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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提出的现代办学理念,与这个时代有着冲突。

    有宋以来,除了府学和县学这样的官办儒学外,一个私塾只有一位先生,教授一堆弟子,那是定例。

    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先生,通常会有教学方式、方法上的冲突,反而会导致学生无所适从,无法安心学习,这是世人的共识。

    惠娘尽管觉得沈溪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敢违背约定俗成的习惯。

    惠娘一再回绝,沈溪见劝说不得,只好暂且放下此事,静观其变。

    冯话齐因为要搬场地,之后几日都很少留在学堂认真教授学生,连沈溪找人做好的黑板也无暇顾及。

    三月二十三,冯话齐把剩余学生的家长都请到学塾,当众把迁址之事说明,其实冯话齐此时已经没能力再创业办学,他委婉地表示,会退还部分束脩,让学生另投他门。

    沈明钧不在,周氏只能独自去学塾,她没什么主见,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也没单独跟冯话齐说什么话。

    在领到退还的束脩后,周氏带着沈溪回到药铺,因为事前没有准备,沈溪得另找学塾读书。

    对于沈溪来说心情无比沮丧,他对冯话齐可是很欣赏的。

    难得在这个封建闭塞的年代,碰到个开明的先生,就这样断送冯话齐的教学生涯,令沈溪无比惋惜。柏渡亿下潶演歌馆砍嘴新章l节

    惠娘晚饭时察觉沈溪的落寞,放下饭碗:“小郎,上次你说的事,我认真考虑过。那时冯先生还在寻找出路,咱不便叨扰。现如今他连学塾都停办了,我想……把他请回来,单独教导你读书做学问。”

    周氏惊讶地道:“妹妹不可,请个先生回来要花费不少银子呢。”

    “姐姐毋须担心,费用我来出。小郎是姐姐一家人的希望,妹妹也想看到他早日成材,既然小郎喜欢跟冯先生读书,咱把他请回来就是,每年束脩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以咱现在的能力,足以应付。”

    沈溪满脸唏嘘哀叹之色:“姨,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我是觉得以冯先生的能力,应该广育英才,而不是为一时失势所屈。之前我说的办学塾办法,若姨不答应,那请冯先生的事情就算了吧!”

    周氏骂道:“混小子,真是不识好歹,你喜欢跟冯先生读书,让冯先生单独教你一个,不是更好……你说说,你的榆木脑袋是怎么想的?”

    “姐姐别埋怨小郎,小郎所想跟咱不一样,或者他想多几个同窗一起读书吧。”惠娘起身来到柜台前,拿起账本仔细看了一遍,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重重点头:“这几个月来,咱几家铺子盈利不少,既然小郎说要开私塾,那就应了他,再请几个先生回来也未尝不可。姐姐以为呢?”

    周氏气得直摇头:“总不能事事都由着这臭小子吧?”

    惠娘却笑道:“姐姐,你说是小郎的学业重要,还是姐姐一口气重要?”

    周氏气呼呼不应声,不过现在沈溪也犟着口气,面对儿子的前途,周氏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与以往沈溪提议成立商铺和作坊不同,这次办学塾,惠娘和周氏都属于被迫答应,因为她们有自知之明,觉得不该把铜臭沾染到志向高洁的读书人身上。

    可惠娘在商会开会时,把创办私塾接纳商会子弟读书之事一说,却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商会中人大多数都是识字的,他们也希望自家子弟能够出人头地,从社会地位低下的商人变成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既然是商会办学,对于商会子弟还有优待,比他们请先生回去要划算得多。

    最后一合计,单单在场各家呈递上来的子弟便有五六十名,岁数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若真是让冯话齐一个人来教,显然力所不及。

    “那我就多请一些先生回来,诸位没异议吧?”惠娘当着商会中人的面,把之前沈溪提出的办学理念笼统说出来。

    因为惠娘没有言明“多请几个先生”是怎么回事,各家商铺的掌柜理所当然地选择同意,在他们看来,先生多了,就不会发生僧多粥少的事,对学生有益。

    “既然事情是会长亲自提出,那就交由会长办理吧。”

    与会的商铺东家和掌柜都精明无比,要办学,肯定得要花银子,现在让惠娘来做这些,那银子自然由惠娘垫付。为惠及商会子弟,回头还要减免学费。各家想的是,把子弟送到学塾读书,一文钱都不出那才好呢。

    惠娘本来担心的就不是花销问题,而是别人是否赞同全新的办学理念,现在有这些商会中人支持,她在办私塾这件事上就少了后顾之忧。

    之后惠娘亲自去见了冯话齐,此时冯话齐退掉大部分学生的束脩后,穷困潦倒,连房租都交不起了,正准备搬到城外的农舍住。得知惠娘要成立一家私塾,请他回去当先生后,一时老怀大慰。

    “冯先生,实不相瞒,这次请您回去当先生……跟以往不太一样。”惠娘坐下来,脸上满是难为情。

    冯话齐带着几分诧异,问道:“有何不同?”

    惠娘把沈溪之前提议的办学理念详细说明,根据年龄层分班,私塾不但要教授《四书》《五经》,还会开琴棋书画等方面的课程,另有专人传授八股破题,由冯话齐担任学塾的教谕,也就是“校长”。

    “校长”统筹各方,同时也教授学生某一方面的学问。惠娘准备让冯话齐教授《五经》,因为沈溪目前正在读《五经》。

    “倒是很新颖。”

    冯话齐听完介绍后,开怀一笑,“陆夫人,实不相瞒,在下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惜人单力薄,单凭老朽一人,如何能当得起如此多的差事?若陆夫人可将此事落实,倒是了却某生平一愿。”

    惠娘大感惊奇,本来她担心冯话齐听了这些“荒唐之言”会勃然变色,没想到冯话齐答应得不但爽快,而且似乎还挺高兴。

    惠娘心想,果然是什么样的先生教出什么样的弟子,她甚至怀疑,沈溪所提的怪异办学点子,原本就是冯话齐的主意。

    “那冯先生,筹备学塾之事,要由您来负责,在下一介妇人,许多事不懂也不方便出面。”

    惠娘在冯话齐这样有身份有学问之人面前,显得很谦卑,“至于银钱方面,小妇人会提前支与先生,若是不够用,另行知会便是。”

    说完,惠娘让秀儿把手上抱着的木匣子拿过来打开,里面全都是上好的银锭。银锭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沈溪的学费,另一部分是给他办学租场地和置办桌椅、案头甚至是文房四宝所用。

    冯话齐见到惠娘出手如此阔绰,老脸有些挂不住,到底读书人注重气节,不齿于为银钱折腰。可现实不由人,眼前正是他困窘之时,这么多银子却是他生平仅见。

    “若先生不弃,我们商会总馆后巷有几间宽敞干净的院子,先生不妨先过去落脚。”惠娘左右看看,发现冯话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便主动提议。

    冯话齐紧忙行礼:“多谢,多谢。”

    冯话齐突然从人生巅峰跌落谷底,却没想到得到惠娘的大力支持,当然他也知道这背后主要是沈溪在出力。

    冯话齐带着夫人和两个幼子搬到新家,马上开始张罗创办学塾。场地和摆设方面说是冯话齐出面,但很多事惠娘能帮上忙,有商会庞大的关系网在,冯话齐做事如有神助,城中士绅不给他这个读书人的面子,也会照顾商会和惠娘面子。

    至于另请先生之事,就要惠娘找人谈了。

    惠娘打听到城中一些落魄文人的住址,亲自上门拜访,说是请人回来,其实也是去考察一下这些人是否有为人师表的做派,并愿意与其他先生一同教书。

    到三月底,惠娘已经找到六七位学问和为人处世都挺不错的先生。

    这些人普遍年岁都不大,从二十岁到四十许不等,年岁最大的反而是冯话齐。而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秀才,有育人子弟的经验。那些出口之乎者也,欺负惠娘一介妇孺什么都不懂的,她听了就烦,干脆送上一点礼物然后告辞。

    遇到中意的先生,惠娘还要跟人家详细讲明学塾的教学模式,免得对方不愿纡尊降贵。

    随着冯话齐租到办学场地,而惠娘这边也把先生招募齐全,学塾开学就剩下置办摆设和招募学生这两方面。

    置办摆设,对惠娘来讲非常容易,有钱好办事,找木匠定制一批桌椅、案头,几天就能送货上门,经营文房四宝的店铺,光是商会内就有好几家,内部出售都是成本价,物美价廉。

    惠娘第一次到府城时给沈溪买块徽墨都是假的,眼下她是商会会长,若再有店铺以次充好,那这家铺子就不要想在汀州府立足了。

    招募学生方面,之前商会中各家已经呈递名单上来,惠娘回头跟商会的人一说,他们都表示只要学塾开学就把自家子弟送来。

    三月二十九,冯话齐作为学塾“校长”,第一次面见“同事”。虽然这年头读书人普遍有文人相轻的毛病,这些先生对冯话齐并不是很敬重,但在表面上,互相之间还算客客气气。

    冯话齐是学塾东主陆孙氏钦点的教谕,就连以后发工钱,也由冯话齐负责。这改变了以前学塾先生靠“束脩”过活的传统,改为每月领固定的月钱,在收益上远比他们自己开班授徒收到的束脩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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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下旬这段时间,沈溪不用去学塾读书,平日就在家里自习,除了继续看跟科举考试有关的书籍外,其余时间他便教陆曦儿和林黛读书识字。

    两个小萝莉进步很快,这一年多来,沈溪已经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幼学琼林》教完,除了生僻字之外,她们已经能读会写,且明其意。

    沈溪开始教授她们一些新知识,不是别的启蒙读物,也非四书五经,而是算数,从基本的加减乘除教起,甚至连四则运算、图形和长度的计算也准备教给她们。

    或者女人天生都对数学不感冒,读书识字她们学得快,可遇到数学问题,两个小萝莉经常要扒拉着手指头算数,对于图形更是理解不能,让沈溪束手无策。

    三月三十,洪浊又来到药铺,这次他突然造访,药铺的人都没什么反应,直接被他闯了进去。

    周氏见到洪浊不怒反笑,本来她以为这个京城公子哥已走了,现在出现,倒显得其有些耐心。

    秀儿和宁儿连忙上前阻拦:“奶奶有吩咐,公子若来,直接请出店门。”

    洪浊往屏风后看了眼,可惜屏风厚实,他根本瞧不清楚谢韵儿是否在里面,他回过头道:“几位误会了,在下今日前来,是要找……你们家那位小公子,不知他可在里面?”

    周氏在柜台后稍微讶异了一下,她想不出这事情跟沈溪有什么关系,心想可能是洪浊找借口。

    “我家憨娃儿跟你认识?”周氏冷声问道。

    洪浊俯首作揖:“自然认识,在下与小公子交情莫逆,如今他让我开办学塾,我遇到一些麻烦。想过来请教于他。”

    这番话说出,屏风后面发出些微的声响,显然谢韵儿也大感意外。

    周氏摆摆手,宁儿便到后院把沈溪叫出来。

    沈溪见是洪浊。眉头紧皱,要不是洪浊自己找上门来,他都快忘了有这号人了。

    到了门口,沈溪脸色阴冷:“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有事来寻,在门口等着就是。我肯定会出来相见,你进去分明是把我挑到明处,以后我没法给你出主意了!”

    “小兄弟,你别生气,我这不是着急才冒昧前来吗?”

    洪浊一脸焦灼之色,“我按照你说的,租了地方,连木匠都找了,把地方收拾好就等着开馆授徒,可……这没门路。学塾无人问津,连一个学生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溪心想,这洪浊真是个急性子,让他开学塾,也不考虑清楚,如此风风火火就把事情做了。

    “不能总等着生意上门,阁下在汀州一无人脉二无名声,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学塾要招收学生?应该做一些推广和宣传,雇请几个人。到城中各处张贴告示,最好请本地有名望的读书人饮宴,联络一下感情。”

    沈溪继续给洪浊出“损招”,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洪浊早点儿把银子挥霍干净。老老实实回京。

    洪浊仔细思索后点头:“小兄弟言之有理,我这就去办。”

    洪浊一路小跑而去,显得很上心,但沈溪看着他背影却不禁摇头叹息,这洪浊空有学问,可惜并无太多处世经验。做人太过实在,如此轻信别人早晚要吃大亏。

    等沈溪回到药铺,却是连谢韵儿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满药铺的女人直视沈溪,让他感觉似乎自己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憨娃儿,过来!”

    周氏厉喝一声,等沈溪到近前,一拍桌子,“说,怎么回事!”

    沈溪低着头,表现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低声道:“前些天见那人总缠着谢家姐姐,我就去劝了他几句,就这样了……”

    周氏骂道:“混小子,还想撒谎?你只是劝上两句,他这些天就没露面了?”

    谢韵儿又羞又气,道:“小郎,快说。”

    沈溪只好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隐瞒。谢韵儿听了后不由叹道:“他一介北方人,人生地不熟,开什么学塾,这不是白花银子吗?”

    沈溪看着谢韵儿有些自责的模样,心说莫非她对洪浊“余情未了”?

    谢韵儿知道人生地不熟生意难做,这可是她屡屡碰壁后自行摸索出来的,本来她想开家医馆,可在遭遇种种困难后便知道世道艰难,她现在已安心在陆氏药铺当坐堂大夫。

    “其实……我是想让他早点儿回京。”沈溪坦然道。

    周氏骂道:“混小子,你当娘和谢姨这么好骗?你让他开学塾,明明是帮助他在汀州落脚,跟回京有何关系?”

    沈溪笑嘻嘻道:“娘,您想啊,那洪公子连咱们这儿的话都听不太懂,他开学塾,有什么人会送学生去读书?等他把盘缠花干净了,不是得灰头土脸离开?”

    这话令谢韵儿愕然,她之前总是听惠娘夸沈溪聪明有本事,但到底多有本事,她还真没见识过。在她想来,沈溪跟她的弟弟妹妹同龄,她的弟弟妹妹稚气未脱,沈溪再神也神不到哪儿去。

    可这次她亲眼看到沈溪不但聪明,而且一肚子阴谋诡计,明着是帮洪浊追求她,其实是想害得洪浊盘缠用尽无奈回京。

    “嘿。”周氏听到沈溪的计策后笑道,“你小子倒是有办法。谢家妹妹如何看?”

    谢韵儿脸色黯然:“我与他情分已尽,他非要来缠着,我也没办法……但若要令他知难而退,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大不了,临行前我送他些盘缠就是了。”

    沈溪本来还担心谢韵儿心疼洪浊,会找人告诉他及早收手,现在看来,谢韵儿算是足够理智,知道跟洪浊在一起不会有幸福,在得不到家人祝福的情况下,就算勉强凑在一起,来日也会以悲剧收场。

    这年头的女人,在考虑婚姻大事时更为谨慎,因为她们中大多数一生只有一次婚姻,若谢韵儿真嫁给洪浊,将来洪浊抛下她回京城,那她一辈子就完了。

    周氏听出谢韵儿话语中的决绝之意,安慰一番,事情就当揭过了。

    晚上惠娘回来,周氏把白天的事一说,惠娘笑着摸了摸沈溪的头:“小郎到底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他想事情比别人都复杂周祥,很多时候我们这些大人都自愧不如。”

    沈溪耸耸肩:“孙姨谬赞了。”

    随后,惠娘笑着介绍筹备学塾的事,她怕时间太长耽误沈溪学业,把学塾开学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二。

    听到这消息,周氏非常高兴,随后幽幽一叹:“真想把这好消息告诉家里那没良心的,他一走就是半个月,连个音信都没有,难道不知我们娘儿俩为他牵肠挂肚?”

    惠娘安慰:“姐夫忙完了事情自然会尽早回来。”

    姐妹二人感情很好,周氏没丈夫在身边,就跟惠娘一起睡,两个人已不单纯是闺蜜,简直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另一半。

    吃过晚饭,惠娘把银号经营两个多月来的账目拿出,除了对周氏解释一番,也是让沈溪知道具体经营情况。

    最后她带着遗憾道:“如今银号的生意步入正轨,可近来老是收到成色很差的银锭,令银号损失不小。”

    沈溪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银号刚开始是以钱铺的模式存在,钱铺本来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因为收的是折价的回扣。

    但钱铺经营最大的问题是来自于民间铸币和铸锭的成色,眼下南北两京以及江南、中原等地,几乎每座大城都会开设铸造厂铸币,名义上是官办,但很多为私人所设的铸造厂,为了追求利益,其铸造出来的银锭和铜币成色很差,随着商贸流通逐渐流传到闽浙之地。

    沈溪道:“既然问题出现了,我们就要面对,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在银钱兑换这一条道上走到黑,而是应该走存款、放贷的途径,才能将银号做大做强。”

    “这样是否太过激进了?”惠娘蹙眉问道,眼里满是担忧。

    沈溪笑道:“姨,做什么行当不需要冒险?之前咱经营印刷作坊,别人不看好,到头来不也做起来了?”

    “银号有了这项业务,百姓能从存款中获得利息,而商家也有了低息借钱的途径,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利民之举。咱先期放贷,只针对商会内的商家,对于抵押之物审批严格把关,只要能把这一环节落实好,就算有什么风险我们也能应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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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热情我都看到了,天子再次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敬意!

    在天子心目中,状元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而是世事洞明皆学问的人精!读书写八股不是生活的全部,家长里短也是状元生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至于各种批评和建议,好的天子欣然接纳,恶语相向的一笑置之,写书十多年了,这点儿雅量还是有的!

    再次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沈溪跟着洪浊出来,一路上都在听洪浊絮叨。

    洪浊讲述他与谢韵儿的过往,说当初洪、谢两家关系是如何之好,订亲后他爬上谢家的院墙,远远朝谢韵儿打招呼,说什么谢韵儿“回眸定情”。

    故事烂俗而老套,令前世看过太多狗血言情剧的沈溪不忍再听下去。

    “洪公子,你怎知这些人现在何处?”沈溪打断他的话问道。

    “他们约我今日晌午到城北一家……酒楼饮酒,说是为我求婚成功庆贺,我本以为他们是好意,谁知……”洪浊叹了口气,“是我识人不明啊。”

    沈溪又问:“一会儿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当如何?”

    洪浊想都不想,回答:“那小兄弟就赶紧回去请人,顺带告诉谢家妹子一声,我为替她撑腰被打,并非我有意跟那些恶人狼狈为奸。”

    沈溪本想说,让我去找人恐怕一时也找不到,要知道此番面对的可是府城挂得上号的衙内,我可招惹不起。可见到洪浊那副熊样,沈溪心想还是让他挨顿打吃个教训,最好等洪浊被打了,他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客栈休息,连谢韵儿那边也不通知。

    两人一路从城西走到城北,那里是城中官宦人家聚居之所,老远就看到一座二层小楼,一群身着长襟的年轻公子,正在临街的二楼楼台饮酒,身旁有妙龄女子作陪。

    “真是有伤风化!”沈溪看到后不由感慨。

    这时代民风淳朴,男女在外同行都非常少见,而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公子哥却在临街的酒楼上一边饮酒一边与妙龄女子调笑,也算是奇闻一桩。

    “虽是酒楼,不过也有暗|娼在里面。”洪浊似乎熟门熟路,“到了晚上,留宿的人不少,里面花红柳绿……那叫一个快活。”

    沈溪瞥了洪浊一眼:“洪公子也在里面快活过?”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这人说及,我心里只有谢家妹子,怎会流连烟花之所?小兄弟回去可别对谢家妹子提及啊。”洪浊自知失言,紧忙对沈溪解释。

    沈溪撇撇嘴,他连跟洪浊见面的事都不想提,至于洪浊是不是寻花问柳,他更懒得理会。

    眼看到了楼下,沈溪躲到柳荫中,对洪浊道:“洪公子这就上去吧,我在外面,如若发生冲突,我马上回去叫人。”

    洪浊有些迟疑:“此处距离你家……是否远了些?”

    “无妨,这附近我认识些人,其中就有做力夫的,如果真动手,我叫上他们,一起上去给你解围。”沈溪笑着胡诌。

    洪浊信以为真,整理了一下衣衫,腰杆挺直,气势汹汹走进酒楼。

    洪浊进去后直接上了二楼,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为几位公子倒酒的女子看到后,招呼道:“哟,这不是洪公子吗?又来光顾奴家生意了?”

    沈溪听到后撇了撇嘴,看来洪浊不是一次两次上门了。

    洪浊微微清了清嗓子:“云姑娘,今日我来不是为买醉,而是……”

    昨日带头去药铺调戏谢韵儿的高个子公子哥站起来,笑道:“洪兄,你来迟了……来来来,先罚酒三杯!”说着让人把酒水满上,亲自把酒呈递到洪浊面前。

    沈溪本以为洪浊会把酒杯扔在地上表示愤慨,没想到他拿着酒,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下肚。可能是酒劲儿跟心火相冲,脸色通红……居然一杯就上了头。

    此后洪浊又连饮两杯,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

    “洪兄好酒量,今日不醉不归……云姑娘,记得酒钱记在洪公子账上,哈哈……”这群公子哥找到冤大头,洪浊送上门,不宰上一刀他们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

    洪浊突然一拍桌子,怒喝:“结账可以,不过要把话说清楚!”

    言语怒不可遏,但咆哮中却带着些微惧色……毕竟独自一人上楼讲理,气势没那么足。

    “洪兄,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洪兄今日去见过谢小姐了?”高个子公子哥笑道,“这是好事……莫非在高某和何兄几个说和下,洪兄与谢家小姐化干戈为玉帛了?”

    洪浊被人羞辱,热血上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把盖子打开,直接把半壶酒泼到高姓公子哥脸上。

    高公子脸色大变,旁边几人见状,上前把洪浊按到桌子上。高公子哥用妖艳女子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脸和衣领上的酒水,顺手将手帕扔到地上:“姓洪的,我们给你脸,你可别不要脸!”

    洪浊是北方人,身架子大,有点儿蛮力,可被几个人按着,他挣扎几下无济于事。

    沈溪在下面看了不禁有些着急,他不是为洪浊着急,而是替那群官家公子着急。你说人家往你身上泼酒水,你把他按在桌上就算完事了?怎么也要打上一顿,不打个遍体鳞伤,揍个鼻青脸肿总不过分吧?

    就在沈溪幸灾乐祸的时候,昨天与高公子一起去药铺的何公子道:“高兄何必动怒?可能是洪公子在谢小姐那里受了气,所以有此过激之举。不如我等饮酒后,一起去把场子找回来如何?来来来,喝杯酒化干戈为玉帛。洪公子,还不帮高兄把酒满上?”

    在何公子说和下,旁边人把洪浊松开。洪浊脱得身来,马上朝高公子扑了过去:“高崇,你个阴毒小人,我请你喝酒,与你诉说心事,你居然带人去调戏我的谢家妹子……我……我跟你拼了!”

    这下矛盾激化,沈溪看到也就放心了。

    上面稀里哗啦打了起来,洪浊心头的怒火彻底点燃,豁出老命也要跟高崇“讲理”。但毕竟是一个打一群,而且洪浊身子骨单薄,也就最开始抓住了高崇的领子,很快就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上,旁边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今日我等吟诗作赋,饮酒消遣,上好的心情都被你这浑人给搅了!”

    高崇把衣服整理好,上去提着领子把洪浊从地上“拎”起来,脸色阴冷,“你说,怎么赔?”

    洪浊被打得呲牙咧嘴,眼睛不住往窗外瞟,像是要找什么人。

    沈溪心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正要逃跑,却听洪浊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兄弟,帮帮忙啊!”

    楼上几个人同时朝楼下看来,正好瞧见沈溪立在树荫下瞧热闹。

    高崇昨天去过药铺,曾见过沈溪,一看之后登时明白了什么,喝道:“快,把人抓……请上来!”

    沈溪拔腿就跑,可惜他身子骨太弱,还没等跑出一条街,就被高崇的几个家仆追上,几人把沈溪架到了楼上。

    洪浊见到沈溪,脸上带着些许期冀:“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沈溪怒骂:“姓洪的,说好了事情跟我没关系,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高崇一巴掌打在洪浊脸上,喝道:“听到没,连个小孩子都瞧你不顺眼。”说完转过身,笑盈盈对沈溪拱手道,“这位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昨日在陆氏药铺你我有一面之缘,可有印象?”

    沈溪一脸孩童的纯真模样,点了点头:“我见过公子,公子高大英俊,卓尔不凡,一见难忘啊!”

    高崇一听别人赞他“高大英俊”,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个子高再加上有一副俊朗的外表,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事。

    “小公子,不知你今日过来是要作何?你与这位……洪公子,是何关系?”高崇慈眉善目问道。

    沈溪没好气地道:“这个姓洪的,总是到我们药铺去纠缠谢家姐姐,谢家姐姐都说跟他一刀两断,他还不死心。我娘说,让我见到他就赶他走,以后谢家姐姐要找婆家,一定要找汀州府本地的官家公子,好像公子这样潘安再世的。”

    说两句好听的也不用上税,这群人再不讲理,沈溪不信还能打他一个小孩子?

    高崇高兴道:“说得好。来,赏你两文钱,拿去买零嘴吃。”

    沈溪拿过钱,可怜兮兮地道:“谢谢公子,我……我可以走了吗?”

    高崇想了想,怎么说沈溪也是陆氏药铺之人,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听家里说陆氏药铺创立的种牛痘之法活人无数,皇上龙颜大悦,叮嘱福建和汀州地方暗中关照。这陆孙氏在朝廷挂了号,轻易不要招惹。

    不过,昨天高崇被陆孙氏当众喝斥,面子上终归有些挂不住,但若是跟一个孩子置气未免有**份。

    “小公子,昨天骂我的那位……可是你娘?”高崇神色转冷。

    沈溪故作不解,想了想:“那是我们掌柜,也就是闻名汀州的女神医。我娘一直站在柜台后,没跟公子说过话啊。”

    “那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这姓洪的……”高崇怒喝道,“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何公子有些不情愿:“高兄,这么扔他下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洪浊这时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艰难道:“高兄,饶命……”

    “想让我饶你?容易。”

    高崇把放在桌上的笔提了起来,“这春日将尽,我等今日在此吟诗作赋,未曾想为你所扰,这顿酒钱你是少不了了,就罚你作首诗出来,若做的好,我们就放你一马。否则,阁下就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摔不死事情就作罢!”

    洪浊从二楼楼台往下看,虽然不是很高,但以他现在这副模样,跳下去最后半条命能不能保住着实难说。

    本来南下是来找他的谢家妹子再续前缘,现在不但恋人没原谅他,还无端惹上这么一群惹是生非的“知交好友”,纯属自讨苦吃。

    “写不写?”旁边的人押着洪浊,喝问。

    “笔……给我笔,我这就写。”

    洪浊接过旁人递来的笔,连笔都拿不稳,更别说是作诗了。

    沈溪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发怵,要是洪浊写不出来,从楼上跳下去,估计真会一命呜呼。

    沈溪不由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怎么说也是他把洪浊害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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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此时他方叫苦不迭。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在冯话齐面前卖弄学问了。

    随着商会子弟逐渐加入,学塾学生数量从开学时的三十多人,慢慢增加到六七十人。

    因为学塾教学模式新颖。加上其中几位都是闻名汀州府的“名师”,府城以及周边乡镇许多士绅家庭也想把子弟送来读书,但因学塾并不对外,这些申请为冯话齐一一驳回。

    四月中旬,回宁化县一个多月的沈明钧终于归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沈溪大伯沈明文在今年的岁考中。以一等的成绩顺利保住了廪生名衔,恢复了俸米和廪饩银。

    沈家如今已在宁化县城落脚,除了沈溪的四伯沈明新这一房留守桃花村,其他几房都搬回了县城,老太太用沈明钧夫妇平日寄回去的钱,在宁化城中买了一处四进的院子,加上修整,前后花去一百五十多两银子。

    “……娘在二进院子的西厢给我们留了两间房,说我们以后可以常回去住主,娘她很想念小郎。”

    沈明钧见到周氏,面上挂满憨厚的笑容。

    “小郎学东西快,冯先生夸他天分极高,学业安排得很紧。冯先生还说,过两年就准备让小郎试着参加童生试,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学习制艺,怕是无暇回去看娘她老人家……相公,你先去洗个澡,清清爽爽的我们一家人好吃个团圆饭。”

    周氏虽然总埋怨沈明钧,但心里对丈夫还是颇为依恋的,知道丈夫要回来,接连两天都没睡好觉,沈明钧回来这天更是放下手头事亲自到城外迎接。

    沈溪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情意缠绵的两口子,心中颇为感慨:周氏事业取得一点成就后,对家庭分外看重,可惜老爹不解风情,总是有意无意做出一些让妻子心塞的事。

    晚饭时,沈明钧把从宁化带回来的印刷作坊账本拿出来。滞留宁化期间,他大刀阔斧地整治那边的印刷作坊,将机器设备悉数维修翻新,还添置了不少新器具。按照之前周氏和惠娘的打算,印刷作坊需要再次扩充,原来的场地已经不敷使用,因此印刷作坊周边的几个院子也一并买了下来。

    吃过饭,周氏准备把账本送给惠娘查阅,沈明钧突然问道:“娘子,我听宁化印刷作坊的人说,娘子才是大掌柜,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传?”

    周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她一直把自己是印刷作坊大股东的事瞒着丈夫,连从印刷作坊赚来的钱也放到惠娘那里,免得为丈夫所知。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就算汀州府这边的印刷作坊上上下下都当惠娘才是东主。可宁化县那边,却有不少人清楚周氏才是名副其实的大掌柜。

    “爹,外面的人最喜欢嚼舌根了,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这分明是在说您的坏话呢……”

    沈溪见周氏神色不太好看。似乎想对丈夫坦白,赶忙打圆场,“印刷作坊从开始就是姨在打点,你想想啊,娘怎么可能是掌柜?”

    沈明钧这一路上也在思考这问题。周氏虽然常到作坊去,可主要是帮他做事,印刷作坊出资和具体经营,一直是由惠娘负责。再想到外人谣传自己要娶惠娘作小妾,人财两得,沈明钧不由摇头苦笑,歉意地抓过妻子的手,轻轻拍了拍,算是表达歉意。

    等周氏往药铺那边去了,沈溪才拉着老爹的衣襟:“爹。你别听到风就是雨啊,你知道的,娘很介意外面那些闲言闲语。”

    “我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放心吧,小郎,就是县城的那些师傅和伙计都这么说,我才试着一问,以后不说就是了。”沈明钧表态道,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听这些谣言,以免破坏家庭和睦。

    周氏送过账本就回来了,其实她心里很自责。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她把在印刷作坊和银号都有股份的事隐瞒下来,本想在合适的时候说出,但前后一年时间。再坦白未免有些晚了。

    抱着愧疚之心,周氏对于丈夫越发千依百顺,至于沈明钧做过的那些“没良心”的事,迅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自那以后,沈溪发现老娘在惠娘面前提及沈明钧时,一律是“我家那位”或者“相公”。再没加过“没良心”之类的前缀。

    四月里,银号展开存钱和放贷业务,刚开始是来借贷的多,存钱的少,普通百姓对银号依然抱着观望态度。

    虽然银号开出的存款利率是年息一成,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有一百文的利息,这对手上有些闲钱的百姓诱惑很大,可他们又不想自己赚来的辛苦钱打了水漂。

    整月下来,在宣传做得全面细致的情况下,银号也只收到两百多两银子的存款,但商会内部提出借贷数额就有两千两。

    银号有四千两的本钱,惠娘没有贸然悉数放贷出去,只是从中选择几单生意,借出去的钱财都很小心,借贷的利息统一都是半年息两成,六个月归还,但需要每月收取利息。

    在市场波动很大的情况下,半年两成的利息其实算不上多,因为现如今行商做生意,靠本钱能在几个月内翻上几番的情况屡见不鲜,一些有志于扩大经营规模的商铺,对借贷很热衷,况且在有正规契约保障,只要按时还款,所抵押之实物或者田产地契也能保全,比抵押当铺,或者从外面借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要划算许多。

    惠娘对于抵押的田产和地契一律小心保管,生怕有什么错漏影响银号声誉。

    在银号生意缓慢发展的同时,这时候年初时由沈溪提出的建立商会采办制度的事,也提上议程。

    城中经营茶叶的商人,为了能买到价格便宜实惠的春茶,想以商会为依托,到茶叶原产地西湖、太湖、洞庭湖和信阳等地直接采购,从而跳过中间商环节。

    但惠娘对此却心存疑虑。

    经营茶叶的中间商,跟去年年底与汀州米粮行做北方黍米和麦子生意的客商是同一批,这些人在吃过大亏后,得知由始至终都没有“江西客商”,只是商会使出的“障眼法”,导致没赚足利润,一直想找机会对商会进行报复。

    惠娘虽然掌控了汀州府商会,但毕竟没有官方背景,对这事始终抱着谨慎的心态,不想与这些人发生正面冲突。

    但商会内的茶叶商若不亲自采购的话,被行商贩卖新茶过来,到时候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而且这些人现在已经学精了,知道商会可能使手段,人家肯定会提前给茶叶寻好下家,若是价格不如意,就算是亏本也不会再卖给商会的商家。

    在汀州商会蓬勃崛起的同时,一股针对商会的抵制力量也在逐渐形成。(未完待续。)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

    沈溪在旁边沉默不做声,他还在思索这事情背后隐藏着什么。

    照理说,就算这三名公子哥再目中无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药铺调|戏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行医女子,在这汀州府,真正见过谢韵儿样貌并知道她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

    ……

    第二天,适逢学塾每旬一日的沐休。

    每旬一休是沈溪根据劳逸结合的原则提议设立的。人一旦面临长期高压的状态,学习效率反而不好,如果中间能稍微休息放松一下,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沈溪的提议,惠娘和冯话齐都觉得有道理。加上学塾接纳的都是汀州府商会子弟,全是走读生,就算一旬休息一天也不会出什么事,因此也就允诺下来,就此逢九沐休。成为学塾新规。

    药铺后院,沈溪做完功课,又温习了一下《四书集注》,刚刚准备教两个小萝莉算术。耳畔传来敲门声。

    沈溪以为是沈明钧有事过来,从门缝看出去,却是洪浊。

    此时的洪浊,一身绫罗绸缎不知去了何处,略显寒酸的蓝布儒衫衣领袖口有些污渍。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洪公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沈溪打开门,上下打量一番,心想莫不是阴谋得逞,洪浊的盘缠快要用尽了?

    洪浊脸上满是风尘之色,比之以前憔悴了许多。他冲着沈溪笑了笑,道:“这几日按照小兄弟的吩咐,到城中宣传在下要开私塾之事,但收效甚微。后来请人帮忙,结识了几位汀州府本地士子。他们对我与谢家妹子之事……深表同情,表示愿意玉成好事。”

    沈溪心道,原来症结在这里。昨天那三名衙内,应该是从洪浊这里得到风声,跑来药铺缠着谢韵儿。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沈溪皱着眉头问道。

    洪浊略带感慨:“我只是将我与谢家妹子的遭遇如实告知,谢家妹子家门不幸,不得不远走汀州,我千里迢迢前来相会却形同陌路……那些人对我与谢家妹子之事分外关心,其中几位与我结成知交,他们告知昨日已到药铺帮我说和。今天只要我来面见谢家妹子,必能拿到定情信物……所以,我这就来了。”

    沈溪听了不由汗颜,这洪浊得多缺心眼儿啊。把他心目中记挂的美丽大方的“谢家妹子”告诉一群狐朋狗友,导致爱恋对象惨遭调|戏,事后还捉弄他,让他前来找骂。谢韵儿若是知道昨天那三个登徒浪子是他找来的,非赏给他一巴掌不可。

    “谢家妹子可在里面?”洪浊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只能瞧见陆曦儿和林黛拿着笔打量他。

    “在是在。不过今天你最好别进去。”沈溪拉着洪浊出了门,回头招呼林黛一声,让她把门闩好。

    洪浊满脸不解:“小兄弟,我那几位知交好友,已为我和谢家妹子复合铺好路,你怎拦我?莫非你是想让我从前门去光明正大跟谢家妹子提亲?”

    沈溪骂道:“亏你说那几个纨绔子弟是你什么知交好友,他们妄为读书人,可知朋友妻不可欺?”

    洪浊默念一遍,问道:“小兄弟,你说的明白些,这……有何关联?”

    面对这种书呆子,沈溪有种深深的无奈,叹了口气:“昨日你那几位朋友过来药铺捣乱,令谢小姐颜面无存,若非药铺掌柜及时赶回,你的谢家妹子被他们动手动脚占尽便宜也未可知。”

    “岂有此理!”

    洪浊羞恼之下,一拳打在街边的墙壁上,却疼得他赶紧把手缩到嘴边哈气,眼泪都痛出来了。

    半晌之后,洪浊才一脸愠色:“小兄弟,我这就去跟那些家伙讨回公道,你可愿与我同去?”

    沈溪当然不想去凑这种热闹,连忙摆手:“叫上我做什么?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洪浊被当作冤大头,为本地恶少骗吃骗喝,那些人拿他的糗事开玩笑,更是公然调|戏其念念不忘的女人。现在闹翻了,那些人肯定不会给他面子,打他一顿都有可能。

    “小兄弟,我不远千山万水而来,本为换得谢家妹子真心谅解,如今我钱财耗尽身无长物,即将返回京城,已不能为她做什么。如今她为人所欺,我定当为她讨回公道,就当是临行前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希望小兄弟你能帮我。”

    洪浊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沈溪听了这话,不由对他态度有所改观。

    沈溪苦笑:“洪公子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孩子去了能帮上什么忙?最多你上去讲理,我在旁看着,若你们一言不合……咳咳,有什么事的话,我去叫人帮你。”

    “好……好……”

    洪浊笑着点头,“就等小兄弟这句话了。”

    沈溪哑然失笑,感情洪浊要去“讲理”,又怕挨打,想找个人在旁边看着,以防不测。

    这是多么熊的一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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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呕死了,wps连续白屏几次,导致这一章重重复复写了六七个小时!(未完待续。)

    洪浊被打得遍体鳞伤,身体颤抖之下手里握着的毛笔也跟着抖,还没等挨着纸已先掉了几个墨点下去。

    等提笔再写,纸上出现的不是字,而是一块很大的墨迹。

    “怎么着,不给我们高公子面子,想从楼上往下跳是不是?”

    高崇还没发话,他那群狐朋狗友倒先发难了,把洪浊拉到二楼围栏前恐吓,大有一言不合就把他推下去的意思

    。

    洪浊大叫:“我……等我平复一下再写!”

    高崇冷笑:“松开,若他写不出,让他自己往下跳,这样断胳膊断腿,甚至死了,与我等无干。”

    楼上这等热闹,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街道上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到洪浊脸贴着护栏的狼狈样,人们自觉让开一块空地,免得一会儿他掉下去砸到自己。

    沈溪本已获得自由,原想下楼就此离开,但见洪浊手抓扶栏软瘫在地的模样,别说是读书人的骨气,连男人基本的尊严都没了。

    沈溪设下阴谋诡计本来是想让洪浊知难而退,洪浊现在这副惨样,他反倒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高公子,我能不能帮他作诗?”沈溪突然说了一句。

    所有人目光转了过来,高崇嘴角轻轻一挑,道:“小公子,你想帮他?”

    沈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点头道:“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洪公子,千里迢迢从京城来见谢家姐姐,而今落得这般田地,是他咎由自取,不过若就此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不免良心不安。相信高公子也是‘有大慈悲’的人,不会逼他走上绝路。”

    沈溪说话时顺带捧了一下高崇,说这衙内“有大慈悲”,也是想让对方生出那么一丁点怜悯心。

    高崇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沈溪的说法:“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随便写首诗出来,跟春日有关。若得体,本公子今日就饶过姓洪的唐突之罪。”

    几个高崇的跟班帮闲不屑地看着沈溪,其中一人道:“看你年岁小小,过来写吧。”

    沈溪有些为难:“桌子太高,我够不着!”

    “把笔墨纸张挪到地上,连这点眼力儿劲儿都没有,以后怎么好意思带你们出门?好了,这位小公子,等回去见到谢小姐,记得在她面前多为我等美言两句啊。”高崇脸上带着坏笑说道。

    “嗯。”沈溪点头应了。

    何公子嘴角涌现一抹轻浮的笑意:“高兄,你莫非真对昨日见到的谢家小姐有意?”

    高崇摇头晃脑:“那谢小姐的模样你也见过了,姿色实乃上上之选,身材虽然高了点儿,腿也长了那么一点儿,但娶回来当个小妾总是可以的,不但能防病治病还能赚钱,可谓一举多得。回头你何老弟到我府上作客,我让她陪你喝上两杯,让你享受下温柔的滋味……哈哈。”

    当着洪浊的面,这二人言辞龌龊不堪,引狼入室的洪浊恨不能马上从二楼跳下去一死了之。

    但此时他瘫坐在围栏前,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沈溪叹了一口气,形势逼人强,虽然他也很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渡过这一关再说。

    沈溪提起笔,琢磨该写首什么诗好。

    要说写首唐诗宋词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现如今已是大明朝,诗词名家辈出的时代已经过去,要说拿得上台面且在历史上数得着号的,实乃屈指可数。

    但与沈溪同时代的,就有这么一位。

    沈溪想到的是唐寅,这位在明朝诗画界享誉盛名的大家,就算过个几百年也是盛名不衰

    。但现如今,唐寅尚在苏州家中苦读诗书准备应付科举,不能做到远离功名利禄问情于山水的放荡不羁。

    沈溪提起笔来,心中暗道一声:“唐兄,对不起了先……”

    连语法上,也受到某位“唐伯虎”的影响。

    沈溪蹲在地上,提笔开始写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这是唐寅一生诗作的最高点,一首《桃花庵》诗,却也是唐伯虎晚年心态的真实写照。

    当沈溪写下第一句,那边几个人看过来,刚开始并未当回事。远远一看许多“桃花”,当作是春日之诗也不为过。其实沈溪现在写的是什么他们已经不在乎,高崇能把谢韵儿意淫一番,让洪浊痛不欲生,已经令他感到心满意足。

    谢韵儿美则美矣,但这个时代崇尚的佳人是小巧玲珑型,谢韵儿几乎一米六八的身材首先就不达标。另外谢韵儿的瓜子脸虽然也很好看,但脸如银盘满月的富贵相才是官宦大户人家的最爱,更不要说谢韵儿有一双天足,在这些官家子弟看来绝对是致命伤。

    沈溪笔锋不停,洋洋洒洒逐渐把一张纸写满,慢慢吸引人们的注意。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高崇走了过来,先看了看沈溪的字,点头一笑:“这位小公子的字,倒是写得不错。”

    沈溪完全没有被干扰,下载猫的诗文逐渐成句,继而成段。

    寄情于诗词,沈溪慢慢地有了唐伯虎写这首诗时豁然浩荡的心境,一笔一划都带有一种悠然物外的神韵。

    当沈溪把全诗最后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写完,高崇已将前文通读了一遍。

    见沈溪落笔,高崇口中的默念声,与身旁几名公子哥的轻读声混在了一起。

    “我写完了。”

    沈溪把毛笔放下,脸上保持着天真的笑容,“洪公子可以走了吧?”

    高崇把诗读完,摆手道:“且慢。”他先征询身边人这首诗的来历,可没一人能答出来。这些官宦子弟,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自小耳濡目染,对诗词涉猎甚多,一个孩子写出来的诗竟无一人知晓,让高崇有些着恼。

    “小公子,这诗……不会是你作的吧?”高崇脸色不太好看。他本来是想让沈溪随便写首带春景的诗,然后找个由头把洪浊放了。

    该打也打了,该罚的也罚了,现在洪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成人样,高崇的气早就消了。但现在沈溪突然拿出一首“惊世骇俗”的诗词出来,令他觉得很没面子。

    沈溪摇头苦笑:“高公子,您也太高看我了,我还不到九岁,怎能作出这等好诗?这是一位行走江湖的老道士写的,我只是照抄而已。”

    “哦,原来如此。”

    高崇释然,他想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作出这么一首经典绝伦的好诗,“既然你是抄别人的,总该把那人的名字署上……这幅字在下收藏了!”

    沈溪走过去,重新提起笔,却不知该属谁的名。

    诗是他抄的不假,但要把原作者唐寅的大名挂上却不妥当,唐寅就在苏州,回头还不得露馅儿?何况现在唐寅还没到做这首诗的年岁,如今这首诗的版权已归他所有,就算唐寅将来再作,那也是抄他的。

    真是尴尬啊!

    沈溪没法,只好随便署名,就像当初他写说本时署名一样,挥毫写就五个字:“兰陵笑笑生

    。”

    沈溪心想,虽然我不能确定你是谁,但我现在替你扬名了。

    沈溪写好后,高崇看了有些诧异,五个字的名字他从未见过,但大明刚经历蒙元一朝,或者有外邦之人作诗也说不定,再者这名字更像是个笔名。左右这首诗意境绝妙,字体更佳,也就不计较了。

    “好,今天给小公子你个面子,事情我们不再追究。”

    高崇把诗作收起,“姓洪的,早点回京去吧,你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想在这汀州府混,也该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高崇说完,带人下楼而去,把结账的事留给了洪浊。

    楼下的人见热闹结束,各自哄笑着散去。这些人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虽有同情心,但世道险恶,事不关己都当作热闹来瞧。

    沈溪想上去把洪浊扶起来,洪浊却死赖在那里不肯起来,本来只是暗自垂泪,此时却已然嚎啕大哭不止。

    “老板娘,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把他扶回去?”

    沈溪从洪浊腰间把钱袋拿出来,先把酒钱结了,然后带着几分恳求对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道。

    “哟,小公子,你这声老板娘听得奴家心肝乱颤……对了,却不知‘老板娘’是何意啊?”

    沈溪嘿嘿一笑:“就是夸赞你漂亮的意思。”

    “是这样啊,这称谓好,看你小小年岁,不但诗写得好,连说话都这么幽默风趣。姐姐最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小机灵鬼了。”女人用手在沈溪脸上摸了一下,让沈溪感觉十分尴尬,女子又掩口笑了两声,笑容妩媚中透出一抹诱人。

    沈溪心想,果然是做暗娼的妈妈桑,连个小男孩都不放过。

    女人从后院叫来店小二,帮沈溪一起扶着洪浊下楼。

    走在路上,沈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洪浊平日里何处落脚他都不知。

    “洪公子,现在送你去何处?”

    沈溪问了一句,没有得到洪浊回应,此时洪浊浑浑噩噩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沈溪叹道,“算了,还是先送你去看跌打大夫吧。”

    本来自家就是开药铺的,要找大夫也该送到陆氏药铺去。但沈溪可不想把洪浊被打的事让家里人知晓,只好送他去别处找大夫。

    府城的大夫,在药铺卖成药之后生意都冷清了许多,沈溪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个跌打医生。

    进去后,那大夫一瞧,连忙道:“若是惹得官非,这伤我可不治。”

    沈溪赶紧解释:“大夫尽管放心,不是官非,只是在酒楼与人殴斗,被打伤了。”

    “身子骨弱成这般模样还好勇斗狠,真是找死。”等大夫给洪浊敷好伤药,又开了药方,让沈溪去药铺抓药。

    大夫最后特别提醒道:“别去陆氏药铺,哪里心黑着呢。”

    沈溪有些迷糊:“大夫怎知那里心黑?莫非您老在陆氏药铺被坑过?”

    大夫冷笑一声,并未出言解释。

    沈溪心里一叹,城里这些大夫也知道为何自己的生意不好做,开始在背后毁坏陆氏药铺的名声。

    洪浊经此一事,精神彻底崩溃,一病不起。

    沈溪没把洪浊被打的事告诉惠娘等人,只是趁着上学放学时去客栈看望他一下。洪浊一直萎靡不振,沈溪担心他出事,每天都给他把脉,并亲自配药,然后送到客栈让店小二煎药给他服下。

    虽然洪浊被打有沈溪推波助澜的原因,但沈溪觉得自己所做已仁至义尽,洪浊客在异乡,如今遭遇人生打击,能帮到他的也只有沈溪了。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洪浊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但他依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整天窝在床上不出门,整个人都有些馊臭了。

    “这位小爷,您看是否把洪公子的房钱和饭钱给结了?”

    这天沈溪放学后过来看洪浊,却被店小二拦住。店家的意思很明确,洪浊赖在客栈不走,不但房钱不结,连吃饭也是白吃白喝。虽然之前洪浊出手也算阔绰,但如今钱已耗尽,客栈又不是善堂,需要开门做生意的。

    沈溪询问了一下,洪浊一共欠客栈四两多银子,这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那等我明天过来结账可以吗?今天我没带钱。”沈溪本想拖上一日,回去跟惠娘说说此事,料想惠娘应该不会不管。可那店小二脸色马上转冷:“没钱?没钱那就住柴房去,等明日送来银子,再给他把行李搬回客房。”輸入字幕網址:нeìУаПgе·Сом觀看新章

    店小二也不客气,亲自去楼上给洪浊搬行李,让洪浊挪到柴房去住。

    沈溪到柴房里看了看,周围都是砍好的柴堆,靠边的角落里有张床,连被褥都没有,随便铺上些茅草,幸好是初夏时节,住人不会成太大问题。

    “洪公子,看来要让你在这里委屈一下了。”沈溪刚说了一声,洪浊一头扎到床上,对着墙壁“面壁思过”。

    沈溪无奈摇头,这洪浊实在太没志气,不过是被人打了一顿,又被人讽刺一番,就好像天塌下来一般。高崇那伙人就算再跋扈,也断然不至于会公然到药铺去抢人,他的“谢家妹子”不是好好的?

    沈溪回到药铺,药铺里出人意料地竟然没有客人。

    周氏和谢韵儿坐在柜台后分拣药材,两个女人难得闲下来凑在一起说话,丫鬟们都在后院晾晒药材。

    “小郎,这几天你放学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周氏皱眉看着溜进门的沈溪,板着脸问道。

    “娘,这不夏天了吗,日长夜短,您感觉晚了些,其实挺早的。”周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很快回味过来,骂道:“混小子,还想糊弄你老娘?日长你该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早才对,你看看外面,太阳都快落山了。”

    沈溪赶紧解释:“这不日长先生想多教我们一些学问,放学晚了些吗?”

    周氏想了想,似乎在逻辑上没问题,也就释然。

    沈溪趁机跑到柜台前,本想看看能不能顺四两银子出来去给洪浊付房费,但一想老娘把钱那么紧,一次少四两银子,这罪状还指不定要落到哪个丫鬟头上,还是不要祸害人了。

    虽然家里零花钱给得多,但沈溪用处也挺多的,除了买各种和科举考试有关的书籍,还得悄悄给林黛和陆曦儿零花钱让她们买零嘴,所以现在手里也就几百文结余。眼下他也没生财的门路,就算想再作赝一副名画拿去卖,前后也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到那时,洪浊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沈溪决定还是等晚上回来,单独把这事跟惠娘商量一下,由惠娘出钱,把这个洪浊打发走。

    把事情想明白,沈溪坐在柜台旁边做功课,顺带也能听听谢韵儿和周氏的对话。

    周氏和谢韵儿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经过四五个月的相处,谢韵儿跟周氏和惠娘的关系已经极为融洽,谢韵儿知书达礼,主动把姿态放低,并未有出身豪门颐指气使的傲气。

    她这样一个要扛起一家重担的女人,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呵护,而惠娘和周氏都是那种将心比心对人实诚之人,这让谢韵儿找到两个知心姐姐,有什么不方便跟家里人诉说的话,她也会拿来跟周氏和惠娘说。

    “……妹妹你是读书人,懂得诗词,我就不懂,这诗好在哪儿……在我看来,只要是字就差不多,反正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就妹妹拿它当宝贝。”

    谢韵儿跟周氏好像在说诗词的事,谢韵儿听到周氏这么一说,不由抿嘴一笑:“姐姐,要不要妹妹把诗里的内容念给你听?”

    周氏点头:“那妹妹就给念念,我看这诗有个啥好的,能让妹妹一直跟我念叨。”

    谢韵儿从她所带的医书里,拿出一张折的很整齐的纸,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沈溪伸出头看了眼,因为柜台有些高,他不站上椅子根本瞧不清楚。

    “桃花坞里桃花庵……”谢韵儿刚念出一句,沈溪就知道这是他用来救洪浊的那首《桃花庵》诗。他没想到谢韵儿居然会喜欢,看她读诗时候认真的模样,应该是很喜欢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

    沈溪当众写下这首诗后,在汀州府引发轰动,文人墨客争相传诵,连在药铺为人诊病的谢韵儿都能得悉。

    估计是太过喜爱,她甚至把全文抄写回来品读。

    等她读完,周氏微微颔首:“这又是桃花树,又是桃花仙的,可真绕口,不过听起来挺顺耳的,这诗谁写的?”

    谢韵儿笑着摇摇头:“城里人都在传是个小孩子写的,不过又说那小孩子也是听来的,写这诗的人,用的并非真名……兰陵笑笑生,这名字听起来蛮诗情画意的。”

    周氏没觉得怎样,沈溪却有些啼笑皆非。

    兰陵笑笑生作为明朝一代大文豪,作出《金瓶梅》这般名流千古的名作,成就不小,但就事论事,兰陵笑笑生也只是个写********的,连自己名字都不敢署,怕影响自己声誉的假正经。

    “娘,我功课做完了,先去后院找黛儿和曦儿玩。”沈溪提着他的书包往后院走。

    “这么快?算了,去吧去吧,别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别吃零嘴,留着肚子晚上吃饭……”

    周氏的唠叨很多,以前她总喜欢有人没人的时候数落沈明钧,现在她跟丈夫如胶似漆,就把这股唠叨劲儿用在身边人身上。

    等惠娘下午回来,谢韵儿尚未离开,但见惠娘面色有些阴沉:“今日听商会的人说,见到洪公子在客栈住柴房,一问才知前些日子他被打了,大病一场。”

    沈溪没想到惠娘的消息如此灵通,得了,现在不用私下商议了。谢韵儿欲言又止,周氏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惠娘叹道:“据说是酒后失言,他把韵儿妹妹的事说与城中几个官家纨绔子弟知晓,结果那些人到药铺来捣乱,他听说后气不过,便去找这些人理论,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

    “活该!”谢韵儿愤愤不已。

    涉及到谢韵儿和洪浊的一段恩怨纠葛,惠娘和周氏都不好插嘴。

    惠娘试探着问道:“我准备回头找人送他些银子,让他离开汀州府。韵儿妹妹可要与他再见上一面?”

    “他这样的人,不知世间艰辛,总以为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如今他走汀州这一遭,总可以让他长些记性了。我与他之间无任何关系,去见的话只会让他平添臆想。此番要劳烦姐姐,一切花销,但从妹妹的月钱和分红中扣除便是,了结这一桩,我以后再也不亏欠他洪家什么了。”

    沈溪感觉谢韵儿嘴上说能放下,但她内心未必真的放下了。惠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点头道:“妹妹今日就别回去了,留在药铺,晚上我们姐妹三人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近来生意不好,我们也商议一番。”

    谢韵儿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回去难免被家人察觉她的情绪波动,便点了点头。

    惠娘马上让秀儿过去谢家那边知会一声。

    趁着晚饭前惠娘独自在柜台前算账时,沈溪跳上惠娘身边的椅子上,这样看起来似乎比她还高一些:“姨,知道为何近来药铺生意不好吗?”

    惠娘侧目一望,微笑道:“不知,你知道?”

    “嗯。”

    沈溪有些愤愤然,“我听说,城里城外的大夫都恨咱做成药抢了他们的生意,在背地里抹黑咱,说咱的药质量不好,还很贵,让那些病人到别处去抓药。”

    “什么!?”

    惠娘本来在拨弄算盘,听到沈溪的话不由停下来,惊讶地问道:“小郎,此事你听谁说的?”

    沈溪咧嘴笑了笑:“姨,那天洪公子不是被打了吗?是我找人把他扶去看跌打大夫的,那跌打大夫不知我身份,特别提醒别来咱的药铺买药,后来我让韩五爷去城里别的大夫那里假装看病,那些大夫也都这么说。我才知道,不是一个两个大夫在背后抹黑咱。”

    惠娘一听震惊不已,这些天药铺生意渐渐冷清下来,她正在找原因。

    陆氏药铺生意好,是药铺通过长时间积累的口碑,但眼下口碑正被那些大夫抹杀,因为平常百姓对于大夫的话还是很信服的,一旦百姓认为陆氏药铺的药不好,而药又直接关乎病人的病情甚至是生死,他们怎敢光顾?

    “这些人,也太没口德了,我们又没得罪他们……”

    沈溪苦笑:“还没得罪啊?咱就快让这些大夫混不下去了,砸的是人家的饭碗,人家作出反击,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未完待续。)

    宁儿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虽然是个丫鬟,但心里梦想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当个衣食无忧不用做活的少奶奶,但可惜她的情郎看中的并非她的人,而是她脑海中的成药药方。

    惠娘很担心,生怕宁儿会想不开轻生,接下来不但让宁儿放假休息,还让绿儿和红儿轮流照看,真把宁儿当作是少奶奶一样供着。

    但宁儿失魂落魄两天后,还是重新振作起来做工了,因为马上就要到中秋,惠娘每到佳节都会发红包,她很清楚惠娘赏罚分明,她要是继续偷懒,估计红包里赏钱会少许多。

    这几个月来,银号生意迅速扩张,存款数额从最初只有一二百两,到八月初时已有六千多两,银号收纳的存款已经超出了银号本身的资本。

    有了钱,就要涉及到放贷,惠娘对此非常重视,每次有人来借贷,她都要严格审查对方的背景和抵押物的价值,找专人估价后才会商量借贷的具体事宜。银号开展放贷业务不到半年,第一批借出去的钱还没收回来,惠娘担心市面上会出现挤兑,所以留出的银根非常充裕,这样反倒制约了银号的发展。

    这个八月,沈家最在意的事不是生意,而是在省城举行的乡试。

    沈溪的大伯沈明文,在历经三年“折腾”后,再次踏入考场,他本来是沈家中兴希望之所在,也是老太太李氏一辈子的心血,只要他能中举,沈家地位将不同以往。

    李氏毕竟年老体弱,不能陪沈明文到省城考试,她也不允许沈明文的妻儿跟着,只是让二儿子也就是把茶铺子从盈利做到亏损破产的沈明有陪同。

    尽管时隔一年。李氏依然在跟沈明文置气,但涉及到家族中兴的大事,她还是非常慎重。为防止大儿子“携款跑路”,所有银钱都交给沈明有掌握。随后李氏也就放心地留在宁化县城,等候儿子桂榜高中的好消息。

    乡试在八月举行,考三场,每场三天,福建的考试地点是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驻地福州,自从两个月前沈明文和沈明有兄弟二人去了省城,沈明钧就天天盼着好消息传来。

    沈明钧现在工作顺心如意,每个月的工钱大约有二两银子。每逢节假日还会有奖金,年收入直追七品县令,加上周氏从药铺分到的红利,每个月寄回家的钱多达五两,几乎凭借两口子之力把沈家给撑了起来。

    但作为家中的老幺,沈明钧从小就形成一个思想,只要大哥出人头地,那他就能跟着沾光享福,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一律为沈明文的科举服务。

    沈明钧就好像被李氏洗脑了一般。就算现如今他住在府城,一家四口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哪怕沈明文中举也不会对他们生活产生多大影响。他还是在日思夜想,连手头的工作都有些懈怠。

    “……娘子,要是大哥中举当了官,那咱以后就算做生意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初九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明钧又跟周氏唠叨起来,算算日子,这天沈明文已经进了考场。

    周氏笑着点头,她一介没读过书的妇人根本就不懂这些,但料想家里多个做官的总有好处

    。

    可沈溪却觉得沈明钧想得太过简单。

    做官的前提是沈明文中举。这种可能性本身就不高,如果说这年头秀才属于珍稀动物。那举人就属于濒危物种,否则为何举人能当官?而且就算沈明文侥幸中举。要当官也需要人脉和钱财疏通,沈明文在朝中又不认识人,家境也不宽裕,凭何中举就能放实缺的官?

    就算沈明文能当官,他也要当汀州府城的官才行,不然他也庇护不到如今惠娘和周氏合作经营的生意。

    “爹,大伯这两年都住在宁化的客栈,恐怕没怎么认真读书,要中举太难了吧?”沈溪想给便宜老爹泼点儿冷水,让他认清现实,好好当他的印刷作坊掌柜更有前途。

    周氏却先骂起来:“混小子,你懂个屁!你大伯今年岁考考得好,连你祖母都觉得,不该总关着他……能考取一等的廪生,证明你大伯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小子先给老娘考个秀才出来,让老娘也好天天盼着你能中举行不行?”

    沈溪放下碗筷,吐吐舌头,回自己屋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很多时候他想出言警示一下,可老娘却率先跳出来给老爹撑腰,人家到底是夫妻,就算平日里有争吵和怨懑,可在面对事情时却是一条心。

    沈溪回到房里,把灯点着,随便从书架上抽出本宋代翰林学士真德秀编著的公文大全《文章正宗》,翻了几页,谁知道怎么也看不进去。

    若说以沈溪现如今的才学,比一般秀才要高上许多,但科举考试并非是有真才实学就一定能中的,这涉及到考官喜好,以及对于部分刁钻考题的理解和运用。

    像经义集注这些,有相对固定的答案,并不难;但对于八股行文,那就纯属看临场发挥了,而且最后也没个固定的录取标准,考官勾一笔让你过了就过了,考官不让你过,你就是写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很快林黛走进房间。

    小丫头进屋前已经漱洗过了,光着小脚丫,踩着木屐“吧嗒吧嗒”走进来。

    小丫头是幸福的,因为不用裹脚,走路很稳。如今她正在十一二岁快速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她就比沈溪高了小半个头,现在沈溪跟她站在一起,头顶都不及她的肩膀。

    “快出去洗脸洗脚,不然臭死了!”

    林黛蹙着眉头说了一句,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

    这天是初九,正好沈溪休沐不用上学,她跟陆曦儿缠着沈溪一天,现在人有些疲乏,没再要沈溪讲故事。

    沈溪看到林黛并膝坐在床沿。好像等丈夫一同入睡的娇妻,心里不由慨叹,现在就是自己年岁太小。若是再长几岁,做什么事都容易了。不但能跟林黛成婚,把她变成真正的小女人,还能光明正大地考科举,用真才实学出人头地。

    “娘说,我们以后不能再睡在一起,过两天我就要搬回隔壁屋子。”林黛撅着嘴说了一句。

    沈溪侧过身,继续拿着《文章正宗》看,嘴里应了一声:“哦。”

    林黛不满地道:“喂。我要去隔壁睡了,你晚上睡觉不害怕?”

    沈溪笑了笑,道:“是你自己怕黑吧,别把什么事都扯到我头上。”

    林黛从床榻上跳下来,踩着木屐走到沈溪面前,一把将书夺了过去,用一副幽怨的目光直视沈溪,小脸别提有多委屈了:“你好没良心,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吗?”

    沈溪摊摊手:“黛儿

    。你不过是搬到隔壁屋子睡,中间就隔着一道门,以前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一样睡两张床?就算你想我了,可以过来找我嘛。”

    “坏死了!”

    林黛直接把书摔到沈溪怀里,“没良心,没良心。”

    说完林黛回床榻那边,直接钻进被窝,稍微发出一点动静。沈溪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哭,料想小妮子应该不会这么脆弱,这么点儿事就要哭闹,那就不是坚强的林黛。

    沈溪继续读了会儿书。才试着走到床边查看情况。

    林黛卧在床榻里面,裹着被子发出啜泣声。沈溪把头探过去一看究竟,因为有鼻息。林黛转过头来,正好与沈溪眼鼻相接……小妮子果然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好像很伤心。

    “黛儿,你要是舍不得跟我分床睡,又不想跟娘说,大不了我去说就行了。反正我们年纪小,有些事……还不能做。”沈溪用柔和的声音道。

    林黛擦擦眼泪,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事不能做?”

    沈溪笑了笑:“就是大人的事,你不懂。”

    “呸,就你懂。”

    林黛嗔骂道,“谁舍不得你,我只不过想起了我娘,不知道娘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娘过得肯定好啊,她可能也在思念黛儿你哦,或许这个时候她就在说:我的宝贝女儿,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念娘亲啊?”

    说着,沈溪自然而然地把林黛揽进怀中,用手轻抚她的后背。

    林黛撅着嘴想了想,摇头道:“我好想娘亲,最怕记不得她的样子……”

    沈溪继续温柔地劝慰:“有句话说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你娘肯定也不太记得你的相貌了,但血浓于水,将来见面,你们一定一眼就能认出彼此来。”

    “是吗?”

    林黛小脸上又有些委屈,“你骗人,我现在都快记不得娘的模样……”

    沈溪心想,又该是我发挥自己绘画天赋的时候。他松开抱着林黛的手,在林黛不解的目光中,笑盈盈道:

    “只要把咱娘的模样画出来,不就行了?趁你现在还记得,你就把她的模样形容出来,你来说,我来画,等画好之后,你时常拿出来看看,就算将来再见面,你也能对着画认出她人不是?”

    林黛稍微惊喜了一下,但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你都没见过我娘,怎么能画出来。”

    沈溪拉林黛下来,走到桌子前,沈溪在凳子上坐下,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仪道:“爱妻,为为夫研墨。”

    “不害臊,谁是你爱妻。”

    林黛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把墨研好,可沈溪却从他自己用木头雕琢而成的“铅笔盒”里,把炭笔拿了出来。

    “你说,我画,不对的地方修改,直到画出你心目中娘的模样。”

    林黛觉得新奇,可又不知怎么形容娘的模样,她只能记得母亲的美丽和慈祥,别的什么都形容不出来。但沈溪已经动笔开始画,先完成一副美女的肖像画,再看向林黛,问道:“像不像?”

    林黛头摇晃着,好像个拨浪鼓一样。(未完待续。)

    沈溪要彻底把林黛心目中娘的样子画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先从简单的发型入手,再就是脸型,然后是眉毛,鼻子,这些体貌特征都是容易留在人的脑海中。

    最后才是最难画的眼睛和嘴,然后再进行局部微调。

    形成一副人的轮廓后,沈溪还要加上一些必要修饰,诸如面部的表情和光影的对比,务求做到画中人跟现实相仿。

    在忙活两个多时辰后,林黛终于惊喜地道:“是的……是的……这就是我娘……”

    小妮子把母亲的肖像画拿在手里,喜极而泣。

    沈溪松了口气,光是在一双眼睛上,他就尝试了不下百种,最终还是把一副肖像画给“拼接”好了。

    看着林黛幸福的模样,沈溪心中略带感慨。真是个可怜的丫头,只是见到娘的画像就激动成这样。但仔细一想,恐怕小妮子一辈子也无缘与母亲见面了。

    林黛的母亲是逃犯,与林黛在宁化县周边走散,若她母亲尚在人世,也不知道被押解到哪儿去了,这大明天下地域如此之广,想要重聚何其艰难?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林黛的母亲就在汀州府以及周边府县,以现如今惠娘的人脉,或许可以通过商会秘密探访下。

    但这件事沈溪并不准备让周氏知晓,林黛心中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生怕说出来后为周氏嫌弃……毕竟林黛是犯官的女儿,原本是要被发配教坊司的。树如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关看嘴心章节

    林黛有了母亲的肖像画后,人突然变得开朗起来,对沈溪笑的时候更加甜美动人。

    林黛把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没事就喜欢瞅上一眼。但在睡觉前,她却可怜兮兮地看了沈溪一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把画放到书本里夹好。沈溪看得出,她很想“抱着娘”睡觉,可又怕睡觉的时候把画弄坏,心里无比纠结。

    “喜欢的话,就把你娘的画放在枕头边就是。”

    林黛摇摇头:“我把娘弄丢了,不能再把娘的画弄坏,不然我再也没有娘了。”

    沈溪想了想,道:“我记性好,已经把咱娘的模样记在了心里,你弄坏了,我再画一幅就是。”

    “真的?”

    林黛眉开眼笑,匆忙下床把母亲的肖像画从书本里取出来,拿在手里,也不放在枕头边,直接贴在胸口,满脸幸福的模样。

    半晌后她似乎想起什么,把头凑过来,深情地在沈溪的脸上亲了一下,含羞带怯的小模样让沈溪觉得分外迷醉。

    到了第二天,沈溪老老实实又画了两张肖像画,他可不敢保证以后还能把丈母娘的模样画得惟妙惟肖,画好后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不让林黛知道,否则小妮子下次求他画的时候,他就得不到香吻的奖赏了。

    从那以后,林黛经常把肖像画带在身边,跟陆曦儿显摆她也是有娘的人了。陆曦儿于是跑来缠着沈溪,非让沈溪也给她“画娘”。

    “……曦儿,你天天能见到你娘,还用我来画?”

    陆曦儿年岁小,最喜欢跟林黛攀比,但凡林黛有的东西,她非要有不可。

    陆曦儿哭嚷着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沈溪哥哥帮人家画个娘出来,以后我能时刻见到娘了……”

    沈溪实在无法,只好顺手画了一张惠娘的肖像画给陆曦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

    得到画出来的娘,陆曦儿这才破涕为笑。

    林黛看到这一幕,眼睛鼻子小嘴挤在一起,轻哼道:“什么都要跟我抢,真是个小坏蛋。”

    陆曦儿才不管那么多,拿着她的“娘”就往门外跑,还没到门口,“娘”就已经掉在地上,她赶紧拿起来吹了吹,画纸已经裂开了。

    林黛保管东西可比陆曦儿细致多了,她自己动手做了个画框,把画夹在中间,这样就算晚上抱在怀里睡觉也不担心被压坏。

    自从有了这张肖像画,小妮子晚上睡觉做恶梦的时候少了,很多时候沈溪半夜醒来,见到林黛脸上挂着的都是笑容,甜美而安详,好像个睡美人。

    ……

    ……

    转眼到了中秋,惠娘虽然平日事务繁忙,但还是为这个中秋节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印刷作坊、药厂和银号的工人伙计,过节都会发奖金,商会那边也是礼尚往来,此外还要准备礼物送给那些来往客商,感谢他们照顾商会的生意。

    八月十三,药铺后院库房里堆放的礼物,比起去年年底准备的年货还要多。

    这天自辰时开始,学塾组织考核,不同的班级有不同的试卷,沈溪所在的班主要考贴经、墨义题各二十道,最后是制艺文一篇。

    所谓贴经,就是把四书五经贴去几字,令考生填补,类似于后世语文考试中的填空题。而墨义,便是让考生笔答经义,相当于后世语文考试中的简答题,考生只要熟读经文和各类注释文字就能回答。

    唯一有难度的是制艺,也就是写八股文。

    这次的题目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沈溪清楚这句话出自《论语·述而》篇,是孔子对他最好的学生颜渊说的话。意思是说国家用你的时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张施展才能去推行自己种种设想;国家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张、设想收起来。能够很自然坦率地作到这点的,看来只有我和你有这点修养和作风了。

    “八股文”又叫作代圣人立言,就是主要文字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气说话。沈溪的破题是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此后洋洋洒洒六百字,一气呵成。

    考试时间三个时辰,至未时结束。冯话齐优先看了沈溪的卷子,贴经和墨义题都给了满分,当看到沈溪的制艺文时,忍不住拍案叫绝,引来几名先生围观,最后一致给了个优等。

    考完试,学塾放假三天。

    沈溪回到药铺,看到后院堆满了惠娘买回来的礼物,一时间童心大发,把这些礼盒逐一拆开再合上。由于没有吃午饭,看到好吃的便拿出来尝一尝,然后给陆曦儿和林黛分食。惠娘知道后埋怨了两句,让沈溪把礼盒归置好,并没有多管。

    商会于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休馆三天,期间不接受业务洽谈,银号方面也宣布休市,要到十七会才会恢复营业。

    按照沈溪的提议,银号每旬逢五、六休市两天,逢年过节也会进行闭市。一者方便银号内部完成银钱的清点和储存,再者是让百姓能合理筹划存钱和取钱,就算遇上挤兑,也能通过这两天的休市完成资金的补充。

    之前第一次休市时,有百姓以为银号倒闭了,引发一波小的挤兑潮,但随后银号正常营业,百姓才知道原来银号不过是正常的休整。这次风波反倒形成一定的宣传效应,来存钱的人比之原来更多了。

    八月十三晚上,惠娘提前给药铺的人发礼物,丫鬟们都有红包,周氏和谢韵儿则各收到一份“大礼”,又是金银首饰。

    周氏收了两次已经习以为常,而谢韵儿却还是第一次收,当她拿到金镯子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每月的分红和月钱都没少我的,我……怎好意思再收这等贵重的礼物?”谢韵儿赶紧推辞,因为她要养家,从来没在药铺的分红上少拿一文,这让她有些愧疚,毕竟只是坐诊,而药铺的主要营收其实来自于成药的销售。

    惠娘笑道:“这半年多来咱药厂的生意很好,接连接到好几个大订单,盈利颇丰。药厂其实也算是药铺的一部分,如今赚钱了,理应分些给妹妹才是。”

    谢韵儿这才诚惶诚恐地把金镯子收好。

    惠娘给她的金镯子,足足有二两重,按照现如今金银的兑换比例,相当于她在药铺两个月的收入。

    因为八月十五谢韵儿要回去陪家人,周氏也要一家四口单独过节,所以药铺的节日提前了两天。

    惠娘当晚准备好月饼和一些吃食,还备了火锅,邀请谢韵儿留下来一起吃饭,晚上在药铺过一个团圆夜。

    谢韵儿没吃过火锅,有些不太适应这种饮食方式,但在尝过后却赞不绝口。

    等吃过饭,丫鬟们把饭桌收拾好,惠娘、周氏和谢韵儿坐下来,除了说说闲话,也是把未来药铺的一些发展大计相商。

    闲聊的时候,谢韵儿手上还拿着她抄写的《桃花庵》诗。惠娘笑道:“没想到妹妹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东西,却不知是否喜欢说本?”

    “何为说本?”

    谢韵儿生在大户人家,这两年为了家事东奔西走,根本无暇去接触市面上的新奇事物。

    惠娘笑道:“就是一些故事,若是妹妹觉得无趣,不妨拿去打发时间。我这里有几本,都是自家作坊印的,我让小玉拿给你。”

    惠娘把小玉叫过来,让小玉上楼把她之前早就看完的《说岳全传》、《童林传》拿下来,交给谢韵儿。

    厚厚一摞书,谢韵儿随便拿起一本,翻看了几页,觉得很有趣,于是决定拿回家慢慢看过。

    “这些都是小郎写的,真不知他的小脑袋瓜里是些什么。”惠娘望着沈溪的目光中充满着宠溺,“妹妹要是看完了,我这里还有,目前还没推出市场。若妹妹觉得看文字太累,还有连环画。”

    “嗯。”

    谢韵儿点点头,不自觉又把目光落在手头那首诗上,随口问道:“两位姐姐,你们可曾听说过兰陵笑笑生这个人?”

    惠娘略微思索:“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却不记得从哪里听过。妹妹为何有此一问?”

    谢韵儿叹道:“这段时间,这首《桃花庵》诗风靡全城,传说是个孩子写的,而诗的原作者却是个叫兰陵笑笑生的人。此人诗作得极好,应是有大才之人,可我却从未听闻他的名字,因而觉得好奇。”

    “孩子写的?”惠娘情不自禁看向沈溪,马上记起来了,“那恐怕就要问问小郎了。你翻看下那些说本的扉页,每一本应该都是署的这个名字,以前小郎给宁化的叶县令作了幅画,也用的是这名字。”

    谢韵儿把说本翻开,看到扉页上赫然有一枚章印,因为是篆体字,她先前翻读时没怎么留意,现在仔细辨别,可不就是“兰陵笑笑生”?

    “小郎,你认识这首诗的作者?”谢韵儿抬起头,欣喜地看向沈溪。

    沈溪咧嘴装糊涂:“我不认识啊。”

    惠娘没好气地道:“臭小子,还不过来把事情的原委说给你谢姨知晓?”

    “我真不认识。”

    沈溪苦着脸上前,“可能是凑巧吧,我怎么知道这个兰陵笑笑生跟我的那个兰陵笑笑生是不是同一个人?”(未完待续。)

        沈溪说不认识兰陵笑笑生,倒也没说谎,他的的确确是不认识这个历史上作出一代传奇小说《金瓶梅》的大文豪,甚至此人是谁,历史上也有诸多争议。但如今汀州府内出现的兰陵笑笑生,却实实在在就是他自己。

    惠娘蹙眉道:“小郎,既然你不认识,为何要以他的名字著书?”

    沈溪无言以对。

    惠娘见到沈溪的窘态,不由笑着调侃:“别这个兰陵笑笑生,根本就是你自己吧?”

    沈溪赶紧摆手:“姨,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本事写出连谢家姐姐都喜欢的诗词?兰陵笑笑生这个人的确存在,不过素昧平生。我一个小孩子,写出说本总不能挂自己的名字吧?只好用这位先贤来顶名!至于那首诗,应该是他写的……谢姐姐,我怎么可能骗你?”

    沈溪发觉自己想为这件事圆谎很困难,怪只怪他把“兰陵笑笑生”的名字用习惯了。

    沈溪平日经常有不循常理之言,惠娘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谢韵儿以后对沈溪平日的言行举止多了几分关注。

    这天晚上,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按照老规矩,依然是由沈溪给大家伙儿讲故事。

    沈溪这回讲的是《封神演义》,从女娲降香开书,哪吒闹海、姜子牙下山、文王访贤等故事都很精彩,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谢韵儿心不在焉,她似乎一直在想兰陵笑笑生的身份问题,之前她觉得这个人离她很远,但在知道印刷作坊印出来的说本署的是此人的名字后,她隐隐有些期待,似乎随时能见到此人一样。

    这个碧玉桃李年华的女孩,完全是个诗迷,对诗人有着发自心底的崇敬。在《桃花庵》这首诗中,描绘的是一种洒脱忘我的境界。令谢韵儿悠然神往。谢韵儿把这样一个人当作偶像,纯粹是找精神寄托,忘记她人生所遭受的磨难。

    过了中秋,天气逐渐冷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沈溪老早就换上厚重的衣服,甚至放学回来后,因为风大也不能出去玩,给两个小萝莉专设的课堂从院子搬到里屋。

    乡试在八月中旬结束,福建乡试的卷子要征调到南京批阅。放榜差不多要两个月,到省城乡试的秀才通常会返乡等候消息。

    八月底,沈明钧突然收到宁化来信,说是沈明文和沈明有两兄弟自从乡试开考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后面就再无音讯。

    沈明钧很着急,到底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到省城去过的次数极为有限,六年前和三年前的乡试均是由沈明有陪同沈明文前去,李氏觉得这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居然在乡试结束后出了事。

    宁化那边乱成一团。毕竟宁化县那边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只有老实巴交的老三沈明堂,老太太心里没个主意,只得把留守桃花村的老四沈明新和在府城打工的老五沈明钧一起叫回去,商量对策。

    但在周氏看来,老太太十有**会让沈明钧到省城走一趟,先不说路上的危险,至少她起码得有一两个月见不到丈夫。

    “……大伯和二伯早过而立之年,做事自有分寸。相公这般回去无济于事,不如去信给娘,让娘寻人去省城探听情况。至于银钱,大不了我们出就是。”

    周氏这次怎么都不想放沈明钧回宁化,她总觉得丈夫受婆婆管制太多,只要李氏有话。沈明钧无论怎样都会做到,这是典型的要老娘不要媳妇,周氏就算对丈夫千依百顺,心里也会介意。

    “如今福建地面不太平,若大哥和二哥出什么事……”

    沈明钧态度很坚决,他顾及的是整个沈家……还是他从小被灌输的“沈家荣我荣”的思想作祟。认为但凡沈家之事,他都要拼尽全力去做。

    周氏心中着恼,又不能对丈夫发脾气,转身出门去了药铺那边。沈溪见老娘怄气,心里也能理解,哪个妻子希望丈夫长久在外不归?何况现在沈明文和沈明有只是晚了几天没回去,就被老太太当作是顶天的大事,连之前沈明文闹情绪分家之事都不再介怀了。

    沈溪走进屋子,见沈明钧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还乡,叹道:“爹,您真的要回宁化去见祖母?”

    “小郎,你大伯是咱全家人的希望,他有什么事,咱沈家就毁了。放心,一旦有你大伯消息,我立马回来。”

    沈溪心想,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惜老娘和媳妇无法两全,若以后他娶了媳妇,可能也会在周氏和妻子之间难以抉择吧。本来沈溪还想奉劝沈明钧两句,但欲言又止,沈明钧孝顺母亲,本无可厚非。

    这或许就是做男人的悲哀吧!

    九月初一清早,沈明钧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周氏就算昨天生气过去跟惠娘睡了一晚,早晨还是恋恋不舍地过来给沈明钧送行。

    周氏带着沈溪一起送沈明钧往北城门的方向走,还没等走出两条街便遇到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一家三口正欲避开,那男子突然上前一把抓着沈明钧,高声招呼:“老幺,可算找到你了。”

    这话把沈明钧夫妇吓了一大跳,打量一眼,沈明钧惊呼:“大哥?”

    沈溪仔细辨认,可不,不是别人,正是大伯沈明文!而且是独自一人,并不见二伯沈明有与他同行。

    周氏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要送丈夫回宁化,现在人找到,也就意味丈夫不用走了,可沈明文来府城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汀州府城所在的长汀县城,位于宁化县南边,分属两条不同的水系。从省城福州回宁化县并不用路过长汀县城,这说明沈明文压根儿不是路过,而是专程来找沈明钧。

    沈明钧夫妇赶紧把沈明文带回去,先让沈明文洗头洗澡,再找衣服给他换上,穿戴一新后沈明文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

    “大哥,您怎到府城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娘有多着急,我这就找人给娘写信。给她老人家报平安。”沈明钧正要出门,却被沈明文一把拉住。

    沈明文嗓音深沉:“五弟,你别告诉娘,我……这次想留在府城不走了。”

    这话说出来。沈明钧夫妇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为难之色。

    沈明文和老太太这一年多闹矛盾,让沈家有种分崩离析的感觉,老太太把对长子不争气的恨,全都转嫁到其他儿子、儿媳妇身上。可以说周氏跟老太太关系不和睦,主要也是因为沈明文“惹事”。

    沈明文现在要留在府城,还想瞒着老太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肯定会以为沈明钧夫妇是沈明文离家出走的帮凶,老太太对长子溺爱很深,回头说不定只恨“帮凶”,而对沈明文这个“始作俑者”法外开恩。

    周氏有些为难:“他大伯,您这才刚考完试。榜还未发,怎么不回去跟娘报一声平安,想起到府城来?”

    “唉!”

    沈明文长叹一声,“我考得不好,怕回去被娘责罚,又被关到乡下的阁楼里。二弟他拿着银子跑了,我没处去,只好来府城投奔你们。”

    本来沈明钧夫妇还不知道沈明有去了哪里,听沈明文这么一说,他们才知道老大老二同样不靠谱。

    沈明文摸了摸肚子。接着道,“我这段时间风餐露宿,昨日进城,寻不到你们。只能在街口对付一夜。可有……吃食?”

    周氏不由苦笑,却还是点头,去厨房把昨夜剩下的一些剩饭剩菜拿出来。

    沈明文狼吞虎咽吃完,才抬头看着周氏:“还有没?”

    “只能现做了,大哥先等着。”

    周氏顾不上去药铺那边开门,反正她昨天跟惠娘说了今天要送沈明钧。那边会有谢韵儿和小玉几个人应付。

    等周氏去了厨房,沈明文才有些歉意看着沈明钧道:“五弟,我想跟你学做生意,不知可否?”

    沈明钧心慌意乱,无法应答。以前他觉得做工和经商是很低贱的事,他盼望的是大哥能中举做官,带他脱离苦海,可现如今,大哥居然要“自甘堕落”跟着他经商,这完全颠覆了沈明钧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若五弟不同意,那就算了,不知可否将我安顿在城中,且不要告诉娘,最好把你大嫂接过来,我……我不打算回去了。”

    沈溪一直跟在后面,回到家也在旁边看着。他心想,这大伯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想脱离老太太的控制,还想过不劳而获的日子。过去一年多时间,他在宁化一直住客栈,花了家里多少银子?现在趁着去省城考试,故技重施又来离家出走这一套。你走也就罢了,还想把妻儿都带在身边,何来这么多好事?

    若他肯自食其力还好,来了说一句“我要经商”,他一个读书人,连柴米油盐都不知价值几何,他有那经商的本事?

    到了府城,只能是当寄生虫,让沈明钧夫妇养着他。

    沈溪想到当初在乡下时连口野菜都吃不饱的时候,沈明文的妻子王氏过不了多久便跑家里来借钱,周氏为了能让他读书,每次都忍痛把钱借出去,到头来王氏在沈家第三辈孩子中选读书之人还是不留情地将沈溪无视。

    沈溪觉得很不甘心。

    沈明文两口子非常自私,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沈溪决定,就算老爹老娘由着沈明文留在府城这边不通知李氏,他也会想办法找人告诉老太太,这世上能压得住沈明文的也只有李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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