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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谢迁脸色非常难看,大声喝问。本文由 www。lwχs520。com 首发

    沈溪摇摇头:“晚辈有一问,在之前上奏的陈兵辑要中,可曾有一篇是劝谏陛下止战?”

    谢迁不屑地道:“出兵大计乃陛下亲自定夺,为的是大明江山稳固,你小子……不会不知道陛下一度病危,到如今仍不能下榻?陛下为太子登基谋划,外重内轻,乃皇家更迭传统,你不懂?”

    弘治皇帝制定的出兵西北计划,内阁三位大学士,以及六部七卿皆都未曾提出反对意见,所有人都明白朱佑樘是想把皇位更迭时的主要矛盾点放在外面,为太子登基打造平稳的国内环境。

    下面的人莫说不敢提撤兵,就算有人敢,上疏也会被内阁驳回,因为这是触犯天颜的事情。

    沈溪道:“正因朝臣不敢提及,那陛下心中是否会想,太子继位,矛盾外重内轻可确保大明江山无恙……但是,若因此而致权力外重内轻,那又当如何?”

    谢迁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未置可否,一摆手,示意沈溪继续说下去。

    “陛下如今一心平定西北,敢问太宗皇帝五征漠北,蒙元残部无存,可转眼不过数十载,不仍旧是边患丛生?我大明要平西北易,但守塞外之土却异常艰难,即便耗费无数钱粮平定鞑靼,要不了多久自会有其他草原部族崛起,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到头来边塞仍旧不得安稳?”沈溪一脸从容,侃侃而谈。

    谢迁道:“说这些有何用?陛下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你说的权力外重内轻,却是何意?你是说刘尚书会造反吗?”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用沈溪解释,简单的问题,皇权更迭时,确实可以将内部矛盾转嫁外部,但同时也有可能令权力旁落。

    历史已经证明,皇位更迭时将心腹大患调到边疆去镇守并不是良策,比如后周赵匡胤陈桥兵变,还有最近的例子——靖难之役。

    沈溪不想跟谢迁探讨什么“外重内轻”的问题,事实上刘大夏不可能会造反,但也许会被时局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除了刘大夏外,还有朱晖等勋贵将领,朝廷将重点放在西北,战略资源全面倾斜,钱粮充足,到时候大军突然回师京城,谁能抵挡?

    沈溪道:“陛下心意已决,但臣子明知其患而不加上陈于天子,那便是臣之过,他人不敢言,是不敢触怒龙颜,但阁老身为次辅,一心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也要做那畏畏缩缩之辈?”

    “就算陛下不赞同,阁老将利害陈述干系清楚,至少能令陛下心里有所防备,陛下或许一时不理解阁老,但细细思量之后,岂能不明阁老的良苦用心?”

    谢迁气不打一处来,将笔猛地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指着沈溪:“你这小子,问你西北用兵之策,你跟我提不可战,还让我跟陛下上条陈,摆明是让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自讨苦吃,陛下若要追究,撤我官职,你能落着好还是怎么?”

    虽然破口大骂,但谢迁却觉得沈溪的话有几分道理。

    将内部矛盾转嫁外部,但也变相将权力尤其是军权集中于几人之手,作为大臣明知道西北出兵只是劳民伤财,无法彻底根除草原之患,最终只是改变攻守态势,还要让皇帝做傻事,那就是身为人臣的错。

    谢迁对大明江山社稷始终抱有强烈的责任感,沈溪说的一条他很赞同,就算皇帝一时不理解,等回头想明白了,自然会知道他的赤胆忠心。

    如果不是一片赤诚,为什么要冒得罪天子的风险,说这些不讨好之事?难道就是为了辞官归故里?

    沈溪道:“晚辈愚见,若阁老不赞同,就当晚辈未提及,但若阁老有意上条陈,晚辈可以为阁老起拟奏本。”

    “行,你小子有本事,连替老夫写奏本的能力都有了……想必以后内阁中以你为首辅,老夫反倒要当你的佐官!”

    谢迁怒气冲冲说了一句,却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既然你如此有本事,这奏本就交给你来起拟,若得罪陛下,令陛下改变初衷,将你发配西北,又或者将你罢官免职,可别怪老夫未提醒你!”

    ……

    ……

    沈溪开始草拟谢迁上奏的奏本。

    奏本议题,在于“止战”。

    先陈述西北用兵之恶,可能造成的影响,若战败后大明朝野军心民心动荡,反而会违背皇帝平稳交接的想法。

    当然有些话要隐晦着说,不能跟皇帝挑明了……您老挂了,传位给儿子,是想给儿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但若是西北战事失败,反倒可能“国祚不稳”“内乱滋生”。

    奏本不能一味空谈。

    为了避免朝廷之前系列举动被人讥讽为劳民伤财之举,沈溪拟定一个比较靠谱的“佯攻计划”。

    跟三年前西北之战套路相似,假意出兵,震慑鞑靼人,趁鞑靼内乱,伺机打几个小胜仗,若是鞑靼人识趣,自动退到漠北那自然再好不过,就算不成,兵马切不可恋战,军事行动持续半个月左右便需立即结束。

    大军“凯旋”后,犒赏三军,令军心大振,同时让大明百姓以为朝廷在西北又打了大胜仗。

    沈溪这奏本,其实是在教唆皇帝糊弄天下人,跟之前设想的大兵团作战,通过正面交锋的方式,把战事打成歼灭战的战略方针大相径庭,谢迁看了连连摇头。

    等沈溪将奏本写完,谢迁其实已经看完,当即摆手:“这奏本,不妥……不可!”

    “那阁老准备不上表?”

    沈溪悠闲自在地说,“一切自由阁老定夺,晚辈只是将自己的一点愚见写下,阁老也见到了,晚辈无其它良策。”

    谢迁拿起沈溪所写奏本,心中矛盾。

    其实沈溪说的话,很多是他想说但不敢说的,主要因为这次皇帝出兵塞外之心太过坚决,而且理据充分……弘治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给太子创造良好的继位环境,这有错吗?

    虽然出兵塞外困难重重,但做臣子的应该想方设法为皇帝化解危难,而不是直接打退堂鼓告诉皇帝这不行,为人臣子有这么做事的吗?

    就在谢迁进退维谷,不知是否该将沈溪所写内容誊写下来上奏时,书房门口传来声音:“父亲大人。”

    正是沈溪有一年多未曾见到的谢丕。

    谢迁听到声音,将沈溪拟好的奏本放下,他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上疏竟要沈溪代劳。

    谢丕走过来,恭敬给谢迁行礼,随即满脸笑容望向沈溪:“沈先生,您回京了?”

    “在下应该称呼一声二叔才是,怎敢居长?”

    沈溪虽然曾教授过谢丕学问,为谢丕考举人提供不少帮助,但沈溪可不会在谢恒奴的叔叔面前自认长辈,本来谢丕年岁就比他大,只是谢丕一直少年心性,看上去跟个大孩子一样,热情而开朗。

    谢迁板起脸:“这就没事了?此时尚未到晚宴时间,为父正在与沈溪商谈朝中大事,你且先去用功温书,待晚宴时,为父要考校于你!”

    谢丕一听心里发怵,本来谢迁公事繁忙少有回家,没有时间管教儿子的学业,这次沈溪过来,谢丕本想跟沈溪闲话家常,谁知老爹居然想考校他,还是在家宴举行时。

    谢丕一向在老爹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老爹是状元,是博学的鸿儒,自己的才学跟谢迁相差不是一点半点。但沈溪却很清楚,论才学,谢迁很久没用心读书,跟原来历史上两年后杏榜高中的谢丕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孩儿告退。”

    谢丕很懂事,行礼后退出书房。

    谢迁这才跟沈溪继续商讨关于西北止战之事,谢迁道:“沈溪,你说西北用兵,只是佯攻,三年前那一战不也是如此?到头来兵马撤不回来,全军覆没,若再遇此等情形,当如何?”

    对于谢迁来说,弘治十三年那场西北之战是他一生抹不去的阴影,听闻刘大夏兵败,他的心跌落谷底,甚至已做好被赐死的准备,无比绝望。谢迁从那时起才意识到沈溪是良材,之后逐渐改变对沈溪的看法,最后连他珍若拱璧的谢恒奴,也送给沈溪,其中就有偿还沈溪恩情之意。

    谢迁最怕的是噩梦重演。

    沈溪微微摇头,笑着说道:“阁老不必担心,三年前那一战,不会重演,即便重演,也跟阁老无干系。”

    “哦?”

    谢迁语色轻松了一些,“这是为何?”

    “因为阁老即便上奏的这份奏本,陛下绝对不会采纳,若西北战败,反而会令陛下觉得阁老言之在理,追悔莫及。”

    “即便西北得胜,陛下也会觉得阁老运筹帷幄,将事情所有结果都料想到,也会记得阁老的好。”

    “一正一反,阁老所得到的,或许只是陛下一时的不理解,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沈溪笑着说道。

    谢迁本来有大把问题要问,但听沈溪如此分析,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同意这个说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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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沈溪留在谢府吃了一顿家宴,第一次见到谢迁的妾侍金氏。

    要说漂亮,沈溪真心没觉得金氏有多动人,毕竟是年近四十的女人,已经过了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那段时光,金氏很识趣,能到宴客的饭桌上吃饭已是谢迁天大的“恩赐”,席间低着头没有说话。

    谢迁的弟弟谢迪一直跟沈溪搭腔。

    谢迪跟沈溪是同年进士,如今是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此番西北用兵,兵部那边异常忙碌,这段时间谢迁偶尔跟谢迪谈论一些军事上的事情,但涉猎都不深。

    谢迁并未打算将即将上奏朝廷“止战”的消息告诉谢迪。

    饭桌上,除了谢迪和沈溪间偶尔说上两句话,别人都沉默不语……这是饭桌上的基本礼数,食不言寝不语。

    谢丕有些神思恍惚,不时看看自己的妻子史小菁,生怕谢迁在席间直接考他的学问,让自己在妻子面前折了威风。

    好在谢迁并未在席间考儿子,饭后女眷各自回到内院,谢迁这才将谢丕叫到书房,考校一番,旁听的只有沈溪和谢迪。

    谢迁所考内容并不复杂,都是一些基本的四书义。

    沈溪心想,若谢丕连这些都不会,那就别考进士了,院试也不会有这么简单的题目。

    最后谢迁居然满意地点头,嘉许道:“很好,很好。”

    沈溪心想,或许谢老儿真的老了,对于学问什么的,荒废太久,想再拾起来很难,不过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放下手头的公务去研究学问,那也太过强人所难。

    一直到上更时分,沈溪才从谢府出来,这顿家宴他吃得好没精神,之前他便想一走了之,但碍于情面,才熬到最后。

    沈溪乘坐马车回家,路上云伯没有说话,沈溪仰躺着,迷迷糊糊打盹儿,突然听到云伯“吁”一声,马车骤然停下,沈溪差点儿一头栽倒,他坐直身子,掀开车帘问道:“云伯,怎么了?”

    “老爷,家门口有人。”

    云伯说着,神色紧张。

    沈溪这才知道已经快到家了,他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马车前站着个人,似乎是突然从道旁跳出来拦住马车的去路。

    此人身材痩削,好似没吃饱饭一样,显得没多少精神。

    “谁?”

    沈溪仔细打量,云伯有些紧张,毕竟自家老爷是当官的,而且刚从南边剿匪回来,若是贼寇的余党可就不为不妙了。

    那人恭敬回道:“沈大人,是小的啊。”

    一句话,沈溪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也许是时过境迁,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沈溪想了想问道:“是彭余吗?”

    “正是小的。”

    那人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给沈溪磕头行礼。

    家门口守着的车马帮弟兄听到这面有声音,提着灯笼和棍棒迎了过来,正要动手驱赶,被沈溪拦住了。

    沈溪道:“没事了,起来吧,走,到家里说话。你们别杵着,这是自己人。”

    彭余突然登门造访,而且看样子还很落魄,沈溪知道彭余应该是遭难了。

    当初帮忙将李衿和惠娘从刑部大牢救出来,活动的人就是彭余,彭余是唯一知道买主和卖主身份,从中穿针引线之人。沈溪心想:“难道是彭余落魄,想登门要挟我,给他银子或者与他方便?”

    彭余不知道自己正被沈溪怀疑,亦步亦趋跟在沈溪身后,不敢抬头张望,佝偻着身子进入院中。

    沈溪到了正堂,让人把灯点亮,吩咐云伯和其他人等到外面等候,他要跟彭余单独说话。

    等大厅内只剩下二人,将房门关上,沈溪返回太师椅坐下,问道:“彭余,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彭余不是易与之辈,看起来年轻,但却是荫袭的职位,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官吏,这会儿也明白登门造访惹人怀疑,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不迭:

    “沈大人包涵,小的实在是走投无路……头年底有桩人口买卖败露,朝廷追查到底,最后刑部有四人问斩,二十几人配充军,小人上下打点,才侥幸逃出生天,可在御马监的职位却丢了。”

    “小人一直没个出路,加上家中钱财大多用于贿赂上官,仅剩下的那一点儿也坐吃山空,便想来投靠大人,跟着大人混口饭吃!”

    “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您就可怜一下,让小的……跟在您身边,鞍前马后绝不含糊。”

    这种请求,沈溪本不想答应,因为彭余涉入了刑部大案,若留他在身边,回头被人追查,可能连李衿和惠娘也会被牵连。

    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但沈溪不是这种人,彭余毕竟有恩于他,恩将仇报那他也太不是玩意儿了,而且他曾答应彭余,将来自己开府,保证彭余有个前程,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沈溪点头:“起来吧。”

    “大人,您不答应,小的不起来。”

    彭余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今连妻儿老小都快顾不了了,家中的钱在两个月前已经告罄,这段时间一家老小都在挨饿,小的若非迫于无奈,定不敢来打搅沈大人,可小的除了沈大人,也不知还能去找谁。呜呜,沈大人,您就给可怜可怜小的……”

    沈溪道:“无妨,朋友有通财之义,你来找我是应该的。我现下虽然暂且没有补官缺,但养活几口人还是没问题的。我之前说过,你帮我做事,但凡我有口饭吃,绝不会让你饿着。起来说话吧!”

    听到沈溪如此承诺,彭余这才感激涕零地站起来,但他还是不敢直起身子,弯着腰以示恭敬。

    沈溪走到门口,打开门,让云伯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很快饭菜便端了进来正是晚上家里为他所准备的饭食,沈溪在谢府吃过宴席,肚子不饿,便让彭余享用。

    彭余做到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饿得不轻,沈溪在旁边大致问明情况。

    “……大人,您放心好了,您的事,小的没有泄露半句,那样做对小人也没半点儿好处不是?就算以后我再出事,也不会说半句不利于大人的话。”

    彭余给了沈溪一个承诺。

    沈溪知道人在遭遇绝境时,所谓的原则有多不值钱,他没奢求彭余被人刀架在脖子也不说,只让彭余为了利益和家人着想,坚守秘密,作出一些利益交换。

    沈溪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买卖做一次两次倒还好,做多了,总归是要出事,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大人只要能给口饭,什么差事都行。”彭余虽然饿急了,但并没有将所有饭菜吃完,剩下大部分他准备用油纸打包带回去给妻儿老小吃。

    彭余遭逢巨变,家里本就不是豪门大户,为了设法营救他基本是倾家荡产,如今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沈溪让云伯拿来十两银子,放在彭余面前:“你先拿着,这是给你安顿家眷用的,具体做什么,回头再行安排,你那边将家眷安顿好,便过来听命行事吧!”

    “谢大人,谢大人!”

    彭余又跪下来给沈溪磕头。

    沈溪不想把彭余安排在身边,谁都不愿意自己心底的秘密有第二个人知晓,而彭余到底跟他是不是一条心,依然存疑。另外,秘密即便没有泄露出去让外人知道,家人如果偶然得知,他也无颜以对。

    从一开始,沈溪就知道自己跟惠娘间是一段孽情,若非他是带着天聪而来,从第一眼见到惠娘便难以忘怀,断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点上,惠娘跟他的心思一样,都是想让原来的孙惠娘彻底死去,从此了无牵挂,接受现在的新身份。

    “彭余,我信你,但别人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吧?”沈溪问道。

    “大人,别人没有谁知晓是大人您做的,您要是不放心,将小人的舌头割了,只要大人能赏给小的妻儿老小一口饭,小的便是死了,也会为大人坚守秘密。”

    彭余一边哭,一边向沈溪表达忠诚,他知道这是必须有的态度,否则沈溪无法放心留他在身边。要知道他遭难来投奔沈溪的举动,本身就带有胁迫的意味。

    沈溪当然不会割彭余的舌头,安慰一番,亲自将彭余送出家门。

    等人远去,沈溪始终放心不下,案情终于还是泄露了,只是朝廷不知道哪些人真正死了,哪些人被救走,但若是有人将当日惠娘在火场的事捅出去,其实不用人指证是他沈溪做的,别人也能猜到。

    明摆着的事情,别人跟惠娘并不沾亲带故,谁会去营救一个不相干的寡妇?

    云伯见沈溪郁郁不乐,走过来问道:“老爷,那人是谁?一次便给他十两……莫不是什么歹人?”

    “不是歹人,这人为人实诚,以前帮我做过事,这会儿家里遭了难,等于是先借钱给他应应急。”

    沈溪没有说欠彭余人情的话,主要是怕将来彭余真留在沈府做事,别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平常时候彭余自然会守口如瓶,但喝多了酒那就不一定了。所以沈溪先把这条路给堵上:“以后不得跟人提及这件事,我会安排他做事,但不会留在沈府。”

    “是,老爷。”云伯尽管不明白到底为何,但始终这是沈溪的交待,作为下人他也没必要刨根究底。

    沈溪让云伯早些回家,很快整个官邸便只留下两个车马帮弟兄守夜。

    进入书房,沈溪感到一阵孤单落寞,这跟军旅时不同,虽然行军打仗身边也无家眷陪同,可始终手头有事情做,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在眼前晃悠。

    可回到家里,少了亲眷,他觉得分外孤寂。此时他倒是宁可回到那个嘈杂而勾心斗角的沈家,也好过于在这里独自面对孤灯,形影相吊。(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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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余意外来投,让沈溪感觉到一种危机。????

    现在看起来皇帝似乎非常信任他,一度不惜委任以延绥巡抚的高位。但这其实也是皇帝临终前很容易生疑的时间段,再加上谢迁以死相逼将他留在京城,难免让弘治皇帝心生介怀。

    若事情东窗事,那他很有可能会被下狱问罪。

    暂且不论彭余是否真的有胆量将事情捅出去,沈溪不能不作防备。

    彭余处事圆滑,留下来确实是个好帮手,但始终彭余现在已不是官员,如果以后安排在车马帮做事,接受不了前后身份的反差,离心离德,那他就要小心事情败露。

    沈溪回到京城后的第三天,吏部的人没有登门,倒是礼部的人找上门来了。

    昨日在谢府,谢迁提到,皇帝将会派他到宫里担任祈福的差事。沈溪之前还有些犯迷糊,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为皇后诞子祈福。

    看起来弘治皇帝对皇后怀孕这件事极为重视,生怕出事,所以宁肯借助天地鬼神的力量。

    沈溪在接差事的时候已经考虑清楚了,若皇后平安诞子倒也罢了,若难产导致孩子夭折,又或者是诞下女婴不符合皇帝的期望,那他这个“祈愿官”是否要被问责?

    “大人,您如今刚从东南归来,劳苦功高,先歇几天再说吧。我等随时听从您的调遣,要准备什么告天祭祀之物,只管吩咐,卑职定当效死命!”

    礼部派来的是不入流的吏员,连品秩都没有。

    说是沈溪有点儿权利,手下有几个人调遣,但这些人根本上不得台面,好在宫中二十四监中的神宫监也会提供协助,否则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沈溪举行的告天祈福仪式,说起来也是皇差,但充其量只是走个过场。

    仪式进行时,不会有朝廷命官参加,按照沈溪的理解,完成祈福仪式的流程就跟一个人独自耍猴戏差不多。

    沈溪又担任钦差,只是这次钦差干的活有些扯淡,不过他倒是得到一项特权,那就是可以凭腰牌自由进出宫门。

    举行祭祀的地方,是在承天门内的太庙,之前弘治皇帝已经给了番僧和道士进出宫廷的权力,沈溪作为祈福者,自然也拥有相应的便利。

    皇后预产期是在七月底八月初,沈溪这次的差事并不是很急,但必须赶在皇后分娩前完成,否则等孩子生下来,什么都迟了。以现在朱祐樘的迷信程度,若皇后分娩期间出什么差错,又或者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等等状况,追究责任最后查到是某人没有如期祈福,那就不美了。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一本正经祈福,最后皇后的生产状况仍旧不合皇帝的心意,沈溪依然逃脱不了“祈福不力”的罪责。

    总结来说,沈溪这差事做得好与不好,跟他行事没什么关系,而要看张皇后生产是否顺利,是否满足朱祐樘的期望值。

    如果能一次生个男娃子甚至是双胞胎,而且还都健康成长,那沈溪此次祈福任务就算是出色完成。

    ……

    ……

    乾清宫。

    皇帝病榻前,这天朱佑樘将内阁三位大学士以及七卿、五寺、通政使司等衙门的负责人叫来,商讨国家大事。

    皇帝病卧在床,已基本不问朝事,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阅。

    不过,即便弘治皇帝对朝中事务不管不问,但因为朝廷有一批能臣在,运作得也是井井有条。

    刘健和李东阳都出席了此次召见,谢迁尽量不想抢内阁老大和二把手的风头,所以他站在队列后面,听刘健向皇帝陈述近来朝廷的一些事情,然后就人事任免征求天子的意见。

    “很好。”

    这是朱祐樘挂在嘴边的两个字。

    朝廷的确什么都好,有他这个皇帝跟没他这个皇帝似乎没什么差别,唯一让人觉得不满意的是一些老臣三番两次请辞,弘治皇帝将这些奏本留中不,请辞奏本一律束之高阁。

    请辞的老臣基本都是在闲置衙门中待久了,升迁无望,便想早些告老归田,其中声名最大之人,当属詹事府詹事吴宽。

    吴宽今年六十九岁,当初在翰林体系官员中,他是跟程敏政、傅瀚齐名之人,三人都有机会继任礼部尚书,或者入阁为内阁大学士。

    但在弘治十二年礼部会试鬻题案后,弘治皇帝对程敏政之死耿耿于怀,以至于嫌疑最大的吴宽始终不能得到升迁,反倒是傅瀚当了一任礼部尚书,最后却也是早早便退了下来。

    吴宽到现在自知无法再得到弘治皇帝的信任,于是多番请辞,可惜都未得到准允。虽然如今吴宽还挂着东宫讲官的名头,但其实已经久不去给太子讲课,太子的日常学习安排,基本都是由梁储来负责。

    此时正说到朝中这些请辞的老臣的情况,刘健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一向皇帝陈述,其实他自己也早有请辞意愿,不但是他,内阁中李东阳同样想告老,内阁铁三角只有谢迁没向皇帝上呈过辞表。

    但为了保住沈溪,谢迁跟弘治皇帝闹得有些不愉快,皇帝明着对谢迁礼遇有加,谢迁自己却知触怒龙颜,平日做事尽量勤恳低调,不再争功。

    今天这种场合,如果皇帝不具体询问事情,谢迁都没准备说话。

    朱祐樘听完后,咳嗽两声:“朕近来沉疴在身,精神时好时坏,恐命不久矣。这些老臣乃朕之股肱,朕希望他们能留在朝中,为朝廷尽绵薄之力,朕当礼待之,赐予宝钞,此事交由谢卿家负责!”

    “是,陛下。”

    谢迁被皇帝点名,赶紧站出来领旨。

    朱祐樘说要赐予老臣宝钞,不找刘健、李东阳,也不找礼部、吏部的人,直接找谢迁,有着深层次的意思。

    这算是皇帝对之前有过请辞举动的刘健、李东阳、马文升等老臣的一个警告,朕这个当皇帝的都快死了,你们只要没有病殁,就老老实实在自己的职位上待着,至少也等新皇登基朝局稳定以后。

    说完此事,朱祐樘见工部和户部尚书都站了出来想要启奏,不用说也知道跟西北备战开销用度有关,他一摆手道:

    “朕今日精神萎靡不振,就再说一件事情吧。谢卿家,你不是有西北战事策略上奏吗,便呈上来,趁诸位卿家都在,一同参详!”

    谢迁手摸在怀里的奏本上,心想:“该逃的终归逃不掉,就信了沈溪小儿,让自己不识相一回吧!”

    谢迁将奏本呈上去,那头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高兴得不得了。

    萧敬非常尊敬读书人,尤其是阁臣这样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虽然萧敬对刘健和李东阳也都很敬佩,可这两位倚老卖老,这几年最能做实事的反倒是谢迁,如今谢迁有奏本,在萧敬看来一定会令皇帝龙颜大悦。

    朱祐樘也是满怀期待:“拿与朕……罢了,朕身体不济,萧公公,你便读来与诸位臣工知晓!”

    “是,陛下!”

    萧敬恭恭敬敬将谢迁的奏本展开,才只是看了个开头,没觉得如何,毕竟开头只是一些客套的言语。

    “臣请躬安,微臣愚钝,西北战事将近,臣心有所感,连夜难以成寐,辗转反侧,偶有所得,觉此战当以不战为上……”

    读到这儿,萧敬感觉基调定得不太对,赶紧偷看弘治皇帝一眼,这会儿朱佑樘正在咳嗽,并未听清奏本具体说的是什么。

    “继续!”朱祐樘催促道。

    “是。”

    萧敬接着读下去,“西北之战,根源在于蒙元遗祸,草原广袤而无险可守,历代中原王朝出兵塞外,可平流寇而不能久持,筑城无从遗留百年,草原游牧部族,兴衰罔替,千百年来先有匈奴、鲜卑,后有五胡乱华,中原之土沦丧,皇室偏安,后有突厥、契丹连年犯边不止,皆在草原部族兴衰更迭之轮回……”

    读到这里,在场大臣都在琢磨,你谢迁到底是来谈兵策,还是讲历史?

    你说这些,虽然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都是废话。

    草原部族不就这么回事么?一家被打趴下,总会有别的部族趁势崛起,从小变大,甚至一统草原。

    萧敬继续往下读:“……至蒙元,华夏倾覆,然狄夷治国不得民心,太祖平夷寇而定江山,蒙元伪朝北迁,太祖数度派兵北征,太宗五征漠北,鞑靼势弱,中原始定……”

    听到这里,不但大臣,连弘治皇帝都在想,你谢迁说这么多,啰里吧嗦,居然是在为太祖和太宗歌功颂德?

    你这战策写的是有点儿水平,但又不是让你著书立传,听你这些废话有什么营养?

    但后面,萧敬语气突然转了:“……至英宗,瓦剌趁势而起,犯中土,有内贼王振蛊惑君心,以酿土木堡之祸,天子北狩……”

    读到这里,萧敬已经不敢往下读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英宗皇帝被瓦剌人所掳劫这种事也能随便提?还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这是让皇帝难堪啊!

    朱祐樘黑着脸:“继续读!”

    “是,是,陛下!”

    萧敬感觉头上已是冷汗直冒。(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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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阁老的奏本,并未获得满堂喝彩,更未赢得弘治皇帝的欣赏,因为谢迁所进言的内容太过直接,直接得想让弘治皇帝拍桌子。可惜朱佑樘倚在龙榻上,面前没有桌子,无从下手,但心中无比气愤。

    当谢迁提及西北“止战”的想法后,朱祐樘怒火更甚,但碍于在场那么多大臣,他一个字没说,萧敬每次中断朗读看向他,都被他冷峻的脸色所慑,最后萧敬一点点将谢迁的奏本读完。

    乾清宫寝殿内安安静静,没一人说话,都知道谁说话谁遭殃。

    “咳咳。”

    朱祐樘咳嗽两声,说话语气还算平和,“诸位卿家,对谢阁部这份奏本,你们如何看待?”

    称呼都改了,以前朱祐樘怎么也会称呼谢迁为“谢阁老”、“谢卿”、“谢卿家”,甚至以示隆**时,公开场合会称呼“谢先生”,这次直接冠以“谢阁部”,一听就是公事公办,这是皇帝生气的表现。

    就算明知道龙颜大怒,将谢迁这份奏本的内容贬损一通必然会赢得皇帝的信任,但在场大臣没一人吱声。

    今日乾清宫的大臣,六部中只有兵部才是由左侍郎熊绣奉诏而来,因为兵部尚刘大夏远在西北,其余之人不是阁老就是尚,又或者是左都御史、通政使和五寺正卿,这些人能做到这官职上,靠的可不是谄媚,就算他们心里清楚谢迁奏本所奏内容有失偏激,可没一人点出。

    这不是得不得罪人的问题,而是他们觉得去靠攻讦谢迁的奏本而获得存在感,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在场大臣中,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谢迁的奏本很有道理,他们不认为西北这一战应该打,反倒应该留着钱粮发展一下民生,皇帝所想“趁鞑靼病要鞑靼人命”,这主张在他们这里行不通。

    “都哑巴了吗?”

    朱祐樘忽然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这一声蕴含着极大的愤怒,在场许多大臣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这般动怒。

    很多人下意识跪下,站在前面的几个尚和阁老,最后也都跪到了地上。

    朱祐樘本来是想借助谢迁的奏本,详细讨论一下西北用兵的问题,现在倒好,不用议论了,谢迁上来就说“止战”,后面还提出一个设想,就算不马上止战,在西北也只是象征性地搞搞面子工程。

    皇帝心想:“我要做样子的话,至于调动大明朝最精锐的兵马,将兵部尚还有诸多勋贵调去西北,打这一仗?”

    “也罢!”

    朱祐樘发觉自己继续生气,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面前一干大臣都不是什么好事,语气变得平和,道,“诸位卿家,请起来吧,朕乏了,你们先退下,朕要休息。”

    “是,陛下!”

    在场大臣彼此搀扶着站了起来,因为大家都是老骨头,里面谢迁已经算是“年轻力壮”,至少他起身不用人扶,还可以搀扶别人。

    被谢迁扶起来的刘健没说什么,只是瞪了谢迁一眼,这些个大臣告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出了寝殿。

    一行人步出乾清宫,才走了几步,李东阳凑过来道:“于乔,你这是做什么?明知陛下西北用兵心意已决,还写出此等奏本,诚心是要让陛下病上加病?陛下怒气你也见到,你说这怎生是好?”

    一向脾气耿直的李东阳,过来怨责谢迁也只是说他这奏本上的不是时候,而没说这奏本有错,因为李东阳也不支持这么一场劳民伤财的战争。

    谢迁老脸漆黑,那些尚、正卿什么的不好意思过来质问,因为他们在朝中地位最多跟谢迁持平,甚至不如谢迁,没那资格,但李东阳毕竟在内阁中排序在谢迁之上,可以说这话。

    谢迁道:“敢问一句,陛下乃是稚子?”

    李东阳眉毛胡子皱到了一起:“此话何意?陛下岂是稚子?”

    “既不是稚子,莫不是还要人哄着,凡事专捡好听的说,难听的就藏着掖着?进臣之该进之言,老夫有错吗?”

    这句话说得干净利落,掷地有声,但却很刺耳,对皇帝多少有些不敬。

    但别人知道,谢迁和李东阳都是帝师,天子若有什么过错,先生这么说无可厚非,连皇帝都要恭恭敬敬说一句“朕受教了”。弘治皇帝并非昏君,自然能分辨出谢迁所言只是一时气话,不会追究。

    在场没人会去告谢迁的刁状,现如今谢迁已令龙颜震怒,落井下石的事,他们不屑为之。

    李东阳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他感觉谢迁脾气改变不小,以前总是别人得罪皇帝,谢迁在旁边笑着打圆场说情,现在犯颜纳谏触怒皇帝的反而变成谢迁本人。

    李东阳本来觉得谢迁奏本里的内容,是经过深思熟虑写出来的,并非置气。

    之前弘治皇帝曾暗中授意内阁将朝中议论停止兵锋的奏本压下,造成一种朝廷上下齐心应对西北战事的假象,现在内阁把下面的奏本给压住,但内阁大学士却带头“造反”,还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相当于打皇帝的脸,朱佑樘之前的愤怒足以说明一切。

    李东阳自己想说而没说的事,被谢迁说了,就算他觉得谢迁说的时机不对,也犯不着跟谢迁吹胡子瞪眼。

    一行人在宫内分道扬镳,回六部的走午门,回家的则走东华门,犯言直谏的谢迁要去文渊阁轮值,而之前在皇帝面前装好人的刘健和李东阳则直接出宫打道回府。

    谢迁正要过左顺门往文渊阁去,见到两名老太监带着一个穿着大红官袍的年轻官员,在几名宫廷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午门,谢迁一看顿时来气……不是沈溪是谁?

    “这小子,让我被皇帝记恨,你倒是优哉游哉,我且上去训你一顿,看你还有这般好心情!”

    谢迁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过去,老太监和侍卫见到谢迁连忙行礼,只有沈溪不慌不忙拱拱手:“谢阁老。”

    “你们且先退下,老夫跟沈……姓沈的说两句,不会耽搁了他的差事!”谢迁对老太监和侍卫道。

    “是。”

    老太监和侍卫都到远处去等候,等人走远,谢迁才将目光收回,怒气冲冲地对沈溪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老夫今日将你昨日起拟奏本呈递陛下,陛下怒不可遏,如今指不定要如何追究,你居然闲庭信步一样进出宫门,可知大祸临头?”

    沈溪想了想,语气仍旧轻松:“谢阁老似乎说错了吧?即便大祸临头,也不该是晚辈,而是您老才是。”

    “你说什么?”

    谢迁有撸起袖子打人的冲动。

    沈溪道:“阁老,昨日给您起拟奏本时,晚辈已将利害陈述与你知晓,你岂能这般倒打一耙?陛下气愤只是一时,若他静下心来念及此事,定会觉得阁老你奏本中所言在理,若西北之战遇到阻滞,陛下更会感念阁老的一片赤胆忠心。”

    “敢问这满朝上下,有几人是支持这场战争的,又有谁敢犯天颜向陛下纳谏?”

    谢迁当然知道这些利害关系,如果不是他昨日觉得沈溪分析得有道理,也不会来皇帝面前触霉头。

    “你小子,几时说话才能不这般老气横秋?也罢也罢,你且先去做你的差事,今日老夫无暇回府,明日记得再到府上吃一顿家宴!气煞老夫也!”谢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文渊阁而去。

    沈溪看着谢迁的背影,不由摇头笑笑。

    谢迁虽然看起来严厉,但其实只是个纸老虎,更有一种近乎老顽童的心态,这能说会道的老狐狸为了面子,总喜欢在人前摆臭架子。

    “大人,您……没事吧?”

    老太监之前在远处听这边谢迁好似在厉声喝骂,都不忍心听下去了,可等谢迁走了,沈溪笑容依然灿烂,一时间有些把握不准。

    难道说这位少年即登高位的大人有些痴傻,被人骂了还能开心地笑出来?又或者这是冷笑,对谢迁有意见?

    “没事,走吧,到处看看,尤其往坤宁宫那边走走。”沈溪道。

    虽然老太监依言办事,可心中却在打鼓。

    这位沈大人,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陛下不过是派他为皇后诞子祈福,他居然提出来要到宫内各处都走走,想看看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沈溪分明是领着皇命,正大光明在宫中走动,查看各处设施的情况。

    沈溪一边走,一边问道:“陛下之前不是请了道士和番僧进宫,如今在何处?”

    “哎呀,大人,这仙长和圣僧,您可不能随便乱称呼,听说他们都有法术,厉害得紧,能隔空杀人于无形,连陛下的病,都是圣人作法从鬼门关里将陛下救回来的,陛下礼遇有加。这会儿陛下正请圣人帮皇后娘娘开坛作法,祈求上苍能赐皇后麒麟儿,母子平安。”

    老太监一脸为难,说话吞吞吐吐。

    沈溪见老太监慌张的模样,哑然失笑:“也罢,人就不见了,不过有时间的话,还真想去会会这不知何方来的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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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撷芳殿内。

    朱厚照得知沈溪已回到京城,虽无法跟沈溪往西北“弯弓射雕”,但他还是颇为期待,可惜等了两天,也未得到沈溪复为东宫讲官的消息。

    望着自己那已经快翻烂的一堆武侠小说,熊孩子心里非常着急,尤其是其中的《神雕侠侣》只有两册,刚写到活死人墓和玉女心经,故事看到最精彩的地方突然没有了,那种感觉很让人窝火。

    “不行,沈先生不回东宫,我也要想方设法争取让他早日回来……如果父皇不准允,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武侠小说看?”

    朱厚照把心一横,决定去找老爹理论,为什么沈溪回到京城还不让他进东宫为讲官?就算不为讲官,至少也要让他来看看我,方便我跟他讨要小说啊!

    朱厚照最近很难走出撷芳殿这个围城,就连玩耍,也被众多太监簇拥着……现在皇家正值多事之秋,弘治皇帝病情未痊愈,随时可能弥留甚至宾天,这位小主子平日上蹿下跳永远没个消停,若是这时候出什么状况,整个大明朝都要乱套。

    熊孩子平日被禁足,连去乾清宫和坤宁宫见老爹老娘,也只有在被传召的情况下才能前往。

    “张公公,本宫要去坤宁宫见母后,你陪本宫去!”朱厚照已经等不及了,老爹老娘似乎把他给忘了,这两天都没让他过去请安。

    这是有原因的。

    妻子即将分娩,朱祐樘自己又病重,加之朝廷还在准备西北战事,皇帝忙得实在是不可开交。

    张皇后已经移居坤宁宫的侧室,专心等着分娩。

    如今肚子里有一个,张皇后就不想再见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好儿子”,到底她跟朱厚照之间是否亲生母子,朱厚照的身世究竟如何,这些只有朱祐樘夫妇方才知晓。

    总之张皇后没心情将朱厚照传唤到身边,表面上是请安,其实是在听熊孩子吵嚷。

    如今朱厚照名为十三岁,但那是虚岁,其实也就十二周岁,完全是个不开窍只知道玩耍的孩子,除了添乱没别的本事。

    张苑为难地解释:“可是……太子殿下,皇后未曾传召您前去坤宁宫。”

    “本宫要去见母后,有何不可?本宫两日未见母亲,心中想念,便是去见了,母后都不会说什么,你张公公是想阻碍本宫去尽孝道?”朱祐樘甩出大道理。

    经过沈溪培养,朱厚照多少有了点儿心机,知道怎么威胁人,他现在已经能准确把握人的弱点,用大道理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张苑就算再嘚瑟,那也只是他的一个奴才,想怎么惩治都行。

    果然,张苑被朱厚照扣了一顶“影响太子尽孝”的大罪名之后,顿时胆怯了,之前皇帝严令太子禁足之事,不敢再坚定地遵守下去。

    “来……来人,为太子更衣,太子要往坤宁宫!”

    要说张苑惊慌失措也谈不上,他的想法很简单,在对待太子的问题上,皇后怎么都比皇帝好说话,张皇后总归是个疼爱儿子的慈母,见到儿子主动前来探望,一定欢喜不已。

    张苑琢磨:“太子禁足的命令是陛下所下,这会儿陛下应该在乾清宫连床都下不来,去坤宁宫见不着他面吧?”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张苑让人将朱厚照的衣物收拾好,朱厚照如今已在盘算怎么在路上逃走,去乾清宫找老爹理论。

    乾清宫可不是熊孩子随便能过去的,虽然那儿是他老爹的寝宫,但同时也是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只有老爹传召,他才能过去,偶尔还能碰上朝中重臣……他现在就想问问老爹,什么时候把沈溪安排进宫?

    朱厚照出了撷芳殿,想到沈溪回来,自己不久的将来就会有武侠小说可看,心情分外愉快,这比以往去见朱祐樘脚步沉重迥异,每一步都欢快而跳脱。

    “太子,您慢点儿,老奴跟不上!”

    张苑身体不好,不能快步跑,否则容易失禁,这是他成年净身的后遗症,也是他不及刘瑾的地方。

    朱厚照早就将张苑的脉搏把得门清,知道张苑身子骨虚弱,不说还好,说了熊孩子干脆变快走为小跑,这下张苑更追不上了。

    张苑恼火对对身边的太监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跟上太子,一定要护送太子往坤宁宫!”

    张苑心中有些恐惧,怕朱厚照乱来,但这会儿朱厚照一心想着去乾清宫,没打算躲起来,单纯只是想见老爹质问。

    等张苑发现朱厚照去的路不对,心中越发慌张,顾不上身体虚弱,就算强忍,也加快脚步追赶,但终归还是没有追上,让太子成功溜到了乾清宫门口。

    就在张苑气喘吁吁追赶以为自己将被惩罚时,乾清宫大门外站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正在跟太子解释:“……殿下,您怎么来了?陛下没在这里,往坤宁宫去了!”

    “嘿,真是奇怪了,父皇不是身体不好,都不能下地了吗?怎么我来找他,他却跑去见母后了?我母后肚子里这个还没出来,是不是又想要下一个了?”

    朱厚照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未知的弟弟或者妹妹已经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如果老爹老娘再给他生一个,他都有要抓狂的心思了。

    我当个太子容易吗?被沈先生吓唬一通,说的什么烛影斧声、祸起萧墙、玄武门之变,我还在想自己幸好没弟弟,结果转眼间弟弟马上就要有了,简直是给我添堵嘛。

    太子的话不但让张苑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连萧敬听了都是一怔。

    这话换了别人说,那是找死,可太子说起来就是“童言无忌”。但太子说了就说了,若他人随便嚼舌根子,那就是妄议皇嗣,要被乱棍打死。

    朱厚照一溜烟往乾清宫殿后跑去,萧敬连忙问道:“殿下,您往何处去?”

    “去找父皇!”

    朱厚照小腿跑得飞快,这下张苑更难追上了。

    ……

    ……

    朱厚照跑路有些累了,终于赶到坤宁宫外,心里有些不满:“父皇和母后明明是夫妻,为什么彼此住得这么远?倒不如造个大房子,以后什么美人、宫女、皇后、嫔妃都住在一起,我想抱哪个就抱哪个,不是更方便?”

    到了坤宁宫,还没走进宫门,就见宫女在门口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到“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破碎了。

    熊孩子有些诧异,探头往大殿里瞧了一眼,只见空空如也,老爹老娘并不在里面,他这才想起张皇后已经迁居侧室,据说这是什么规矩,但凡分娩都不能住在原来的地方。

    朱祐樘的声音从侧室传来:“……那谢于乔,诚心与朕作对,之前为了个姻亲的外孙女婿,跟朕闹得相持不下,朕觉得他是股肱之臣,也由着他。现在他越发变本加厉,竟然敢在众臣面前直言撤兵,分明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消消气。”

    张皇后的声音传来,异常柔弱。

    “朕岂能消气?本以为他有何金玉良言,结果却是老生常谈,就是不想打。我算是明白了,他决意要离开朝廷,回乡种田,难道这些年朕亏待了他不成?”朱祐樘仍旧怒气难消。

    朱厚照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皇帝这是在跟一个叫“谢于乔”的人置气,这人他非常熟悉,而且朱厚照一向对其印象很好,毕竟谢迁是个老好人,见到熊孩子从来都是有说有笑,毕恭毕敬。

    朱厚照嘀咕道:“父皇为何跟谢老先生吵架?难道是因沈先生之事?难怪父皇不肯让沈先生回宫当我的讲官。”

    就听到侧室中面张皇后继续劝说:“……皇上,朝中上下如此多人,可有许多人附和谢先生?”

    “就他一人,别人岂能不知朕的用意?他是心知肚明,故意让朕难堪!”朱祐樘近来生病卧榻,妻子却不能在身边陪伴,心中抑郁,需要找人倾诉,于是便强拖病体,来坤宁宫跟妻子说说话,心情舒畅许多,不过依然余怒难消。

    张皇后道:“皇上,谢先生这是好意,谁都不说……就他一人敢说,他这是心中有皇上,才肯犯言直谏。”

    “你说什么?”

    朱祐樘这下又生气了,怎么连妻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说话?

    张皇后苦口婆心道:“皇上,臣妾只是一介妇人,不懂国家大事,但臣妾却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妾知道皇上想打这场仗,巩固皇儿的太子之位,可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胜了固然是好,如果不胜呢?”

    朱祐樘冷声道:“你是说,朕几十万大军队,会连区区数万内斗不止的鞑靼人都无法击败?”

    “凡事都有万一。”张皇后道,“臣妾想来,谢先生未说此战要败,或许只是劝说陛下要仔细思量!”

    朱祐樘之前想的是,谢迁公然顶撞他,一定是在报复他征调沈溪回京却将沈溪投闲置散的做法,义愤填膺下甚至想将谢迁和沈溪一起闲置,毕竟帝王也是要面子的!

    可弘治皇帝终究没有意气用事,现在内阁还需要谢迁顶着,而沈溪立功归朝,不能因为一时义愤而放弃为人君的原则。

    他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过,谢迁其实是出自好意来提醒他,乃赤胆忠心使然。

    “什么思量!他说朕耗费大量钱粮的劳师出塞远征,最好是佯攻一番,然后便班师回朝,不了了之……哼,朕绝对不会同意。”

    朱祐樘想让自己保持愤怒的状态,可经张皇后这一劝说,还真气不起来了……谢迁到底是他的恩师,成化年间他只是个皇帝眼中不争气的皇子,谢迁等人任劳任怨,辅佐他登基,到现在还在为朝廷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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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祐樘过来见妻子,只是想倾述一下心如今他身体相对好了一些,早就想下地走动,若非谢迁这一气,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尝试。

    很快,朱祐樘关心起妻子身体的状况。

    张皇后被丈夫拥在怀中,满脸都是幸福之色:“皇上,臣妾即将分娩,真希望再能诞下一子,让皇上的血脉可以得到延续。”

    虽然朱祐樘心疼妻子,也不会说出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话,他自己也希望能再有个儿子,毕竟一个儿子太不保险了,若是他子嗣众多,也不至于宠溺朱厚照到几乎放纵的地步。

    等第二个儿子长大,就算朱厚照依然顽劣不堪,他也有备选方案可供选择。当然朱佑樘也知道,就算皇后诞下次子,他也不可能轻易将长子朱厚照的太子之位废黜。

    姑且不说现在孩子尚未生下来,等孩子无灾无病长大能够观察清楚品性时,朱厚照应该已经是二十多岁性格定型,若朱佑樘能熬到那时候,也不能轻易动废黜太子的心思,因为那时朱厚照羽翼已丰满。

    “皇后安心养胎便是,等朕身体康复,以后便是一家四口……”朱祐樘神色中带着几分憧憬。

    张皇后听到此话,不由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花。

    她可不止一次诞下孩儿,但直到如今皇帝仍旧只有朱厚照一个儿子,次子和长女相继病殁,丈夫疼惜她,从没有提过纳妃之事,但心里难免有所愧疚。

    张皇后一直对谢迁心怀感激。

    弘治初年,内侍太监郭镛曾上书天子,请朱祐樘预选妃嫔,以备六宫,是当时担任詹事府左庶子的谢迁带头上书,陈述天子“山陵未毕,礼当有待。祥禫之期,岁亦不远。陛下富于春秋,请俟谅阴既终,徐议未晚”,提示朱祐樘在为先皇守制期间不宜纳太多妃嫔。

    朱祐樘一看自己的先生都带头反对,当时初继位他没多少主见,又想到与妻子新婚不久,正值恩爱,又不想落个守制时贪图享乐的名声,便将纳妃的事放下,这一放就到了弘治十五年的现在。

    所以就算张皇后对朝中很多大臣有成见,但丈夫在怨责谢迁时,还是会出面帮谢迁说好话。

    “皇上,是臣妾无用,这些年来未曾帮陛下多添子嗣。”张皇后抹着眼泪说道。

    朱祐樘轻抚妻子的头,笑道:“皇后,你说的哪里话,朕虽贵为天子,但你我乃是患难夫妻。可还记得你初入宫时,我尚且只是父皇眼中不成器的儿子,当时万贵妃刚过世,宫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迁怒别人,我这太子也是朝不保夕,与你一见,便刻骨铭心。婚后我们共经患难,共同富贵,一直到今天。”

    弘治皇帝说到这里,张皇后脸上露出幸福的娇羞,也有些庆幸。

    张皇后进宫是在成化二十三年二月,那时朱祐樘虚岁十个皇太子来说,十八岁还没纳太子妃是不可想象的,普通人家男子在十五六岁都已经成婚生子,更何况生在皇家?

    偏偏朱祐樘上面不但有个**的老爹成化帝,还有成化帝宠幸的爱妃万贞儿,要说刘健、程敏政等人曾多次上书请成化帝为太子选妃,但都被万贞儿所阻挠,一直拖到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万贞儿暴死,朱祐樘才终于不用做孤家寡人,所以朱祐樘得到张皇后后,对张皇后极其疼爱。

    纳太子妃后的朱祐樘也没敢说自己一定能当上皇帝,因为那时成化帝已经不止他一个儿子,当时成化帝看起来正当盛年,朱祐樘只是简单地想跟张皇后过普通人的生活,但当年秋天,成化帝便驾鹤西去,朱祐樘被推上皇位,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张皇后见丈夫如此疼惜自己,心中非常感动,但还是不忘提醒:“皇上,谢先生一定是出自好意……他是皇上的恩师,时刻不忘大明的江山社稷,当年魏征之于唐太宗,不就是如此吗?”

    朱祐樘听到这话,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外面的朱厚照等了半天,再也忍不住闯入侧室,把朱祐樘吓了一大跳,顿时勃然大怒:“谁让你来的?”

    “父皇,儿臣是来给您和母后请安的。”朱厚照开始装乖卖萌,一上去便向朱祐樘和张皇后行礼。

    朱祐樘往朱厚照身后看了眼,居然一名侍从都没带,心头越地恼火……难道叮嘱东宫常侍看紧太子,对太子禁足的命令不管用?

    朱祐樘难得身体好转,过来跟皇后见上一面,小有温存,结果还被儿子破坏氛围,况且儿子又是未经传召跑来,令他大为不悦,喝道:“既然请过安了,没事的话早点儿回东宫,未经朕的允许,不得再到乾清宫和坤宁宫来。”

    “父皇,您经常教导儿臣,要多尽孝道,您还让儿臣去给太皇太后和外祖母请安,为何今日儿臣前来,您竟怪责儿臣?”

    朱厚照眼巴巴看着弘治皇帝,小脸上满是委屈。

    张皇后赶紧帮丈夫和儿子说项:“皇上,皇儿也是一片孝心,你就不要责备他了。”

    “咳咳”

    朱祐樘猛烈咳嗽一阵,张皇后轻抚丈夫的后背,好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平顺下来,朱祐樘看着妻子,道:

    “皇后,有好些日子未曾去见过皇祖母,朕今日身体好些,不妨一同过去走走,你可能下地?”

    “嗯。”

    张皇后虽然有孕在身,身子骨倒不虚弱,最基本下地走走是可以的,只是朱祐樘重视她有孕在身,不准允她下地而已。

    张皇后见丈夫身体好了些,这会儿恰逢朱祐樘的祖母周太后也在病中,作为孙子和孙媳妇,带着儿子过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太子,你便随朕与你母后,一同去见过太皇太后!”朱祐樘厉声道。

    朱厚照一怔,其实去给周太后请安,对熊孩子来说是逢年过节必须要做的事,他倒没多少抵触情绪,毕竟平日少有去。

    周太后是英宗的妃嫔,英宗在世时没做成皇后,但她的儿子却是宪宗朱见深,也就是成化帝。周太后是朱祐樘的亲祖母,尤其在当初朱祐樘刚刚认祖归宗时,周太后为了防止这宝贝孙子被万贞儿毒害,将朱祐樘接过去一起住,才令万贞儿不敢加害。

    大明有皇长子继承太子的传统,在继位顺序中,皇长子具有一定的优势,所以万贞儿才会对宫中怀孕的妃嫔相继下毒手,她有成化帝的宠爱,别人敢怒而不敢言。

    朱祐樘被成化帝认回后,周太后成为朱祐樘最大的护身符,万贞儿敢在皇宫内院任何地方动手,就是不敢在周太后的寝宫内放肆,那边也是她势力延伸不到的地方,这才令朱祐樘长大成人。

    朱祐樘登基之后,对周太后一直礼遇有加。

    朱祐樘扶着妻子下地,他自己行动多有不便,夫妻二人彼此相携,正要带儿子往慈宁宫去,朱厚照突然道:“父皇,儿臣有个请求,请父皇恩准。”

    朱祐樘骂道:“你这孽障,方才刚夸赞你有孝心,谁想竟是有事而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儿子该骂还是得骂,但儿子要说什么,朱祐樘也想听听,他想知道这熊孩子因为什么偷跑到坤宁宫来找他和张皇后,或者说是来找张皇后,因为他不知道熊孩子先去过乾清宫,认为儿子不知道他在这儿。

    朱厚照道:“儿臣听说沈先生回京城了,儿臣心中想念得紧,想让沈先生重回东宫为讲官,儿臣想听沈先生讲《廿一史》!”

    朱祐樘本来要听儿子说什么,若有不对直接开骂,他料想儿子所求不过是一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当听说是找沈溪,便骂不出口了。

    张皇后松了口气,笑道:“皇上,是好事啊,皇儿知道学习了,要请沈状元到宫里来做他的老师……”

    “皇后,你真当他是想听沈溪讲课?估摸他是想看那些武侠说本,让沈溪进宫陪他胡闹!”朱祐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朱厚照据理力争:“父皇,才没有呢,儿臣真的想让沈先生回东宫为讲官,因为东宫那些先生,讲的都没有沈先生好,儿臣要找个有能耐的先生,难道这也有错吗?”

    张皇后听儿子居然脾气大声嚷嚷,赶紧道:“皇儿,不得对你父皇无礼,快给你父皇道歉。”

    “儿臣说的没错,为何要道歉?当初儿臣请父皇将沈先生调回东宫当讲官,父皇是准允的,现在沈先生回来了,儿臣却见不到沈先生的面,父皇做事是否有欠公允?”

    朱厚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居然直面斥责朱祐樘。

    朱祐樘一听,先不管熊孩子说的话是否有道理,就凭儿子冒犯老子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气得直咳嗽。

    夫妻二人才刚彼此相扶站起来,朱祐樘便因为剧烈咳嗽而被迫坐下,以便平顺气息。

    这下张皇后也不站在儿子这边了,她先劝说朱祐樘一番,又厉声对朱厚照喝道:“还不给你父皇跪下认错!”

    “哼!”

    朱厚照人是跪下了,但却把脑袋一别,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朱祐樘气息稍微平顺,指着儿子怒斥:“你这孽子……皇后,你也看到了,若朕的子嗣众多,何至于将皇位传给此等不肖子?”

    朱厚照不服气地说:“父皇,儿臣只是问您,您说话不算数,是否有欠公允?您说儿臣是孽子,那等母后肚子里这个儿子生下来之后,你便立他当太子吧,儿臣退位让贤便是!”

    一句话,不但让朱祐樘一愣,连张皇后也稍显慌乱。

    最后夫妻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再无心情再去斥责朱厚照了。

    ps:第三更!

    天子突然现十更好像有些困难,这一章天子九点起床,足足码了三个小时,汗颜!不过天子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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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到皇宫走了一趟,抱着寻幽访胜加考古的心情将大明紫禁城的情况了解了个透彻,等回到空空荡荡的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吃过晚饭,面对寒灯孤影,那种孤单寂寥的心情,让沈溪无法忍受。

    沈溪本想去找苏通把酒言欢,可想到苏通的为人,这会儿还不知他在做什么,也未必能找到人,找到可能就得跟着花天酒地,那并非是他想追求的生活。

    最后沈溪只能寄希望于早点儿入睡,可惜漫漫长夜,入眠成为一种奢望。

    一个夜晚,就好像是一个冬天那么漫长。

    等再醒来时,院子里屋檐水滴滴答答串起了珠链。

    北风萧萧,秋雨连绵,降温幅度很大。沈溪只好换上秋衣,想到以往每当天凉,周氏、林黛、谢韵儿总会为他准备好更替的衣服,服侍他穿上,那种幸福的回味,让他脸上涌现一抹笑容。

    眼睛有些干涩,但沈溪还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前往礼部走一趟,将皇宫祈福仪式所需要的物品清单呈报上去,等候批复,他要尽快将这差事完成,看看朝廷接下来对他有何安排。

    直到下午,沈溪才从礼部离开。

    大明衙门办事的效率不是一般的低,官员冗杂,人浮于事,想找到专门负责的人难上加难,一把手高高在上,基本不会照面,就算是二三把手,也大多在外忙碌,寻常根本见不着人。

    涉及到具体的事务,一个衙门内还要层层上报,等到最后沈溪回来并不是事情已经办完,而是让他回家等消息。

    “连皇家的事情都如此不上心,指望他们为老百姓做事更不知拖到猴年马月。”

    沈溪出了礼部大门,本要打道回府,但想到谢迁有约,预计要说的无非是昨日谢迁上奏的那份触怒弘治皇帝的奏本。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少不了,沈溪在给谢迁出“止战”主意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结果,谢迁感觉自己被沈溪拿来当枪使,但其实沈溪是变相帮他忙,就看如何理解。

    到了谢府,时间尚早。

    徐夫人并未出来迎接,反倒是谢丕笑盈盈出来,嘘寒问暖,话不到三句,便说到《四书》《五经》上。

    谢丕中举这几年时间,基本都在家闭门读书,很少出去参加文会应酬。

    以前谢丕热衷于沈溪的心学,但这次再会,谢丕对心学只字不提。沈溪料想,应该是谢丕被他老爹明令禁止,不能再牵涉到冒天下理学大不韪的心学。

    “……沈先生,昨日未及相问,此番回到京城,您准备往何衙门任职,可要回翰苑重为侍讲,侍班东宫?”

    谢丕对于沈溪未来的去向很关心。

    毕竟沈溪是翰苑体系的官员,又曾在弘治十四年乡试中做了他的“座师”,若沈溪继续留在翰林院体系,极有可能将来作为会试主考官。

    能成为会试主考官的学生,那自然是先人一步了解到主考官对于学问的喜好,或者在平日的练习题中,就会参杂有未来会试的考题,沈溪随便说几句话,都可能会对谢丕中进士有莫大帮助。

    沈溪笑着摇头:“不知道,暂且只是在都察院挂职,依然为右副都御史。”

    虽然沈溪办的是礼部的差事,但挂的是都察院的职位,这也是因他刚从东南回来,朝廷尚未给他安排实缺,等于说沈溪还处于赋闲状态。

    谢丕父亲是朝中要员,他对朝廷的官员升迁体系还是了解的,他知道沈溪这样挂职的人,将来要安排实缺不易,除非有人退下来,或者是层层递补,否则沈溪就要长久等下去,回翰苑更是难上加难。

    “可惜,可惜。”

    谢丕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沈溪笑道:“无甚可惜,做学问而已,在何处又有所区别?学问自在心中。”

    谢丕想了想,会意点头,欣然道:“先生说的是,学问自在心中。”

    ……

    ……

    谢丕没有陪沈溪太久,便回去温习功课,但在沈溪看来,谢丕是怕遇到他老爹回来发现他偷懒。

    谢丕弘治十五年未中进士,对他的人生影响不小,来自家族的压力,令他感觉肩膀无比的沉重。

    谢迁如今已经快六十岁了,不可能久在朝中担任内阁大学士,就算谢迪如今已经是从五品大员,也无法保证谢氏一门的世家大族地位,必须有后起之秀挑起大梁,而谢丕就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个。

    余姚谢氏家族不单只有谢迁这一脉,因是书香门第,家族各系出了不少读书人,但最有成就的还是谢迁父亲谢恩这一系。

    谢迁是家中长子长孙,二弟谢选十九岁过世,无后,谢选妻子陆夫人时年二十二岁,立志不改嫁,当时谢迁便将幼年的谢丕过继给陆夫人为子。

    谢迁所承担的,是一个大家族家长的使命,不但要维持这一脉,也要维持余姚谢氏整个家族。

    谢丕现在有了儿子,在传宗接代的问题上,谢家压力骤降,毕竟谢迁自己的儿子也不少,虽然都是妾侍金氏所生,但毕竟都是谢氏血脉。

    谢氏一门对科举无比看重,一个世家大族能否保持兴旺,主要看后代子孙中读书人的数量,以及他们取得的成就。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是社会地位最高的一个阶层,尤其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这就好似为何宁化沈家沈溪这一旁支,能突然崛起成为宁化望族的原因,本身还是那么多人,只是因为出了几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沈溪还连中三元,影响力非同小可,别人自然不敢轻视。

    谢丕回内院去了,沈溪则留在书房继续看书。

    谢迁藏书中的珍品都被挪了地方,沈溪能看到的,大多数是谢迁的手札,就好似工作日记一样。

    谢丕将朝事大小事情记录下来,作为日后参考和复查所用。

    这些记录,对于谢迁来说或许没什么作用,毕竟事情过去了就很难再拾起,就算偶尔用到也能从通政使司的备案记录中找到,但沈溪看到这些东西,意义就截然不同,他能知道谢迁平日里做了些什么,内阁如何票拟,皇帝和司礼监如何批复,六部和下面各衙门又是如何执行。

    虽然很多事情只是记录一鳞半爪,但都被沈溪默默记下来,他是个有准备的人,谢迁记录的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那也是某个衙门上呈天听的奏本的一部分,几句歌功颂德的话,也能从中琢磨出营养。

    沈溪相当于从全局的角度去观察大明的人文政治。

    不知觉间,沈溪看了一个多时辰,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他只在早晨起床后吃过云伯儿媳妇为他准备的早饭,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他也做好准备,下午宁可出去吃,也不再回去吃那些“怀旧”的吃食。

    本来就很孤单寂寞,伙食还跟不上,越发令他想念妻儿,甚至将老娘和祖母老太太给一起怀念上了。

    临近黄昏,谢迁才唉声叹气回来,沈溪将桌上的手札稍微整理一下,正要让开位置,谢迁一抬手:“晚上还要回文渊阁,不能久留……”

    沈溪见谢迁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被皇帝骂了,但他料想,若皇帝真的生气,大可不理会谢迁,皇帝自己还生着病,哪里有时间去跟个大臣斗气?

    “阁老很忙吗?”沈溪问道。

    “废话,老夫身为阁臣,能不忙?”

    谢迁之前还是一副将死不死的模样,被沈溪的话一刺激,就好像狐狸的尾巴被人抓住了,冲着沈溪就是一通语速很快的训斥,“昨日的奏本,陛下可是当着朝中诸多重臣的面大发雷霆,你让老夫今后如何在众同僚之前自处?如何获得陛下和朝中大臣的信任?”

    沈溪眯了眯眼,顾左右而言他:“阁老今日不忙?”

    谢迁恼恨至极,连拳头都握紧了,最后却无奈地摊开,伸出根手指头指向沈溪,怒骂道:“你小子就会抬杠,也不见你为老夫分忧解难!”

    骂痛快了,谢迁一屁股坐下,沈溪微微一笑跟着坐下,一点儿都不显生分。

    谢迁将桌上的手札拿起,打量一番,不禁皱眉看向沈溪,好似在怪责沈溪随便乱翻他的东西。但出口的话语却不是怪责:“这些都是陈年手札,看了有何用?回头我将这两年的手札与你,仔细参详,尤其是涉及西北的部分,总不能拿你那一篇止战的奏本,就此搪塞了事!”

    “阁老说的是,西北这一战,陛下铁了心要打,就算陛下会斟酌阁老奏本中所提到的内容,也不会轻易改变初衷。”沈溪分析道。

    “知道便好,老夫问你,西北这一战,你觉得我大明,有几成胜算?”谢迁抬头打量沈溪。

    沈溪发觉,谢迁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弘治十三年那一场出击,是为了还击鞑靼火筛部当年对大明朝的几次进犯,属于报复、立威性质,师出有名。

    而弘治十六年正在筹划的这场战事,却有些莫名其妙。

    估摸三军将士都很奇怪,大明边疆这几年风平浪静,鞑靼人好似绝迹,屯田安民的政策实施以来,九边重镇无论军户、百姓、商户皆都富足,井然有序。

    这么好的年景,居然要打仗,朝廷纯属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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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迁心中实在没底,加之之前他上奏了以“止战”为主旨的奏本,令谢迁忍不住想问沈溪,听取意见。

    沈溪问道:“阁老是想听实话,还是奉承之言?”

    谢迁不由恼火地说:“让你小子说有几成胜算,莫非你还要出言诓骗不成?若是你心里没谱,只管大致说个数字,老夫琢磨一下……先听听你的奉承之言吧!”

    有些事经不起推敲,谢迁听了沈溪的话,本以为沈溪有意搪塞,但稍微一琢磨便意识到,沈溪要糊弄的话只管说个五成、六成都行,没必要拐弯抹角。

    那沈溪这番话必有玄机。

    沈溪道:“既是奉承之言,那在晚辈看来,此战,我大明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有七八分胜算。”

    “你小子,这就是你的奉承之言?我大明备战良久,粮草物资充足,火炮也都配备齐全,兵锋之盛乃几十年来前所未为,你竟说只有七八成胜算?此话要是让天下人听到,口水都能将你淹死!”

    谢迁带着几分不屑。

    沈溪反问:“那阁老认为,此战当有九成乃至十足的把握?”

    谢迁这才意识到是问沈溪意见。

    沈溪说有七八成胜算,总算说得过去,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但这“七八成胜算”是建立在“奉承之言”基础上。

    谢迁道:“你且接着说!”

    “阁老既然说了我大明备战良久,兵马粮草皆都准备充分,那敢问一句,之前几次大战,我大明将士的兵马就不足,士兵是饿着肚子拿着未开刃的兵器上的战场?”沈溪问了一句,然后又补充:“比如正统十四年英宗率五十万大军出塞……”

    谢迁不满地说:“你怎么总是以土木堡之变来说我朝?今时不同往日,瓦剌早因内乱而衰弱,鞑靼人之前也一直内斗不休,加上我方有炮火之利,这些岂不都是胜因?”

    沈溪轻叹:“阁老身为辅臣,对于军备粮草筹备情况,应该比晚辈更加了解,此番出兵,虽然粮草物资充足,但说有根本性好转却谈不上,我大明出兵,致胜点在于鞑靼内部纷争,但敢问鞑靼内战数年,达延部早就占据上风,却迟迟未能将火筛等部族灭绝,却是为何?”

    谢迁想了想:“北夷的事情,老夫岂会晓得?”

    “其实不难理解,只是阁老不想说罢了……”

    沈溪分析道:“鞑靼内乱之根本,在于争夺蒙古大汗之位,就算达延部费尽心力平掉火筛部等漠南蒙古部族,还要面对兀良哈、瓦剌等潜在的对手,可谓危机四伏,每一步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绝不肯毕其功于一役。”

    “达延部再强大,不过十数万人口,草原上生存环境恶劣,就算再过几代人,达延部人口也不会有显著增长,人口不变,如何能将草原尽数占领?他们想获得的其实仅仅只是草原霸主的地位,让其余各部俯首听命。”

    “但火筛部和其余几个部族,不愿束手待毙,他们与达延部交战,尽管落于下风,但由于草原的特殊性,仍有维持族群存在的资本。”

    “几方混战多年,正是人困马乏之时,但碍于面子,谁都不愿意轻易罢手,俯首称臣,这时候必须要有外部的矛盾来令其内部各方作出妥协。而我大明出兵,正是达延部与火筛等部族重新修好的契机。”

    “到那个时候,达延部把大明树为靶子,承诺击败大明后的种种好处,必将迅速确立其草原霸主的地位。一旦鞑靼各部尽归其调遣,以蒙古骑兵的威势,阁老应该很清楚情况会如何。”

    “既然阁老还提到晚辈从佛郎机人手上引进的火炮,那晚辈也顺便说说。佛郎机炮看似威猛,但攻击范围有限,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不可短兵相接。一旦鞑靼骑兵有所防备,将阵势分散开,采用侧翼包抄,或者绕道后方实施攻击,火炮沉重难以调转炮口,只需以快马突击,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火炮就失去用武之地。”

    “最后再说说用兵之道。西北勋贵众多,官兵多为世袭的军户,我中原王朝修筑长城和要塞、城池,凭借地利与北方蛮夷周旋。自古以来,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中原王朝多采取守势,即便长驱直入,封狼居胥,同样要不了多久便会退回长城以内,那时已耗尽民财,得不偿失。”

    “此番与北夷作战,好比是财主守着高墙大院,安守家中财富即可,若主动打开门,与院墙外的贼寇搏斗,胜固然是好,短时间内可令贼寇消除,高墙大院内可保无恙。但若败,则自毁墙脚,给了贼寇趁势而入的良机!”

    说到这里,沈溪做出总结:“此战,其实以不战为上。”

    谢迁听了沈溪的分析,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斥责:“你小子,就是喜欢长蛮夷志气灭自己威风,简直不可理喻!那以你看来,我大明此战,按照实际情况分析,有几成胜算?”

    沈溪道:“若撤兵及时,相持为胜,胜算当有七成;此战若想获得封狼居胥之壮举,并以此为胜,无一成胜算;若正面交锋,以歼灭对方有生力量为目的,不足五成……”

    谢迁拍着桌子,厉声道:“那且问你,若我军出兵,鞑靼节节败退,我军斩寇过万,士气大振……就算自损在鞑靼之上,且问你,有几成胜算?”

    沈溪琢磨一下,说出一个相对客观的数字:“三成!”

    ……

    ……

    当沈溪将数字说出来,谢迁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

    若说沈溪分析得没道理,随便说出个数字,那谢迁完全可以当作是戏言。但谢迁听沈溪分析得有理有据,甚至将鞑靼内乱的因果都考虑到了,经此分析,得出个“三成胜算”,让他感觉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也是弘治皇帝一意孤行下的选择,任何人都阻止不了这场战事的发生。

    谢迁没有斥责沈溪,之前他态度不善,是想让沈溪更加理智地分析,现在他语气反而放得平缓,问道:“那另外七成呢?”

    “另外七成,全看带兵之人能否将我大明残军从战场上带回,若撤兵遇阻,后续又无往援兵马,留守后方的统兵大将无血战到底的决心,那三年前未发生之溃败……可能无法避免!”沈溪颇为无奈地回答。

    谢迁突然一阵恼怒,喝道:“早知如此,不如索性送你去战场!你这边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见你主动请缨报效朝廷?”

    “你知道刘时雍准备让你去做什么吗?让你当先锋,吸引鞑靼人的注意力,像块磁石一样源源不断把鞑靼兵马汇拢到你身边,然后他从容指挥调度兵马,形成反包围,一举奠定胜利的契机!”

    “若是以一人换回我大明数万将士的性命,确保我中原百姓的安宁,区区牺牲何足道哉?”

    在沈溪看来,自己的生命只属于自己,别人不能拿他的命做交易。尽管他很不想听这种话,但他觉得,谢迁的分析没有错。沈溪知道,自己去西北,担任的还是延绥巡抚这样的机要差事,对最后战果是有所帮助的。

    弘治帝在这点上倒没有受沈溪的资历和年龄束缚,选才颇为准确。

    谢迁为了私心而坏公义,沈溪也在国家和自己小命面前选择了后者。

    沈溪道:“阁老切勿动怒,现在说一切为时尚早,领兵的人是刘尚书,大明兵马未动,鞑靼如今不见动静……”

    谢迁怒道:“你小子,给老夫说这么多,现在又想撇清干系?莫忘了,老夫也有自己的判断,老夫近来惶惶不安,总觉此中或有变故,如今想来,便是这胜算远无陛下预料的十足把握。”

    “若有六七成胜算,此战倒是可以期待,但若只有两三成……我谢于乔还不想做大明的罪人!”

    说完,谢迁就有摸笔写奏本的冲动。

    沈溪当然知道谢迁要做什么,自然是进言天子,让天子“止战”,按照之前沈溪拟定的计划,佯攻一下意思意思就算完事,何必动真格?

    但沈溪知道,如果谢迁若再犯颜上疏直谏,那就是纯属自找不痛快。

    一份上奏就已令皇帝颜面大失,朱佑樘还在生气,立马又上一道,跟火上浇油差不多。

    “阁老请三思而后行!”

    沈溪道,“与其向陛下劝诫,不如修书往三边,将要害分析与刘尚书知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陛下战意再坚决,但只要刘尚书见好就收,那我大明兵马可获胜得归,此为上策。”

    “否则阁老既不能令陛下收回成命,又要搭上自己,何苦来哉?”

    谢迁也是被担心与恐惧弄昏了头,稍微冷静琢磨一下沈溪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再跟皇帝上疏,确实显得他忠诚,但屁用没有,皇帝该出兵还是会出兵,反倒会对他厌憎至极,上疏非但不能帮到三军将士、天下黎民,反倒会害了自己,实为不智。

    但让他修书给刘大夏,一时又抹不开面子。

    想到之前跟刘大夏翻脸,全因沈溪,如今看出来了,刘大夏调遣沈溪往西北之举并无过错,西北之战有沈溪和没沈溪区别还是很大的,并非刘大夏借故刁难加害。

    谢迁作为有错的一方,主动写出这封信,等于是打自己的脸。

    两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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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迁是个对大明江山社稷有责任心的人,当意识到留沈溪在京城可能是个错误,便打定主意不能一错再错,就算会被刘大夏奚落,他也必须将信写出来送往边关。

    信中谢迁重复了沈溪所提观点,让刘大夏防备鞑靼人突然内部罢战,携手合作,绕道对我出塞大军发起突袭,最好是见好就收,一定不能恋战而让三军深入草原腹地,以致腹背受敌。

    谢迁写完信,侧头问道:“晚上有事情吗?”

    沈溪皱眉:“阁老不是说要回文渊阁?”

    谢迁没好气地道:“就是让你一同去文渊阁,老夫近来身体不适,今日值夜支撑不了太晚,让你来替老夫做事!”

    听到这样的说法,沈溪目瞪口呆,不解地看向谢迁,心里琢磨开了:“你谢老儿开什么玩笑?文渊阁是我说进就能进的地方么?如果我能在内阁值夜,那是否意味着我这就正式入阁了?”

    谢迁似乎也发觉自己说法不妥。

    内阁平章军国大事,《明会典》记载:“凡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内阁,违者治罪”。诰敕房、制敕房虽然隶属内阁,但两房分列内阁左右,在两房办公的中书舍人,不得准允亦不得踏入内阁一步。

    嘉靖年以前,内阁除内侍,不会有人从旁协助,翰林到内阁办差,其实通常安排在诰敕房写诏书。

    但嘉靖年后,禁令松弛,内阁安排大量吏员充实内阁,方便阁老工作和生活,又从翰林院抽调人手参预枢务,对奏本提出建议,如此便大大减轻了大学士的工作压力。但由始至终,大学士从来不会将票拟大权假手于人。

    当然,在弘治年间,大学士还没有如此好的福利,什么事情大学士都得亲力亲为,虽然有内侍帮忙,但工作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你不是有进出宫门便宜行事的权限吗?”谢迁问了一句。

    沈溪点了点头。

    谢迁道:“那就是了,你毋须担心,今日内阁只有老夫一人值夜,若有人问及,老夫便说你是到文渊阁询问老夫关于皇后祈福事宜,初时你在旁边,与老夫一些参考奏本便可,待夜深后,老夫去安歇,事情交由你来做。”

    “你可先将意见拟好,老夫明早参考后再做票拟,你早些出宫便是!”

    尽管此话听起来有些荒唐,不过沈溪心中还是隐隐中有种“一步登天”的感觉。

    以前谢迁拿奏本回来,询问他的意见,然后作出票拟,但沈溪并没有太当回事,可这次不同,谢迁直接让他一起去文渊阁,在文渊阁中堂而皇之地“批阅”奏本。

    说好听的儿是说让他写下参考意见,第二天由谢迁根据意见作出票拟,但以沈溪对谢迁脾性的了解,谢迁如今年老,喜欢偷懒,对他又极为信任,翌日谢迁根本无工夫一本一本奏本去看,斟酌后再写票拟,而是直接拿他的“意见”来作为最后票拟的内容。

    沈溪道:“阁老,此事……是否先跟陛下请示一下?”

    “请示?请示后你有机会帮老夫做事?就知道你小子喜欢推诿,老夫将宝贝孙女嫁给你,难道让你办点儿小事也推三阻四?老夫这是信任你!”

    谢迁脸色难看,你这小子分明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溪恰好也想去尝试一下做阁臣的感觉,而且就如同谢迁所言,既然皇帝给了自己自由进出宫门的权限,他又没去皇宫內苑做违法犯纪的事情,只是以翰林的身份去内阁“瞻仰”一下,顺带求教谢迁关于皇后祈福的一些事,结果误了宫门关闭时间而滞留文渊阁,这事说得通。

    即便皇帝要追究他的责任,也得考虑究竟定什么罪名才合适。

    在有进出宫门权限的情况下,滞留宫闱,并非什么大罪,留在文渊阁,却是跟谢迁商讨皇后祈福仪式的问题,这是沈溪办事用心的体现,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沈溪这才行礼:“那晚辈就随阁老往皇宫一趟!”

    “嗯。”

    谢迁捋着胡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好似说算你小子识相,心里却在暗忖:“臭小子,以为老夫把不住你的脉?估摸你也早就想试试位极人臣,代天子行事、匡扶社稷的感觉吧!”

    ……

    ……

    大明内阁制度,严格来说是从成祖开始,朱棣继位后,特派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史称内阁。

    内阁臣工各领大学士名头,有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大学士,虽然各有不同,但办公地点皆在皇宫东侧的文渊阁内。

    沈溪前世曾到过故宫的文渊阁参观,但那是清朝乾隆年间在圣济殿的原址上建起来的,而明朝的文渊阁,则是永乐年间修建,位于皇宫东侧,与沈溪之前办公的衙所詹事府相距不远。

    沈溪空着肚子,在谢府没顾得上吃晚饭,就跟谢迁进宫。路上,沈溪郑重提出这个问题,谢迁没好气地责备:“难得进宫,就不能提前有所准备?”

    沈溪委屈地道:“阁老说的轻巧,中午滞留礼部,下午到您老府上,本准备晚上回去用饭,谁曾想被您招呼到宫中来,莫不是要空腹熬一晚?”

    现在他被谢迁临时抓壮丁,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既然让我帮忙做事,请我吃顿饭总没问题吧?

    谢迁恼火地道:“人不大,恶习不少,这是你跟阁臣说话的态度吗?”

    沉默了片刻,谢迁续道,“也罢,待到了文渊阁,让内侍送些饭菜来,你先用过,再协同老夫办工即可!”

    沈溪心想,你这老家伙总算有点儿良心,请人办事没让人饿着肚子熬一宿。

    到了金水河南岸的文渊阁,沈溪没发觉里面有多奢华,普普通通的二层建筑,进入阁门后,迎面而来的大堂上竖立着的孔子雕像。雕像左右两侧加起来摆放五张椅子,东三张西二张,却是阁老的位置。

    雕像前面的香案上,竟然有香烛明灭,可见有专人负责供奉孔圣。

    环首四顾,文渊阁的殿门、墙壁、窗户以及陈设都显得老旧不堪,与其大明最高衙门的地位并不相符。

    大厅两侧各有一个走廊,西侧的走廊通向制敕房,东面的走廊通向诰敕房。孔子雕像东侧有个月门,月门进去是一个小厅,小厅里同样摆放五张椅子,椅子前面设有茶几,但上面茶壶、茶碗一概没有。

    小厅靠南的位置摆着几个书架,架子上摆着一些卷宗。北方又是一道月门,月门往里走则是一个幽静的院子,五间厢房并排而立,这里便是大明阁臣办公之所。

    厢房的门口,均设有长条靠背座椅,供平日前来办事的大臣坐。

    沈溪跟随在谢迁身后,进入第一间厢房,发现这房子也有内外两进,外间呈书房打扮,书架上摆放许多典籍。外间与内间之间,有门帘隔离,此时帘子拉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内间的摆设,三张书桌,三张椅子,里侧靠墙的位置有一排书柜,另一侧则是几扇窗户,这便是内阁大学士办事之所。

    以往内阁人员多的时候,大家分别在各自的值房办公,但弘治朝中期后只剩下三位阁臣,其中两位还经常请假,于是三人便把办公场所凑在了一起,这样既方便讨论,又显得热闹一些。

    在这个院子的后面,还有一个偏院,里面有装饰豪华的客房,那儿便是内阁大学士平日休息的地方,通常中午饭后或者是值夜困顿了,便到偏院休息,如果遇到军国大事,内侍会前往把人叫醒,耽误不了公事。

    沈溪第一次光顾内阁大学士办公的所在,给他的印象,明明拥有宰相的权限,但大学士办公之所却是如此俭朴,或许是因为办公衙所在皇宫大内,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重,阁臣有意识地不让自己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太过浮华。

    布置简单,也是为了皇帝过来视察时知道几位阁臣辛苦,感念功劳。

    谢迁直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内侍跟着进来,谢迁交待道:“沈翰林今日前来问询老夫关于宫廷祈福礼仪之事,误了出宫时辰,今日在这里借宿一宿,且先准备两份餐点,另外晚上多备一些热水!”

    “是,谢阁部!”

    内侍领命而去,谢迁坐下来,先扭了扭胳膊,这才拿起桌案上的黑色毛笔,道,“记得,你所写意见,都用条子夹在奏本的下缘,如此老夫明日看起来方便一些。”

    沈溪点头会意,但谢迁坐着他只能站在一旁,始终有些别扭。谢迁抬头打量沈溪一眼,道:“你自己找地方坐,旁边办公桌后的椅子,你可以搬过来,但记得明日离开前放归原处。老夫暂时用不着你,你在旁边自己翻看奏本,待夜深后,再来接替老夫!”

    沈溪心想,你谢老儿承认是我“接替”你批阅奏本,那还说什么提出意见供你参考,简直是欲盖弥彰。

    沈溪不愿揭破谢迁,他知道谢迁最好面子,其实谢迁巴不得一晚上都由沈溪来代替他坐那位子,可毕竟在二更天前,内侍偶尔会过来,谢迁定要装作一切事都是他自己来完成的假象。

    不多久,内侍送来晚饭。

    一共两份,谢迁是南方人,以米饭为主,三个菜,一荤二素,其中荤菜是苏浙名菜红烧狮子头,就着米饭吃非常开胃,毕竟这是出自皇宫的御膳房,可以说跟皇帝吃同一个厨子炒出来的菜,味道当然不是普通民家菜肴可比。

    谢迁对内侍道:“将这几日羁押的奏本、题本一次都搬过来。”

    等几名内侍将奏本搬到值房,足足有三口箱子,沈溪在旁边大致看了一下,估计至少有四五百本奏本。

    谢迁道:“今晚老夫跟沈翰林有话说,你们不用过来打搅了!”

    “是!”

    谢迁又道:“若通政使司再有奏本、题本过来,一律截留,边关加急公文除外!”

    “是!”

    内侍点头应是就退出值房,离开院子的时候还顺手将院门关好。

    见左右无人,谢迁打了个哈欠:“你先找些奏本来看,饿的话只管进食,老夫回去前用过,要是半夜里饿了,你便将老夫那份吃了便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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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一次准备两份,摆明了让沈溪熬夜时有宵夜吃,谢迁这安排也算周到。作为年轻人,沈溪跟老态龙钟的谢迁毕竟没法比,谢迁吃一顿或许一天不会饿,而沈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都饿得慌。

    沈溪刚吃完饭,天色便暗了下来,房间里一共只有两个人,杂事谢迁当然不会动手,点蜡烛也需要沈溪代劳。

    文渊阁内别的没有,蜡烛多的是,能做到内阁大学士这位子上的,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家伙,无论当日奏本中大事小情,内阁总需要人值守,这些老家伙晚上看奏本,不将房间照亮一些,连字都看不清楚。

    一盏不够亮,就需要多点几盏,反正蜡烛是公家的,不用节省。

    谢迁捧着奏本仔细瞧,不时抬头询问沈溪的意见,随后低下头斟酌字眼将票拟写好,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还得删改,直到满意为止。

    沈溪也在翻阅三口小箱子里的奏本。

    这些奏本,都是上呈给天子御批用的,连皇帝和内阁大学士都没看到,他倒先一步知道里面的内容,让人有一种“天下尽在手中”的错觉。

    到上更时分,谢迁已力不从心,拿起一本奏本,先看过,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递给沈溪,让沈溪直接给出适合的建议,然后照着题写票拟,相当于把审阅奏本的差事交给沈溪。

    沈溪丝毫也不含糊,谢迁胜在经验丰富,知道弘治帝和司礼监太监的喜好,沈溪也有他的长处,那便是他对时局和利益的把控。

    比如说朝廷现在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地方奏报的事是否弘治皇帝关心的,涉及到钱粮物资,该如何调度,如何让皇帝觉得满意,如何符合朝廷利益的最大化……

    沈溪的脑袋,就好似一部百科全书,当他认真把自己代入阁臣这个角色时,能力有着超水平的发挥。

    谢迁能想到的事,沈溪都会有所表述,而沈溪想到的就未必是谢迁能考虑到的。最后谢迁发觉,自己留在值房中好似没什么用,倒不如让沈溪自己批阅奏本,速度快些不说,他也可以歇息。

    没到二更天,谢迁便站了起来,道:“老夫这段时间忙于公事,焦头烂额,精神无法支撑,这里便交给你了。你将建议题写在纸上,一定要夹在奏本和题本中,老夫明早起来看过。你别熬的太晚,这里积压的奏本和题本有些多,不用全都处理完,选择要紧的处置就是!哈哈,老夫先去安歇了。”

    不愧是狡猾的老狐狸,交代完毕谢迁便往值房后边的偏院而去,只留沈溪一人在房中处理公文。

    沈溪这下终于可以坐到谢迁的位子上处理奏本了,嘴里自言自语:“谢老儿说是让我选择重要的处置,既然都是上呈天子的上疏,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要让我筛选,岂不就要将所有奏本都看一遍?你倒是会用人,这里四五百份上疏,我要看到何时?”

    沈溪只是抱怨一句,他的能力,对于这些奏本完全能够应付。

    在大明,奏本有着固定的格式,复杂的不说,单说奏本的字数,一律控制在三百字以内。就算按照多的算,五百份奏本,总字数才十五万字。

    当初沈溪批阅顺天府乡试的文章,可是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看了两三千万字的考生试卷,从中分辨优劣,一天下来看两三百万字轻松平常,现在一晚上才看十五万字,任务并不繁重。

    别人批阅乡试文章,只看四书文,而沈溪批阅乡试考卷,则是先通览一遍,抓住文章中的重点,来评判此人文章是否切合主题,把握重点,然后再考虑文笔和立意,如果这些不合格,直接就被刷下去,但若一切都没问题,那他就会继续深入。这必须要经过专业速读训练才可以。

    沈溪看奏本,基本也是这流程。

    但奏本不是说看过就算完事,他必须要迅速抓住奏本主题,作出自己的判断,再将自己的意见题写下来,这过程其实比批阅乡试文章要复杂。

    毕竟乡试文章只是一个圈和一个叉的问题,而这奏本就必须要写下中肯的批复意见,有的还要将六部职司衙门的后续处理过程详细记录好,这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

    夜色越来越深,沈溪精神却越来越旺盛,直到外面敲响五更鼓,他抬起头来仍旧不觉得困倦。

    “年轻真好啊。”

    沈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依然很好。

    五更天,正是沈溪批阅奏本结束的时辰,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宫门开放的时间,毕竟如今尚未过中秋,五更中,天就要蒙蒙亮了。

    此时虽然外面黑暗一片,沈溪已经做好出宫的准备,但他还是先将奏本收拾好,将所有奏本都夹上相应的批复条子。

    为了让谢迁用起来更为“方便”,沈溪改变自己的笔迹,模仿谢迁的字,写下票拟,如此就算谢迁无法将这些奏本重新拟写,也能让人送去司礼监。

    沈溪打开院门,见到外面一名三十多岁的太监主动迎了上来,那太监笑眯眯地看着沈溪,问道:“沈大人,您还没歇着?”

    “嗯。什么时辰了?”沈溪随口问了一句。

    那太监笑道:“五更刚过,大人不会想出宫吧?这时辰还早,您可以再停留半个时辰左右再走也不迟!沈大人,是否给您送一些姜茶和早点进来?”

    沈溪心想,这太监倒挺会来事,大早晨就送吃送喝,他只是个赋闲的翰林官而已,留在内阁,对外的说法也是他来问询谢迁皇宫祈福的礼仪问题而耽搁出宫时辰。

    不多久,那太监将茶点放好,按照惯例,他应该跟沈溪打招呼通报自己的姓名,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便退了出去,好像不需沈溪记得他的功劳。

    在这点上,这太监做得很聪明,让人不知不觉便印象深刻。沈溪没多说什么,喝过热茶吃完早点,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不过熬了一宿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精神稍微有些恍惚,但文渊阁不是休息的地方,他还得赶回家才能躺下。

    等窗外蒙蒙亮,沈溪估摸差不多宫门开放了,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宫门口走去。

    ……

    ……

    这边厢,谢迁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这是他睡得最沉稳的一个晚上,当他醒来来到值房的院子,通过窗户看着屋子里自己办公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插着便条的奏本,心中带有几分得意。

    “果真是我的好孙女婿,这一晚上下来,就帮我将所有奏本都批阅过了,现在该轮到我验收成果了!”

    谢迁走进值房,刚刚坐下,正要拿起桌上的奏本瞧,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是对面的屏风后传来“沙沙”的声响。

    谢迁心想:“莫不是沈溪这小子没走?”

    就在谢迁准备过去一探究竟时,屏风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于乔啊,是你?”

    谢迁当即眼睛一闭,有种想拿脑袋撞墙的冲动,居然是李东阳!?

    最近这一两年,李东阳已很少这么早来文渊阁,偶尔有午朝时,也是要等午朝快开始了,李东阳才姗姗来迟,等到午朝结束后李东阳就会出宫,或者是到文渊阁来看看,但也坐不了多久。

    谢迁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李东阳老早就过来了。

    “宾之兄,怎么有空?”

    谢迁走过去,一把掀开屏风,只见李东阳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份奏本,正在端详奏本中夹着的条子内容。

    三张办公桌间,原本有屏风阻隔,但之前刘健和李东阳没来内阁轮值,便一直没动用。刚才在窗外,谢迁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办公桌上那厚厚一摞奏本上,并未留意到屏风已经摆上了。

    谢迁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办?希望宾之现在看的是我昨晚批阅的奏本,否则的话,他发现字迹不是我的……但问题是那么多奏本,又不知他来了多久,岂能一无所知?”

    两天前,李东阳因为谢迁进言“止战”奏本的事,二人小有争吵,但内阁大学士间政见不同也可做朋友,再加上内阁中李东阳地位本就比谢迁高,谢迁自然不会置气。李东阳放下奏本,抬起头笑道:“看了于乔拟定的几份票拟,心中多有启发!”

    话是称赞的话,李东阳脸上的笑容也足够真诚,但在谢迁听来,似乎李东阳话有所指。

    谢迁暗忖:“宾之这是看出笔迹有问题,故意试探我?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没察觉……又或者他所看到的都是我昨日写下的票拟?”

    李东阳将奏本递到谢迁手里,道:“今天早上得陛下传召,午朝必须出席,这是陛下久病以来第一次午朝,稍后刘少傅也会过来。”

    谢迁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弘治皇帝今天要举行午朝,那想来司礼监那边应该去各衙门、各大臣家中传递了消息,而谢迁本身就在文渊阁轮值,没收到通知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

    谢迁点头,“看来陛下的病情,应是大有好转。”

    李东阳叹道:“也不尽然,或许是陛下心有放不下之事……昨晚听闻,延绥巡抚有奏本直入禁中,未经内阁,你可知此事?”

    谢迁被问得一怔,昨晚他呼呼大睡,将沈溪一人留在值房写票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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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

    昨晚九点过家里来了客人,需要睡书房,天子没法继续码字。今天天子又得操办伙食,忙上忙下,等下客人又得睡书房,再次导致天子加更的想法破产!

    好吧,天子把爆发的时间设为十二月一日,到时候再来个保底五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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