,压着那些人下去了,只要稍有怠慢的,必会遭到拳打脚踢。
看着这一幕,马全的感觉好极了,自己一辈子赌钱都是输多赢少,但这次压上身家性命赌了一把,却是将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赢到手了。美中不足的是,皇上醒了几天了,却一直没发落陈洪,难道这家伙还能逃过去这一场?马全不禁胡思乱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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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帐中,形容枯槁的嘉靖皇帝,斜倚在软榻上,虽然神志恢复清醒,但他已经无法下床,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么听取大臣们的汇报。
此刻,几乎所有的重臣都在皇帐中,就连陈洪也不例外,所有人分两列屏息站着,沈默很自觉的立在最后,用眼角偷瞥正在向皇帝汇报事情经过的袁炜。
在袁炜的描述中,他和陈洪成了为保全大局,才隐瞒皇帝生病;但私下里想尽一切办法,为皇上治病的孤忠之臣;而对于严世藩的叛乱,他俩事先不知情,事中没参与,事后还积极参与平叛工作。
“是啊皇上,奴婢还向沈大人献计,诓骗严世藩,才把他引导了小乐山围歼的!”陈洪小心翼翼的望着嘉靖的面孔,却完全看不出悲喜,只看一股浓重的灰气,只好转向沈默道:“沈大人,您说是吧?”
“这个……”沈默朝皇帝拱手道:“皇上,这件事上,陈公公确实有功劳。”
嘉靖根本不理他,仍然定定望着陈洪,嘶声道:“这么说,你对得起朕?”再看看袁炜道:“你也对得起?”
两人赶紧跪下,一个道:“主子,您就是奴才的天,奴才就是死,也不敢对不起您。”另一个道:“尽忠是微臣的本份……”
“呵呵……”嘉靖笑起来:“哈哈……”但笑声很快就变了调,‘咳咳……’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立在皇上身后的金太医,赶紧给他揉背,小声道:“皇上不能激动。”
“嗯……”嘉靖点点头,望向袁炜和陈洪道:“你们对得起朕,是朕对不起你们,是吧?”
声音虚弱无力,耳朵稍背的大臣就听不大清,但在袁、陈二人听来,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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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斩人的刀,嘉靖还是嘉靖,但早就不是四十年前那个。敢于跟全天下的官员对着干的青年天子了。如果放在四十年前,高拱、刘煮他们闹这一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对着干的结果,只会使皇帝的态度只会更加强硬,哪怕把所有人都打板子流放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的嘉靖已经老了。虎老不咬人,不是因为慈悲了,而是咬不动人。层层的顾虑将他的手脚羁绊,让他虽然恨死了严世蕃、陈洪等人,却没法光明正大的诛杀;让他虽不喜欢徐阶、高拱等人,却也没法将其驱逐。这。这是在为过去四十年的放纵还债啊,,
“联已经老了”。嘉靖垂着双目,对在鉴舆上侍驾的沈默,缓言细语道:“他们也看出了,已经不把联放在眼里了
沈默坐在下的锦墩上,默默的为皇帝捣药,他的动作很轻柔。几乎没有任何动静,静静的听皇帝自哀自怨道:“包括陈洪、袁姊这些人,和联相处了几十年,对联是百依百顺、百般逢迎,让人以为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到底,善始善终呢?”
沈默还是不说话,只是腹诽道:“难道有人会当巴狗儿上瘾?你把人也想得太贱了吧,”太监、太贱,哦,原来如此。
“怎么不说话?。嘉靖看他一眼道:“不认同吗?”
“微臣不敢沈默轻声道:“只是在想皇上的问题。恕臣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解答
“呵呵,连联的文魁星都没法解决”。嘉靖叹一声道:“看来是还真是个难题哩说着定定望向沈默道:“那么你呢。也会重蹈覆辙吗?。
“臣不会”沈默停下手,正色道:“臣的老师是沈炼、师叔是唐顺之。臣是被他们从小教出来的。”他正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但没有从正面解释自己的回答,因为难免有自夸之嫌;但他用两个人的名字为自己作注,按照此时的观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忠烈之后。自然还是忠烈。
嘉靖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道:“联还是信得过你呢”说着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悠悠道:“联也只能相信你了”
沈默愕然,想不到皇帝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他能体会的到,嘉靖现在满心众叛亲离的凄凉,所以难免会有洪洞县里无好人的悲观,却不知嘉靖对自己突然而来的信任,又是为哪般一在此之前,他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对自己,也就是对一般有前途的大臣,既用且打,谈不上有多信任,至少是十名开外。
但现在皇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说自己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沈默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会又要拿我当枪使吧?。但转念一想,现在嘉靖对自己确实十分不同了,比方说,平乱之后,自己几次请辞护卫总指挥之职,但嘉靖坚持不许,说不放心其他人;再比方说,现在每天嘉靖都要自己陪他说话,基本上只要皇帝醒着,自己就得在边上伺候着,徐渭都笑话他。现在都变成没有去势的太监了。
当然,包括徐渭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沈默救驾所致,但参与救驾的人多了,怎么皇帝偏偏对自己另眼相看呢?””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与此同时,三法司对严世蕃等人的会审,也在北归的路上,见缝插针的进行着。
基本上,这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严世蕃、陈洪一党死定了,只有严世蕃不这样看,他坚信自己能够逃得性命,这下连最崇拜他的罗龙文也不信了,悲哀道:“瞧瞧审理此案的三法司长官吧,刑部尚书黄光升、左都御史刘煮、还有大理寺卿。全都不是咱们的人,而且素来跟咱们有仇。一定会把咱们往死里审的
严世蕃却自信道:“任他燎原火,自有到海水!放心吧,咱们会没事儿的说着对罗龙文道:“开审的时候。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往宫里扯。便可保我们无事罗龙文吃惊道:“可是那日,马太监过来警告过,说要是胡说八道的话。会诛九族的
“你傻呀,人家说啥信啥?。严世蕃捏住一个身上的虱子,放到嘴里尝尝,然后呸呸吐出来道:“***,想开个荤都不行最近伙食太差。他每天只有两个。硬得格牙的小窝头,一碗清澈见底的白菜汤,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
罗龙文不关心他的伙食,急切问道:“快说说嘛,”
“好吧严世蕃眨眨眼道:“咱们这次能不能活,关键还是皇帝的态度,他虽然恨死咱们了。但还是得给咱们一条活路”说着压低声音道:“这二十多年来,皇帝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总是接咱们的手,让咱们给他背黑锅,却也将把柄一次次送到咱们手中”别看…巩二么生与,恨不得吃了咱们似的,可到时候。怀是接州狸双落。”
“可是咱们是谋反唉,十不赦的大罪啊”罗龙文表示压力很大,他受伤后随严世蕃被捕,没有得到应有的救治,独眼炎,半边脸都肿的跟猪头三似的,跟帅字再不沾半点边。
“这你不要担心,换成别的皇帝,咱们真就死定了”严世蕃摇头道:“但朱厚熄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死要面子,什么都不如他的面子大。他是不会用这个罪名。来处置我们的。”说着得意洋洋道:“只要不是谋反,就有希望
“我还是觉着,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的。”罗龙文道:“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嗯”严世蕃这才拉下脸来,道:“大明是混不下去了咱们只要有机会离开京城。去日本重新开始,王直那样的都能混个诸侯,不信咱们混不下去。”
“那已经是最好了”罗龙文缓缓点头道:“但愿如此吧,””一
审讯严世蕃等人的过程,是艰苦而冗长的,因为牵扯太多、层次太高,一不小心就会触雷,而且严世蕃等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言必称宫里、凡事都会扯到皇上,让负责审理的官员们,整日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甚至不知道,是先审出结果来,还是先被吓死。
队伍在继续行进,到了七月份,终于抵达京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负责护送的军队也全都返回。只有戚继光的戚家军,没有得到南下的命令,这也印证了沈默的猜测,那些人确实不会放过这个给胡宗宪拆台的机会。
当到了通州时,裕王、徐阶、李芳等京中留守悉数出迎,接驾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数里长,锣鼓喧天、爆竹声声,旌旗遮天蔽日,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塞满了御道两侧。
看到这熟悉的景象,嘉靖长舒口气,感叹道:“一场噩梦,终于做到头了。”他的精神大好,身体仿佛也有劲儿了。竟能坐起来,在御辇上接受官员百姓的恭迎。
所有人一齐行礼后,李芳和黄锦奔上来,看到皇帝形容枯槁,比走的时候瘦脱了型形、整个。人也憔悴不堪,两人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掉泪道:“主子受苦了,那些杀千刀的怎么照顾的您啊”
他俩这样一真情流露,嘉靖还真有些看到亲人的感觉,眼圈微红道:“罢了,不说也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主子您真是太仁慈了”李芳抹泪道:“可不能饶了那些狗奴才。他们竟然”他毕竟是老得糊涂了,一激动起来,大脑便控制不住嘴巴。
“这个以后再说”嘉靖挡住他的话头道:“你们先到一边去。裕王和徐阁老他们要等急了。”两人才乖乖站到皇帝身边,李芳这才现,沈默竟然一直在皇帝身后站着”那个位置,通常是他站的。陆炳、严嵩也站过,总之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才被允许站在皇帝身后。就连两位皇子也没捞着过。
感受到李芳讶异的目光,沈默无奈的耸耸肩,示意不是自己想站这儿的,是皇帝不让他离开,他也没办法。
嘉靖的眼睛又移到徐阶身上。目光复杂的变化数下,便有些心虚的转到裕王身上,一眼看到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金黄色的缎面上摆着一只大大的玉璋!
嘉靖昏花的老眼一亮道:“是你的王妃诞子了吗?”裕王这辈子,在他父皇面前。还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只见他昂挺胸,平时不敢正视嘉靖的目光。这时也迎望向皇帝,”此之名为“迎喜”中气十足道:“回父皇的话。老天爷给您喜降了皇孙!”
李芳赶紧大步走过去,接过那个托盘,又大步回到嘉靖面前跪下,高高举起道:“主子大喜!”
所有的太监紧接着跪了下来:“主子大喜!”
官员们也相继跪下道:“臣等恭贺皇上!”不管此时真心欢喜,还是装出高兴的样子,都知道在景王失了圣眷的情况下,皇长子却诞下世子,这意味着什么皇位之争,再无一丝悬念了!
当然,此时真正喜上眉梢的。是高拱、陈以勤这帮子王府旧人,他们的风险投资,这下子终于要大赚特赚了。
嘉靖也很高兴,毕竟裕王无子这件事,就像拴住他的缰绳一样。让他干什么都顾虑重重。这下好了,终于彻底扫除了这个障碍。他慢慢回头。对身后的沈默笑道:“这下你猜对了,替联把东西赏给联的孙子吧?”
沈默笑道:“皇上神机妙算。家事国事夭下事,事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不过是想把吉利话儿,借着微臣的嘴说出来罢了。”两人这一番对话,近前的李芳和黄锦听得清清楚,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暗暗心惊道:“想不到沈默和皇上关系这么近了,这种话题都
李芳正在心惊呢。沈默微笑道:“李公公,麻烦您吧托盘举高点。”
李芳赶紧将那托盘高高举起,沈默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双手搁在上面,正色道:“这是皇上赏赐给裕王世子的!”
裕王赶紧跪下谢恩,待李芳将那托盘中的东西呈到面前,他才看到。乃是一枚金项圈、上面挂着个精致的玉锁,但见那玉琢得精巧绝伦,缕着双鱼戏水,暖润滑泽。上镌刻有“富贵长命”的字样。原来是一个避祸驱邪、祝愿长命的长命锁。
皇帝将这东西赐给皇孙,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不要再出意外了,裕王心头一热。眼泪刷的下来,再次磕头谢恩。
经过这番生歼磨难,嘉靖仿佛也看开了许多,微笑道:“起来吧,等孩子百岁那天,联还要亲自过去,给他起名呢。”
“不敢劳父皇大驾”裕王连忙道:小儿一满百岁,儿臣便立刻抱进宫来,给父皇见见。”
嘉靖摸摸自己的双腿。面色一黯,强笑道:“也好”说着打起精神道:“李芳,照祖制,添了皇孙宫里该怎么赏赐?”
李芳这个记得倒清楚,想也不想道:“回主子,照例要赏赐喜庆宝物之外,还要调派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过去伺候。”
嘉靖却道:“这个。孩子是应兆而生的,非比一般,各色用度规制、全用双倍的。”
“双倍就是亲王例了”李芳小声道。
“亲王就亲王。”嘉靖道:“立玄去办吧!”
“是!”李芳这一声应得倒十分响亮。
嘉靖又对裕王道:“好生准备准备,等百岁的时候,让百官都去你那好好庆贺一下,缺什么直接跟宫里说,内库全出了。
”
“是。”裕王爷应的非常响亮。
嘉靖又对众大臣开心道:“联高兴,真的太高兴了,众大臣也只好跟着贺喜,把跟气氛不协调的话儿,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默在心中暗暗偷笑,道:“皇帝就是会来这手,把不想听的话全堵住了。
皇帝体力极为有限,方才水平挥,已经是透支了,感觉不妙。赶紧示意放下卷帘,大队启程回京。
皇帝躺下就睡了,沈默终于不用伺候,从御辇上蹑手蹑脚下来,便看到徐阶在朝自己微笑。
沈默知道逃不掉。索性大方上前,恭敬施礼道:“老师。”
徐阶点头微笑道:“拙言,为师真心感谢你啊。”
沈默知道他指的是袁姊,谦逊道:“学生只是在尽本分而已。”
“无论如何,我都要重重奖赏你”徐阶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吏部右侍郎、户部左侍郎、礼部右侍郎还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这都是目前空缺。且不委屈你的职位”不是我不能给你更好的,只是老夫认为,不应该操之过急。还是要慢慢来的。”沈默也不想推辞了,他这几年放弃了好几次机会。终于让所有人都替他鸣不平,再没人觉着他少年得志、眼红嫉妒什么的了,已经具备了上升的一切条件。再退让就真矫情了。想一想,他轻声道:“学生想有始有终,把翰林院的差事干完一任。”
“我知道了。”徐阶点头道:“礼部侍郎兼任翰林学士,如何?”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经刨去了一切的虚伪客套,都是直奔主题。
“多谢老师栽培”沈默深鞠一躬道:“学生没齿难忘。”其实徐阶也就是知道沈默这次肯定耍升了,赶紧过来送个顺水人情,这举动跟严嵩窥主上威福以市恩,也没什么区别。
“呵呵,”卖完了好,徐阶捻须笑道:“现在你陪伴皇上身边,可知道皇上到底对那些人,是个什么态度?”这就叫贼不走空。绝不会便宜沈默的。这不,便在这探听情报,好应付回京后的奏对了。
“皇上的态度,老师不会不知道”沈默呵呵笑道:“当然是想两全其美了。”
“两全其美”徐阶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明白了。”
一一…一一一这件事儿真的很灵异,媳妇的那个小包,原来只装零钱、钥匙、手机,,是不拿大包时用的,从来不装卡和证件。但这几天,东西嗖嗖嗖的往里进,先是大前天晚上在丈人家,为了去网吧文章,我俩的身份证装了进去。结果忘拿出来;然后是昨天上午,媳妇在外面找钥匙,从包里翻出那么多卡,说看着就乱,便都放进小包里,然后一个。小时后包失窃(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回到京城。不用再侍奉帝侧,沈默回到家中,夫妻久别终聚、父子暌违重逢,自要安享一段天伦之乐,恰又赶上酷暑盛夏,沈默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出门,天天在家里围着老婆孩子转,却是别有乐趣……
清早天还不亮,他便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天井里捣鼓他的花花草草。这些年沈默愈发返璞归真,不仅饮粗茶、食淡饭,日常穿着,除了官服之外,不过单棉四套,够倒替换洗便不再添置。而且愈发喜欢自己动手种菜养花……他在天井里亲手扎起来瓜棚豆架,清明、谷雨之间,随意点种些丝瓜或扁豆,数日破土而出,几经浇灌便蔓叶虬蟠,爬满了架子,盖住了天井。挡住了毒辣辣的日光,让院子里比外头凉快许多,不是天棚胜似天棚。
沈默回来时,正是花谢果实的季节,便见碧油油的架子上,挂着许多生满了洁白绒毛的丝瓜、扁豆、还有黄瓜、葫芦,让人看了就心生满足。他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篮子到瓜架下走一遭,再去自己开的小园子里转一圈,便将一篮子带着露水的新鲜瓜果,提回屋里,交给柔娘,便是全家人这一天的主要吃食……
因为夏天炎热,大伙儿都胃口不好、饭量减少、用北京话叫‘滞夏’。在伏天里,京城百姓第一不买鱼虾水产吃,第二不多买肉吃,第三不买豆腐吃,因为这些都容易变质,不易保藏,就是有冰窟窿,鱼肉之类的也不易保藏,所以为了全家人的健康着想,就得尽量吃得清淡些。
那吃什么呢?就是这些蔬菜呀,黄瓜呀、茄子呀、豆角呀、冬瓜呀、小白菜呀,而且沈默最喜欢凉拌了吃。因为北京有一样好东西,这年代在别的地方还真没见到,就是芝麻酱。这可是个宝贝呀。凉拌面、拌黄瓜、拌粉皮,都少不了它,就连厨房里夏天来做面食,都喜欢烙些芝麻酱饼,蒸点芝麻酱花椒盐的花卷。
用过一餐爽口宜人的早饭,沈默目送着若菡去账房忙活,柔娘送孩子们上学堂,待所有人都走了,他便去捣鼓自己的小园子,捉虫除草,松土施肥,等把菜园都服侍好了,他就溜达回天井,给自己沏一壶茶……沈默从不追求茶具的精美,只注重茶叶的汤色和味道。喝得也不是名品,只要是一般的雨前‘小叶茶’便好,间透了之后,坐在棚架下的竹椅上款款而饮,那真是‘喉咙润、破孤闷、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唯觉两腋习习生清风,不必摇扇,身上的暑意自会消退,只需片刻便浑身凉爽起来。
沈默惬意的喝着茶,双腿搭在小几上,随意翻动着手上的闲书,也不是大学中庸,也不是道德文章,而是《夷志间》、《梦溪笔谈》之类的闲书,那叫一个心无牵挂,悠然自得,真像古人所说的‘此地在城如在野,个人非佛亦非仙’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便将书扣在面上睡着了,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沈默一抬头,书本滑落,也顾不上捡书,他朝来人笑道:“夫人,该吃中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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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若菡,只见她上穿碧绿的翠烟衫、下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更显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人若幽兰……她是极会穿衣打扮的,首饰不过一珠一翠一金一玉,疏疏散散,便有画意;服色亦有时宜,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各种各样的精雅服饰,可以摆满十间屋子。
这夫妻俩,在生活态度上,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愿意为美好的生活买单,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另一个却不愿被衣食所羁绊,只求温饱洁净便好。难得的是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的喜好,也不强求对方跟自己一样,便如俞伯牙与钟子期,虽然生活上相去甚远,但难得知音、琴瑟相和的快乐相伴着。
见娇美的妻子穿一身清爽的夏装,更添几分沁人心脾,沈默色与魂授的伸出手,笑道:“这是谁家的俏媳妇,快让俺来抱一抱。”
“讨厌……”若菡掩口一笑,却没有依言坐到他怀里,这毕竟是光天化日,她可不敢失了主母的尊严。坐在沈默边上的竹椅上,面色稍显疲惫道:“忙了一上午,脑仁疼坏了,到后面来透透气。”
“头疼啊,不要紧。”沈默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天井之隅,那里种了些个碧绿的藿香、薄荷、丁香之类的芳草,是用来清洁空气、驱赶蚊虫的。沈默捡几片饱满的薄荷叶摘了,拿过来用清水一冲,便往若菡的两边太阳穴上贴去。
若菡闭上眼睛,任由他处置。便感到阵阵清凉透体而入,头脑眼目感到一阵清明。便听沈默笑道:“薄荷可是个好东西,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上说,它可以清热、祛暑、消汗、明目而又清醒头脑。是夏天里难得的清凉啊。”
若菡缓缓点头,哼一声鼻音不说话,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安宁,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睁开眼,只见两个丫鬟端着消暑的饮料上来,甜碗子和绿豆汤。前者是若菡最爱的消暑小吃,乃是厨子跟宫里师傅学得……把新采上来的果藕芽切成薄片,用甜瓜里面的瓤,把籽去掉和果藕配在一起,再把青胡桃砸开,把里头的带涩的一层嫩皮剥去、铺在上面,浇上葡萄汁,冰镇了吃,若菡和几个孩子都好这口,每天要吃两次才算对得起这么热的天。
沈默却嫌这玩意儿太甜,他还是喜欢喝普普通通的绿豆汤,就是把绿豆用砂锅熬熟,放在阴凉处凉它几个小时,便是他消暑的最佳饮品了。
夫妻俩各取所需,端着各自的小碗无声的吃着,沈默把碗里的绿豆汤吃完,看看天光道:“孩子们该下学了吧,这两天光跟着我玩了,也不知还能坐住了不。”
他不提这茬不要紧,一提若菡就一脑门子官司,再香甜的吃食也没了味,搁下碗道:“亏你还想起问一句。”
“这话说得,”沈默也搁下碗,笑道:“我那可是亲儿,能不问吗!”
“得亏是亲的!”若菡气呼呼道:“都怪你,说什么要素质教育……活活教出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他们不敢干的小魔星来!”
“不是请先生了吗?”沈默原本是想自己教儿子的,无奈要随扈南巡,一来二去半年不着家。只好请了德高望重的蒙师,来给阿吉和十分开蒙,说起来从拜师至今,已经半年了……沈默暗暗汗颜道:“怎么,胡先生教的不好?”
“还胡先生呢……”若菡气得真想掐他,嘟着嘴道:“胡先生早就卷铺盖走人了,现在是魏先生了。”
“怎么换老师了?”沈默吃惊道:“才半年多就换,不好吧。”
“谁能坚持半年,”若菡双手合十道:“我真要烧高香喽。”说着掐指头给他数道:“第一个胡先生,和最近这个魏先生之间,又有周先生、丁先生、两个刘先生,半年里统共六位先生,时间长的能捱俩月,短的也就半个月。”说着郁闷的低头道:“这才几天啊,京城私塾界,便知道沈学士家的两个公子没法教,你说以后可怎么办啊……”就像全天下担忧儿子的母亲一样,若菡脸上满是愁苦、没有半分从容,一个劲儿的怪沈默道:“你那……素质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把孩子教得反倒没素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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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静静听着若菡大倒苦水,始终保持微笑,让若菡就像打在棉花上,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劲了,嘟着嘴道:“养不教、父之过,可都是你的错。”
“夫人放心,没那么严重。”沈默笑着拍拍她的背道:“孩子嘛,七八岁狗也嫌,那不正是闹人的时候,皮点好,将来不受欺负嘛。”
“那也不能老把先生气走了啊?”若菡郁闷道:“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了?”说着拉着沈默的衣袖道:“我不管,这事儿你得管,不然将来出落成俩无行纨绔子,我看你找谁哭去。”
“好好好,我管……”沈默投降笑道:“不过你总得跟我说说,他俩六七岁的小屁孩,怎么就能把先生都气跑了?”
“淘呗,都淘出花来了!”若菡数落道:“先生让他们乖乖坐着听话,他们就四处乱窜,把先生惹急了,打几下板子,他们却记恨上了,就想着法子报复先生,”说着又好气又好笑道:“抓了蛤蟆、刺猬塞到先生的被窝里;往先生的饭菜里倒盐、成包成包的往里倒;趁着先生打盹放爆仗,吓得先生哇哇乱叫,人家又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当然忙不迭告辞了。”
“嘿,这些臭小子,还真能作呢。”沈默摸着下巴道:“真像他爹。”上辈子在孤儿院,沈默就是最难搞的一个,孩子头、惹事包、害群之马老鼠屎……这些光荣的称号,跟了他整整九年,上高中后才好些。
“什么,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若菡瞪大一双妙目,难以置信道:“公爹可说,你小时候最乖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谁都很有礼貌,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我爹那是……”沈默挠头道:“给我往脸上抓肉呢。”沈贺只是他这辈子的爹,当然不知道他上辈子的事儿了。
“不管怎样,”若菡掐着腰道:“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小流氓,你到底管不管?!”这应该是若菡第一次凶相毕露,沈默苦笑连连道:“成成,我管,还不行。”说着便起身,逃也似的往垂花门去了。
却与柔娘差点撞上,沈默扶住她的肩膀,道:“急啥呀?大热天风风火火的。”
“老爷您快去看看吧……”柔娘说着话,目光却望向了若菡道:“魏先生收拾东西,也要走了……”为了不把这位先生也气跑了,若菡特意让柔娘在那里盯着,倒也安生了一个月,谁知今天,还是眼睁睁的又看着那俩小爷闯了祸。
“得,第六位了。”沈默松开手,他简直好奇死了,这俩小兔崽子咋就这么大能耐,简直成‘塾师杀手’了。
若菡腾地站起来道:“当家的,今天要不把先生留下,可就真没人愿教咱儿子了,你再不管管两个宝贝儿子,真要闹翻天了!”
“好好好,咱们先去看看,”沈默示意若菡同行,问柔娘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柔娘低声道:“唉,也怨奴家,把平常抱回去睡觉的功夫,就出了大事儿!”
“什么事儿?”两口子齐声问道。
“鼻烟壶……”柔娘弱弱道。
“鼻烟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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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若菡为了讨好先生,让他多多包涵,不要轻易告辞,会经常送些稀罕的小礼物给魏先生,其中就有京里刚刚流行起来的鼻烟壶……那玩意儿产自吕宋,随着开关贸易进入大明,原先都按照西班牙人的叫法,称之为‘士拿乎’、‘布露辉卢’或者西蜡等等,还是沈默见到后,一笑,然后命名为‘鼻烟壶’的。
其实就是以香味较好的烟叶,晒干后和入必要的名贵药材,磨成粉末,装入密封容器,经一定时间的陈化,便可制成鼻烟。不需燃点,单以手指粘上烟末,轻轻由鼻孔吸入,便可提神清脑,开塞明目,还会感觉特别爽,一经传入便深受士大夫追捧,目前还是个稀罕玩意,一般的教书先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福气享用。
不过给若菡的儿子当塾师,待遇自然超好不说,就连这种稀罕玩意儿,也缺不了。
那魏先生就极钟爱这鼻烟,随时都带在身上,上课也摆在显眼处,时不时就要吸一吸,一是为了爽,二是倍觉有派。
阿吉他们看着先生的样子觉着有趣,就趁着先生出恭的功夫,悄悄跑到桌前,垫脚伸出小手指,在烟碟里蘸一点鼻烟,学着先生的样子,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便在十分……还有和他们一起读书的,那些个侍卫、家丁的孩子们的注视下,忽然瞪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这倒不要紧,一下把先生倒在烟碟的鼻烟给喷起一团黄雾。
待那黄雾散去,烟碟里已经啥都没有了……
阿吉这下傻了眼,十分便在下面拍手道:“哥,你要吃棍子炒肉喽,说不定还得两顿。”其他小孩也笑道:“是啊,你母亲肯定胖揍你。”
阿吉吓得脸都黄了,也不擦鼻涕,便揪着十分的领子道:“还不是你鼓着俺去的,可别想光看俺倒霉。”
十分眼珠子转一转道:“我想到个好办法,保准你没事儿。”
“快说!”阿吉大喜道。
十分便伏在他耳朵上,嘀嘀咕咕起来。阿吉闻言大喜,便撒丫子跑出学堂,往隔壁的食堂去了。此时还不到饭点,厨房的师父还没送饭来,食堂里空荡荡的。但这小子的目标十分明确,直跑到先生吃饭的桌前,跪在凳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样样寻找起来……却说这魏先生确有几分酸劲儿,吃饭时不是嫌咸了、就是嫌淡了,要不就嫌没味道了,所以厨子干脆在他的桌上,摆了盐、醋、酱、胡椒粉等七八样调味品,让他酌个人口味添加。
阿吉找啊找啊,还真让他找着了,把一个小罐子塞到怀里,又一溜烟跑回学堂,来到先生桌前,打开那罐子往碟子里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孩子们围上来,铁柱的儿子铁丹问道:“这是什么?”
“闻闻!”阿吉看他一眼道。
铁丹便拿指头沾了些,往嘴里一放,登时黑脸煞白,鼻涕都下来了,带着哭腔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时在门口放哨的十分道:“先生来了!”孩子们忙跑回自己座位。
孩子们刚坐下,魏先生进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问道:“沈志卿、沈士卿,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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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正式挂失,深切感受到,四大国有银行,与招行、中信这些商业行服,在服务上简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能让那些国企职工给气死……(!)
.从那天开始。的历程。事实上,他们的智商是母庸置疑的。对于先生布置的作业。兄弟俩都能过目成诵,从不会因为这方面受到惩罚。
对于他们的表现,若菡在欢欣鼓舞之余,却还有丝丝隐忧,因为她知道。孩子最缺的不是决心。而是静。就怕三天过后,故态复萌,竟想了主意,要把两个孩子带到保安州去。让沈默的老师来教导。
当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沈默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师傅这两年身子骨每况愈下,春天还大病了一场,让他老人家颐养天年吧,就不要让孩子们去烦他了。”才把若菡的念头打消掉。
事实上,沈默这样说,不只是担心师傅的身体,还有他自己的顾虑,他知道沈炼有强大的气场,说不定真能把两个儿子的棱角磨平。将他们变成沈襄那样的小道学呢”这是沈默不能接受的。
他倒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启蒙思想的时代先锋,他只希望他们能在将来的巨变中更好的生存下来。这是一个注定要愧对子女的父亲。必须为他们做的事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若菡的戒尺和沈默的安抚,还有魏先生的宽容下,两个孩子总算能安生的坐在学堂里,像普通孩子那样,读书学写字了。
但沉默不可能老是在家歇着,不到一个月冉后,黄锦带着仪仗。到他府上传旨来了。
摆好香案,沈默带着一家老全都面朝北跪着。恭听嘉靖的旨意:
“奉
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君爱国固臣子之素心,加秩推恩乃朝廷之懿典,故兹忠孝之举。须得不吝褒扬尔”
顿一顿接着道:“翰林学士沈默,膺朝命扈帝行,旦夕奉于君侧。当洪水之肆虐,大军遇困顿。虽书生之文弱,仍临危不惧、镇定指挥官兵,勇谋兼备,救大军于洪水,护圣眷出险境,实乃天下百官之抬模,匪嘉涅典,局劝将来?兹恩赐“中柱。匾,授嘉议大夫、加资治尹。赐穿斗牛服,禁宫内骑马,赏金千两、银万两、进贡丝绸五千匹!”
“锡之敕命何求?尔惟有恪尽职守。忠君报国。方不负君父天恩。可为汝氏增光永世。钦此。大明嘉靖四十二年七月三十日。”话说嘉靖皇帝也真够天才,他不愿提差点被乱臣贼子弑掉的茬儿,但死,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高官勋贵,总得给个交代吧,于是皇帝避重就轻,将事件定性为水灾,水火无情,不可抗拒,这样就不太丢脸了。
不过该谢该赏的人,嘉靖也不能含糊,不然将来谁还给他卖命?
沈默接旨之后,黄锦笑开花道:“咱家可要跟您讨赏钱了,沈大人位列九卿指日可待。”原来那嘉议大夫、资政尹并不是实官职,而是散官和勋官。前者是为官员提起品级,为实授官职做准备,后者则是授给有功官员的一种荣誉称号,有品级而无职掌,但有一份俸禄“说白了就是文官的爵位。
沈默起身笑道:“走走。里面喝茶。”
“莫急莫急”黄锦摇头笑道:“还有给夫人和公子的赏赐。”
“哦?”漆默笑道:“你不早说。
”只好重新跪下。
有道是“一人功成、封妻荫子”因为沈默的功绩,若菡得到了三品淑人的诰命,长子沈志卿得封正六品承事郎”如果这还算是意料之中的话,那么对沈默的妾室,次子以及庶子的加封,绝对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嘉靖皇帝这次封赏大派送,敕封柔娘为七品安人,次子沈士卿为正七品承事郎,庶子沈永卿为正八品迫功郎。真可谓一个不落、皆大欢喜。尤其是柔娘。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有得到敕命的一天,那代表皇苹和朝廷承认自己的身份,从今再也不是一文不值的小妾了。
她本想忍住不要哭,但眼泪根本止不住。不停的流淌下来,若菡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对沈默道:“老爷,我陪着妹妹先下去了。”
沈默点点头道:“好的。”若菡便向黄锦告了罪,扶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柔娘退下了。
沈默则与黄锦来到花厅用茶。
黄锦又一次表达了祝贺,然后爆料道:“皇上已经批准吏部奏请,八月初六举行廷推,这次要推举六位部堂高官,您的呼声很高啊,必能雀屏中选!”
“你还是乱用成语”沈默哈哈笑道:“托你吉言吧。”从南方归来后。那些受他恩惠的官员,都想要找机会报答他,所以听说七月要举行廷推后,便自的为他鼓吹造势,甚至有投票权的高官们,直接放出话来。一定会推举他上位,这些沈默都是听说过的。
不过他也没啥激动的,因为他在四品引一品间的众段天猜,反反复复,凡经联踪好几年了,而今恤。服口服,众望所归,水到渠成,实在是波澜不惊。
黄锦却对他这种宠辱不惊深感佩服,没口子称赞道:“这就是“坐看庭前花开花落;闲听天外风卷云舒。的境界吧,沈大人,您可教教我。怎么才能做到
“别瞎捧,我还没那境界。”沈默摇头安笑,问他道:“其他人呢?怎么赏的?”
“东宁伯焦英,封东宁侯。全家恩荫。升为禁军左都督,统领京营四卫黄锦自嘲的笑道:“这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皇上明摆着不信任宦官领兵了,要架空御马监呢。”
“没那么严重。也许只是皇上权宜之举”沈默安慰他道:“要不我帮着跟皇上说说?”
“不用了”黄锦摇头笑道:“皇上现在那脾气”咱们还是顺着他老人家来吧
“嗯”沈默点点头道:“那先过去这一段再说。”
“嗯。”黄锦点头道:“金玄德升为太医院正,全家恩荫,徐混升为太仆寺卿,恩荫妻子,林润、戚继光等人正在叙功,只是因为程序问题,一时还未揭晓”反正只要是立了功的,都有升官受赏,皇土这次是慷慨着呢们的名字。
“他们”黄锦道:“何大侠坚决不接受朝廷封赏,说宁愿用此换来夫人的康复;而崔太医”朝廷原本准备升他为太医院判、终身供奉,但他悄无声的离开了,到现在还没找着。”
听了黄锦的话,沈默沉默许久。方道:“他是伤心了
“真是的。”黄锦道:“有功也不能自矜啊,现在不打招呼就能不见人影,将来还不知干出什么?”
“住口!”沈默勃然变色道:“你知道吗?主动进宫探明情况的是他,主持救治皇上的是他,危急时刻舍身救主的还是他,但到头来,却成全了金玄德,他只落了个终身残废,再也站不起来!如果换做我,我也会心灰意冷!”
和沈默交往这么多年,黄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大火,不由讪讪笑道:“您别冲我来 ,”
“对不起老黄,这不是针对你”沈默叹口气道:“我得替他讨回公道啊。”
“应该的。应该的。”黄锦笑道:“对了,听说那个案子快结了。也不知三法司怎么办的。”
“没关注这个,我这几日什么都不闻不问”沈默道:“不过这个。度可绝对不快,我原本以为。一回京就会结案呢。”这种案件,按理说应该从重从快,不该拖这么久的。
“这个据说是大人们之间有分歧。”黄锦道:“不过我听了个说法,好像有人故意要拖延,等到初九那天再上奏。”
“初九”沈默道:“看来是想赶着世子百岁,沾沾喜气啊。”
“厉害!”黄锦伸出大拇哥道:“我看他们八成是这么想的。”
“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化的”沈默嘲讽的笑道:“况且不用皇上,徐阁老就把他们办了!”
“徐冉老?。黄锦道:“他那性格能出这个头?”
“行大事者,不仅要会隐忍,还要会立威”。沈默道:“徐阁老也不例外,不信你等着瞧。”
“那我拭目以待黄锦笑道。”””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也不知沈默是神机妙算。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此刻的徐阶。正在他的值房中,接见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左都御史刘煮,以内阁辅的身份。询问案件进展情况。
两人道:“已经初步结案了,只是细节上仍有争执,所以尚未最终定稿
徐阶微微颌道:“那诸君目前如何属稿,可否令老夫一观?。
黄光升道:“正要请教阁老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稿纸,双手交与徐阶。
那稿子长。但徐阶耐性更好,戴上老花镜。从头至尾瞧了一遍。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黄刘二人只好耐心候着。 ”
等徐阶看完,摘下眼镜。告一声罪,用干净的湿巾敷在眼睛上。缓缓道:“年老了,这眼睛用久了便又酸又痛,那个难受劲儿啊,你们这年纪还体会不到
“阁老为国事操劳,实乃百官表率,我等定以您为楷模,尽忠职守,克尽其责。”黄光升恭声道。
刘煮却没那多废话,直接问道:“您对这稿子怎么看,可以定了吗?”
徐阶取下湿巾,睁开眼睛,微微笑道“法家断案,谅无错误 我看这卷宗文辞犀利。罪名清楚。你们花了不少心思吧?”
“那是。”刘寿面露喜色道:“这两个月来,我们调阅了上千份卷宗,传唤了数百位证人,每一条罪名都是人证物证俱在,谁都推翻不了!”
“很好”徐阶颌淡淡笑道:“不过我有
汉想请教二位。说着他面卜笑容尽去,语毒冷峻道!晒一山川诸君的意思,想让严世蕃逃过这一劫吗?”
这真是莫大的侮辱,刘煮霎时涨红了脸。黄光升也抗声答道:“严世蕃恶贯满盈,一死尚不足蔽罪,奈何令他再活?”
徐阶点头道:“照此说来。是非致死小严不可,奈何你们东拉西扯。搞出这么多罪名来?”
“这样不好吗?”两人奇道:“罪名多,说明他做的坏事多,十恶不赦嘛。”
“唉”徐阶缓缓摇头道:“诸君弄错了,你们这样做,不仅定不了严世蕃的罪,还会让皇上为难,甚至放他一马也非不可能。
”
“为何?”两人不解道:“请阁老明示。”
“嗯。”徐阶颌道:“我给你们说说,你们所列的罪名,总结起来,可以说是“贪污纳贿、挪用公款,卖官岩爵、栓塞言路、谋害忠良、行谋逆事”我用这二十四个字总结,还有什么遗漏吗?”
“没有了。”两人摇头道。
“唉,这些罪名固然要命。”徐阶叹口气道:“但事事牵扯到皇上”比方说他们卖官瑕爵,可委任状上都是玉鱼朱批;比方说他们谋害忠良,可定罪勾决的也都是皇上;再比方说挪用国库,可宫中也没少用了那些钱;至于行谋逆事,皇上更不能认了”要是认了这一条,不顾大臣劝阻、执意南下的嘉靖帝,将会立刻与隋烁帝为伍,成为亡国昏君的代名词。
徐阶轻声问道:“今上乃英察之主,岂肯自承不是?如果照你们申奏,一入御览,皇上必会怀疑。是法司诸公明审严氏一案,阴谋归罪皇上!”见两人面露惊恐沉重之色,他又自问自答道:“皇上必定震怒。反倒不杀严世蕃了。而言事诸人,恐皆不免,到时候真叫个黑白颠倒,二位悔之晚矣”
两人闻言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问道:“阁老高见,如暮鼓晨钟,令晚辈警醒,不知该如何修改?!”他们已经彻底服气了,知道以自己的智力水平,还玩不了这么危险的游戏,只盼着徐阶能出个主意,定个罪名。他们照着去办。
“呵呵,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徐阶微笑道:“只要让罪名沾不上皇上,那严世蕃就逃不掉了。”
“如年黄光升追问道:“做到呢?”
“江西远隔千里。严世蕃在老家做的事儿,当然跟皇上没关系了。”徐阶指点迷津道:“第一个参奏严世蕃的,是南京御史林润。他奏疏便足以致命。”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份奏章,竟正是林御史的那封弹劾疏!
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徐阶还是不动声色道:“请二位过目。未知可合用否?”
两人按住心中的惊异,仔细阅起那奏疏。只见林润弹劾严世蕃罪状有三,一是“占官产仓场,吞宗藩府第。夺平民房舍,又改厘祝之宫以为家祠,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直栏横槛,峻宇雕墙,巍然朝堂之规模也”简单来说,就是强占他人土地。兴建制比皇宫的府第。
第二是“招四方之亡命,为护卫之壮丁。森然分封之仪度也。总天下之货宝,尽入其家,虽豪仆严年,谋客彭孔,家资亦称亿万,民穷盗起。职此之由,而曰朝廷无如我富。粉黛之女,列屋骈居,衣皆龙凤之文,饰尽珠玉之宝,张象床。围金幄,朝歌夜弦,宣淫无度,而曰朝廷无如我乐。简单来说,就是贪污招摇、奢侈无度。
第三是“畜养厮徒,招纳叛卒,旦则伐鼓而聚,暮则鸣金而解。明称官舍。出没江广,劫掠士民,其家人阴养刺客,昏夜杀人,夺人子女。劫人金钱,半岁之间,事者二十有七。而且包藏祸心,阴结典棋,在朝则为宁贤。居乡则为宋柴,以一人之身,而总**之恶,虽赤其族,犹有余辜”这个最狠,是说严世蕃蓄养死士,勾结藩王,图谋不轨,而且妙就妙在。将一个既成事实。倒退回预谋实施。一下子皇帝变成了英察之主,哪还用再为难!
三人便就着林润的原疏,还是那三条罪名,但添枝加叶的润色一番一 一个是,加上了严世蕃与偻寇交通,图谋叛国;二是说世蕃听方士者言!以南昌仓地有王气,取以治第。规模不亚王阙;三是把勾结伊王典横的事情挑明,说他们阴伺非常,多聚亡命,北通胡虏,南结偻寇,互约响应等语。
晕啊,写着写着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都没人叫我,抱歉啊,今天加更赔罪”[(m)無彈窗閱讀]
.弓
“一
待得起草完毕,徐阶复阅稿件,捻须欢道:“好极。再瞧一遍,黄光升、刘着即用印加封,完成了一本密奏。徐阶将其双手递给黄光升,又将那原先的草稿也给了他。
“这没用的东西险些害人!我回去就毁了它!”黄光升指着那摞草稿道。
徐阶摇头笑道:“却也不是全无用处 一严氏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旧党在京尚多,不乏为世蕃怀忧者。这些人无处不在,耳目众多。必会探知尔等卷宗,以为对策
“阁老所虑甚是两人闻言点头道:“您的意思是?”
“尔等何不将此份判决宣扬,麻痹严氏旧党,使其放松警惕徐阶压低声音道:“至于我等新判。则默而不宣,待上呈之日再不动声响的换成真章,必可一锤定音,打严世蕃个措手不及!”
两人闻言大喜道:“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有阁老出马,严世蕃这次再没一点希望了!”
“不到严世蕃人头落地,不能丝毫大意徐阶郑重嘱托黄光升道:“到时候汝亲往西苑递呈,你这是钦差,谁也不敢阻拦,直接交到皇上手中!”
“遵命!”黄光升抖擞精神道,他知道自己名垂青史的时刻就要至了。
徐阶送他两个出去。回到值房时,见张居正已经等在那里了:“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师赐教。”
“谢。”徐阶扶着桌子坐下道。
“是不是每个辅”张居正声音压得极低道:“最重都要走到这条路上?”
“什么路?”徐阶看看他道。
“跟皇帝对着干的路 ”张居正卓字诛心道。
徐阶定定的看他半晌,突然放声大笑道:“太岳啊太岳,我以前还一直担心,你会被沈拙言欺负到,现在看来,老夫绝对是多虑了说着指着他的双眼道:“你这双眼,是什么都能看透啊!”
“老师谬赞了张居正谦虚道。
“你是一语道破天机”。徐阶缓缓道:“说起来,承相和皇帝的关系,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说着正色道:“一个国家,政治想要清明稳定,最重要的是有规矩,所有人都守规矩,国家就乱不起来我们的规矩是什么?”
“三纲五常。”张居正轻声答道。
“对,但有问题,不能管到所有的人。”徐阶沉声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可以说把全天下的人都归进去,唯独漏了
“您的意思是,”张居正轻声问道:“皇帝。”
“不错。”徐阶缓缓点头道:“天造万物有造化之功,生一物便有一物克之,而宰相就是用来克制皇帝的,古代称宰相上任为拜相 汉代的皇帝是要向他的宰相行礼的;到了唐代,宰相还可以在皇帝面前坐着。转到宋代,就只能站着了;再到我大明,竟干脆取消了宰相”
“但天道有常,不是仅凭个人意愿,便能改变的徐阶沉声道:“哪怕英明神武如太祖皇帝;可以将承相之号永久取消,却挡不住宰相之权,以另一种形式重生”说着他轻抚一下桌上的玉镇纸,淡淡道:“那就是内阁,经过几代大学士的努力。被太祖皇帝分散给六部的权柄,已经重新回到内阁,现在辅权威之重,远两宋,直追汉唐,这恐怕是太祖皇帝万万没想到的吧?。
这大逆不道的说法,从向来恭谨小心。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徐阁老口中说出,更令人不寒而栗,一下就想起一句老话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身便死。千古忠奸有谁知。
但张居正的目光中,却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简直有些茅塞顿开道:“但不是每个宰相。都会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吧?。
“当然,要想把这宰相当得舒服长久,一味的迎合皇上,是个不错的选择。”徐阶冷笑一声道“但想想李林甫、杨国忠、蔡京、秦栓”还有严嵩这些人,也许当时显贵,但无不遗臭万年、为万夫所唾弃”说着他垂下眼睑道:“自古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宰相就是士大夫的脑既然今天说到这儿,徐阶就要给他的学生,上这权臣路上的关键一课,他语重心长道:“当你坐上这个位子。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置个**福于度外,替祖宗江山、大明百姓,满朝文武、把皇帝。还有皇家的鹰犬们看住了。方不愧辅之称”。
“学生受教了张居正深深施礼道,今日这番话,将牢牢地印在他心底,并让他得以站在更高的位置。考虑错综的政治态势,为将来做好准备!习江“哟一
八月的北京暑气尽去,秋高气爽雁南飞,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刻到来了。
三天前的廷推上,沈默以毫无悬念的压到性优势,被推选为礼部右侍郎,正式成为大明朝最年轻的部堂高官。全家人自然无比高兴,若菡命人连夜赶做官服,还有一应出行仪仗也要制备 ,虽然北京城权贵多如狗,五品官员还得下步走,但部堂级的高官还是在少数,出行要坐什么样的轿子,带什么样的护卫和随从,那都是有讲究的。
沈默却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最近几日总往外面跑,连他最上心的菜园子,都撂下不管了。若菡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也没拿那些琐事烦他,直到初九晚上。才对沈默道:“明日去王府喝百岁酒,总的试试新作的衣裳吧。”
沈默心不在焉道:“不用了吧。明天皇土要亲临,我得官服的。别的衣服穿不了。
“这可不是别的衣服若菡拉着他的袖子到床边道:“正是老爷您新做的官服啊。”
沈默一看那崭新的绯红三品官服上。胸前补着孔雀,双肩补着斗牛。样式华美、材质顶级,正彰显他新近显贵的身份。但他却推辞道:“这才刚刚升官,就先把官服做好了,穿出去难免要被人嚼舌根的
“穿自己的衣裳让别人羡慕去吧。”若菡笑道:“这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是相公自己挣来的。”
“还是缓两天吧”沈默还是摇头道:“不急在这一时的但见若菡面露失望之色,他赶紧改口道:“不过我等不及先试穿一下了
“讨厌。”若菡多云转晴道:“不穿就不穿,省得坏了你大老爷的大事儿小女子可吃罪不起。”
“这话说得沈默无奈笑道:“在北京城这个地方,盯着你的人太多,越是升官就越得低调,为夫也没办法。”
一试穿那官服,长短肥瘦分寸不差,沈默自然赞不绝口。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天高云淡,西风昨夜调碧树,催得菊花香阵阵,沈默的随从们已经预备好,准备护送大人并往的裕王府,参加世子爷的百岁酒宴。
沈默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穿燕服赴宴”燕服忠静冠服,乃世宗嘉靖皇帝参照古时玄端服的制度而制定,有勉励百官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的意味。沈默当年还没中进士时,就得过这种赐服,现在官居三品了,样式并没有改变,都是乌纱包袜、两山于后、冠顶方中微起的忠静冠,只是原先用浅色丝线压边的冠框。改为了金边。衣服也是用深青色丝丝所制,虽然三品以上织云纹,四品以下纯素,但看上去差别并不明显。
待换好衣服,在三尺的陪同下来到天井里,便见到自己日常坐的四抬蓝呢官轿,已经换成八抬绿呢的,随行的护卫,也增加了四个。
沈默知道,这对三品大员来说是得体的,但并不是硬性规定非如此不可,官员如果达到了品级而收入不丰者,是可以量力而行的,不算违制;当然如过品级不到,享受先上去了。就算是违制,要受到弹劾的,轻则被处分,重则要罢官的。
沈默却不打算乘这绿呢轿子。因为这不仅仅是增加几名轿夫的问题。还要有引轿官,扶轿官,排场过于高调。 自己好容易才收敛光华。让同僚不太嫉妒,但现在转眼又称为最年轻的部堂高官,必然许多人的心里又不舒服了。所以他打定主意一定要低调,以免引起上级和同僚的不满”锋芒太盛会让前者担心有人争权,让后者心中妒意横生。这会让自己的政治生态,重新变得恶劣的。
所以沈默把沈安好心安排的轿夫。并那抬绿呢大轿撵回去,并取他那抬蓝呢旧轿来,沈安嘟囔道:“咱又不是养不起,何苦让人看扁了。”
“什么话”沈默皱眉道:“我看你最近变化很大啊,初入京时的沉稳劲儿哪去了?”
听大人说的这么严厉,沈安赶紧缩脖子道:“得,全听您的还不成?。便灰溜溜的下去重新准备。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沈默摇摇头。对边上的铁柱道:“他真有十二房姨太太?”铁柱沉默的点点头。
“混账。”施默轻骂一声道:“不能让他在北京呆了,过几天想个法子,把他送到上海,让沈京制制他吧上海一行,沈默对沈京的印象太深玄了,那绝对是心狠手黑的酷吏,把沈安阉了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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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西长安街的路上,沈默现同路的人特别多,绿呢、蓝呢轿子也多到让人数不过来,有带仪仗的,有简行的。而且他还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绿呢轿子都在路中间走得飞快。蓝呢轿则要靠边一些,但也比步行的理直气壮,,京里穷官多得是”二起轿午叉不屑骑马,只能下步击,坏美其名曰,安步”曰
原先一顿饭功夫就能走到的路程,这次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沈默知道,这都是知道大局已定,来赶裕王爷的场的。路过景王府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仿佛看一眼那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府,都会对裕王爷莫大的不敬,却忘了昨日钻营乞求、卑为门下走狗的时候了。
沈默暗暗感叹着,终于到了裕王府门前,只见宽敞的府前大街,以府门为界分成两个天地,西边车水马龙、水泄不通,东边却红毯铺地,金银焕彩,御林森严,闲人免进的”因为那是皇帝驾临的方向。
沈默下了他的蓝呢旧轿,果然不引人瞩目,悄没声的就从侧门进去,却还是让冯保给看见了,满脸堆笑的凑上来道:“大人,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小得们都想死您了。”
“唉,王爷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世子身上。”沈默仿佛抱怨,实则欣喜道:“哪还有心思听课,我自然乐得偷懒了。”
“您倒是清闲了。”冯保也仿佛诉苦、实则兴奋道:“奴婢等可是日日忙乱,唯恐今日有什么岔子。”因为这是裕王府落成后,皇帝第一次驾临,所以王府中上至亲王,下至普通宫人都很紧张,唯恐失了礼,数。让人看了笑话,惹了皇帝生气。
还是沈默给他们从宫里找来黄锦。对王府众人讲解皇帝将于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来宾又该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并将所需物什全都罗列出来,让他们照着准备。但也是无比艰巨的任务
古董文玩,鸟雀仙鹤。宴饮器具、海量食材都要采买置办。罗列排放;甚至还要请六个戏班子,在府中各处演出戏曲,买百多个小道姑、教她们念经咒,这其中任何一桩,搁在平时都是繁杂的苦差事,现在同时压过来,真叫冯保和孟冲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李娘娘已经可以视事,她居中指挥,调度有方,色色斟酌。安排妥当,竟让筹备工作运转起来。到了昨日下半夜,她与正妃娘娘处处查看,终于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
于是裕王今日一早,便入宫恭请父皇去了。至于府中,只好由太监们先把来宾请进来吃茶,共同等候皇帝的大驾。
沈默见身边近处的宫人络绎不绝。皆不得闲,便笑道:“我不在这里碍手碍脚,先进去耍子去了。”
“您老里面请。”冯保笑着为他指示座位道:“东殿第一桌。”
沈默便与他分开,熟门熟路的来到东大殿,里面已经摆开了四十多桌。来宾已经到了一半,看到他进来。都站起来行礼,沈默赶紧热情的还礼,一路寒暄着往里走,自有太监将他引到座位上。
沈默一看身边坐的,全都是高官显贵,正殿里只有皇帝、亲王、王妃等天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其余的人等,则在东西偏殿,甚至配殿中宴饮,陪着天家乐呵”所以沈默这一桌,坐的都是国公、尚书一级的。他这个三品大员到成了小虾米。不过沈默知道,裕王这样安排,是请自己陪客的,毕竟王府老师,也算半个主人不是。
好在其余人等也不敢小觑他。就连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国公爷们,也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没办法,谁让他现在红呢。
一桌人寒暄完了,沈默笑问道:“诸位老大人方才在谈什么,说出来也让小弟乐一乐。
他身边的左都御史刘煮笑道:“沈大人不知道吗?昨日兵部安排了一场戚家军和京营禁军的军演,原意是让禁军跟着戚家军学点东西,起先是两千对两千,结果一转眼就被揍趴下了。”
边上的成国公爷摇头接话道:“兵部的人觉着没面子,就改成两千对四千,人数是戚家军的两倍,结果还是被打趴下了。”
“后来又加了两千,还是被打的屁滚尿流。”刘煮抢回话头道:“再后来,兵部就不敢再加了,因为实在丢不起那人了。”说完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沈默虽然也跟着笑,但心里却很不好过,因为他听得出,众贵官人对军队和武人的轻视,仿佛那不是保卫国家的卫士,而是一群下三滥的小丑而已。
“大明军备松弛,武力衰微,跟这种轻视有直接的关系。沈默脑海中利过这样一句,转眼便堆起笑容,与众大人卖力说笑,直到听见一声:“皇上驾到!”才与众人一道起身接驾去了。
昨天考虑了很久,多写生活吧,有读者不满意,不写吧,又有读者不满意,唉,怎么办,愁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肌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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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一欲朱笔勾决,刑部便连夜写了犯由牌,并移文顺天府,命其翌日天亮之前,将法场布置妥当,并派兵丁维持秩序。
待早饭后,黄光升点齐刑部兵丁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已牌时候,刑部侍郎亲入大牢,对严世蕃和罗龙文两个当面宣布了圣旨,严世蕃凌迟,罗龙文腰斩,除此之外,随同他们一道被捕的家人故旧,也跟着遭了秧,其中严世蕃的两个儿子,严鸿和严绍庭、还有他的心腹家奴、爪牙,罗龙文的弟弟、堂兄。一共二十余人,全都被判了死刑,一同押赴刑场。
严世蕃一共三个儿子,被勾决的两个是老大和老三,还有个老二严鸩。却不在处斩名单里,看起来是给严家留一条后,好照顾一下老严嵩,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是因为徐阁老的孙女,嫁给了严鹊的缘故。
经过一夜的煎熬,严世蕃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罗龙文说:“老子一生风光无两,不能临了临了却毁了一世的英名,就是装,咱也得装得爷们点!”所以衙役给他套号衣,他坚决不穿,给他绾头他也坚决不从,绝不能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
罗龙文却没有他那份心情,一晚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往的人和事,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到天明时,他想通了,这都是报应啊。如果真有来生,希望能成为一个没有野心的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不过他虽然对官差很顺从,但也有要求,那就是在绾头的时候,只绾左半边,右半边的头披散着,挡住浮肿的脸,他不希望吓到别人。
他俩毕竟不是一般人,官差们请示上峰,也就不再强求着装仪容,将他们驱到青面圣者神案前,与还要问折的其它人犯汇合,一众亲朋故旧面面相觑,本来时他二人有许多怨恨,但真见了面,却百感交集,哭成一片。
“噤声”。官差们唯恐闹出什么乱子。赶紧隔开了哭泣的死囚们,然后各与了一碗长休饭,一碗永别酒。
“我不吃这个;!”一看那碗里没有肉。严世蕃提要求道:“我要吃天福号的酱肘子!”
官差无奈道:“昨晚不是有席面吃吗?”
“你家吃一顿顶两天啊?。严世蕃嚷嚷道:“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吗?”
“不能。”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搅蛮缠,面色如铁的刑部尚书黄光升,出现在众人面前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墨迹,不吃就饿着上路
“是,”衙役们登时噤若寒蝉,全都不敢做声。
“小黄,你气焰大涨啊”。严世蕃一脸悄讽的望着他道:“忘了当初一口一个小阁老,在我门外求见的时候了在严党倒台以前,黄光升只是刑部右侍郎。位在何宾与涂立之下,虽不是严党分子,但也少不了一些虚与委蛇,此玄被严世蕃说破,老脸通红道:“还让他说什么!”
马上有官差上前。用皮条将严世蕃的嘴巴勒住。他才不出声来。但面上还是一脸的嘲讽。
待将严世蕃等一干人犯押上囚车,驶出狱神庙,大街上已经是压肩迭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人开刀问斩,但见刑部、顺天府这么大阵势最少出动了上千号人马,光拉盖尸席的马车就四五辆!只见那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戎装持刀、杀气腾腾!两边押解的官兵刀出鞘,箭上弦,鸣锣开道。戒备森严一就知道一定有大节目,所以都在街边站定,等着看热闹。
那些临街的店铺,也都急急在门口摆出了一张张条案,上面都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原来每逢杀人前。官府便会事先用红纸贴出,这叫做“出红差”临街的店家们看到了,便会准备好送行酒,讲究的还会炒几个下酒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不能没有酒没有菜。
而且老百姓都说,如果犯人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铺店前还要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据说阎王爷有知,会在账目簿上记下这份功德。
今日虽然没得红纸贴出,但问讯的店家们,还是急急忙的备好送行酒,翘脚张望着押送的队伍,实指望这次能碰上好运气。
待那些全神戒备的兵丁,簇拥着囚车近了,有眼尖且识字的百姓,便盯着囚车上的犯由牌,大声念道:“刑部钦犯严世蕃”。
不得不承认,严世蕃这三个字的明星效应,要远远过任何朝廷官员。除非把这三个字换成“朱厚熄”不然绝对引不起现在这绷诈性的轰动只听人群中尖叫连连,立刻就乱了套,卿前挤。想看看稳坐大明衙内排行榜、坏蛋排行榜第一,在荒淫排行榜也能进入前三的严世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也有很多人往外挤,去呼朋唤友,招呼左邻右舍,一起来观看严世蕃受死。
看到自己一出场,就引起如此骚动,严世蕃竟有些得意,要不是双手被错在囚车上。他一定要向百姓们挥手致意的。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因为他看到,那些摆了酒的店家,忙不迭的将长案抬进店里。唯恐被他喝了一样。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些老百姓去而复返,用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牲口粪便招呼他,雨点般的污物扔过来。几乎是转眼间,就将他打了满头满脑,连边上的兵丁也跟着遭了殃。全都变成了活靶子。
今天是严世蕃问斩的消息。很快便传递开来,西市的街道边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就连两旁酒楼茶馆中的上流人物,也顾不上讲究身份派头了,纷纷踩着桌子蹬着椅子。扯着嗓子的叫好喝骂!话说严世蕃在北京城为非作歹二十年,京城百姓不论贵贱,可都把他恨之入骨了!
听着耳边如潮水般的污言秽语,严世蕃心说,这倒也算是完成了少年时的志向不能流芳千古、便要遗臭万年!
说来也寸,这时一颗臭鸡蛋飞过来,正中他的左眼”那是他唯一能看见东西的眼睛啊,严世蕃登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了,只觉着不时有东西落在头上、身上,粘糊糊的真恶心,”也将他好容易才升虚火,彻底打回了原形。
就这样狼狈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就感觉囚车停了,然后他被架了下来,双臂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严世蕃赶紧举手一抹,将眼前凝固的”也不知是蛋清还是蛋黄扣掉,这才重新看清场面。
好家伙,只见西市上已是人山人海、挥袖如云,北京城的老百姓,扶老携幼、拉家带口的来参观,而且还有乌压压的人流,从四面八安往这边汇来,就是过年赶庙会,也没这么热闹过。
这一幕也让沈默等人膛目结舌,他们虽然素知国人爱看杀头,但那也只是一部分人的爱好,绝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万人空巷,恨不能全北京城的老百姓全涌过来。
不过这并不是感慨的时候,沈默今天穿便服而来,和他的护卫们,牢牢护着一辆轮椅,拼了命的往人群里挤,周围人纷纷怒目而视,但见他的护卫各个虎背熊腰,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饶便如此,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个不错的观刑位置。其实沈默一向对杀人场面十分过敏,但这是崔太医离京前最后的心愿,他不得不忍着不适,带他过来观看。
“这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百姓们都来见证天理昭昭!”高高的监斩台上,刘煮激动道:“恶有恶报,时候已到啊!”
许是早些时候被严世蕃埋汰了,另一位监斩官黄光升,就没有刘煮那么兴奋,他靠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刘煮的话,才轻声道:“是啊,严世蕃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看不到今天了
他话音未落,刘煮就瞧见人群中展开了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几个牛大的字道杨枚山在天有灵。!
也许是巧合,但人们更愿相信是天意。就在五年前的今天,大明第一硬汉杨继盛,被害于此地。年仅四十二岁,,当人们看到这横幅,刹那便想起为民请命的捞山公,登时悲从中来、哭声连绵,那浩气长存的绝命诗,仿佛又回荡在北京城的上空:
浩毛还太虚,丹心照万古;
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振山公。您的遗愿今天终于完成了,您可以瞑目了!
看到这一幕,官差们唯恐出乱子,紧张道:“大人,要不要将那东西没收!”
“收你个脑袋”。刘煮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露道:“杨继盛理应在场!还有越中四谏、壬戌三子!还有夏言、张经、李天宠、王怀等无数被严党迫害的忠良之士!都该亲临现场。目睹严贼授的这一亥!”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待了太久。此刻的失态,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候严世蕃等人被带上行刑台,自动向西一溜排开,大多数人跪在地上,只有严世蕃被绑在十字形的木架上,因为他将享受到的,是古往今来第一酷刑,凌迟处死,自然要跟别人有所区别。让人不由赞叹。不愧是严世蕃啊,死都死得这么高调,
每个死囚背后,都站着一名监斩官,一名刽子手。监斩官是刑部的官员,负责监督行刑,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那些刽子手,曰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熙制,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让下面的人看了,都不由心惊胆战。
但此刻,所有的刽子手都在对着囚犯念念有词的低声道:“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保准一刀痛快绝不补刀”
为防止押赴刑场的途中被掉包,监斩官要再次验明正身,他大声唱响一个名字,下面人便爆出齐声喝彩,当把严世蕃三个字喊出来时,全北京城的鸽子,都被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惊飞了。
应该说刑部的老吏们就是专业,当完成一切准备。地上立的旗杆没有了影子,报时官便高声道:“午时三刻已到!”场上的噪音戛然而止,几万人聚集的地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了。
“应天!”黄光升丢下火签,暴喝一声道:“开斩!”
监斩官们便手握朱笔,在各自面前的犯由牌上,把死囚的姓名上打个大大的叉,然后拔下来丢到地上!
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齐齐大喊一声:“爷,请上路!”便是一片白光闪过,却是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便落了地。虽说是同样杀人,可也有高手低手之分,这次行刑需要的刽子手太多,老师傅们不够用,所以也有小徒弟来凑数。
若是高手老师傅,手艺不比解牛的庖丁差,一刀认真下去,管保人犯毫无所觉便身分离,且无头的尸身仍保持跪姿,待人头落地,才喷涌出鲜血来。但换成低手小徒弟,那犯人可就遭老罪了徒弟们找不到窍门,只能靠蛮劲,一刀下去很可能砍不断脖子还卡住刀。面红耳赤之余,也顾不上高手风范了,赶紧抬脚抵住人犯的身子,使劲把刀抽出来,免不了被喷一身血。
碰上这样的,受疼受惊不说。还得再挨一刀,这就叫“到血霉。了。不过无论如何,砍头的再遭罪。也比不上被腰斩的那位。
罗龙文是要被腰斩的,这原本是一门技术活”脖子多细、腰多粗?若对腰椎骨空隙不能谙熟,你就是劲儿再大,一刀下去也砍不断,场面自然尴尬,会被围观群众嘲笑,影响刽子手职业声誉的。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时代在展、技术在进步,现在腰斩已经启用更顺手的铡刀了戏文里包龙图的那三口铡刀,就是为了腰斩时用的,咔嚓一下,斩为两段。
话虽如此,可其对犯人心理的摧残,要远斩。因为在行刑时。犯人必须脱光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伏在铡床上,正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且从被压上铡刀,到开刀问斩,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这段等死的时间足以把绝大多数人的意志摧残殆尽。
那罗龙文倒也是个人才,他竟然在这段间隙,完成了人生最后一次公关,他对监斩官和刽子手小声道:“听说,腰斩后,人过一会儿才会死去?。
两人没回话,但都不由缓缓点头。
“我怀里有两千两不记名的银票”罗龙文道:“劳烦二位高抬贵手,给我个痛快。”
两人还是没回话。但都缓缓点头,”
于是开刀问斩时,罗龙文的身子被往下拖了拖,一刀便斩断了心腹。登时毙命而亡,也算是童叟无欺了。
但严世蕃就没有那种好命了,他被判处凌迟重辟,例该受那三天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若是割不够天数、刀数,犯人便死掉,刽子手是要被重罚的,就是最高的凌迟手,也不敢稍有轻忽,所以这个活计是没法掺水的,谁摊上只能自认倒霉了。
当看到第一刀飞起,将严世蕃的喉结割掉后,,那是为了不让他叫出声来,影响挥。沈默便厌恶的转过头去,严世蕃纵该千刀万剐,但这种刑罚实在是太过暴戾了,,
好在崔太医对这些人的恨意,并没有泯灭一个医者的仁心,看了几刀后,他也道:“走吧
“走!”沈默如蒙大赦,立刻命人护着崔太医出去。
但当离去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正在受那千刀万剐之刑的严世蕃。他突然一个激灵,脑海中付出一个恐怖的念头道:“我会不会也有一天,也要在这台上走一遭?。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摇摇头,快离开了刑场。
我”一些到血腥暴戾的场面,就自己先不适了,然后笔一勾,就划过去了”(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他从卫士手中,接过崔延的轮椅,推着他在静谧的胡同里慢慢而行。
崔延便是那位豁出命去救皇帝的太医。他被陈湖打断了脊梁骨,下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伍。这样一位忠心救主的英雄,在沈默看来,如何褒奖都不为过,但让人心寒的是,极度自私的嘉靖皇帝,不愿提起这段细节,他的功绩自然也无从兑现。
最终,崔延只得到太医院终身供奉。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的可怜待遇,跟他的付出比起来,简直如皓月与萤火;而一直只是给他打下手,危难之际也没敢出头的金太医,却升为了太医院正,怎能让崔延不心寒?!
沈默为此大感不忿,专门找皇帝鸣不平。才为他争得御赐“忠烈。题词、与金太医并为太医院正,并终身享受三品官员的待遇”虽然沈默认为这还不够,但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算是个了结。”他轻声对崔延道:“明天咱们从头开始。
崔延摇头道:“大人可以继续上路,小却要离开了。”“难道不能再考虑一下?”沈默诚恳道:“就算不想在太医院,也可以干点别的,无论你想干什么都行。”
“我想再站起来。”崔延淡淡道:“大人能帮我吗?”
“不能”沈默颓然道:“除此之外,都是可以的”
“可站不起来,什么都没意义”崔延惨然道:“谁会用一个残废?残的结果就是废。”
“不要这样想”沈默沉声道:“你是大夫,不是士兵,站着行医和坐着行医,又有什么区别?”
“你见过坐在轮椅上的太医吗?”崔延抬头望着他道:“沈大人。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不想让人笑话,我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度此残生!”说话间,他已经泪水盈眶了,赶紧伸手捂住面孔道:“我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只要您能照顾一下崔德和崔鲁,我就心满意足了。”那是他的一双儿子。
沈默深深吸口气,目光望向远方。将就要流出的眼泪压下去,轻声道:“这个你放心,待他们俩国子监肄业后,我便将他们送到苏州去深造,以后的仕途崔兄你大可放心。”
“那就足够了”崔延强笑道:“大人,您以后也别做傻事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保住自己都是最重要的,不要像我这样,逞一时之勇,遭终身之殊。”
沈默知道,他的心是真凉透了,默默点头道:“我记住了。”
“唉,”崔延仰头望着天空道:“人啊,平常即是珍贵,你越是感觉司空见惯的东西,其实才越是弥足珍贵”不过这个道理,往往只有失去了以后,才能懂得。”
“能告诉我,你准备去哪吗?”沉默片刻,沈默轻声道:“我有不少同年在各地为官,可以帮着照应一二。”
“嗯”崔延想了想,还是道出了目的地道:“治伤期间,我与何大侠多有接触,他邀请我去他的家乡,在那里一起做一些事情。”
“哦”沈默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因为要连割三天。所以让很多当天没赶得上行刑的人。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所以西市刑场上,每天都人山人海,摩肩接蹬,许多人甚至自带干粮,从通州、大兴一代赶来。就为了能看一眼严世蕃完蛋的
。
严世蕃在北京城这二十多年,作恶实在太多了,糟蹋过的姑娘不计其数;祸害过的家庭数以千计当然也有很多是他的家奴所为,但记在他身上也没错。
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须臾就被买走,祭奠被他害死的亡者,购买者上至富商大户,下至贫苦百姓,范围之广、人数之多,哪怕是当年的大阉贼刘谨,都没有他这么多仇家,”
几乎没人知道,严世蕃的头颅最后去了哪里,因为被割完之后,身上是一副白骨架子,但脑袋还是完整的”要在西市悬挂三日,才允许家人收玲。
可第二天一早,人们便惊奇的现,严世蕃的人头不见了,是谁能在重重官兵的看守下,将这颗脑袋盗走呢?一时间市井众说纷纭,什么传奇鬼怪、武侠言情,各种版本的猜测层出不穷,但谁也猜不到,其实那颗人头,此刻正在相府中。
此相府,非彼相府,不是严府而是徐府,是徐阶要这颗人头。
贵为大明的相,他要,所以有。经过层层的传递倒手,最终这个,装人头的匣子,摆在了徐阶的面前。
只是向来儒雅低调的徐阁老,要这血淋淋的玩意作甚?为他送来匣子的张居正,心里暗暗嘀咕道。
“你回去吧。”张居正道!众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
“学生明白。”张居正起身施礼道:“那老师早点休息。”
“嗯”徐阶颌道:“过了年,老夫会运作你去吏部,你要早作准备
终于要结束漫长的等待了吗?张居正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重重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很好。”徐阶点点头,便开始埋并奏章之中。
张居正看着忙碌的徐阁老的大案,只见上面一边摆着人头匣子、一边是厚厚的奏章,而徐阶就坐在中间忙碌,与往常丝毫无异。感受到张居正的目光,徐阶淡淡道:“身为相国。每批阅一道奏章,后面就会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早就练得心如铁石了。”说着哂笑一声道:“区区一个人头,都能让你心神不宁,看来你果然还有待成熟啊
“学生谨记张居正躬身道:“学生告退
“去吧徐阶点点头,继续忙碌起来,张居正走了,他也没抬头看一眼。
现在内阁独相,徐阁老日理万机,哪怕今日回家,也不能摆脱案犊之劳形,一直忙到下半夜,才做完今日的工作。
将各种奏章分类放好,徐阶摘下老花镜,伸个懒腰,松缓一下酸麻的筋骨,抬头看见了装人头的盒子,他感慨的笑道:“和你一起批奏章那么多年,你这么安静还是第一次。”显然他想起了当年严世蕃,那嚣张讨厌的样子。
这才缓缓起身,对暗处道:“拿起这东西,跟我走。”便见他的老仆人从屏风后转出来,抱起那盒子。便跟着徐阶出了书房,却没有往卧室方向走,而是直接去了西跨院的佛堂。进去佛堂,徐阶给菩萨上柱香,那老仆人绕到香案后面的阴暗处,掀开灰蒙蒙的帘子,竟露出一间密室来,里面还点着长明灯。
老仆便用那长明灯。引着了火引子,点燃了烛台,密室里一下子亮起来,便能看清其不过一丈见方。正北面摆着金笼、金笼前是长案,上面摆着香炉烛台。八样祭品,皆都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打扫。
这时候,徐阶出现在密室门口,烛光中,他的面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对那老仆道:“把匣子放在案上,你去吧
老仆人依言而行,将那匣子稳稳搁在长案中央,便无声退了出去,很快密室里便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徐阶凝神静气,深深的望着金笼中的牌位,只见上面写道:“故大明辅夏言之位,!
正是赏识他、提拔他的老师。前任内阁辅夏言。
夏辅是被严家父子害死的,徐阶也因为他的死,蒙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羞辱,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被严家父子害得身异处、家破人亡,却不一言、不上一书。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仍然毕恭毕敬的侍奉着严家父子。
所有人都鄙视他的为人,甚至就连严党众人,也觉着徐阶这样不顾师生恩情,只知自保求荣的人,实在是懦弱的不像男人;更不要说他的朋友们了,纷纷离他而去,甚至很多人写信与他绝交。
徐阶默默的承受了所有的非议和责难,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但总算是过来了。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都被人渐渐淡忘,包括夏言和曾锐的冤情、委屈,还有他们留下的孤儿寡母,也都慢慢地被人忘记,,
但徐阶没有忘记。他建起了这间密室,日夜供奉老师的灵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是的,他一玄都没忘记那刻骨的仇恨,严家父子不仅杀害了他的老师,还有他的学生,杨继盛!这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他也想如其他人那样,痛痛快快的上书大骂严家父子,表明与奸党势不两立,但他更知道,双方实力的差距,不啻于天壤之别,若只图一时之快,不过是以卵击石,那样不仅伤不到严党,还会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死倒不要紧。可要是死了,还有谁能为老师报仇。为他的学生讨回公道?
所以徐阶选择了隐忍,不仅要忍受世人的嘲讽和侮辱,还要忍受心灵的痛苦和折磨,只为一个信念。坚持下去,一定要铲除严党,报仇!报仇!报仇!
从嘉靖二十七年十月初二,这个信念在徐阶心中便从未动摇到今天嘉靖四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整整十五年过去了,才终于把严世蕃的人头取来拜祭老师,虽然这结果来的有些迟,但再没有人能指责徐阶什么。因为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个无根无基的吏部右侍郎而已,而他敌人严嵩,却历经三朝,混迹官场四十余年,工于心计,城府极深,而严世蕃聪明绝顶,论阴谋诡计,天下没有敌手,当时掌管锦衣卫的陆炳、手握重兵的仇鸾等等,全都是他们的爪牙。
要斗到严党集团,无异于愚公移山。回年的种种艰险,徐阶终干可以今天起。我徐存报……儿愧了!
虽然来的迟了,但正义终归是正义,是可以温暖人性的火种。””一一一
严世蕃死了,严党树倒糊称散,纷纷改换门庭。来徐阶府上磕头送礼,希望能躲过这一劫。
但徐阶已经撕去了温柔的伪装。隐忍的越久,爆时的破坏力也就越大,他根本无意宽恕任何一个严党分子,在严世蕃死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他就连续罢免查办了二十多名严党成员。到年底时,几乎肃清了严党在北京、在地方的所有力量,根深叶茂、死而不僵的大明第一大奸党,就此被连根拔起,彻底成为了历史。
在这个过程中,徐阶性格的冷酷一面尽显无遗,虽然没有再杀一个人,但至少上千个。家庭的命运,被彻底的改变,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阶层,全都零落成泥碾作尘,没人任何人能够阻挡!
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在对待严嵩的态度上”因为严阁老并未参与谋反。而且还因为极力反对。被严世蕃囚禁在南昌的府中,还是东窗事,江西按察使带兵攻陷了严府,才把老头子救出来的。
嘉靖这时候,也不会再跟严嵩念旧情了,根本不管不问,任由徐阶处置。
许多人都建议,父子相连,直接把严嵩抓进京城杀了,这是最符合法典的。但徐阶不答应,他说严阁老已经八十多了,为国为主尽忠那么多年,可以法外开恩,留他一条性命。只消把他削职为民,让他回老家养老去吧。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这是徐阁老厚道的表现,但后来有人才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后面的事情证明,徐阶对严嵩的惩罚,正是让他活下去,,
严嵩写信给嘉靖,说自己年迈体衰,身边不能没有儿孙照顾,既然陛下开恩,还给我留了个孙子,就请把严鸩送回来侍奉我吧。对于这个。嘉靖是无所谓的,便写条子给内阁,希望徐阶酌情处理。谁知徐阶说,严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要先服刑,待刑满之后,才能回乡。
严物被判配辽东十年”十年啊。谁信老严嵩还能坚持十年?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严嵩再见到唯一的亲人。
这还不算完,除了罢官之外,徐阶还命令刑部派钦差去南昌查抄严府,那里才是严家真正的宝库,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有多少呢?光查抄就用了一个多月,写成的清单有一本书那么厚。
已经穷途末路的严嵩,在万般无奈之余,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希望能留一些财产给自己,好让他养得起佣人。虽然抄家官员是徐党的人,但谁能拒绝一个毫誉老人的可怜请求?便答应代为转奏。
很快批复便下来了,不许!
有官员看不下去,为严嵩求情道:“他现在不过是个可怜的老人,阁老请慈悲为怀吧。”
“当蒙古人的铁器踏遍京畿,百姓请朝廷出兵救援时,他慈悲为怀了吗?”徐阶的回答冰冷而毫不留情道:“害得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无所有的人,没有资格要求慈悲。”
于是严嵩只能孑然一身,回到了分宜老家,只能指望家乡父老收留了。好在严嵩在老家的名声还不错。地方官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生活勉强也能过得去。
事情至此,一般就该结束了,因为对政敌打击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但徐阶还嫌不够,年底时,他为分宜换了个新长官壬戌三子之一的酬中。壬戌三子因为弹劾严家父子而获罪。现在严家父子倒了。自然也就免罪起复了,这是合情合理的,可将张肿复出的第一站,放在严嵩的老家,就太不厚道了。
分宜的百姓听说是壬戌三子来分宜了,这才知道徐阁老并没打算放过老严嵩,谁还敢再跟他来往,更没人敢接济他,仅剩的几个仆人也纷纷落跑,唯恐再跟他沾上关系。
于是严篙的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最后只能搬进宗族祠堂,靠吃祭祀祖先的供品度日”常常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甚至饿极了,还得上街去乞讨。
倒让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张肿,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任凭他芶延残喘下去。
到这时,很多人才明白,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将他曾经拥有的一样样夺去,让他在绝望中等死”
忙的一塌糊涂,现在才。眺唔”(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一。…
张居正话一出口。包厢中原先融洽的气氛为之一有
“那依张大人的意思”。林润仍然面带笑容道:“我们就应该对此坐视不理了?。
“当然不是”。张居正摇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有些事情,不是不该做,而是时机未到说着指着外面道:“外藩的世子、公子们到沈大人那里闹,在京里的宗人们,也是变着花样的出么蛾子”一面托请王公大臣们为他们说话。一面又在前门外要死要活。每天都有好几百号人,拿着个破碗在那里要饭,他们还放出话来,谁敢动他们的禄米,就杀他全家。”
“哼!”林润的俊脸一阵通红道:“胆敢威胁朝廷命官,更要严惩不贷了!”
“这件事,越往上压力越大”张居正耐心对他道:“皇上、裕王、徐阁老都是顾虑重重啊自从景王就藩后,皇帝便有意识的让裕王参与进国事商定中,这也被看成是培养接班人的举动。“祖制不可变。宗亲不可弃,这是皇上和裕王爷都绕不过去的拦路虎,所以虽然也希望能甩掉这个包袱,但不愿看到宗亲血脉闹翻,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润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张居正是上面派来的说客啊!硬邦邦的打断张居正道:“那依太岳兄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收场?”
“从长计议,一切以稳定为重。”张居正沉声道:“方才若雨兄说的上策,目前还不可用,这个震动太大,一旦颁布将不可收拾,倒是中策和下策嘛,还是可以斟酌的。”
林润便转过头去,望向沈默道:“拙言兄,你也是一般的意思吗?”
沈默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是在其位、谋其政,只希望这一关能安稳过去,谁的主意好,我就听谁的。”
“甭和稀泥”。林润温和的外表下。是如利剑般的性格,目光直刺沈默道:“你觉着应该怎么办?。
“呵呵”沈默给他斟上一杯酒道:“宗藩问题确实很麻烦,咱们的步子缓一些,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解决,效果可能比快刀乱麻要好一些。”
“我就不明白了。”林润端起酒。一饮而尽,擦擦嘴道:“不就是一些个混吃等死的蠢虫吗,有什么好怕的?当今严贼已去,正是革旧立新的大好时机,大刀阔斧斩将下去;为大明剜妾这颗毒瘤不好吗!”
“只怕你这边网举起刀”张居正冷冷道:“大明就处处烽烟了。
”便直直望着林润道:“你也亲自调查过伊王,像他这样的王爷,都能拉起万余人的队伍来,再想想当年的宁王,便知道那些王爷们除了混吃等死,也不乏包藏祸心之人。到时候一犬吠人、百犬吠声,全都闹将起来,不用打清君侧的旗号,你这个大明朝的晃错,就得去西市报道!”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林润气不来,啪地一声竟捏碎手中的酒杯,倒把一屋子书生齐齐吓了一跳。
“我就是当了晃错!”林润冷冷望着张居正道:“也比你个申屠嘉强得多!”说着把破碎的酒杯扔到的上。朝众人拱拱手道:“林某失礼了,改日必将登门谢罪便转身决然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心一一,心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乙一一,心一一
林润一走,好好的饭局算是彻底搅合了,徐渭、诸大绶、殷士瞻也先后离去,只剩下张居正一个客人。
“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拙言。”他歉意的对沈默道:“改天帮我向林兄道个歉。”
沈默宽厚的笑道:“我知道。你也是师命难违嘛,我又何尝不是?”说着苦恼的叹口气道:“老师一话,我也束手束脚,其实本来我是支持若雨兄的。”
“我也一样。”张居正皱眉道:“这帮宗室于国家有大害而无一丝益处,真狠不得把他们扫得干干净净”。
“这才是太岳兄的真心话”沈默哈哈笑道:“我说嘛,你方才哪是待人说客,分明是在激将嘛“嘿嘿”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张居正痛快承认道:“我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才能既跟老师有所交代,又不违背良心。”
原来徐阶也不知从哪得知,张居正要来沈默这里赴宴,便把他找去。对张居正道:“现在为师网跟皇上的关系有所回温,就让林润这一本给搅和了,他是我的学生,皇上自然以为,他奏议宗禄是我的主意”说着有几分无奈道:“如果这件事我不妥善处理,皇上会认为我是得寸进尺,借着非议宗禄,显示自己的权威呢
张居正觉着老师多虑了。但做学生的怎能反驳老师,他只好委婉问道:“老师为何不把林润找来,直接对他说。”
“有些话,为师不能讲徐阶缓缓道:“我不能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只好勉为其难,替老师前来表态。但他又不想让这场削减宗禄的风潮就这样天折,只能归罪于己,求得两全。“可你把林润得罪惨了”沈默淡淡道:“他骂人可是一绝,说不得你就真成了申屠佳。”
“呵呵,能被骂也是一种幸福默默无闻十多年的张居正,倒看得开道:“到是你,宗人府那边还得多担待点,总不能闹出乱子吧。”
“我还应付得来。”沈默正色道:“倒是有另一桩事,你得告诉我个准信
“什么事?。张居正低声问道。
“老师已经容不下胡宗宪了,对不对?”沈默目光如炬,审视着张居正道。
“这个张居正的目光有些闪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太岳兄,你我肝胆相照,相约中兴大明,共创盛世。”沈默却不吃他那套,沉声道:“如果当初的誓言还没有随风而逝,你当知道胡宗宪有挽狂澜于既倒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如果此人不得善终,会寒了天下壮士之心,到时候谁还肯为国抵死效力?还谈什么中兴、盛世?”。
听了沈默的话。张居正动容道:“拙言,你说的很有道理,绝不是危害耸听。
“这么说,你肯帮我说和了?。沈默欣喜道。
张居正面色一阵晦明变幻,最终缓缓摇头道:“拙言,这件事怕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胡宗宪是由严嵩义子赵文华举荐,而后屡屡擢,都离不开严阁老的帮助,在朝中百官眼中,他就属于严党。况且胡宗宪与赵文华勾结,陷害张经、李天宠的事情,已经东窗事。朝臣们都说要是张半洲仍在,偻患五年前就平息了,现在胡宗宪用这么大联代价,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完成同样的事情,这算是什么功劳呢?”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沈默拍案而起道:“强盗理论嘛!当初张经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很清楚。他是严嵩和李默斗争的牺牲品,是为高层内斗陪葬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都微微颤抖道:“当时他不过是个七品巡按而已,没有他掺和在里面,张经也一样是个死一你可以指责他助纣为虐,但要是没有他。抗偻统帅的位子,一定会被一些庸才、废材占据,我大明的半壁江山,到现在还是血火连天!”
“但在那些御史言官眼中,他毕竟是通过陷害同僚,巴结奸臣才上去的张居正轻声道:“德行有亏,这就是致命伤啊!”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求一问心无愧,岂能尽善尽美?”沈默摇头道:“太岳兄,不能这样偏颇啊!”
“唉,你说服我有什么用”张居正叹口气,沉默了好久才干笑一声道:“你是不是看到陆凤仪的奏疏了?还没有明呢,消息够灵通的。”
“不错。”沈默不瞒他道:“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我知道这封奏疏如果不压住,胡宗宪晚节不保
陆凤仪,南京户科给事中。不过一个小小的科员,估计朝中知道他名字的,不会过五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上了一道《劾奏东南总督胡宗宪欺横贪淫十大罪疏》,打响了清算胡宗宪的第一炮,相信不用几天功夫,他的名字就能人人皆知,想不出名都难。
其实在陆凤仪之前,就有不少京中的御史弹劾胡宗宪,但一来当时的时机并不成熟,二来他们远在京师,道听途说,风闻奏事的威力自然不行;第三,真正对胡宗宪有威胁的。就是南京和江淅那帮官员,他们在胡宗宪手下身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指正他,自然杀伤力非同小可”沈默未雨绸缪,利用自己在南方深厚的人脉,先行把这些人安抚住了。
所以这二年严嵩倒台,非议胡宗宪的声浪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却都被嘉靖压下来了,而且皇帝降旨说:“胡宗宪不是严嵩一党,自任职御史后都是联升用他,已经**年了。他为联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如果加罪,今后谁为我做事呢?。
胡宗宪为何如此不受待见?并不是每个人都心怀着某种目的,而是纯粹的讨厌他、不能容忍他。道理很简单,这是一个德治社会,德行才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最高标尺。尤其是在这种浊流下降、清流复起的时候,你做过什么,功绩多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按照读德标准要求自己。
母庸讳言,胡宗宪显然没有做到。他遭人厌弃的地方,主要有三点:第一,当年身为淅江巡按御史。不能秉公直言不说,竟然还追随赵文华也上疏弹劾张经等人。那弹劾奏疏现在都察院中还可查到,奏疏中。胡宗宪对张经极力诋毁,而且对淅江巡抚李天宠也进行陷害这种不义之举自然令
第二,在赵文华死后,胡宗宪又结好严嵩,馈重金进行贿赔。在严嵩被籍没家产时,其中就有胡宗宪所献的大量珍宝,以及令人肉麻的表忠心的文字,阿附贿赔奸党者,向来被人鄙视,自然也被当作奸党视之。
第三,胡宗宪侵吞军饷、生活奢侈,这是不争的事实。胡宗宪通过在淅江加派“提编。等额外税赋。请求留存淅江盐银等手段,聚敛了数额巨大的钱财,获得了“总督银让”的绰号。其中大部分的银两,确实用在抗偻上,但在巨大的权力腐蚀之下,也有部分被他个人挥霍了。
关于胡宗宪**的最新段子,生在皇卑南巡杭州,胡宗宪宴请打前站的官员和太监,居然用了两百名侍女陪饮,极尽奢侈之能。到了散席时,太监拿出五两金子表示感谢。胡宗宪冷笑一下,不予理睬。官员仅赏了一两金子,被胡宗宪当场扔到了水里,还笑着说:“您这是在羞辱我吧”然后又指着那些侍奉的美姬,请他俩选几个侍寝,那官员心里郁闷,推辞不就,那太监更不用说。
见他俩如此,胡宗宪就说:“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那我就先行了。竟然拥着两个美姬先进屋睡了”这些虽然都是口口相传的段子。定然不乏夸大其词,但也不能不信。至少以胡宗宪微薄的俸银,怎么可能维持如此奢华的生活?其实贪污不算大事,毕竟地方官哪个不贪?但贪得如此高调,就太惹人羡慕、嫉妒、恨了。
嘉靖虽然保住了胡宗宪,但令人寻味的是,皇帝同样没有处罚那些弹劾他的人。
这无疑助长了弹劾者的气焰。而且沈默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终于这个什么“陆凤仪。跳出来了,将一本威力巨大的弹劾奏章。递到了司礼监的值房。
沈默通过他的关系,已经看到了奏章内容,除了老一套的一侵冒军饷,暖削民财、市贩官职、私役官军。督府积银如山之外,还有更逼真的细节描写,诸如“聚奸如友,长夜纵饮,大纳姬妾,宣淫无度,克扣上供岁造布匹银两,滥给倡优,写得活灵活现。宛如亲眼所见,让你不得不信。
但真要人命的事,他翻起了一桩公案,全盘质疑了胡宗宪的抗偻功绩。他先从抗偻的现状说起,现在东南有劲旅十余万,其中佼佼者戚家军、俞家军、谭家军等十数支,皆可力战数倍于己之偻寇,最劲者威家军,每杀敌百人,方折己方一人。
这就充分说明,偻寇根本没有过去宣扬的那么强,胡宗宪赵文华等人,分明是在夸大其辞,以掩其过。而胡宗宪本人,就从没想过与偻寇决一死战。因为他与海寇头目王直、徐海等人毕为同乡,其所任蒋州、陈可愿等人皆为海寇奸宗宪实际上就是在按兵玩寇,养敌自重,若非如此,王直岂能肆无忌惮上岸,悠悠于江淅境内?若不是皇上英明果断,将其逮捕,耻辱将不可雪。然而胡宗宪竟在将其解往京城途中,偷偷把他释放,且许徐海任海防官,与王直约誓和好,丧权辱国,丢尽祖宗的脸,这才换来了所谓的“和平。
据此,陆凤仪认定,胡宗宪的所谓功绩,不过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导自演、自吹自擂的一出闹剧而已。与仇鸾之辈没有区别,请皇帝明法典、正视听,立刻撤销他一切职务。将他枷送京城受审。
汗马功劳、举世荣耀,都被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刀笔吏,搅合的面目全非,世人有几个。亲历过抗偻前线?大都还是道听途说,而且胡宗宪又那么招人嫉恨,自然人人都愿把他往坏处想,一个本来众人景仰的英雄,眼看就要变成万夫所指的罪人了,这种奇异的景象,在人类历史上并不罕见。甚至是所有盖世英雄。共同的悲剧命运。只有寥寥通透达观之大智慧者,才能保得晚节。
而胡宗宪,显然不在灿,
“拙言,既然话都到这儿了张居正诚恳对他道:“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这次胡宗宪是完蛋定了,你要是不想受牵连的话,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抢先参他一本。”见沈默的面目都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他赶紧改口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那就置身事外吧,以你现在的的位。是不会受多大牵连的
“不可能”沈默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永远不可能。”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继续写”(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