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濂故意把声音提高:“来人啊,将礼物送到里面,这些都是本府对王指挥使的小小心意。 ”沉重的钱箱被十多名衙役抬到泉州卫官署大堂。里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张知府这是准备贿赂本钦差吗?”张濂见到钱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铜钱,脸上正得意。们这些土鳖,何曾见过这么多钱,我今天是给你们送锦衣玉食来的,还不乖乖对我顶礼膜拜?待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顺着声音响起处望了过去,正堂内光线较暗,他需要靠近一些才能瞧得清楚。大堂案桌后端坐,手里拿着块惊堂木,正不断抛起玩耍的不是那可恶的钦差沈溪,又是谁?“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怎会在此?”张濂见到沈溪,本能地感到惊讶,随后便是一阵胆寒。为了防止沈溪对他不利,他特地派人去追查沈溪的踪迹,甚至派出衙役跟沈溪一道去京城,现在可好,沈溪居然瞒过所有眼线出现在他面前,还跟泉州卫指挥使王禾站在了一起。阴谋!绝对是阴谋!沈溪微微摊手,道:“本钦差奉皇命前来泉州公干,回乡祭祖后,再折返泉州道不对吗?”张濂目光中满是不解……沈溪没说错,他是到泉州来公干的钦差,可皇帝不是规定他必须在五月底前返回京城吗?正是为了提早回京,尚未到三月下旬他就带着人动身经赣江北上……如今都四月初九了,沈溪这个钦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泉州?难道他不想按时回京复命?张濂冷笑:“钦差大人领皇命办差,如今差事已完成,当及早回去复命。从泉州往京城,怎么都得两个月,莫不是钦差大人准备耽误皇差?”沈溪笑着站起身,在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和身着男装的玉娘的陪同下,来到张濂身前,道:“时间可不是如此算的,本钦差奉命办皇差,二月十五前抵达,这是皇命,不敢有所违背。不过差事没有办成,就打道回府,非人臣所为,迟几日那也无妨……”张濂这才意识到被沈溪戏弄了。其实只有沈溪一直在强调他必须在五月底前回京,至于这期限,却是谢迁建议的,并非是死命令,沈溪显得很紧张必须要在五月底回去,让张濂觉得沈溪这差事很赶,如今到了四月,张濂以为沈溪早已北上,自然就放松警惕了。“劳烦王指挥使,命人将张知府拿下!”沈溪笑着对王禾道。王禾一摆手,从门口进来几十名士兵,首先将一众衙役拿下,然后有两名小校上前擒拿张濂。张濂怒喝一声:“谁敢?”这一句话,颇有威仪……毕竟面对的是一名四品知府,两名小校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情不自禁禾,等王禾给出指示。王禾一头雾水,他一个卫所的世袭指挥使,名为正三品的武将,其实却是个屯田长,麾下五千多名兵丁大多数是军户,洛江两岸数万亩良田便是其屯区,只有收到上司调令,才会从各军户抽调男丁,外出打仗。张濂是四品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朝廷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自来军政长官互不统率,要不是沈溪拿着兵部尚书马文升的手令,王禾还真不敢胡来。眼下,王禾需要沈溪给出一个解释。张濂见王禾有所忌惮,紧绷着脸溪:“沈中允,你恐怕没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吧?”撕破脸皮,张濂再也无须对沈溪假意奉承。沈溪笑道:“本钦差奉皇命办事,有兵部尚书手令,捉拿犯官张濂及贪赃枉法属官一干人等,何以说没有资格?”张濂以为抗粮案已事发。不过想来去年秋天的抗粮案已结束,朝廷没追究还嘉奖于他,今年民乱才刚开始不久,沈溪绝对没时间请奏朝廷,那沈溪眼下就是“先斩后奏”……一个正六品的翰林学官,本身并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来拿他一个镇抚一方的正四品大员,这不合规矩!“就算本官于地方施政上有所偏差,也轮不到沈中允追责!”张濂喝道,“你不过是陛下派来负责迎接佛郎机使节事宜的!”沈溪微微一愣,道:“张知府在说什么,本官有不明之处。本钦差要追究的,乃张知府纵容佛郎机人劫掠我沿海百姓,战时未报请卫所准允,擅自动兵,有泉州卫王指挥使为证。呃……张知府以为本钦差要追究你何事?”张濂记起来了,他这次来泉州卫治所前,王禾给他的信的确是这么写的,责问他为何不通报卫所而擅自与佛郎机人交战。纵容佛郎机人烧杀劫掠,有我击败佛郎机人的功劳大吗?至于没通报泉州卫和永宁卫,只要我送点儿礼,屁事都没有……何况就算朝廷知道,这罪过最多是降职罚奉,何至于由你个钦差亲自拿我到京城问罪?你分明是打着幌子,要追究抗粮案和地方民变的事。“拿下!”沈溪这次有理有据,连王禾也不再迟疑,直接吩咐一声。其实王禾早就不顺眼了。你一个泉州知府,来到地方后仗着是文官,我这个世袭的武将,那也就罢了,不指望你送点礼来过日子,弟兄们靠平日打打倭寇或者海盗,收点儿孝敬也能养活妻儿,可你他娘的居然把打佛郎机人这么大的功劳揽到一个人身上,这分明是不把我泉州卫的弟兄放在眼里。与佛郎机人一战获胜,我们泉州卫没出动一兵一卒,朝廷追究下来,连外敌入侵你们都不知道,设泉州卫何用?若是偌大的卫所因此裁撤,我这个指挥使百死难以赎罪!这已不是谁抢谁功劳的问题,是要害我没世袭的官位,丢掉饭碗……现在钦差拿着兵部尚书的手令说要拿你,我能跟你客气了?张濂怒不可遏,他没料到这趟来泉州卫治所居然是瓮中捉鳖,不过此时他仍旧没有放弃,因为正如他跟属下所说,洛江镇同样是泉州府地界,出了卫所,沈溪别想把他带出泉州府地界。不过沈溪好像并未急着把他带走,甚至连把他押下去的兴趣都欠奉。张濂冷笑道:“不是本官自负,沈中允如此是老虎头上搔痒,自不量力!”沈溪笑道:“是吗?王指挥使,你派出去的人,这会儿应该进城到府衙了吧?”张濂顿时面如土色,我怎就没想到调虎离山的问题?只要自己这个正四品的知府离开府衙,以府衙那些贪生怕死之辈,谁敢擅自做主,跟泉州卫的人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些人就算嚣张跋扈,也只会叫嚣“等知府大人回来”如何,可如今他这个主事的也身陷囫囵。“我怎就没听劝,跑到这里来送死?”张濂有些恨自己托大,可随行而来的马脸师爷已经被押了下去,连找个人商量都办不到。此时沈溪与王禾回到桌案前坐下,安静等派去拿人的兵丁回来禀报……沈溪说过了,这次要追究的人不只张濂一人,而是所有牵扯进案子的官吏。张濂知道事情兜不住了,这钦差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摆着想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他琢磨了一下,换上副商量的口吻:“钦差大人,您当日出城与佛郎机人交战,下官未能相帮,的确是下官的不对,不过您也不该因此而报复……”沈溪摇摇头:“这不是报复,是王法。”张濂撇撇嘴,不屑地道:“下官就算没有抵御外敌的功劳,但也不至于有罪,您就这么捉拿下官回京,恐怕不好对朝廷交待……何不各退一步,下官愿意将之前所得全数与钦差大人和王指挥使,只求能换得钦差大人的通融。”沈溪笑问:“张知府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王指挥使的面,试图贿赂本钦差?”沈溪不是一脸正色说出这番话,让张濂心头又升起几分希望,果然,沈溪补充道,“多少?”张濂心中那叫一个气。好你个沈溪,装得那么清高,原来是嫌弃我孝敬的银子少啊,就因这个你就对我多番责难,甚至还要捉拿我回京问罪?你也不己有没这资格,就算押我回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擅自僭越捉拿我这个知府,你这叫知法犯法。王禾赶紧道:“沈钦差,这恐怕不合适吧?”沈溪摆了摆手:“欸,话不是如此说,相信泉州卫的将士,也希望能分一杯羹吧?”王禾虽然有些小贪心,但没想到钦差会把话说得这般透彻……不过,既然钦差都说了卫所要分一杯羹,那他就不好说什么了。官场就这样,上行下效,装样子没什么意思。“嗯。”王禾点了点头,斜眼瞄了张濂一眼,现在是能拿到一点银子,不过对张濂贪功可能导致泉州卫遭到训斥甚至裁撤,这郁结可没法解开。张濂见沈溪和王禾这么“好说话”,终于放下心来。不就是一点儿银子嘛,失去了可以赚回来,最重要的是把官位保住!今天的仇,完全可以等来日再报。哼哼,你们敢在这里要挟我,等我给出了银子,你这钦差能否能安全带回京城实在难说,真以为王禾会护着你?“六万两!”张濂咬了咬牙,又补充道,“另外,在下会再拿出一些泉州府城的商铺和城北晋江边的田地,送与王指挥使,保管不会让王指挥使吃亏。”沈溪一听有些惊讶:“还是当知府的有钱,六万两……这是张知府你的老本吧,就这么送与我,你不心疼?”张濂心想,我疼得心都快滴血了,不过能换回一条命,怎么都值得。“只希望钦差大人履行承诺,放下官回去,下官这就会让人把银子和房契田契送来!”沈溪摇头:“张知府离开卫所,想再将你请回来可就难咯……若张知府不想赎命,那就罢了!”张濂心想,只要他们收到银子,就跟我串在一条绳上,如今脱身才最要紧,给了你银子也带不出泉州府。于是他将自己藏银的几处宅子说了出来,分布在泉州府城各处,银窖在夹墙或者是暗道里,若不得指点,旁人很难发现。沈溪叹道:“世人都道狡兔三窟,张知府却是五窟六窟都有了……来人,去一趟,把张知府的银子起出来。”张濂道:“请问钦差大人,下官可是……没罪了?”************PS:第四更!这章是为新盟主“AndyFans”大大加更的第二章!同时天子惊讶地发现,“llhz”大大如今已经是掌门了,向您致以崇高敬礼!新一轮的爆更正在酝酿中……天子今天办的事情属于朋友私密,所以不会特别予以说明,但天子真的很努力,即便身在外面,也在大脑里构思书的情节!子如此努力的份儿上,大家来一波打赏订阅推荐票和月票鼓励吧!】(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wanbenheji(按住三秒复制)
“没罪,呵呵,你的罪过可大了……当面贿赂钦差,罪加一等。 ”沈溪突然风后正在记录的云柳,“先前张知府的话可有记录下来?”云柳起身,恭敬禀报:“回大人的话,一字一句,绝无错漏。”张濂这才知道又被沈溪耍了,咆哮道:“诱供,你这是诱供!”沈溪耸耸肩不言,好似在说,我就诱供,你能把我怎么着?旁边的王禾神色有些不太好来钦差大人不是诚心实意要收受贿赂,只是诓骗张濂以便寻找罪证,那他刚才答应,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也是个受贿的赃官?张濂在叫嚣声中被押了下去,沈溪笑道:“王指挥使心思敏捷,居然能察觉到我的用意,令犯官不打自招。”王禾苦笑一下……他哪里是心思敏捷?根本便是顺着沈溪的意思,准备大大地贪上一笔!张濂一次就能出六万两银子加房契地契,其真正的身家那得是多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并非谣传,作为世袭的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只有仰望的份儿,平日收那点孝敬,给张濂塞牙缝都不够。沈溪怕王禾担心,特地让云柳把记录好的过堂内容拿给王禾/br>直到王禾确认,上面只是记录张濂贪生怕死出言贿赂,并未提到他跟沈溪之前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人犯已全数押解回来,请二位大人示下!”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泉州府县两级衙门,自张濂以下,包括同知吴纲晋江知县亨少渊等人,都被押送到泉州卫官署。沈溪道:“劳烦王指挥使派兵入城,维持府城安稳,下官审问断明案情后,便会离开泉州,不会给泉州卫带来麻烦。”王禾想了想,脸色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对手底下的人吩咐几句,这才离开官署。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员被一锅端,人人自危,沈溪担心城里张濂的同党会闹事,需要有官兵维持,不能令城中生变。送走王禾,沈溪鹊巢鸠占,泉州卫乃至泉州府暂且由他来做主,眼下最重要的是以洛江的泉州卫官署作为公堂,提审犯人。玉娘一脸担心之色:“沈大人如此将张濂等人捉拿归案,是否有些草率?就算将脏银起获,张濂也大可不认,到时候……恐不好对朝廷交待。”沈溪问道:“玉娘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还是认为在下没本事断案?”玉娘听出沈溪的话中带有几分疏离,行礼道:“奴家并无此意,只是提醒沈大人,此案关系重大,如果无法办成铁案,恐影响大人前途。”沈溪笑道:“玉娘不用专门挑好听的话安慰我……我说过,这泉州府衙,桶阵固若金汤,但只要打开其中一环,自会土崩瓦解……案子如此,涉案案犯也是如此。”玉娘想了想,仍旧摇头,表示理解不解。沈溪道:“玉娘放心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另外劳烦云柳姑娘和熙儿姑娘到刺桐港走一趟。汀州商会送来一批粮食和银钱,粮食分发给灾民,银钱……送到泉州卫来。”“这……”玉娘好奇打量沈溪。沈溪叹道:“我们借用泉州卫的场地和人员办事,若无丝毫表示,王指挥使恐怕会见怪。”玉娘不由摇头苦笑,沈溪刚才还义正辞严拒绝张濂的贿赂,并且要追究张濂贪污受贿,现在居然主动拿银钱向泉州卫“行贿”,还有没有原则了?但她知道身在官场,一些事不得不圆滑些,沈溪若不让商会出银子,泉州卫凭什么帮你出人出力?回头若王禾私下里被人收买,反戈一击,沈溪身边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要沈溪和她一死,这案子就成为悬案,涉案人等也就安全了。玉娘点了点头,安排云柳和熙儿,按照沈溪吩咐,去汀州商会分馆往泉州卫官署这边送银钱。沈溪能悄无声息从汀州府来到泉州,其实也是通过商会的渠道,由水路和陆路绕了个大圈子。张濂怎么都没想到,沈溪西去赣江后,立即混在商会的货运队伍里,从汀江上游上船,经汀州府城而不入,沿江而下,在上杭渡口上岸,然后由陆路赶往晋江上游的安溪,再次乘船抵达泉州刺桐港。随后,他又跟商会的送货车队到了泉州卫官署所在的洛江镇。玉娘会武功,要逃过张濂的监视不难,可沈溪只是个普通文人,而且是众目睽睽的状元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到泉州并非易事。沈溪叹道:“事不宜迟,提审必须马上进行。”…………玉娘对于沈溪能施加援手非常感激。只是玉娘不太赞同沈溪这种先斩后奏的鲁莽做法。沈溪从她手中拿到马文升的调兵手令后,居然堂而皇之到泉州卫找到指挥使王禾,下令诱捕张濂,这可是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张濂及其党羽反咬一口。或许许多人会奇怪,天灾和民乱都是现成的,何为没有证据?但现在的问题是泉州府县两级衙门都把参与“抗粮”的民众称为乱民,乱民的话能作为呈堂证据?天灾是事实,可府库充盈也是事实,这说明我泉州府治理有方,灾情并没有影响收成,理应嘉奖!至于那些把粮食存入府库的地主和商家,在知府张濂没有倒台之前,谁敢跳出来作证?你分明是不想活了吧!这便是玉娘到泉州调查很长一段时间却一筹莫展的根本原因,找不到强有力的人证和物证!但沈溪却出奇地自信,这种自信在玉娘以理解。“希望别出事,顺顺利利才好。”玉娘已经想过,等沈溪提审完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吏,马上写信快马送往京城,让刘大夏作出妥善安排。玉娘很怕沈溪因为帮他,而断送大好前程,甚至因此被革职降罪。沈溪往泉州卫衙所的大堂上一坐,喝道:“来人,提审案犯!”“带犯人!”泉州卫官署虽然设有大堂,但几十年都没开过堂,这官署理论上是个军事指挥机构,偶尔开堂审问的,也只是管辖下的军户,但这些年就算泉州卫偶尔有军户犯事,也没到过堂的地步,所有事情都在私下里便解决了。但今天,沈溪却把泉州卫官署大堂当成是知府衙门公堂,审问的还是府县两级官府的大员,有人官秩尚在沈溪之上。按照沈溪吩咐,一次两人,头两位被押送进来的,其一是泉州府同知吴纲,另一个却是晋江知县亨少渊,这二人都曾参与接待沈溪,见到端坐案桌前的沈溪,二人没有下跪,脸上满是疑问。张知府刚被叫到泉州卫,就来一群当兵把府县衙门团团围住,稍微争辩两句便拳打脚踢,真是斯文扫地,无奈之下只能束手就擒,结果押解过来接见我们的却不是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吴纲惊讶地问道:“什么风将钦差大人吹回来的?”沈溪琢磨了一下:“西北风吧。”吴纲一时呆住了,沈溪居然煞有介事的跟他讨论风向问题。“跪下!”旁边官兵喝道。亨少渊官品没沈溪高,让他跪不会说什么。但吴纲却有些不乐意,对钦差恭敬是应当的,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担负的是迎接使节的皇差,可没有让你染指地方政务,再加上你又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凭什么让我下跪?就算要审我,也应该找个比我官大的或者是在其位的。旁边官兵见吴纲不跪,正要上前动粗,却被沈溪伸手阻止。沈溪道:“吴同知为五品朝官,不跪在情理之中,那就站着审案吧。本钦差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经本官查证,案犯张濂在担任泉州知府期间,除私通外邦勾连盗匪侵吞战功之罪责外,治理地方时瞒报灾情,灾年摊派苛捐杂税,以至民怨沸腾。及至抗粮案发,更是擅作主张捕拿打伤百姓,激起民变。”吴纲大声抗议:“钦差大人没有实证,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好人,呵呵,你是吗?”沈溪道,“府县两级衙门,一律涉案,你们有多少俸禄,身家几何,各人心里清楚,有些事可是经不起查的……”吴纲没说什么,倒是亨少渊赶紧解释:“回大人,下官家里营商……”没说正题,单说家里经商,不消说亨少渊已经怕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这可不好解释,只能另找途径!营商虽然名声难听些,好歹可以洗脱罪名,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好名声了。不管哪个朝代,赃官贪污后往往不敢胡乱花钱,只能把银子藏起来,等过几代人后再拿出来使用,就连到了纸币时代,赃官窝藏钱财的习惯还是没有更改。相对于普通人,当官后钱财更不能露白!沈溪道:“本钦差无暇计较你们家里是否有人经商,只是想提醒一句,若检举张濂,或许能戴罪立功,免于责罚,否则……”吴纲态度坚决:“钦差大人无需多言,本官绝不会栽赃上官。”沈溪拍拍手道:“好,本钦差非常欣赏吴同知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你们不肯作证,泉州府县两级衙门上下这么多人,总会有出来作证的……吴同知,你信还是不信?”吴纲冷笑不已:“世上贪生怕死之辈不在少数,下官不会与钦差大人争辩。公道自在人心。”沈溪含笑不语,没有让兵士将二人押出大堂,而是将二人嘴堵上,让他们到后堂听审,隔着帘子,好好县两级衙门一干人等的嘴脸。本来就是一群贪赃枉法的小人,张濂倒台后,指望他们守口如瓶,简直痴人说梦。“带人犯!”沈溪一次带两个案犯进来,这比一次拉一个人上堂更有讲究。一个人上堂,周围没人是会不安,但不知道别人的态度,轻易不敢做那出林鸟,因为到当庭质对时,很容易便暴露“二五仔”的身份,祸及家人,是以谁都不敢轻易“叛变”。二人上堂,为不露出风声,都不会承认犯罪,也不敢指证上司,因为怕对方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可一旦退堂,人心不安时,两个人便会商议对策,一来二去就会想,反正泄露了也会有人跟自己一起担,心里就不会那么害怕。但若是三个人以上,就会有从众心理,别人不交待,我也不交待,法不责众嘛!“钦差大人饶命啊!”第二拨人进来,因为官职不高,没等沈溪说话,二人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不止。***********PS:第五更到!昨天本书取得首页畅销榜第六名的佳绩,这章是为谢谢所有书友支持而加更!还有就是“楚月婵”大大晋级成为本书护法,特此恭贺!这么一来天子加更的担子更重了,不过天子喜欢,哈哈!继续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支持!++(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沈溪在泉州卫官署的大堂上正襟危坐,虽然年纪轻轻但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威严气度,就算是在衙门里办差几十年的老油子,见到沈溪也感觉胆寒。 “来人通报姓名!”沈溪将惊堂木一拍,喝道。下面的人赶紧将自己的官职差事姓名进行通报。第二拨所见两人,一个是知府衙门正八品的经历,名叫苏衡杨,一个是正九品的知事,名叫张褚,都是举人出身,因为官职和品秩不高,见到沈溪这个上官只有恭敬磕头的份儿。沈溪手上拿着先前云柳所记录整理的案牍,沉声问道:“佛郎机人之前于泉州府城东南的狗蹄礁贵屿岩等沿海地区残杀我大明百姓,你们可知情?”“回大人,此等事……轮不到下官插手,所以,并不知情。”面对这种问题,他们自然想一推六二五……有事别为难我们这种微末小官啊,在百姓眼中我们是风光,可在知府衙门,我们屁都不是。沈溪道:“那之前佛郎机人炮轰刺桐港,知府衙门不通知卫所,意图隐瞒战事,你们总不会不知情吧?”张褚赶紧道:“大人,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苏衡杨和张褚觉得沈溪是借机报复当日张濂闭城不派人增援之事,他们不会想到,沈溪将所有人捉拿来,其实只是为泉州府抗粮案衍生的民变。沈溪冷笑不已:“动刑,你们不会老实交代,来人,大刑侍候!”卫所的官兵早就习惯听令行事,既然王禾把泉州卫官署暂时交给沈溪作为公堂审案之用,他们只需听从命令,哪里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官。你官再大,有皇帝派来的钦差大?玉娘却赶紧出言阻止:“沈大人,在事情问清楚之前,切莫动刑。此事……且有未查明之处。”玉娘这时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的话,我干脆把调查的情况整理出来,然后回去对刘尚书复命便可,为何要借助钦差的力量?这位少年钦差不知天高地厚,简直要把地方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手,居然将府县两级衙门来了个一锅端,有品秩的官员说打就打,这是诚心不让地方官舒服……但这些官员哪个背后势力不是盘根错节?事情的结果只能是钦差你自己也舒服不了啊。”不知不觉间,玉娘竟然沿用了刘大夏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当初福建乡试弊端丛生,布政使司和按察司衙门贪腐横行,都司衙门和地方黑恶势力勾连,商贾和民众苦不堪言,刘大夏虽然清楚其中黑幕,但最后依然选择大事化下小事化无,便是为了维护地方政局的稳定。沈溪却不以为意:“既未查明,不正是要追查到底?泉州知府张濂,引番邦入国门,令泉州百姓生灵涂炭,遇战事不通报卫所,置大明边境安稳于不顾,知府衙门经历苏衡杨知事张褚,居然口称不知,这是诚心戏弄本钦差……打!”苏衡杨和张褚暗自叫苦不迭:“算你牛,我们怕了你还不行吗?反正佛郎机人的事情已兜不住了,张知府已向朝廷弹劾你,说佛郎机人入侵是你一手造成,最后你们谁能在朝堂上占据上风还不一定呢……我们赶紧承认,免除皮肉之苦才是当务之急,若日后张知府翻案,我们自然可以推诿为你刑讯逼供所致。”“大人,您不用用刑,我们据实回话,此事我们的确知悉。”苏衡杨褚一眼,抢在官兵扑上来之前高声叫道。沈溪眯着眼道:“早知如此,何须要本钦差与你等废话?签字画押!”沈溪没有继续追问,直接让二人画押,却是玉娘没想到的。但见沈溪大笔一挥,便将刚才的事亲自记录,言简意赅,让人把供状交到苏衡杨和张褚面前,他二人仔细沈溪的确只是让他们招供关于佛郎机人犯边之事,心头稍微放下心来。这件事似乎干系不大,于是乖乖画押。正当他们画押时,第三拨人,也就是府衙的正九品照磨和未入流的检校被押解进了官署大堂。“将人押下去,严加待案子上交到三法司,需要他们提堂对质!”沈溪一摆手,马上有官兵将苏衡杨和张褚押解出去。苏衡杨和张褚心里在想,我们不过是交待了对佛郎机人犯边的事,别的可什么都没说,如今泉州官府跟佛郎机人作战打了个大胜仗,功过相抵,你至于小题大做把我们押到京城三法司候审?刚进来的两个心里直犯嘀咕,他们可不知苏衡杨和张褚交待的是什么,只知道前面二人已经“招供”,而且这二位好歹是他们的上司,既然上司都招供了,他们做下属的自然要掂量一下待会儿怎么说。“报上姓名!”沈溪再次摆出钦差的谱。“下官泉州照磨所照磨吴原。”“小人泉州府检校何文珠。”沈溪点了点头,道:“你们在知府衙门不少年头了,前后辅佐过几任知府,算是老资格了吧?”吴原一听,这位钦差上来挺好说话,于是赶紧道:“大人抬举,我们不过是在衙门里混口饭吃。”“本钦差今日有事情问你们,头年秋粮入库时,泉州府南安同安多地有抗粮之事发生……”吴原老奸巨猾,沈溪还没说完便赶紧抢白:“大人,此事下官完全不知情。”又来死不承认这招。“不知情?”沈溪皱了皱眉,“抗粮案本是泉州府上报朝廷,朝廷还因此特与嘉奖,你们作为知府衙门的人都不知情,那就是说,知府张濂谎报案情?”吴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早了,这事儿他想赖着不知情不可能,只是知府衙门上报时,有意隐瞒了风灾虫情和百姓的困苦,让朝廷以为地方乱民闹事,但事态很快平息下去,这才予以奖励。吴原连忙改口道:“下官记错了,下官对此却是知情的。”沈溪脸上稍微抽搐一下,显得很生气:“既然知情,你就跟本钦差说说。这抗粮案,是怎么回事?”吴原不由恨自己话说得太早,但还是把之前泉州府上奏内容,大致跟沈溪重复一遍:“……匪首等人,乱时身死者十数人,余者囚押于府衙大牢,横死者又有数人,但其后有人意图劫狱,知府大人怕事久生变,将人转押于福建提刑按察使司,结果路上数人具都病死……”这是死无对证!头年里抗粮案的重要人物,要么在叛乱发生时当场被格杀,要么在牢房横死,要么转押福州途中病死……总之,就是不留活口,让你查无可查。不过,地方官府却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乱民进了牢房,审案时不用点儿刑罚能招供?大刑侍候后身体虚弱,横死和病死极为正常……连京师诏狱被严刑致死的朝官都一大堆,礼部侍郎程敏政尚且不能自保,岂能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衙门要求太高?就算给报个横死或者病故,朝廷也不会追查,死了就死了,这时代的人命就是如此不值钱!沈溪轻叹一声,继续道:“那今年的抗粮案,又是如何因由?”吴原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大人说错了,如今夏粮未收,何来抗粮案?”“本钦差自泉州返乡省亲途中,路过同安等地,沿途均见有乱民闹事,闻之乃是去年抗粮案的延续……”“泉州各地经历飓风,其后又有严重的蝗灾,庄稼本就歉收严重,加之盗匪四起,百姓温饱而不得,何来收成交粮?民乱具都因地方衙门有意向朝廷隐瞒灾情,粮税不得减免,反倒以贼事增加税赋,大肆摊派所致……”沈溪越说,吴原越惊,沈溪知道的显然比他还多,这说明,朝廷派有专人调查案子。此时吴原不敢再胡乱说话,他心里打定主意,就算被打得屁股开花,也绝对不能承认……这不是丢饭碗的问题,是要掉脑袋!沈溪说完,原身边的何文珠,问道:“何检校,你可知情?”“下……下官不不知情。”何文珠连官品都没有,在知府衙门就算有点儿势力,也根本担不起这泼天的罪责,被沈溪一问,吓得声音都结巴了。沈溪冷声喝道:“既不肯检举,那就是与案犯张濂属于同党……来人啊,一人打二十棍,拉下去自省!”吴原和何文珠一听,这就要打?既然打我们,那刚才苏衡杨和张褚你怎不打?不对啊,苏衡杨和张褚可是招供过的,人家承认知情,就不用挨打,我们没招就要先挨二十棍?在吴原和何文珠被打的时候,下一拨人又被拉到堂口,听到堂下二人被打发出的惨叫,外面两位已经在为屁股默哀。沈溪的提审,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把泉州府衙和晋江县衙上下都审问一遍,只有几名无关重要的官吏选择了“招供”,其实也是在沈溪武力和威吓下,知道事情藏不住,勉强招供,但尚不足以作为指证张濂玩忽职守以致地方民变的证据。玉娘一本正经审案,心头的担心在逐步积累,她最怕的是沈溪经验不足,如此草率审案,只要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吏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沈溪担待不起扰乱地方官府施政的罪责。审案刚结束,玉娘就赶紧向沈溪提议:“沈大人,我将张知府押解京城,交由刑部审讯为好。”沈溪审问过后,虽未取得太大进展,但他脸上神色依然很轻松,笑着问道:“玉娘是怕我立功心切,用的手段极端,会祸延到你身上?”玉娘其实对于自己是否被牵连并不怎么在意,她是被刘大夏派来侦查案子的,刘大夏言明,只要有确凿证据证明张濂有罪,她有权调动卫所拿人。玉娘道:“如今审案没有进展,沈大人还能笑得出来?”“或许我与玉娘有些不同吧,玉娘案没有进展,获得的证词定不了张濂的罪,可玉娘忘了,如今起出张濂窝藏的赃银,同样可定他个贪污受贿之罪。”玉娘摇了摇头:“大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沈溪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玉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因张濂拿出银子来贿赂他,并不能证明张濂犯下贪污受贿罪。张濂是进士出身,他堂哥张璁是明成化己丑科进士,家族在云南那边风生水起,富甲一方,田产财帛自然不缺,凭什么不许张濂有钱?要证明张濂贪污受贿,必须要证明地方财政被张濂贪墨,或者是找到行贿之人,可眼下这些一概没有。玉娘心想,你现在所为,根本是在“胡作非为”啊。**********PS:第一章到!昨天本书继续登上首页畅销榜第九位,给了那些说本书数据是刷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自开书以来,书评区便有各种各样的黑子,有许多ID我言,绝对是职业黑子,挂着个0粉丝值的ID,专门到各书的书评区骂人,好像把别人骂太监了,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本书是全版权买断,数据再好天子也多赚不到一分钱,如今随着打击盗版成果日益凸显,进首页销售榜每天得销售上万人民币,谁特么有钱肯天天花上万软妹币给自己买数据?没睡醒吧?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为了报答大家的厚爱,今天天子将继续爆发!至于是小爆还是大爆,就的支持力度了,订阅越多打赏越多月票越多,天子更新也就越多哦!天子继续求一切支持!(作者通知:请使用小说APP阅读,免费无广告,网页版影响阅读体验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安装小说客户端!
因为惠安县突然爆发民乱,使得形势急转,连永宁卫镇守太监蔡林都不得不站在沈溪这边,大力主张治张濂的罪。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至于那些想死咬着不肯招供的泉州府衙和晋江县衙的官吏,获悉惠安民乱也知大势已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戴罪立功,检举张濂让自己脱身。沈溪审案持续了一上午。到中午时,除了极个别没有招供外,泉州府衙和晋江县衙所有官吏,几乎都一同指证张濂贪赃枉法欺上瞒下,供状连同沈溪的上奏,即时通过驿站快马发送往京城。如此一来,沈溪在泉州府的所有差事算正式完成。但沈溪还不能急着走,因为泉州府发生民乱,且知府衙门几乎被一锅端,晋江县衙主要官员也都涉案,府城之地没人治理会出乱子,沈溪只能通过泉州卫与漳泉道,请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派人过来暂代知府之职。安排好这些,沈溪准备押送张濂等人北上。之前他已经与刘瑾以及押送阿尔梅达等人的官差还有谢韵儿等家眷商量好,在南京城碰头,一起从大运河北上返回京城。“沈大人何时知晓惠安县发生变乱?”等沈溪把事情处理完,玉娘望着沈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敬。她甚至想过,也许自己年轻几岁的话,真的会考虑委身给沈溪,为沈溪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可惜岁月不饶人。沈溪知道玉娘想问什么,摇了摇头道:“我并未提前获知。”沈溪没说实话。他知道惠安县的变乱,甚至在变乱发生之前,便通过商会的渠道知道灾民的动向。这次沈溪悄悄潜入泉州,汀州商会不但给他提供了种种便利,还有稳妥的信息获取渠道,甚至比朝廷在福建安排的情报网更为全面和准确。但在玉娘面前,沈溪却不能承认提前获悉,因为这样可能涉及瞒报给自己带来麻烦。在沈溪惠安县的百姓因为走投无路不得已围攻县城,到最后失去控制引发大规模的叛乱。说是暴民,其实只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饥民,想要平息并不困难。好在在此之前,汀州商会筹措的粮食已经及时送到泉州,再加上其实泉州府库有粮,只是之前官府不放出来而已。沈溪给王禾的建议,也是只惩首恶,安抚为主,镇压为辅。玉娘叹道:“吉人自有天佑,不过沈大人回到京城,或许不太好交差……是奴家给您带来麻烦。”沈溪心想,哪里是玉娘你给我带来麻烦,根本是刘大夏给我找麻烦好不好?从刘大夏让玉娘随自己一同南下,再到给玉娘准备马文升的调兵手令,这一切完全都好像是给自己设计好的,玉娘就算再能干,没有官位傍身,她有什么资格拿着手令去调兵拿人?沈溪道:“灾荒年年都会有,若朝廷法度得当,地方赈灾及时,断然不会引发民乱,现如今朝中最缺少的就是为百姓负责的好官。”沈溪南下这一路,见到的地方百姓疾苦很多,即便是号称“弘治中兴”的盛世,在许多地方依然食不果腹,这比起他在书本上了解的更为直接和透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到底,沈溪再世为人,以前根本就没想过如何造福于民,经过这次泉州之行,心态终于有了一些变化。…………跟王禾沟通后,最后王禾派出一百五十名官兵,再帮忙征调五十辆马车以及车夫充作囚车,押送张濂等人北上。等一辆辆囚车驶出泉州卫官署大门,洛江镇内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围观的百姓恨不能上去生吞这些为恶一方的赃官……泉州这两年相继遭遇风灾和蝗灾,庄稼歉收严重,可这位知府为了捞取政绩,不停地盘剥百姓,令地方民不聊生。百姓对于地方官的恨是最直接的,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就是好官,至于张濂自己贪墨那点儿银子,反倒不算什么……你有本事贪,但只要让我们过好日子便可,可惜你只肥了自己一个,我们却吃糠咽菜甚至挨饿受冻。从泉州北上,由于人多马车多,基本只能走陆路,但因为囚车走得不快,反倒没有来时方便快捷。沈溪怕中途有人劫杀,不能为赶路直接夜宿荒野,只能差不多时辰到了便在就近的驿站歇宿,第二天天亮后再赶路。为了赶时间,这次他过福州城而不入,心里难免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不为别的,仅仅为福州城里那个淳朴善良的小妮子。沈溪有种负罪感,不过被他辜负的人何止一个?汀州府还有个为了他两天两夜没吃没喝的陆曦儿呢……为了能跟沈溪一起到京城,陆曦儿用上了绝食这一招,沈溪当时要做戏,并未在汀州府城久留,假意带着大队伍前往江西,半道折返悄悄从汀江南下,绕道泉州。由始至终,对于陆曦儿都处于一种漠视的状态,想到这里沈溪心里就不好受。沈溪离开福建前,在建宁收到惠娘通过商会快马送来的信,惠娘在信里除了祝沈溪一路平安,委婉地表达了会履行当年承诺,把女儿嫁给他。沈溪没有表态,因为他对惠娘母女的情感很复杂。很多事,需要时间。一路穿州过府,沈溪非常小心,他既怕蔡林派人刺杀他,又怕有人中途劫杀张濂。随着车队出了浙江地界,距离南京城越来越近,沈溪越发谨慎。这一日车队从溧阳出发,走一天下来,因为阴雨连绵,路途耽搁,入夜仍旧没赶到茅山西北山脚下的驿站,一行只能在荒野中摸黑继续前行。沈溪在马车里正颠簸得头昏脑胀,就听前面有人喊:“有贼人劫囚!”沈溪赶紧从马车里钻出来,月黑风高瞧不清楚前面情况,但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很快声音平息下来,一群黑影飞速而去,重新钻进右面茅山脚下的密林,消失不见。“大人,张知府被长刀穿膛,怕是救不活了……”一名兵士过来奏禀。沈溪在火把照耀下,亲自前往查张濂”的确是被刀破了膛,鲜血淋漓,连肠子都流出来了,这年头根本没法救治。沈溪表情哀痛,但心里却松了口气……真正的“张濂”已经被他藏起来了,反正这些囚犯蓬头垢面,沈溪中途将张濂和另一个身材差不多的人调换了下,瞒住手底下这些兵士,间接也就瞒住前来劫杀的人。因为沈溪知道,押送囚犯北上的队伍中,有永宁卫镇守太监蔡林的细作,又或者说,王禾有命令,让这些押送案犯的士兵主动配合蔡林的人马行动。“到驿站时找一口棺材把人装进去,等到南京城后找个地方掩埋了吧!”沈溪吩咐道。沈溪没有选择就地掩埋,因为他猜想那些来劫杀的人可能就在周围,他让人把尸体载上,这样在短时间内便发现不了张濂被掉了包,车队一行便会变得安全许多。…………五月初六,一行抵达南京。到了城内的官驿,沈溪吩咐人将装着尸体的棺材送到义庄,等所有人注意力被引开后,让找来帮手的玉娘悄悄带着被吓破胆的张濂上路,这才去商会位于南京的分馆,与谢韵儿和张老五等人会合。此时张老五刚听说他的本家张濂被沈溪查办,心里有几分惧怕,担心沈溪会把案子牵扯到他头上,但见沈溪没有追究之意,他才稍稍安心。但因张濂落马“身死”,张老五这个班头在众衙差面前抬不起头来,少了当初的傲慢和张扬。“相公去泉州这段日子,妾身不知有多担心,好在相公平安回来。算起来,怕是五月底难以赶回京城了。”谢韵儿在南京城等了快一个月,这些天她心中记挂,又不时安慰林黛宽心……她其实才是最紧张的那个。沈溪道:“迟都迟了,也不在乎一两日,明天咱们去谢老祭酒府上拜会一下。”谢韵儿抿嘴一笑:“不用了,妾身得到消息,谢老祭酒已动身北上,往京城去了。”“走了?可惜啊!”沈溪没想到谢铎居然通情达理,接受了弘治皇帝的征召。如今谢铎是以礼部右侍郎兼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往京城去,那代表谢铎到京城履职后便算得他半个上司,以后没事了可以去谢铎那里蹭顿饭吃,跟他探讨一下学问,想想也是挺美的一件事。毕竟沈溪在京城没什么交好的官员,而谢铎这人对他又一向不错。“宁儿呢?”沈溪突然想到个问题。谢韵儿略一思索,摇摇头道:“没听外间人提及,不过想来,是被谢老祭酒一起带去京城了。相公莫不是送出去的人……舍不得了?”见谢韵儿脸上稍微有些吃味,沈溪笑道:“韵儿,你想哪去了?”谢韵儿露出慧黠的笑容,调侃道:“相公的心思谁都琢磨不透……不过,相公对宁儿应该是没有什么想法吧,倒是对妾身……”沈溪一把将谢韵儿揽到怀里,得意地道:“那是为夫眼光独到,懂得区分好坏。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宁儿跟着谢老祭酒,生活是变好还是变坏了?”沈溪觉得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谢铎主动去京城,是否跟宁儿在他身边有关?但沈溪尚不知谢铎对宁儿的态度,妄自揣度对有半师之谊的谢铎未免有些不敬,想来以宁儿对谢铎的恭敬态度,以及如今谢铎为正三品朝官,就算在谢铎身边当个使唤丫头,也丝毫没辱没了她。谢韵儿道:“既然谢老祭酒已出发,那相公可还要在南京城滞留吗?”沈溪想了想,要说谢铎之外,他还真有个人想去见见,这个人跟他渊源颇深,就是头年因为礼部鬻题案而落榜回乡的唐寅。可眼下唐寅并不在南京,沈溪要见他,就得花上三四天去苏州打个来回,这将严重拖累他的行程。想到唐寅,沈溪多少带着感慨,他并未改变这位大才子的命运,或许显得有些自私自利,不过沈溪坚信,只要他有出路,早晚会帮到唐寅的忙,就鼎鼎的唐伯虎是否赏脸接受了。“不必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北上,早些回京向朝廷复命。”***********PS:第四更到!这章是为新盟主“AndyFans”大大加更的第四章!同时谢谢“水瓶&茶”大大慷慨打赏10000金币,向您致敬!继续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本站小说追书神器上架啦!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书虫必备!关注公众微信号 zaixianxiaoshuo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本站阅读器!
沈溪回到京城前,关于泉州事件的消息相继传到京城,首先便是泉州府上报的佛郎机人背信弃义炮轰刺桐港,为地方官府粉碎阴谋并一战胜之的消息,并附上战报。 . d t . c o m战报有意将战果夸大,重点表现了泉州知府张濂和钦差沈溪通力合作,一夜间将佛郎机人杀得片甲不留,截获战船无数,杀死俘虏佛郎机人近千人之众,战利品中有各种外夷之物,同时还争取到佛郎机人的赔款。按照战报,这简直是一次史无前例的防御海疆的大胜仗,说名垂青史都不为过。奏本呈递到内阁,谢迁就一个感觉……非常不靠谱!佛郎机人抵达泉州,带了上百艘船来,还有上千名士兵,明摆着是要入侵大明朝疆域,你张濂身为泉州知府居然没丝毫警惕,还帮佛郎机人上奏朝廷,说这些狼子野心之人要对大明朝上贡?就算你说是被佛郎机人蒙蔽,但遭遇入侵后奋起反击不是卫所奏报,却是知府衙门报告打了大胜仗,于理不合。谢迁特地查阅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各有司衙门上奏朝廷的奏本,除泉州知府上表称获得大捷外,竟再无一份奏本提到这场战争,甚至连佛郎机人都没有提及。“于乔,此等事怕是地方有意冒功。”李东阳见过泉州府上呈的战报奏本后也不怎么相信,“不是派了人下去吗?为何只有地方奏禀却无自己人回报?”接待突然出现不知道家国于何处的佛郎机人使节,算不得要务,李东阳甚至都不知道派去的人是哪个,沈溪这个钦差当得着实有名无实。不过想想也是,此次回福建沈溪不过是顺带替朝廷办点儿事情,朝廷每年派出类似的官员成百上千,若都称钦差,那天下岂不是遍地都是钦差了?“估摸快了吧。”谢迁道了一句,心里却在想,沈小友啊,你可别辜负皇帝和我对你的期望,这种骗功劳的事情你若是牵扯进去,一旦坐实,以后再想于官场有作为可就难了。因刘健这些天生病休息,票拟的事就交由李东阳和谢迁来做,因二人均对如此大胜仗都持保留态度,使得二人在票拟上显得很谨慎,主要还是想让有司查证后再行颁赏,不能出现先大肆赏赐,回头发现所谓的胜仗子虚乌有,贻笑大方,令朝廷威望受损。奏本呈递到弘治皇帝手上,朱祐樘直接将奏本留中,大概的意思,孤证不立,等等奏报如何,再定赏罚。这通常也是皇帝表示谨慎的做法,不赏不罚,权且当作不知此事,反正从京城到福建山长水远,无论奖惩都不会第一时间传达,并不急于一时,不如先等等/br>不过很快,福建道监察御史上奏地方民情印证了与佛郎机人在刺桐港一战并取得胜仗之事。福建漳州府汀州府等负责接待佛郎机使节阿尔梅达等人的地方官府,相继奏报这场胜仗。朱祐樘非常高兴。太平年景,除了马文升远征西域外再无大规模征战,这次跟外夷一战且大获全胜,令外夷臣服,派使节到朝廷纳降书要“永世朝贡”,这可是扬大明国威啊。朱祐樘趁着午朝时,将此事提出来,出奇的是在场大臣并未感受到多少喜悦,一个个都面露怪异之色,好似不相信会有此等离奇之事发生。只有张鹤龄上前恭喜一番,引起很多忠直大臣的反感。刘健不在,朝堂上少了一个最有话语权的大臣,此时本该说话的李东阳和谢迁都选择明哲保身,弘治皇帝正在兴头上,出来说话等于是泼皇帝一头冷水。有明哲保身的,也有不惧触霉头的。马文升奏道:“启禀陛下,若地方遇兵祸,不应有军中上禀?为何不见泉州永宁两卫奏报,也无下辖千户所战报?”兵部尚书一席话,点中要害。泉州沿海地区发生外夷入侵之惨祸,知府衙门上奏战报说得过去,但起码镇守泉州的泉州卫以及卫戍海疆的永宁卫不可能不对朝廷上禀,两卫的奏报应该紧跟着泉州府的捷报前后脚到来才对。朱祐樘脸色变冷,迁问道:“谢卿家可知为何?”皇帝此时不为难别人,偏偏问谢迁,是因为派去泉州办皇差的沈溪是谢迁举荐,这次泉州府上奏的战报,虽然沈溪的功劳在张濂之后,但也是功勋赫赫。谢迁暗骂,沈小友就是会给我找麻烦,我远在京城,如何得知泉州发生了什么?不过谢迁能言会道,论辩才在一干朝臣里绝对属于佼佼者,不然也当不起“尤侃侃”的声名。谢迁道:“回陛下,臣以为……外夷入侵的地方是临近泉州府城的刺桐港,距离泉州卫和永宁卫驻地都有一段距离,事态紧急,又是一夜间即结束战事,或许卫所对此毫不知情,亦或者感觉战功被人所夺感到惭愧,所以才未有上奏……”谢迁的解释,大致说得过去,连战报中也特别说明,佛郎机人炮轰刺桐港登陆劫掠遭遇伏击惨败都是同一晚发生的事情。事态紧急下,地方官府发动军民抵御外夷入侵出奇制胜也是有可能的。张鹤龄刚才还在为马文升的话而感觉羞惭,此时赶紧站出来道:“陛下,谢大学士所提,合乎情理。外夷入侵,连匹夫竖子尚且不能抽身事外,何必计较是谁为朝廷赢得如此胜利?”朱祐樘点头,眼下应该高兴朝廷取得对外夷作战的胜利,而不是计较这合不合规矩。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遇到外敌入侵,难道军队不知情,靠地方官府抵抗取胜还要怪罪地方官?张鹤龄见皇帝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趁机道:“陛下,既然泉州知府擒贼有功,何不下旨颁赏?”有功必赏,这是当皇帝应该做的,朱祐樘点头道:“朕记得,头年泉州发生抗粮民乱,泉州知府处置得也很果断,未导致更大的祸患发生。诸位爱卿,如何朱祐樘的意思,这是要论功请赏。皇帝主要是要嘉奖战报中提到的两位关键人物,张濂和沈溪,其中主要是张濂,沈溪在这次战事中,被人个陪衬。既然泉州知府张濂这么有本事,那就应该重用,这么有能耐的人留在泉州府,太屈才了。不过很多大臣马上想到被皇帝破格调用的另一位知府,也是福建任上高升,想那汀州府知府高明城在履任河南巡抚后为非作歹,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弘治皇帝用高明城是步错棋,可偏偏朱祐樘还对其加以重用,眼下高明城奉皇命去京师河南山东等地查明灾情,皇帝是没有反思己过啊。很多人在想:“这个张濂,可千万别是第二个高明城。”马文升再度开口:“陛下,此番乃是抵御外敌有功,可非政绩。”马文升的意思是,作为地方父母官,想升官过吏部的考核,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政绩而非战功,就算有了战功也不能成为升迁的理由。张鹤龄则有些不满:“本侯不赞同马尚书之言,如今国泰民安,泉州知府能居安思危,将佛郎机人阴谋揭破,一战而得胜,令外夷臣服,如此功劳都不嘉奖,岂非有违如今的吏治清明?以后谁人还会替朝廷效命?”张鹤龄的话,得到部分大臣的赞同。不管张濂到底是文治还是武功,都算是有功,而且功劳还不小,如不升迁,会让人觉得朝廷赏罚不明。若以后再有外敌入侵,那地方官一想,我就算拼命也只是得到一点不痛不痒的赏赐,还费那么大的力做什么?连朱祐樘都点头,认为张鹤龄的话符合他的心意。马文升还想说什么,此时刘大夏突然拦住他,抢先一步道:“陛下,待佛郎机使节抵达京城后,再酌情以定颁赏,如此也能令外夷心服口服。另外,老臣以为应派人前去地方犒劳有功之人。”刘大夏和马文升同时反对皇帝赏赐张濂,是因为二人很清楚张濂这个人贪图政绩,去年抗粮案如今还没有结论,就闹出佛郎机入侵事件,他们怕其中有什么隐情。要说刘大夏的提议,却也很好,眼下朝廷只是知道打了胜仗,具体情况尚需要慢慢查证,而且不日佛郎机使节就要抵达京城,瞧瞧佛郎机人是否被打服,再定赏赐,也是符合情理的。“嗯。”朱祐樘欣然点头,“那暂且就依照刘尚书所言,待佛郎机使节抵达京城后,再定具体赏赐。至于前去地方人选……”张鹤龄笑着奏道:“陛下,臣以为兵部主事王守仁做事得体,不妨由其前往。”朱祐樘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寿宁侯代为传达朕意。”作为国舅爷,张鹤龄目前担任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有统兵权,他一直跟马文升唱反调,是因为马文升这个兵部尚书有调兵权,二人在权力上有所冲突。张鹤龄一直希望,能从一个别人眼中的“武夫”变成受人敬仰的文臣宰阁,所以他不遗余力地参与朝会,找机会打压马文升等人。这次他直接举荐王守仁,也有跟马文升对着来的意思。马文升对王守仁很欣赏,王守仁到兵部供职后,多有任用。这次张鹤龄就特别举荐王守仁,等于是让马文升对此有所介怀,一旦其对王守仁疏远,张鹤龄就能趁机拉拢这个被认为当前最有前途的新科进士。*************PS:第五更到!这章是为新掌门“llhz”大大加更的第一章,谢谢你慷慨解囊!时间紧急,天子还有加更的任务,就不赘言了,大家点儿月票和打赏吧!、(作者推荐一款免费小说手机客户端,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leishidushi(按住三秒复制)安装小说客户端!
弘治皇帝的意思,关于泉州府与佛郎机人一战的论功请赏,要等佛郎机使节抵达京城之后再议。 ( . . )其实没什么可议的,就是给泉州地方御敌有功的人员升官颁赏,大明朝对于战功的厘定和奖惩有明文规定,只是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张濂等人是文臣,文臣的等级可不能像武职一样跳着升。王守仁负责到泉州犒劳有功人员,于四月初启程。到了四月底,此事稍有平息,泉州府弹劾沈溪的奏本送到京城。泉州知府张濂,弹劾沈溪刚愎自用,不但没有完成皇差,还险些酿成佛郎机人叩关而入之况。最后虽然取胜,但还是导致佛郎机人撤退时劫掠屠杀百姓,沈溪罪不容赦!这奏本一到谢迁手上,把谢迁吓了一大跳,他以前也想过沈溪毕竟资历尚浅,可能会作出一些不得体之事,且观沈溪当日在朝堂上跟蒙古使节亦思马因等人争锋相对,又觉得这少年郎有些少年轻狂。张濂所奏,正是谢迁所担心的。谢迁出于私心,想把事给压下去,但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擅作主张。李东阳奏本后,接连说了几声“荒唐”,很显然李东阳对沈溪所作所为非常失望。“宾之兄,我还是等所涉之人到了京城之后,再做公断如何?”谢迁脸上带着尴尬之色。眼下张濂在泉州取得胜仗的事,福建地方的奏本越来越多传回京城,此事基本已可以确定,连弘治皇帝都想改变之前的决定,即时对张濂作出升迁的奖赏,谢迁本在为举荐沈溪到泉州而沾沾自喜,就闹出张濂弹劾沈溪的一出。张濂眼下是弘治皇帝眼中的大功臣,功臣所说的话,在朱佑樘这个君主眼中可信度非常高,何况所奏禀这些,俱都合情合理,而且切合“沈中允年轻气盛”这个主题,连谢迁信以为真,弘治皇帝就更不用说了。李东阳不客气地摇摇头,道:“于乔对他有惜才之心,我何尝不是?此等聪慧之人,于学问之上有所建树,可未必能当得好官,终究是欠了火候啊。此事还是交由陛下处置。你要为他说情,我不拦你,但不可将此事隐匿不报!”刘健尚未病愈归来,李东阳等于暂代首辅,说一不二,连谢迁都不能反驳。于是弹劾沈溪的奏本,终归还是送到了弘治皇帝手上。一夜之间,协助张濂取得对外夷大胜仗的功臣,变成罪臣,而且不是简单革职能了事的,最起码也是个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弘治皇帝对此极为愤怒,也是午朝时当着满朝大臣说出来的,没有带丝毫商量的口吻,等于是在众臣面前打了个招呼,直接就要降沈溪的罪。如此沈溪不是有没有罪的问题,而是多大罪的问题,连张濂这个“功臣”都没有为沈溪求情,可见沈溪于地方上激怒佛郎机人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弘治皇帝正在气头上,照理说大臣于此时是不该说话的,就算对沈溪惜才的谢迁,也只能期望皇帝对沈溪的惩罚轻一些,最好是降职而不是革职用不录用。可就在此时,有两位尚书却坚决地站了出来,摆明了要保沈溪,而且出言都是与皇帝之言针锋相对,大有不给皇帝面子的意思。连朱祐樘都没想到,刘大夏和马文升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詹事府右中允跟他唱反调。“……陛下,此事尚未查明,若地方官府有意欺瞒,恐怕会混淆视听!”马文升出言很严厉,因为长期混迹行伍的缘故,马文升的脾性更接近于一名武将,他的威势一展露,就连李东阳和谢迁这样的内阁大学士也有所不及。众大臣不言,这会儿只有随时紧跟弘治皇帝脚步的张鹤龄站出来跟马文升对峙:“马尚书是说,张知府会诬陷那沈溪不成?却不知如此做,他有何益处?”张鹤龄对沈溪很欣赏,但这种欣赏更类似于利用。张鹤龄本身商贾出身的沈溪,但又知道沈溪背后有汀州商会,而且还有点儿小聪明,但在遇到跟马文升对立的问题上,他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沈溪,用沈溪来作为对马文升攻讦的工具。刘大夏出面上奏:“陛下,据老臣所知,地方官府有瞒报战功之行为,沈中允或许是要揭发此事,而为地方官府所忌,才会招致参奏!”朱祐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刘尚书何出此言?”此时玉娘的信函已经抵达京城,刘大夏和马文升得知,其实所谓的地方知府衙门获得大胜仗,根本是张濂吹嘘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是,张濂收受佛郎机人的贿赂引狼入室,佛郎机人于沿海村落残杀百姓时,张濂熟视无睹,在佛郎机人炮轰刺桐港时,张濂更是闭守城门龟缩不出,倒是沈溪亲自带人前去与佛郎机人一战,最后大获全胜,却被张濂窃取功劳。张濂为了避免事情败露,恶人先告状,先行弹劾沈溪。刘大夏这个时候却不太好解释,因为他没经皇帝准允私自派人去调查一地知府,眼下又没有张濂确凿犯罪的证据,根本定不了张濂的罪。就算没法说出实情,刘大夏和马文升还是商议好,怎么也不能让张濂的阴谋得逞,这会令朝廷被小人欺瞒,一旦真相揭露后会让朝廷为天下人所耻笑。至于沈溪会被如何降罪,反倒不是刘大夏和马文升所关心的,他们只是在保朝廷公义的同时,顺带保全沈溪而已。刘大夏咬了咬牙,道:“请陛下将此事押后再议。”若单纯只是一个人出来为沈溪说情,朱祐樘大可不予理会,可现在是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两位重臣一同出来说,他就算再愤怒,也要忍一忍。朱祐樘并非意气用事的皇帝,刘大夏和马文升是什么人品,他比谁都清楚,这两个人不会为惩罚一个小人物而公然跟他顶撞,泉州之战本身又有许多蹊跷之处,或者背后真的有什么隐情。与其现在就定谳令两位忠臣寒心,还不如等人回到京城后,再行处置,那时就算把沈溪定罪,刘大夏和马文升也不会再说什么念及此,朱祐樘点头道:“那与论功之事,一同待佛郎机使节抵京城后再议!”张鹤龄恨不能立马将马文升扳倒,他心想:“姐夫之前的愤怒有人眼中,本来以为谁人都无法挽回,却是他和姓刘的出来说两句话,就让姐夫回心转意,实在可气。我要跟姐姐说说,添一把火。”从皇宫出来,张鹤龄知道张皇后正往撷芳殿去陪太子,于是找了个机会前去觐见。在沈溪不在京城这段日子,朱厚照每天除了学习,就只玩蹴鞠这一样玩意儿,但久而久之,从最初的废寝忘食到现在没精打采。再好玩的东西,玩久了也会玩腻味,朱厚照本身踢蹴鞠就不得其法,只会简单地踢来踢去,让他设个风流眼往里踢,他还真没那本事,而且他也不觉得把蹴鞠踢进那小小的孔洞中有什么意思。所以朱厚照很想早点儿把沈溪找来问问,这蹴鞠到底还有什么玩法。按照规矩来说,皇后是不能擅自出内帷的,就算要见太子也要按照规矩召见,经过皇帝准允之后,在特定的日子才能见到。但谁叫弘治朝的皇宫里只有一位女主人?张皇后既是中宫之主,也是皇帝唯一的妻子,这皇宫就好似她自己家一样,不但她可以自由到东宫去见儿子,连国舅爷进出宫闱都只需要跟侍卫打声招呼就行了。“弟弟也是的,没事总到宫里来做什么?皇上头两天还在说,你们兄弟两个近来有些胡作非为,让我好好管教你们!”张皇后说着,手上依然在缝制荷包,这是她为儿子准备的。张皇后平日不用想着如何与人争宠,丈夫疼惜,儿子更是聪明可爱,她想亲自为儿子做点儿事情,尽到慈母的责任。张鹤龄道:“姐姐,你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说那詹事府右中允……”张鹤龄将沈溪在泉州的事大致一说,张皇后微微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以后少说话,姐姐不想理会。你有时间多去亲,母亲总念叨你。”“姐姐啊,你怎听不懂我的意思呢?眼下是陛下要惩治罪臣,却是马尚书和刘尚书二人出来忤逆,你说陛下心里能好过吗?姐姐此时应该去关心一下陛下……”张鹤龄不说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说是体谅皇帝,果然张皇后闻言立即紧张起来。丈夫身为一国之君,理应一言九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现在却有人出来唱反调,让丈夫心里难受,做妻子的总不能不闻不问。“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这就去问问皇上是怎么回事。”本来张皇后还准备在东宫多停留一会儿,此时见儿子只顾着玩,也不过来陪她,再加上惦记丈夫,她便带着宫人一起回去,直接到了乾清宫去见朱祐樘。张皇后本以为丈夫真的如同弟弟所说,正在生闷气,可到了才发觉,朱祐樘好端端坐在那儿批阅奏本,脸上不见愠色。“皇后怎来了?你们退下吧!”朱祐樘见到娇妻,一抹温情涌上心头,准备跟妻子说上两句贴己话。但有外人在终究不方便,于是屏退太监。等乾清宫内只剩下二人,朱祐樘笑着将妻子揽进怀中,要说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平日在人前要保持威仪,但在私下里,还是很有情调的,这也是张皇后能笼络住丈夫的原因。随着张皇后把自己的担心一说,朱祐樘笑道:“别听鹤龄胡言,刘尚书和马尚书同为朕之股肱,朕岂会与他们置气?”张皇后稍带幽怨道:“那鹤龄就不是皇上的股肱?”朱祐樘笑着,安慰两句,这才令妻子脸上展露笑容。***********PS:第六章到!这章是为所有书友加更,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到现在已经有167张月票和53人打赏,大家还能再来一波支持吗?天子想等着把这段情节写完……嗯,天子继续码字,随时等着更第七章,有没有就的意愿了!成绩越好,更新越多哦!++(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为张濂论功请赏以及将沈溪论罪处罚的事同时被弘治皇帝按了下来,只等沈溪与佛郎机使节一同回到京城后,事情才会有结果。 ( . . )就在此时,北关的一场战事,让弘治皇帝以及满朝文武紧张起来。鞑靼蒙郭勒津部落的首领火筛率七千余人杀到威远卫,游击将军王杲及威远卫都指挥使邓洪率军迎击,中伏而败,九百余人战死,大同告急。火筛所在的蒙郭勒津部系达延部分支,属于达延汗巴图蒙克的藩属,但草原上各部族架构跟大明朝君臣体系不同,就算巴图蒙克未来会成为草原共主,但他目前仍旧未完成对草原各部的统一,只是有这么个名分而已。朱祐樘连忙召集三位辅政大学士前往乾清宫商议要事,此时刘健虽处于病休状态,也不得不迈着蹒跚的步子前往皇宫议事。很显然弘治皇帝怕蒙古人如同瓦剌一样对中原长驱直入,让他步祖父英宗的后尘。三位内阁大学士,都是翰林出身的文臣,平日经史子集读得多,对于兵法根本不在行,面对弘治皇帝所说军机大事,他们原本不可能会有切实有效的方案,不过这天谢迁倒是对答如流,让刘健和李东阳刮目相/br>“……陛下当派人前去镇抚,以安定军心。防御之法在于扼守大青山左右两路,令鞑靼人迫于交战,以大青山周边之地势设绊马索,火器击之,几阵之后鞑靼骑兵必然退去,再以威远卫三千骑兵于左云道设伏,必可大获全胜!”谢迁的建议,令朱祐樘瞠目结舌,谢迁居然对北关周边地形了若指掌,就好似亲自去做过实地研究一样。朱祐樘问道:“谢先生以前可有曾过去威远卫?”谢迁怔了怔,当即摇了摇头。朱祐樘继续问道,“那先生为何会对大同府地界如此熟悉?”谢迁苦笑了一下,道:“回陛下,老臣只是事前稍微做了些准备,若陛下认为是胡言乱语,尽管不必采纳便是。”朱祐樘笑着道:“哪里哪里,我对就很好,难得有谢先生这般体恤朕意之人,谢先生除才学广博,居然熟知兵法,实在是我大明之幸。”朱祐樘此番话对谢迁的评价太高,让谢迁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而旁边的刘健和李东阳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这老小子平日就会侃侃而言,为何今日谈及抵御鞑靼人,说话掷地有声?其实谢迁这些提议,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想法,不过是套用头年里被他压下的那份由沈溪上疏皇帝言北关防备之事的上疏。当时谢迁认为沈溪锋芒太露,于是做主将上疏压了下来,此后却被沈溪当做顺水人情送给王守仁,因此还受他责怪。但最后王守仁只是取其中关于防备西北和瓦剌人的部分,对防备与大明朝交好的达延部则选择性忽略,即便是如此片面的上疏,还是赢得弘治皇帝赏识,被调到兵部为正六品主事。这次听说入侵北关的不是瓦剌人而是达延部下属的一个草原部落,谢迁在吃惊的同时,赶紧把沈溪那份上疏的誊本找出来,令他觉得不可思议……达延部犯边方向兵马配置边疆防备疏松情况,竟然与沈溪在上疏中所预料的完全一致,可以说若他头年里就将这份上疏面呈皇帝,令朝廷及早防备,那就不会有今日之败。谢迁痛定思痛,赶紧恶补沈溪的上疏内容,正好用在觐见朱祐樘时作为君前对答。现在却被皇帝和另外两位,当作这些建议是出自他之口。朱祐樘赶忙又问:“不知谢先生属意何人前去御敌?”谢迁很想说,让沈溪去最合适不过,那小子既然能提前预料今日之战局,岂不是心中早有定策?可谢迁也知道就算他告诉皇帝这上疏是沈溪写的,除了把他压下上疏的事给揭发出来治罪外,并不会有任何好处……皇帝不会派沈溪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前去御敌,况且此时沈溪尚是等待发落的“罪臣”。“回陛下,臣以为平江伯前去最为合适,他熟知兵法,性格稳健,必可将鞑靼击退。”谢迁道。谢迁所言的平江伯陈锐,系明开国功臣陈瑄之后,黟国公陈豫的长子,成化初年分典三千营及团营,寻佩平蛮将军印,总制两广。移镇淮阳,总督漕运。建淮河口石闸及济宁分水南北二闸。筑堤疏泉,修举废坠。总漕十四年,章数十上。弘治六年,河决张秋,奉敕塞治。还,增禄二百石,累加太傅兼太子太傅。朱祐樘想了想,又问刘健和李东阳的意思。刘健和李东阳根本就没有谢迁那样的见地,对于让勋贵宿将平江伯陈锐前去镇边的事均表示赞同。谢迁在三位阁老中居于最末,这次的事他却好似首辅般,为弘治皇帝器重,连同他的建议和策略,一并为朱佑樘采纳,弘治皇帝甚至让史官记录好谢迁刚才的对策,一并交与陈锐,嘱咐陈锐照策与鞑靼人一战。“……监军方面,让金辅前去,同时令户部侍郎许进为提督军务,全面负责军备粮草,不得有误!”弘治皇帝最后下达皇命。事情定下来,谢迁有些心神不定地走出皇宫。谢迁心想:“以前我总觉得沈小友资历浅,有时候似乎太过急功近利,现在他的担心有道理。若我提早上报,那我大明朝九百将士就不用血洒疆场,可怜我误会他,竟在他落难时未替他说话。”李东阳不知道谢迁的心思,出了宫门后走到谢迁身边笑着调侃:“于乔今日可是准备充分,险些让我认不出进策那人是你了。”谢迁道:“若我遇事皆都如此,那是否宾之兄该早些退位让贤?”李东阳闻言哈哈大笑,这种玩笑话也只有他跟谢迁能开,刘健毕竟太过古板,开不得玩笑,李谢二人却关系莫逆,并不介意谁居于谁之上。只是从道理上来说,李东阳是次辅,而谢迁位列辅臣第三,若刘健致仕,那首辅就是李东阳。…………皇帝旨意下去,平江伯陈锐为靖虏将军,为总兵官,太监金辅监军,户部侍郎许进为提督军务,三人协同前去北关,抵御鞑靼火筛部的入侵。因京城消息相对滞后,而火筛第一次入侵中原只是试探性质,在取得伏击胜利后,火筛怕大明朝兵马杀来,只是匆忙劫掠后便即退去,等于不战自退,导致陈锐这次前去御敌,不战而胜。弘治皇帝给陈锐的良策根本就没用上,只能加强一下守备,安抚军心后,便回朝廷复命。此时陈锐不知,火筛在发觉大明朝边关防御不过尔尔后,正在筹备第二轮犯边,这次他准备的兵马更加充足,不过火筛不是那种有野心的草原霸主,他的想法很简单,率领寇边的人多一些,能抢回来的人畜和钱粮物资会更多。因为鞑靼人的兵马暂时退去,弘治皇帝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五月上旬,泉州府那边又有一份急奏抵达,这次急奏,令朝廷上下跌破了一地眼镜。早前刚刚因为抵御佛郎机人取得大胜而风头正盛的张濂,居然被他举报的沈溪给拿下法办。闻听此事的朝臣第一想法就是,这是互相报复?等得知具体情况后,才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这次是两县民众,以及镇守泉州府的泉州卫指挥使,甚至还有永宁卫镇守太监蔡林联名上奏,证实其实头年所谓的抗粮案,是张濂贪赃枉法后逼民造反,泉州并非张濂所形容的风调雨顺,而是连年灾祸。另外,张濂为避免收受佛郎机人贿赂之事败露,纵容佛郎机人残杀沿海地区百姓,在佛郎机人炮轰刺桐港之时闭城不出,是钦差使节沈溪亲率城中乡勇几十人出城迎敌,最后大获全胜。至于胜果也没有张濂所奏报的那么夸张。有之前张濂的两次奏报,以及朝堂上的两次议事,这次皇帝再把此事拿到午朝上说的时候,大臣们对此事的态度谨慎了许多。到了这个地步,连张鹤龄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了……事件扑朔迷离,由始至终朝廷都好似被蒙在鼓里,弘治皇帝自己也大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同样一件事,居然有三种不同上奏,这次更狠,连知府张濂都被拿下。大殿中安静许久后,左都御史闵圭突然板着脸出声:“臣请问陛下,可有派钦差使节,前去查办泉州知府张濂贪赃枉法之事?”这问题,连弘治皇帝朱祐樘都不好回答。现在张濂人已经被扣押,若是他说没派人去,那这事可就成了笑话,不过早前两天,刘大夏已上疏,告诉他其实头年里抗粮案有蹊跷,所以派了人去查。但就算派人去查,跟把堂堂的一府知府拿下是两回事。朱祐樘斜眼有意回避之意的谢迁,问道:“谢卿家,你如何事?”谢迁这几天正在为没能为沈溪说话而后悔,眼下他心里却已经开骂“沈小友给我找麻烦”……唉,你就算查到张濂有罪,也该等到回京城后跟皇帝上奏,由皇帝下令捉拿,你这个“钦差”说到底才是个正六品的翰林学官,有什么资格直接擒拿一方知府,还来个先斩后奏?“老臣以为……”谢迁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见到谢迁的窘样,连李东阳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谢迁有点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意味。此时刘大夏出列奏禀道:“陛下,臣得知泉州地方于四月除发生民乱,惠安县为乱民攻陷,形势紧急,沈中允此举或为安定民心。”张鹤龄冷笑不已,也出列道:“不过是派个使节去泉州迎接外夷,就把这泉州府闹的天翻地覆!”朱祐樘一时间沉默不语。他其实当场就可以颁下旨意,但如今事情明摆着,沈溪有刘大夏和马文升在保,而泉州知府张濂种种恶行则是触目惊心,但所有这一切依然只是“听闻”,没有任何证据,眼下不宜作出定论。“如此,待一干人等抵达京城后,再行议处!”朱祐樘道。众臣有些无语,以前解决不了的事情才在朝堂上解决,但现在朝堂反而成为推搪和遇事不决之所。**********PS:第七更!这一章依然是为所有书友加更,谢谢你们无私的支持,天子向你们鞠躬致礼!最后,天子继续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谢谢您!、(作者推荐一款免费小说手机客户端,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leishidushi(按住三秒复制)安装小说客户端!
入秋后,闽西地界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其后便阴雨连绵,天河的闸门似乎坏了,难得见到晴天。出行不便,惠娘便留在药铺二楼,专心整理商会和银号印刷作坊及药厂的账目,因下雨天药铺没什么人光顾,周氏留在家里带孩子,只是让小玉在柜台前照应。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这是惠娘最直观的感受。以前商会抱团,一次能签订大单买卖,又有银号的巨额存银作为周转,上下一心,生意好做得不得了。可慢慢的,别的府县的商贾也学会了这一招,什么事都联合起来,外地商贾对汀州商会的抵制逐渐增多。首先是之前那些依附于商会的商家,在弄明白商会的运转规则后,纷纷脱离汀州商会,自行组织起来,转眼便跟汀州商会争夺市场。随着商战越发激烈,那些当地的商家自然愿意加入本乡本土的商会,于是贸易战打得如火如荼。再往后,官府牵扯了进来,因为商会的建立破坏了大明立国以来商人低贱的格局,当官的谋求利益,汀州商会的存在破坏了他们的发财之路,必然会扶持本土商会进行抗争,至于将汀州商会驱逐出去后怎么说,还不是由当地官府说了算?因此,在经历头几年的红火后,汀州商会在江西浙江以及粤北等地设立的组织机构遭到破坏,逐步被排挤出去。随后福建各地的情况也不怎么妙,各商会分馆开始处于风雨飘摇中。若非有些地方官员依稀记得头些年弘治皇帝交代的要善待汀州府陆孙氏的谕旨,再加上沈溪中状元后有了一定官府背景,指不定会出现崩盘效应,连闽西之地也保不住。惠娘愈发感觉身为一个女人在大明经商的困难。这世道不是有能力又有钱财就能事事顺心如意,这里面既有官府的巨大压力,也有来自竞争对手的压力,还有便是来自商会内部的压力,她尽量把一切事情做到最好,不辜负相信她的人,也不辜负……不知不觉,惠娘神游天外:“难道真要如同他所言,把当前生意都关掉,连商会也不再做下去?”就在惠娘外发呆之际,小玉上来通知,说是有人来找。惠娘简单收拾了一下,走下楼梯,就见到个带着斗笠冒雨前来的年轻男子站在药铺门前,因为屋檐水密密麻麻宛若一道珍珠帘子,那人与大门保持了一段距离。“阁下是……?”惠娘人,觉得有些面善,却细细一想却又不太熟悉。“大当家,这里有给您的一封信,小的从码头那边给您送过来,便不进去了。”原来是车马帮的弟兄。来人送上信函,惠娘接过一用油纸包裹得很严实。惠娘知道自己无亲无故,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信,既然是远来的信,很可能是沈溪写的。她赶紧拿出手帕,想把油纸上的雨水擦干净,可手帕放上去,旋即便被水浸染,惠娘怔了怔,此时小玉已拿着抹布走了过来。“奶奶,让奴婢来吧。”小玉怯生生地说道。惠娘不由摇头叹息:“或许是老了吧,越来越没用,这么多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她直接把油纸甩了甩,上面的水渍便没那么多了,再用抹布擦干净,这才将其拆开,除掉里外两层油纸,随后便见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惠娘脸上展露些微笑容。“是少爷写回来的信。”连小玉见到信后也欢欣鼓舞。以前小玉在家里就显得非常孤僻,如今那些姐妹都跟着沈溪上京城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丫鬟,本来说要再买几个回来,却不知如何就拖延下来,令她每天形单影只,难得有个笑脸。惠娘正要打开信,却觉得不怎么合适,赶紧道:“去叫你婶婶,就说沈大人来信了,我这边把店门关上。”小玉高兴点头,匆忙去了。惠娘亲自上前关店门,等拿起门板时,突然觉得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好在扶着门框才站住。往铺子外面,仍旧是阴雨霏霏,远处景致一片模糊,却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湿润,心里没个着落……以前总是忙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人一旦安静下来,再被一点小小的事情触动,情绪难免就有些失控。“妹妹这么急着叫我过来作什么?”跟惠娘的失落相对应的,是周氏每日都红光满面。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生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一切都顺心如意,大儿子在外做官前途似锦,小儿子在身边一天天成长,丈夫对她千依百顺,银子多到她数不清,想吃什么穿什么没人管,吃饱睡足无忧无虑,就连以前跟她唱反调的婆婆,如今不住在一块儿不用受气不说,就算见了面也对她客客气气。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有沈大人的信。”惠娘扶着墙,体内却传来一阵剧痛,不过她还是勉强地说道。周氏笑骂不已:“这臭小子,每日里不想着好好做官,没事写什么信回来?他写啥了?”周氏平日最喜欢抱怨沈溪没良心不给她写信,可有沈溪的信,她反倒埋怨沈溪“不务正业”。周氏并不是个细心人,大大咧咧地未察觉惠娘身上的异状,她更关心的是儿子又给他带回来什么消息。还是小玉有眼力劲儿,赶紧上前扶着惠娘,着急地问道:“奶奶,您怎么了?”“没事,就是有一点……天癸不足,休息一下就好。”惠娘回到柜台前,头上已经显现细微的汗珠,她尽力支撑着身体,把桌上的信拿到手中,然后慢慢坐下。周氏惊讶地问道:“妹妹身子一向不错,若实在是来了事,大可休息嘛,身边也没个人……张嘴,妹妹别见怪。”惠娘笑了笑。这位姐姐的说话方式她已经习惯了,偶尔神经大条说出一些让她生气的话,可回过头就会自己察觉不妥,说上两句软话,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惠娘勉强笑着道:“我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这信我还没只等姐姐过来一起头姐姐也好说给家人听。”周氏搓着手道:“那快些,憨娃儿应该回到京城了,也不知道给他老娘来信报个平安,当老娘养他这么大容易吗?”惠娘打开信,一字一句将信中内容读出来:“父母大人膝下,儿远行在外,未能侍奉双亲,心中有愧……”周氏虽然听不太懂信上的内容,但听到惠娘是以沈溪的口吻说出来的,脸上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听到“妻房安好俱都和睦”,她忍不住打断惠娘的话:“我就说嘛,韵儿和黛儿两个人能相处得很好,两个丫头平日都不太争,我家憨娃儿,能压的她们死死的,谁叫我憨娃儿是官呢?”儿子能服内,让周氏感到很高兴,她之前还念叨,怕两个儿媳妇因为争宠的事情闹得家宅不宁,让在外当官做大事的沈溪分心,现在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惠娘继续读道:“……儿得圣上眷怜,于前日进为詹事府右春坊右德谕,官从五品,特相告知……”周氏一听,愣了愣,问道:“妹妹,憨娃儿他说什么?”小玉在旁边美滋滋地道:“恭喜啊,婶婶,少爷他又升官了。”周氏啐道:“呸呸呸,别胡说八道,当他娘这么好骗吗?这才当了几天官啊,升了一次还不算,又升一次?以为衙门口是自己家开的,想怎么升就怎么升?”惠娘尽管身体有些撑不住,但还是勉强一笑,道:“姐姐也是的,沈大人敢拿这种话开玩笑吗?”“也是哈,他几个胆子,皇帝老子不给他升,他敢自己升?”周氏马上眉开眼笑,“升的是什么官,你再念来听听,我刚才没听清楚。”惠娘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周氏又问,“快说是几品?”惠娘道:“从五品。”周氏“哈”一声喊,险些没蹦起来:“这么快就五品了?他曾祖也不过是个五品……就是才从五品,要是正五品就好了……”惠娘摇头哑然失笑,道:“姐姐也是,刚才还说沈大人官升得快了,现在却又嫌慢。”周氏神色一黯,道:“不是嫌他官升得慢,是怕我和他爹老得快。以后他真有出息了,我们未必能见得着……妹妹也别总称呼他沈大人长沈大人短的,还记得咱刚认识那会儿,他就是个小屁娃娃,本来给他穿着开裆裤呢,可这小子自打那次从桃树上跌落下来后,怎么都不肯穿了……”小玉偷笑道:“少爷还穿过开裆裤呢?”周氏道:“那可不是,谁家孩子不穿呢?妹妹,你快把信读完,再帮我给他祖母写封家书回去,让他们知道,我儿子又升官了,哈哈,说不定再过些天,就是正五品了呢。”周氏有些得意忘形,不知道她性格的人会觉得她这是小人得志。但惠娘能理解,这是人家熬出头了,自从嫁到夫门就受欺压,咬着牙苦熬,就是赌那口气,终于等到儿子有出息,以前的苦便不算什么了。惠娘心想:“我自己呢?就算银子再多,何时才算出头呢?”惠娘拿起信,突然没力气再继续读下去,不过望着周氏那盼望的神情,她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去读。信读完,周氏高兴地把信拿到手中,过了一会儿又塞回惠娘手里,好像是没听够,想让惠娘再读一遍。“让小玉来吧,我……我身子实在不舒服。”惠娘想回二楼房间休息,但起身的时候,头又是一阵眩晕……这次她终于没有坚持住,直挺挺向后倒去。猝不及防,周氏和小玉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娘倒在地上。周氏高声叫道:“妹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匆忙把惠娘扶坐起来,但是人依然昏迷不醒,周氏担忧地道,“不说是只是女人病嘛,怎么会这般严重?小玉,你快开药。”小玉着急地申辩:“婶婶,我只会开一些老方子,并不能对症,奶奶病得不轻,还是找大夫吧!”说到找大夫,这下可难为了周氏。要知道陆氏药铺卖成药得罪了府城内外的大夫,令大夫收入锐减,现在陆氏药铺的东家得病,去请大夫,大夫肯不肯来是一回事,别人听说之后也会怀疑,你陆氏药铺的成药不是很厉害吗,得病了自己吃药就好,何必呢?周氏道:“这样吧,去把亲家老爷请来,他以前是大国手,帮掌柜总是可以的。”病急乱投医,也是没辙,周氏只能让小玉去请谢韵儿的父亲谢伯莲。************PS:第四更到!谢谢所有书友的支持,天子终于完成承诺,可以大声地求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支持了!拜托啦!++(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惠娘生病,是沈陆谢三家人头等大事……社会地位和面子是靠沈溪争取来的,可过日子养家糊口却全都得指望惠娘!顶梁柱岂能倒下?谢伯莲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任何自信,但他听说惠娘病了后还是赶紧拿着女儿留下的药箱,跟谢夫人一起过来为惠娘诊病。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在他二人来的时候,惠娘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很虚弱,面色惨白没一点儿血色,如同病入膏肓一般。“亲家公,你快给掌柜的这到底是什么病?”周氏有些着急,连儿子升官的事情也来不及跟谢家人说。谢伯莲黑着张老脸,把手搭在惠娘的皓腕上,半晌之后他才支支吾吾道:“体虚,平日操劳所致,多加调养当无大碍。”周氏一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就好,妹妹啊,你听到谢大夫的话没有啊?你没什么大病,可能就是太过劳累了一些,再有便是……你的元癸可能有所不足,这才晕了过去。”毕竟在药铺里里做了几年,周氏对于大大小小的病理也不时有接触,说起话来倒也有模有样。谢夫人拉了丈夫一把,目光中带着质询……家里人有点儿风热感冒的小毛病你都,现在怎么就能为人诊病了?其实谢伯莲说惠娘是累倒的,不是他从惠娘的脉象上诊断出来,而是靠他几十年的临床诊断经验。惠娘的脸色不太好,但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惠娘以前只是偶尔头晕目眩,或者是在月事来临的时候有儿不舒服,但通常休息下就好饿了,这就足以证明是没啥大病。累病说大不大,但却需要静心调养,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以,女人家嘛在家相夫教子,多休息几天就行了。但惠娘是什么人?她可是汀州商会会长,整个商会都要靠她一力承担,还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三家人也靠她多方打点,生活才能安定富足,可以说安危系于她一人之身。“我好好休息一下。”谢夫人走到惠娘身边道,一脸关切地说道,“大掌柜忙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你给自己放个假,眼下小外甥女也长大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别人就是……”这些话让谢夫人这个外人来说,本来有些不太合适,但其实谢夫人打从心眼儿里疼惜惠娘。女人间需要的是互相体谅,如今女儿不在身边,惠娘所作所为比她的女儿还要细致用心,这让谢夫人心生不忍……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给了自家银子过活已不易,凭什么受人家这么大的人情?惠娘笑了笑,道:“我……我没事……”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相信。周氏断然道:“什么有事没事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哪儿都不许去,我让人跟商会那边的人打个招呼,你暂时不过去了,再不行,干脆我去给你顶着。”“哼,我可是状元的老娘,哪个敢不服……亲家公亲家母,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我儿刚写家信回来,这就下楼拿给你们他升官了呢,从五品,就是那官职的称呼太过拗口,我怎么都记不住。”谢伯莲夫妇本来一片哀容,闻言不由相视一笑。总算是坏消息中传来好消息,女婿升官,那女儿离诰命夫人又近了一步,以后谢家人的社会地位相应又高了几分,走出去会更有面子。惠娘生病,家里总需要人照顾,指望小玉和陆曦儿是不行的,周氏这边也要打点家里的事情,做饭照顾孩子洗衣服,都需要人手。本来说是准备去买几个丫鬟回来,此时终于开始着手去找寻,可一时间却寻不到手中有丫鬟资源的牙婆,只能先找帮佣来顶事,于是周氏到城外佃户人家请了几个尚未嫁人有眼力劲儿的丫头过来,帮忙在家中和药铺打点,谢夫人没事也过来帮忙照铺和陆家总算是有了一点人气。惠娘卧床不起,可她却是怎么也闲不下来的人,就算是在家中病床上,也让人把商会以及几家人合伙开办的商铺的账目拿过来,细细核算,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妥,便起床伏案写出批注,要求下面的人立刻照章办理。么事惠娘都亲力亲为,这让周氏疼不已。“可惜我没那本事,不然妹妹何至于如此辛苦?倒不若,张罗着给她找个婆家。”周氏有了这想法,知道跟惠娘说了她也不会答应,便私下里跟谢夫人商量。一个女人,赚再多的钱也是无用,身边没个儿子,将来老了谁给她养老送终?说是如今姐妹情深,可以后几家人到底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周氏的目标可是跟着儿子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享福,不可能总在惠娘身边。“咱就私下里找,反正妹妹她年岁还好,就算嫁过去还能生养,大不了……咱给她招个回来就是。”在古代,入赘的事情常有发生,以惠娘的身家,找个人回来并不难。谢夫人却觉得有几分不妥,蹙眉道:“我此事还是跟掌柜的商量一下为好,否则……”周氏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好犹豫的,妹妹这个人性子倔,心里只有亡夫一人,若是这么跟她讲,她心里拧着肯定不同意,若是事情有了眉目,咱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半推半就指不定就接受了……亲家母,你说呢?”谢夫人不由摇头苦笑,这位状元娘思维很是跳跃,把话说的好似逼良为娼一般。寡妇嫁人,不问问女方的意思,真的好吗?不过周氏的话,多少有点儿道理,谢夫人自己也没什么主见,知道这位状元娘有本事,于是便由着周氏。张罗一番,没到半个月,媒婆那边就有几十个备选人送了过来,其中甚至还有没取过亲的十八|九岁读书人,听媒婆说,这些人条件都不错,知书达理能疼人,而且不介意入赘。周氏不屑地骂道:“小年轻想娶老媳妇,说他不是为银子谁信?我们当家的会喜欢这样的毛头小子?哼,我们不是要求相貌才学,有没有功名也无所谓,但凡知书达理,人过而立便可,这样更稳重些!”等周氏把要求放出去,媒婆提供可选择的人就少了许多,但凡三十岁左右的读书人,有没娶媳妇的,可人家却不屑于入赘,这些读书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为钱财折腰?至于那些续弦的就更不可能答应入赘了,以惠娘的身份,又不可能嫁过去作妾,要找个合适的,最好是入赘后死了媳妇,没个着落再入赘其他人家……媒婆那边大力张罗,惠娘在路府病床上终于听到丫头们说及此事,她心急火燎地赶紧下床,还没走出两步,脚底下一软,好在有丫头扶着她才没有栽倒在地。惠娘吩咐人把周氏和谢夫人叫来,把自己的立场说得清楚明白:“……我拼死也不会嫁人!姐姐和夫人还是早些断了这念头吧”惠娘的决心,是周氏和谢夫人没料到的,居然把死字都说出来了,那就是事情没得商量,之前筹谋的那些只能算是一场闹剧。惠娘啜泣道:“姐姐,你这一闹,外人都以为我不守妇道,心里动了心思,这才会让你出去张罗找人,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倒不若死了算了!”周氏听了满脸都是羞惭之色,此事虽是她自作主张,可外面的媒婆不知道,把事情一张扬,可能就此把惠娘的好名声给毁了。周氏垂头丧气地道:“你要骂尽管骂好了,是姐姐不对……不过,我这不是辈子没个着落,想让你以后有个伴,不至于这般逼自己么?”惠娘通情达理,她知道周氏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要坏她的名节,实在是把她的辛苦里,想为她做点儿什么,只是这个姐姐太过粗心大意,为人又武断偏执,好心办了坏事。谢夫人赶紧出来说和,她毕竟是知情人,在这件事情上瞒着惠娘,总觉得亏心。惠娘哭过后,情绪稍微好转,道:“姐姐,夫人,我这么拼命赚钱并不是要逼自己什么,只是想为自己养老,我并非没为自己打算。小丫以后会嫁人,不过……我不会让她跟我一样受苦,以后就算没有你们在身边,我也能过得很好……”周氏听了这话,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认识惠娘有八年多了,八年时间足以个人的真实面貌,惠娘有多能干多要强被她里,这样的女人,说出要靠自己的话,得是多么的无奈?难道就不能走出一步,让自己的下半生有个着落?这年头寡妇嫁人,并不是罪不容赦的事情啊!周氏和谢夫人从陆府出来,刚到门口,城西李媒婆笑得如同狗尾巴花一样,到了二人跟前,道:“两位夫人,之前你们不是让我给陆夫人找夫婿吗?我找到了个合适的,这位是朝廷退下的官老爷,别以为年岁大,其实不大,人家也不是退下来,只是家中长辈去世只好回来守制,如今守制结束,不是要回去当官吗,听说陆孙氏……呸呸,是孙家女才貌双全,想娶过门当个继室,以后荣华富贵荣耀一生呐!”周氏正气恼,闻言不由骂道:“不是说过了吗,死了娘子不是不可以,但却要入赘陆府,你问问那当官的,肯入赘吗?”周氏的话让李媒婆非常尴尬。人家可是当官的,寡妇,还不是当妾而是作为继室,那是多大的面子?你能嫁过去当官家妇人那是祖上烧高香,居然让人家入赘?这个连知府都敢打的疯婆娘,果然非同凡响!李媒婆就算心里不爽,也不能开口讽刺,毕竟眼前的可是状元娘,官家夫人,汀州府如今数得上号的大人物,开罪不起啊。“沈夫人别急着回绝啊,要不回去问问孙家女的意思?”李媒婆以试探的口吻道。“不用问了。我不会同意!”声音从内院门传来,却是惠娘在小玉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本来觉得自己刚才语气不好,令周氏和谢夫人难堪,想追出来道歉,没想到正好听到李媒婆的话。“以后我终生守节不嫁……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PS:第一更到!今天天子要出去办事,这一章写完就发了!天子会努力保持四更,请大家多多支持,继续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zuopingshuji(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手机客户端!
惠娘态度决然,不容旁人质疑。 . d t . c o m周氏除了佩服惠娘这种守节的气度,不由觉得有几分自惭形秽……惠娘志向如此高洁,她设身处地自问做不到,孤独终老的滋味可不好受。周氏除了把沈溪升官的消息写信告诉宁化老家,也同时把惠娘的情况写信告诉京城的沈溪。不过,周氏这次没让惠娘写信,因为她觉得惠娘在沈溪中状元后性格改变了许多,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但总是要避免刺激这个好妹妹。此时京城的沈溪,还在准备应付弘治皇帝对太子朱厚照的阶段性考核,同时准备拯救因为心学而着魔的谢丕等人。谢丕的邀请,被沈溪被心学荼毒的结果。年轻人喜欢新奇的学问,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时代,这跟沈溪的想法大致相同,可问题是,心学并非当前的主流思想,就算要加以推崇,也应该以前人对心学的总结去潜移默化进行改变,而不能直接与理学冲突。沈溪也是两世为人才明白这一点,可谢丕却未必能理解,所以在反复斟酌后,他决定出面制止谢丕玩火**。八月初二,沈溪按照谢丕送来请柬相约之所,前往讲坛所在地赴会。这次学术讲坛设在京城西郊一处古老的寺庙中,名为“大华寺”,来香火不怎么旺盛,殿宇都显得破旧,好在院子空旷,可以坐下不少人,前来参加学术讲坛的人都需要各自准备蒲团坐垫,不过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熙熙攘攘足足有二三百人,人头攒动中,站在讲坛四周的空地等候。沈溪没想到谢丕在京城把心学传扬得如此广泛。“听说没有,好似有翰林在传播心学,今天来可要好好听听,说不一定对来年乡试有所助益。”“我听说这位还是詹事府的官员,却不知是哪一位?”“不管是哪一位,总之能开创一门学问,一定是才学卓著之人……而且,詹事府的官员,往往会担任顺天府院试和乡试的考官,如果能因此结交,倒是幸事一桩!”“瞧你说的这般俗气,但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此人想必有一身真才实学,你想那谢公子是什么人,他都能虚心求教,此人在朝中定然位高权重……哎呀,莫不是谢阁老本人?”沈溪一身便装进入大华寺,讲坛设在大殿前方的空地上,在嘈杂的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听到的都是对今日讲学之人的猜测。这些人哪里是来学习揣摩心学?根本是攀附权贵!知道谢丕的父亲是内阁大学士谢迁,便以为这位讲心学的哪怕不是谢迁本人,也必然是朝中地位卓然的名儒方家。“这位可是沈大人?”沈溪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正准备找到谢丕阻止他开讲坛时,一名神色恭敬的下人挤开人群,过来向沈溪行礼。沈溪人问道:“你认识我?”“大人贵人多忘事,您老多次到府上,小人乃谢府家仆,哪里不认得您?是少爷让我等在大殿这边恭候您老大驾,请到后院说话吧……”沈溪点了点头,正好要找谢丕,这下倒是省事了。绕过大殿,来到后殿菩萨堂前,这会儿正有人上香,沈溪定睛一是一名衣着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向着观音菩萨像顶礼膜拜,谢丕侍立旁边,对老妇恭恭敬敬,旁边站着几名丫鬟和健妇,神色也都很端庄肃穆。从谢丕的态度位老夫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但却不知是他生母谢徐氏,还是继母谢陆氏。却见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在谢丕身旁晃悠着小脑袋,见到雄伟的寺庙殿堂以及各菩萨罗汉的雕塑,令她非常开心,正是谢丕的侄女谢恒奴。此时的谢恒奴,身着一袭男装,喜笑颜开,哪里有半分求神拜佛时的庄重?从其轻松的态度明这老妇并非她亲祖母,由此沈溪基本可以料定,大殿中的妇人是谢陆氏。“早些结束,别在外太久。”谢丕扶着谢陆氏出门时,老妇人一脸慈爱地对谢丕说道。虽然不是亲生,可到底是过继到她名下的儿子,要为她养老送终,谢陆氏对谢丕视如己出,让人见了不由赞叹母慈子孝。沈溪没有上前,目送谢陆氏由谢丕和谢恒奴陪同出了后殿门口,他才走到佛堂前,就听到后面“噔噔噔”脚步声,谢恒奴娇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欣喜溪,问道:“七哥,是你啊?”“不得对沈先生无礼!”谢丕走过来,轻声喝斥一句……或许是不舍得教训,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强硬。谢恒奴很听这个二叔的话,知道自己能出家门全靠二叔帮忙,若不老老实实,以后再没机会出来走动,更别说是到这种人多热闹的地方。有大半年时间不见,沈溪见到谢恒奴有几分亲切感……小妮子又长高了许多,不过脸上的纯真无邪倒与以前别无二致,脸上洋溢着如阳光般灿烂绚丽的笑容,明媚可爱。连沈溪都被这笑容感染。“就怕先生抽不出时间,先生来了就好,总算不用学生出去跟那些人讲,自从听了先生之前的一番教诲,学生感觉对心学所知甚少,难登大雅之堂。”谢丕倒是自谦,在沈溪面前一点儿衙内的架子都没有。宰相家的门子还七品官呢,可这位宰相家的公子,却平易近人,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受,难怪在京城那么受欢迎。不过沈溪却不领情,摇摇头道:“我提出的心学理论,尚有不完备之处,贸然拿出来说,只会让人耻笑。”谢丕有些不服气地道:“怎么会呢?先生可有见到外面那些人,他们都是为心学而来……”沈溪将他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对谢丕说了,谢丕听到后,神色黯然,他本来还觉得是自己宣讲心学卓有成效,这次学术讲坛能来这么多人,证明这一理论确实具有蓬勃的生命力,但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只是前来凑热闹攀附权贵的。在这年头,没什么明星,最出名的就要数那些儒学界享誉盛名的大儒,谁名气高,谁就受到推崇,要有什么活动,也就应者如云。若外面的人知道此番来学术论坛讲座的只是去年授官的新科状元,如今虽然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供职,但要出头恐怕遥遥无期,届时不但会失望而归,连同之前还算认可的心学,也会加以抨击。一门学问在诞生之初,是很容易为人所攻讦,因为这些理论会被人诞不经。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连沈溪自己都觉得主观唯心主义的心学有很多不可取之处。与心学大师王阳明不同,沈溪对待心学只是将其快速扬名开宗立派的一条捷径,而没有当作事业来做。其实理学和心学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也都有其自身不足的地方。理学和心学出发点不同,很多时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立场不同观点迥异,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谢丕有些为难地道:“先生,外面那么多人,还有许多是学生的知交好友……该怎么办才好?”沈溪道:“该讲还是要讲,不过不是讲学,而是要追思刚过世的白沙先生。”“白沙先生?”谢丕愣了愣,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沈溪说的是谁……此人是大明享誉一时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江门学派的创始人,对心学发展作出过突出贡献。今年二月,陈献章于故乡病逝,此事在文坛引起一片哀叹,如此方家逝世是大明儒学界的一大损失。沈溪重重地点了点头:“白沙先生半生致力于教书育人,其所讲内容以朱子理学为主,但其中部分内容却涉及到心学,我们不应该用自己的口吻去说,而是用白沙先生的理论去传达一种思想,如此才能更为人接受。”谢丕迟疑道:“可……可是……我对白沙先生不太了解啊。”沈溪心想,就知道你不了解,这不给你准备好了?沈溪从怀里拿出一份文稿,交给谢丕:“你先大致将语句背熟,之后拿出去照着说便是……”谢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从未有过演讲的经验,只是照葫芦画瓢来一次讲学,本是想跟几个好友轮番上去讲讲自己对心学的见解,就跟文会一样,没什么固定的发言稿。现在外面来了这么多人,随便上去说说显然不行了,必须要有符合逻辑的发言稿来支撑这次讲坛。“先生……您……有读过白沙先生的著作?”谢丕把手上的文稿草草遍,见沈溪引用许多陈献章的思想言论,不由大为惊讶。沈溪点了点头,他备考乡试和会试时,多时人文集,对各家学派都有一定了解。当然,对于各学派传播思想的优劣,他则是用上一世带来的思想进行评判,客观公正了许多。陈献章在学术上的造诣,在明朝可是响当当的,几十年后朝廷下诏建陈氏家祠于白沙,并赐额联及祭文肖像。额曰“崇正堂”,联曰:“道传孔孟三千载,学绍程朱第一支。”其后万历皇帝又诏准其从祀孔庙,据考证在岭南地区的历史人物中,能从祀于孔庙者,只有陈白沙一人而已,故有“岭南一人”“岭学儒宗”之誉。谢丕正在后殿埋头,加深记忆,这时他的一些知交已经过来找他,有许多上次谢丕举行文会时见过沈溪一面,都过来给沈溪行礼。“有时间可要跟先生讨教心学内容……”这些人对沈溪非常推崇,这应该是谢丕所说的那些传扬心学思想的年轻人的代表,是真正要学,而不是投机倒把。对于想学的,沈溪自然会教,不过眼下要将外面的人打发。听说沈溪给了谢丕讲稿,这些人都围过去,想溪所书是怎样深刻的思想,从中受到启发。谢恒奴俏丽的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见没人注意她溜到沈溪身边,小声问道:“七哥,为什么我二叔叫你先生呢?”沈溪被问住了,谢丕跟他学心学,在科场上属于后进,加上他又是居于科举金字塔顶端的翰林,称呼他为先生很自然,可这些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解释呢?望着少女那纯真而热切渴求答案的目光,沈溪不忍拒绝,只能随口答道:“你二叔跟我学知识,我们属于良师益友。”“这样啊。”谢恒奴低下头凝眉想了想,显然不太懂沈溪的话,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待再抬起头来溪时,明媚动人的小脸上满是钦佩:“我从没见到爷爷之外的人,能让二叔如此佩服,七哥,你能不能也教我啊?”“你要学什么?”沈溪问道。谢恒奴想都不想回道:“就是七哥教给我二叔的啊。”小姑娘觉得自己以前崇拜的二叔对心学那么推崇,里面一定是高深的学问,而这些学问又是沈溪所传授,她想跟沈溪学一点,好在二叔面前出出风头。沈溪笑着摇了摇头,道:“跟你讲了,你也不懂。”谢恒奴听到这话,稍微有些不开心,小嘴微噘,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期待地道:“那以后七哥教我一点我能懂的吧,以前总央求二叔教我,可他很忙,现在都不理我了……”沈溪来,谢恒奴并不是想让他教什么,而是想找个玩伴……这大概是孩子的天性吧!***********PS:第二章!抽空码了一章,下午天子还要出去,晚上得参加邀请,请人办事真折腾啊……==(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