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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宁氏走后,沈溪站在原地,没有即刻回屋。

    云柳折身入门,红着脸愧疚地道:“大人,是卑职不对,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沈溪道:“你明白清因后果了?”

    “嗯。”

    云柳点头,“那女人来的时候,卑职只是觉得有些面熟,等看清楚才知道是高宁氏,当时尚不知道她便是豹房艳名高炽的丽妃……也是卑职办事不力,让她打探到大人的行踪,给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溪摇摇头:“她的事情,你无需自责,这个女人的想法非常另类,平常人很难理解,就算再怎么提防,她还是会整出一些幺蛾子来……现在她走出这一步,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云柳有些激动:“可是,她想加害大人……居然提出那么不靠谱的想法,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沈溪看着云柳,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云柳低着头,贝齿咬着樱唇:“她想让大人当吕不韦,自己做朱姬,分明是要置大人于万劫不复之境地,用心险恶啊!”

    沈溪没有看云柳,抬起头来,仰望星空,整个人进入一片空灵的状态。

    因为沈溪不说话,云柳也不敢随便发表评论,过了很久,沈溪突然侧身问道:“如果陛下将来真的没有留下子嗣,导致皇位落到皇室旁支手里,又当如何?”

    云柳摇头:“陛下年轻力壮,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就算他身边有女子不孕,也不会所有女子都不能诞下皇嗣。”

    沈溪苦笑一下,不强求云柳理解他的想法。

    以这个时代人的思维,都觉得夫妻间没有子嗣那一定是女人出了问题,而不会把责任归咎到男人身上,却不知这世间很多男子本身就不孕不育,而朱厚照恰恰就是其中一员。

    沈溪心想:“也不知朱厚照没有后代,是因先天不足,还是纵欲过度等后天的问题导致……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现在历史正在重演,至少朱厚照接触女人已有五六年时间,但现在宫里和豹房仍旧没见哪个女人怀孕,足以说明问题。”

    “如果只是高宁氏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朱厚照身体无碍,我绝对不会考虑这个建议是否可行,毕竟只要朱厚照有子嗣,即便他不幸驾崩,我也可以全力培养他儿子,接过他这个不争气的老爹的班,但问题是这小子很难有后,皇位很可能要在朱氏旁支中传承……”

    云柳忽然道:“大人,时候不早,您还不休息?”

    沈溪正在反复权衡利弊,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摇头道:“既然高宁氏可以轻松地找到这儿来,说明这个地方已经暴露,就算她不敢对我做什么,也可能会骚扰我身边人,而你手里掌握的那些秘密联络点,也可能被她查出……这女人手段很多,现在又有意识培植势力,很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云柳神色坚定:“卑职不怕,她有胆量就冲着我来。”

    沈溪道:“你当她会用正当手段对付你?她那人报复心很强,今日在我这里碰了壁,肯定会做一些事来证明她的价值,至于她会做什么,我还没理清楚头绪,你先送马氏离开,再找个地方安置吧。”

    云柳问道:“那大人您……”

    “我需要冷静冷静,暂时不会走。”

    沈溪语气低沉,心情非常烦闷。

    云柳有些担心:“大人,您说那女人……在大人这里遭拒,是否会出去找别的男人,比如说让钱宁给她找人,或者干脆就让钱宁顶替您……”

    沈溪打量云柳:“你有此想法很正常,但你觉得她会这么做吗?她想要的,并不单纯只是要个孩子,而是要有来自朝中强有力的支持,谁是孩子的父亲,谁就会给她这种支持,绝对不会贸然行事。但如果过个一年半载,她完全失去陛下的宠信,那就未必了。”

    云柳试探地问道:“可否把她给……”说到这里做了个“切”的手势。

    “你做事愈发不守规矩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陛下的女人,为人臣子岂能僭越?好了,这件事你不需理会,做好我交给你办理的事情即可。另外,你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事关多条性命,务必慎之又慎。”

    说到这儿,沈溪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在陛下子嗣的问题上,没有人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就连我也不可以……这件事你全当不知,就连熙儿,你也不要向她泄露任何风声,明白吗?”

    云柳这才低头领命:“卑职遵命。”

    沈溪一摆手,示意云柳立即去把马怜和一干丫鬟、婆子转移到其他地方。

    云柳离开花厅后,沈溪坐了下来,倚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口气道:“高宁氏那女人把我的心完全给搅乱了……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把她杀了才能一了百了?”

    ……

    ……

    沈溪为朱厚照杜撰了个勋贵子弟的身份,并且约定会试前不让他找苏通和郑谦饮酒作乐,朱厚照哪里闲得住?他绕过沈溪,多次出豹房找苏通和郑谦饮宴,这几次苏通和郑谦都没有回避,把跟朱厚照交往当作政治投资,觉得能够跟朱厚照这位权贵做朋友,这对沈溪保证过会给官做的他们来说相当有利。

    进入正月下旬,朝堂依然波澜不兴。

    今年的休沐期打破了大明开国后假期的最长记录,大明中枢暂时停摆,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流汹涌……谢迁一门心思要把沈溪派出的平叛兵马留在山东,不允许胡琏带兵回京。

    同时,谢迁处心积虑弹劾沈溪,以便令其“暂时”离开朝堂,从根本上避免开春后可能会发生的征伐草原一战。

    沈溪对外宣称在家养病,至于是什么病没人知晓,朝野无人会关心这个,只有李鐩于正月二十三这天上午到沈溪府上探望过,没留下吃午饭,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

    至于旁人,都怕来探望沈溪会被谢迁怨责,一个二个装起了鸵鸟,就连兵部也没人到沈府来,不过他们却是沈溪主动命令不许前来所致。

    兵部事务,事无巨细沈溪都会过问,唯一不同的是办公地点由兵部衙门改到了他府上,另外调胡琏回京城的御旨他找朱厚照御批后便直接传递出去,谢迁虽然在另一份奏疏的票拟上驳回沈溪的请求,却做了无用功,当他知道真相后大发雷霆,甚至想出面挽回,但为时已晚。

    眼看下旬又过了一半,距离会试只有十多天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浓郁的学术氛围中,到处都有诗会和书会举行。

    这会儿沈溪还在家中优哉游哉,每日跟妻儿在一块,甚至没有再去看望惠娘和马怜等女,只有云柳偶尔以男装到府上汇报事情,而之前在元宵节前后尹文那边传出喜讯,小妮子跟了他不长时间便怀孕在身。

    尹文跟沈溪的时间很长,但更多时她只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小丫头,傻里傻气,没跟谁结怨,就连林黛都不好意思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无礼。嫁到沈家后,沈溪给了尹文足够的关爱,在他多番宠爱下,尹文终于怀上沈溪的孩子,沈家上下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谢韵儿、谢恒奴和林黛相继诞下子女,都在为沈家开枝散叶努力,不过在外人眼里,沈溪虽然子女都有,但男丁还是略显单薄,所以这次沈家上下对尹文寄予厚望,尹文才现喜脉,由谢韵儿牵头,沈溪一众妻妾已为尹文准备好一系列保胎、养胎和生产计划,沈府总动员,就连平时不怎么出来的陆曦儿对此也很上心。

    沈溪不太过问内院的事情,把一切交给谢韵儿处理,家里不管什么样子他都以坦然的心态接受,至少尹文怀孕这件事,在他看来稀松平常,毕竟包括外室在内,他已经有两儿两女,自己又年轻力壮,妻妾都有,而且外宅还有女人,这样还不添丁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繁衍后代,沈溪倒没多少苛求,虽然他不想当圣人,但也不会随便买一些姬妾回来凑数,虽然这在权贵中再普通不过。这时代女人社会地位低下,再加上普通百姓诞下子女多后很难养活,卖儿卖女的情况很普遍,尤其以卖女儿居多,其中不少都被充作生育机器。

    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沈溪所作所为已相当不错,他对身边的女人都讲感情,至于是否深厚又另当别论。

    正月二十五,沈溪刚起床就接到胡琏传来的消息,说他会在二月中旬回京,具体是哪一天,需要看从山东回京的路上,是否需要顺带平息一些地方响马……就算规模较大的叛军已被平息,但小股流寇从未绝迹过。

    沈溪掐指算了一下,就算地方出现变故,二月底前胡琏怎么都该领军回到京城,如此一来,兵马可以在三月中旬出征,往西北边陲进发,四月下旬便可以对鞑靼人发起进攻……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如果中间因为军资准备不足,又或者出现其他什么状况,这场仗很可能要到五月中下旬才能打响,要真正结束战事可能要到年底,甚至要越年。

    不过沈溪非常清楚高原上的苦寒天气对大明将士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他必须做速战速决的打算,争取在十月前把所有战事结束,就算不能歼灭达延部主力,也要在入冬前把战事中止,退会关内等候来年再战,彻底平息草原。

    ……

    ……

    正月里,京城内大小兵器作坊依然是日以继夜开炉铸造兵器,一件件兵刃在最短时间内造出来,经过严格审验后,装运调往西北前线。

    这些兵器,主要以冷兵器居多,这也是大明历来跟鞑靼开战时用到的常规武器,诸如长矛、刀剑、盾牌、盔甲等等,这些都是工匠们熟悉的东西,每天生产多少都有定数,一应款项都由朝廷划拨。

    而沈溪筹集的银两基本用在火器研发和铸造方面,一应物资都是自湖广运来。

    沈溪离任湖广总督后,武昌府的工业园区并未荒废,产能逐步扩大。同时地方上煤矿、铁矿和铜矿开采进入正轨,在过去几年时间里,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铁料和铜料,如今正好用在刀刃上。

    唐寅到京城后,主要是帮沈溪管理火器作坊。

    之前唐寅有过为沈溪管理琼崖盐场的经历,这次到京城,他发现工坊这边许多工匠是自闽粤之地跟随沈溪北上的老人,以前曾打过交道,唐寅也就放下文人的矜持,甘心当一个大总管。

    有工部支持,沈溪的火器开发异常顺利,最初模仿佛郎机炮研发的火炮和火枪,已完成更新换代,燧发枪正式代替火绳枪,成为部分大明军队的制式装备。

    “……沈大人,您画的这些图纸,许多现在难以实现,而部分规模生产的,要做到完全一致,还有些困难……或多或少都存在偏差……”

    正月二十六下午,武器工坊的大师傅带着几名徒弟到沈府拜访,向沈溪请教火器制造中出现的疑难问题。

    沈溪到底不是理工科出身,就算明白枪械的基本原理,也难以复原制造工艺,很多东西都需要工匠摸索,把燧发枪制造出来已是一种极大的成功,不过对此沈溪还不满足,一门心思研发杀伤力更大的兵器,其中包括改滑膛为线膛,还有制造制式子弹,这些在没有先进的铣床、刨床、磨床、钻床的情况下,研发进度非常缓慢。

    很多东西沈溪只是提出一个理论,工匠们听到后一头雾水,最后只能由沈溪亲自作示范,制造枪管、枪托等物。

    沈溪主导研发的新式火枪,已完成对枪管的加固,炸膛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发射速度也从原本大概几十秒钟一发,到现在十秒内完成发射,而且一切都可以单人完成,如果是由三排火枪兵进行轮流发射的话,可以把发射速度提高到四秒左右一轮。

    枪支长度在增加,射击距离增加,安全性方面也大大增强,制造工艺却逐渐简化,每十个工匠分工协作,进行流水化作业,可以在十天内生产出十五支燧发枪,而随着工艺简化,更多没有基础的劳动力进入这个行当中,一些不需要高精技术的地方,可以由这些人来完成,生产效率还可以大幅度提升。

    “……发射药可以装在铜质的弹壳内,然后以最快速度上膛,发射。普通火药肯定不行,得研发出威力更大、用途更广的火药,就算现在无法达到如此地步,也要抓紧时间研发,只有这样才能把前装弹药变成后装,加快发射速度,甚至可以制造出连续射击的武器……比如可以通过用转轮供弹的方式,形成密集火力……”

    沈溪想到以前在博物馆见到的原始机枪的构造,跟左轮手枪相似,都是靠转轮来完成子弹的填装,简直就是杀人的利器,不过这在制造工艺上要求更高,让沈溪很头疼。

    自打年底受伤以来,沈溪便在不断画一些新图纸,对一些旧工艺进行改善。

    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沈溪心想:“我这是知道时代发展方向,明白枪支的演变过程,还是如此步履维艰,历史上枪支的改造完全没有前人的经验,自行摸索,历经好几百年……早知要穿越的话,我又何必学那些费劲的古诗词和道德文章,多学一些理工知识不是更好?”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打消这想法,“如果只是学理工,恐怕考不中状元,没有今日的成就……没有话语权自然有就没资格主导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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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以病休为名,退出朝堂争夺,与世无争,暗中却把兵部权力牢牢地攥在手里,即便谢迁等人心里有想法,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对他无可奈何。

    跟沈溪随时能见到正德皇帝不同,谢迁等人想见驾难度太大,朱厚照在谢迁看来根本就无法驾驭,而且他跟张苑逐渐因为对朝事看法不同而产生纠纷,暂时顾不上把沈溪彻底拉下马来。

    当然,这也跟之前谢迁找寻沈溪违法乱纪的证据不顺有关。

    进入下旬后,朝廷中枢各衙门参与轮值的官员越来越多,纷纷为二月初一的开衙做准备。

    这会儿朝中最受人关注的事情,除了年后出兵草原外,就是礼部尚书白钺致仕一事。

    白钺羸弱的身体已扛不下繁重的工作,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已不止一次通过正常途径向朝廷表达致仕归乡的心愿,可是因为朱厚照不管事,还有内阁首辅谢迁刻意阻挠,他到现在也没法如愿,百无聊赖地留在朝中当差。

    谢迁为了白钺执意离开朝堂之事,没少忙活,可是在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接班人之前,绝对不允许朝堂出现意外。

    正月三十这天,谢迁亲自到白钺府上探望,跟卧病在床的白钺交谈后,他发现白钺离开朝堂之心极为坚决,连保留职务让两位侍郎做事的建议都不赞同,这让他非常不满,离开白府后直接去了吏部衙门见何鉴,试图让何鉴再去劝说白钺。

    “……于乔,你这也太过强人所难了吧?白尚书身体不好,如今连下地走动都很困难,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怎么能勉强呢?再说了,就算白尚书退下去,朝中不是有大把官员可以顶上么?”

    何鉴对白钺坚持离朝没有谢迁那么敏感,甚至于还持支持态度,这让谢迁难以理解,皱眉喝问:“你说让谁去担当礼部尚书?难道是沈溪那小子?”

    何鉴笑着说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一幕么?若是之厚肯担此重任,然后把兵部的差事放出来,你就不用担心开春后朝廷对草原用兵了……”

    谢迁皱眉:“亏你笑得出来,朝中老臣本就越来越少,你看那些年轻人,没学会走路就要开始学飞了,多留几个年老持重的大臣在朝中辅助你我,不可以更好地应对朝局变化么?我不会让秉德随便致仕,朝堂缺了他可不行。”

    “可是……”

    何鉴迟疑了,“你光反对没用啊,白尚书已把致仕奏疏呈递上去,从程序上来说合理合法,难道你要截留下来,不准备发往司礼监?”

    谢迁一摆手:“这件事我来做主,总之在事情有结果前,谁都不要来劝说,我绝对不会同意让秉德离开朝堂……哎,要是现在是沈之厚主动请辞该多好啊?也省得有这么多麻烦事……”

    谢迁发现在何鉴身上找不到认同感后,便抽身而去。

    何鉴本想出衙相送,但想到今日本就不是衙门正式办公的日子,这么出去送谢迁,未免有兴师动众之嫌,让人平添猜疑,而且也必会得到谢迁的好脸色。

    何鉴摇摇头,目送谢迁离开,嘴上呢喃:“你自己栽培的得意门生,屡次为朝廷出生入死,甚至为文官拨乱反正立下头功,以前你常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上,引以为荣,现在却要让他致仕……这朝堂上的事情愈发让人看不懂,我这些年的官算是白当了。”

    ……

    ……

    作为局外人,何鉴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彻,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不过,他并未有把谢迁的举动当作擅权,毕竟作为三朝元老,谢迁是文官集团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肩负着维护朝纲的重担,无论怎样偏执,他都尽可能予以配合。

    白钺要致仕的奏疏,送到司礼监后,张苑朱批时却没有遵从谢迁的票拟,显然是觉得白钺这样的老家伙越早致仕越好。

    如今张苑身边,已经开始聚集各种人才。

    臧贤投奔张苑后,没多久便成为张苑最重要的谋士,遇到什么事张苑都会先去问臧贤。臧贤交游广阔,头脑灵活,最重要的是他不求钱财,还不断通过各种渠道敛财孝敬给张苑,这种光复出不求回报的手下打着灯笼都难找。

    城东私宅内,张苑询问臧贤的意见。

    臧贤发现张苑有意让白钺致仕后,便想到张苑准备在朝中培植党羽,而礼部尚书这个官缺可说举足轻重,为所有翰林官所觊觎。

    臧贤道:“……之前刘公公掌司礼监时,除了宫中各监被他牢牢掌控,连朝堂中也满是他的人,其中甚至包括内阁次辅、各部尚书……如今张公公您虽贵为司礼监掌印,陛下把所有朝政都交给您决断,但在朝中却缺少帮手……”

    听到这话,张苑觉得简直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轻叹道:“咱家所想正是如此,本来指望在朝中培养几个得力助手,但谢于乔那老匹夫对咱家阳奉阴违,朝中一帮老家伙,更是对咱家防备得紧,很难如愿啊。”

    臧贤试探地问道:“张公公为何不试着收拢兵部沈尚书呢?”

    因臧贤不清楚沈溪跟张苑错综复杂的关系,对二人以往过节全不知情,所以才试探地问出这个问题,然后详细为张苑分析:

    “如今谢阁老在朝声望太隆,除了沈尚书外,根本无人能与之争锋。听说沈尚书跟谢阁老间产生矛盾,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绝好机会,张公公可以尝试和沈尚书合作,只要您肯放下身段跟沈尚书联手,不管举荐谁做礼部尚书,都没有任何问题。”

    张苑一抬手,颇为不耐烦地道:“不可能,咱家跟谁合作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跟沈之厚那小子联手……那小子太过奸诈,做事不讲规矩,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臧贤非常吃惊,他不知道张苑对沈溪的成见为何会如此大,连合则两利的大局都不顾,简直就是个偏执狂!

    既然发现提议不合张苑之意,臧贤也就不再提这个问题,问道:“张公公觉得谁来当礼部尚书,可以为公公所用?”

    “这一点咱家还没想清楚。”

    张苑摇头道,“两个礼部侍郎……咱家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就算提拔起来也不会领咱家的情。而翰林院那帮人,咱家也不熟……其实最好是翰林院的人主动前来投靠,咱家才可以放心帮他一把,促其执掌礼部,如此六部中有了咱家的声音,许多事情才好办。”

    臧贤仔细想了一下,道:“请公公放心,只要您一句话,小人这就试着去联系翰林院那些侍读、侍讲,总归能找到愿意为公公办事的人。”

    ……

    ……

    张苑借白钺致仕一事,试图在礼部培植势力。

    除了礼部外,张苑还想在别的衙门安插党羽,可惜如今朝堂基本都是沈溪和谢迁两方角力,他根本插不上手。

    现在六部除礼部外,户部尚书杨一清,这个人很难琢磨,本身是沈溪推荐上位,却主动投靠谢迁,而且表现得忠心耿耿,旁人很难拉拢。

    而工部尚书李鐩、刑部尚书张子麟相对来说跟沈溪走得近一些,跟谢迁纯属敷衍和客套,这两位一个是刘瑾当政时就在位,另外一个则是沈溪提拔的“阉党”,跟沈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张苑难以入手。

    至于兵部和吏部,一个是沈溪亲自掌控,另一个是六部之首,不是一般人能够染指,张苑连一丁点儿心思都不敢有。

    对张苑来说,拿下礼部对他彻底掌握朝政大权有难以想象的好处,要知道礼部背后是整个翰林体系,控制礼部相当于控制舆论,与天下读书人的利益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白钺请求致仕的时间段,恰好是会试举行前,随着京城冰雪消融,各路士子云集,朱厚照根本就不管科举的事情,一应事务完全交给两个主考官……也就是梁储和靳贵来处置,翰林院从上到下都忙着参加各种宴请,这会儿突然传出白钺要致仕,引发的关注可想而知。

    其实这已不单纯是一个礼部尚书的问题,只要尚书之位出缺,自然会有人顶上去……这跟别的衙门不同,礼部尚书在实际操作中只能从翰林出身的官员中拔擢,选择面很窄,如此便形成一种自上而下的更迭,谁能把握好机会,就能获得升迁,这对那些在翰林院中苦熬多年的官员来说,算是天大的事情,就连会试也没那么着紧。

    如此一来,谢府门槛再次被人踏破,许多人希望从谢迁嘴里获得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可惜的是这位首辅大人根本就不允许白钺致仕,自然不会给上门来的人好脸色看,搞得许多挨了训斥的官员莫名其妙。

    沈溪虽然在朱厚照跟前拥有很高的话语权,但这回却少有人前来叨扰,问题在于朝臣们都知道沈溪已脱离翰林体系,现在又专注于兵部事务,根本就不会掺和进礼部尚书更迭的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写信来询问沈溪的意见,这位便是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白钺。

    白钺发现谢迁阻挠他致仕后,便给沈溪去信,名义上是征求沈溪的看法,但其实是想朝中唯一能跟谢迁对抗的沈溪站出来帮忙斡旋,又或者干脆把话带到皇帝跟前,让他可以顺利退下去。

    如果是旁人的话,沈溪不可能帮这个忙,因为这会让他站到跟谢迁对抗的最前沿,但白钺可是史书上明确记载死在任上的官员,沈溪对其有一种体谅,不想让悲剧重演。

    ……

    ……

    朱厚照这段时间玩得很尽兴,除了出豹房见苏通和郑谦外,豹房内还有丽妃为他安排助兴节目,让他可以从不同角度恣意享受人生。

    不过随着正月快过去,朱厚照不得不暂时抛下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问题就在于苏通和郑谦要在二月上旬参加会试,就算两人有多想巴结朱厚照这位权贵,也要潜心读书几日,在没有相邀的情况下,朱厚照只能留在豹房。

    离开夜夜笙歌呼朋唤友的生活,朱厚照一下子对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

    三十这天晚上,朱厚照起床后吃过饭,有些百无聊赖,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到宫外去跟不知他身份的人喝酒,跟那些完全不知什么来历的女人发生关系,比他在豹房为所欲为还要惬意。

    “……陛下,丽妃娘娘之前派人过来传话,说您随时可以过去,娘娘又设计了几个新游戏,定能让陛下尽兴而归。”

    小拧子在朱厚照面前说话时,力求小心谨慎,因为他发现一旦言语不当,就会被朱厚照责罚,由于没法出豹房找人玩乐,朱厚照脾气见涨,随时可能发作。

    朱厚照很不耐烦,扁扁嘴道:“安排来安排去,还都不是那些老路数?丽妃不可能每天都为朕找到新的女人,而游戏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让人怎么打得起精神?真想跟苏公子和郑公子一起饮酒,寻欢作乐,可惜……这会试还有不到十天就开始了,他二人都出吧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拧子试探地问道:“要不,陛下去跟沈大人说说?二人都是沈大人好友,或许沈大人会出手相帮呢?”

    朱厚照斜着瞥了小拧子一眼,“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朕说过了,他们是因为要参加会试才没时间跟朕把酒言欢,沈尚书就算再有本事,总不可能让人家不参加至关重要的会试吧?”

    小拧子苦着脸,不敢随便说什么,不过朱厚照马上又想出对策,“不过如果能早些给他们安排差事,让他们可以在朝为官,那他们不就可以不用参加会试了?你说他们不参加会试,朕直接点他们做进士,是否可行?”

    说到这里,朱厚照目光炯炯地打量小拧子,小拧子心中一阵发怵,不敢随便接茬,只能低下头思索。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不经会试、殿试就直接赐进士出身,那岂不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免除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寒窗苦读?这天下读书人的愤怒能够轻易平息?”

    想到这里,小拧子小心翼翼回道:“小人不知这是否合符规矩,总觉得不那么妥当……陛下莫要再为难奴婢了,奴婢哪里懂这些?要不您问问沈大人,或者是谢阁老?”

    “算了,算了。”

    朱厚照一摆手,“朕可不会自讨没趣……反正会试就那么几天,到二月十五前,二人就考完了,到时候朕再跟他们饮酒作乐也不迟……朕会给他们安排好差事,到时候让人跟他们说是受迟公子所托朝廷才委以重任,他二人还不对我感激涕零?”

    小拧子心里纳闷儿:“难道他们不应该感激沈大人么?他们可是沈大人的朋友……不过这两位能让陛下如此欣赏,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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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朱厚照站起身,准备应丽妃之约时,有太监进来通禀:“陛下,司礼监张公公求见。”

    朱厚照愣了一下,重新坐了下来,一摆手:“召张苑那奴才来见,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事情。”

    不多时,张苑一脸谄笑地出现在朱厚照跟前。

    朱厚照皱着眉头喝问:“张公公,你这几天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朕之前有事找你,结果连影子都看不到,你是有意避开朕吗?”

    张苑听到这话,赶紧跪下来磕头:“陛下,您可冤枉老奴了,老奴这几日忙于朝事,并不知晓陛下您找奴才……奴才今日来也是有要务跟陛下禀奏。”

    “什么要务啊?”

    朱厚照随手从面前的餐盒里拿起块蜜饯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

    张苑回道:“这不礼部白尚书请辞,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白尚书请辞已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决心很大,年后已连上四份奏疏……以老奴所知,白尚书身体不好,现在基本是卧床不起,所以……”

    朱厚照不耐烦地打断张苑的话,“啰里吧嗦那么多废话干嘛,不就是礼部白尚书请辞吗?他要告病归乡,满足他心愿便是,难道满朝皆是酒囊饭袋,无人能接任么?这种事朕不想听。”

    正德皇帝这会儿正心烦意乱,不想过问朝事,在他的理念中,帮助他处置朝政之人,直接把事情办妥,完了知会他一声便可,甚至不用跟他汇报,比如说白钺请辞之事,最好是张苑直接来说替换白钺的人选,免得他多费神。

    张苑道:“陛下,除了这件事……还有宫中需要拨款修葺那些荒废了的宫殿……”

    朱厚照眯眼打量张苑,问道:“怎么,你这是要跟朕伸手要银子?这种事你直接去户部找杨一清,有必要跟朕请示吗?”

    张苑赶紧摆手:“老奴绝无此意,只是现在朝中有人阻挠,说既然豹房这边大兴土木,宫中就不必再铺张浪费了。另外便是今年朝廷可能对鞑子用兵,正需要凑集钱粮,此时动土无异于劳民伤财……”

    朱厚照嘀咕:“就算要对鞑子开战,也不能耽误朕平时起居啊,不过大臣们好像也没说错,朕平时不住在宫里,内苑仅有母后寥寥数人,许多宫殿都空置着,修不修也就那么回事……嗯,这件事先听那些大臣的,暂时不修了,这样他们总不会再说三道四了吧?”

    “陛下您这是……”

    张苑一听,这跟以前朱厚照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啊,怎么这么轻易就选择放弃?当即忍不住想出言询问。

    朱厚照挥手打断张苑的话,冷着脸道:“如果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琐碎小事,你自行决定便可,不要叨扰朕。不过你既然来了,朕就说明一下,白尚书请辞之事准了,至于具体由谁来接替,让朝臣们给出个人选,到时候朕下旨确认即可……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张苑一看情况不妙,再说下去可能会被朱厚照骂,当即识相行礼:“老奴没有别的公务需要汇报了。”

    “那就滚吧。”

    朱厚照站起身拔腿欲走,谁知张苑膝行几步,再次挡在朱厚照跟前。

    朱厚照勃然大怒:“不是说没事了吗?”

    张苑委屈地道:“朝事是没了,可老奴还有私事禀奏啊……老奴从民间搜罗一些好东西,想进献给陛下。”

    “哦!?”

    朱厚照突然提起兴趣来,现在他没法找民间士子饮宴,正感百无聊赖。而且自打登基以来,几乎是夜夜笙歌,发现女人其实就那么回事,对床笫之欢已感觉腻味,现在如果说张苑是给他送来美女,他绝对不会给好脸色看,不过听说是一些民间玩意儿,精神一下子就起来了,瞪着眼感兴趣地道:“既然有好东西,还不快献上来给朕瞧瞧。”

    “是。”

    张苑恭敬领命,直起身来退下,不多时折返,这次他身后跟着十几名太监,抬着几口大箱子进入屋中。

    朱厚照一脸热切,抓耳挠腮好不猴急,最后绕着箱子走了几圈,才侧头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快打开来看看!”

    张苑眉飞色舞地叫人把箱子打开,每口箱子里都蜷缩着一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蒙住嘴巴、眼睛,塞住耳朵的女人,这些女人看起来都不年轻,大概二三十岁之间,模样都挺周正,张苑乐呵呵介绍:“这些是老奴自京畿大户人家专程为陛下搜罗的,有些见不得光,只能晚上给陛下送来。”

    朱厚照满心期待化为乌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眉头皱起,恶狠狠地喝问:“张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朕是昏君,强抢民女吗?”

    张苑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不就是陛下您的行事风格吗?以前这种事您可没少做,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直接到那些大户人家把妾侍抢来,这可比钱宁等人从各地用威逼利诱等手段弄回来的女人更有质量。”

    朱厚照气呼呼地道:“快把人送走!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京城乃首善之地,如果发生大面积人口失踪事件,还全都是妙龄妇人,指不定要惹出多大麻烦……如果让人知道是豹房所为,朕有何脸面统治天下万民?”

    张苑整个人都发懵了,不知朱厚照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心想:“为何钱宁能抢,我却不行?难道非要编瞎话说这些女人是慕天颜主动前来,陛下才会对我刮目相看?”

    这会儿又有太监进来,小拧子过去询问,然后回来凑到朱厚照耳边细语:“陛下,丽妃娘娘又派人来催,另外花妃娘娘也来请……”

    朱厚照瞪了张苑几眼,没好气地道:“朕本来心情尚可,现在全给你气没了……张苑,你退下吧,记得朕说的话,不要胡作非为……小拧子,你派人去知会一声,朕今日就不去丽妃那儿了,准备去花妃房里看看!”

    朱厚照忽然记起自己很久没去看花妃,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花妃房里,花妃能言善道,非常会“开导”人,每次都能让他一解心头烦闷。

    等朱厚照带着小拧子离开,张苑呆呆地站在那儿,嘴里呢喃:“这是什么情况?陛下平时最好妇人,今日居然不屑一顾,连靠近赏鉴下都不肯,还叫我通通送走……还有,花妃分明已失宠,现在居然还能得到陛下临幸?这君王之心可真难测……”

    守在门口的一干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问道:“张公公,这些女人……怎么处置?”

    张苑回过神来,恼火地道:“还能怎样?你们耳朵聋了,没听到陛下怎么吩咐的吗?把人送回去,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给我盯着那些人家,如果有人想告官,只管把人抓起来,事情绝不能闹大。”

    那名问话的太谄笑道:“顺天府现在哪里敢管这个?有事都压着呢……此前钱大人抓人,谁声张过?”

    张苑忽然意识到,现在已不是朱厚照刚登基那会儿,当时刘健和李东阳执政,朝廷刚经历弘治朝清明,御史言官都以举报纳谏为荣。刘瑾折腾过朝堂后,现在朝官基本都欺上瞒下,风气败坏,再清正廉洁的大臣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尽心尽力,为了声张正义不惜搭上身家性命。

    ……

    ……

    二月初一。

    京城大小衙门在这天正式开衙,休沐一整月的官员悉数回到工作岗位上。

    朝廷六部衙门中,只有兵部和礼部尚书没回衙应卯,皆以称病方式留置家中,不过白钺跟沈溪不同,他是真的生病,而天下人皆知沈溪是装病,但这事儿连皇帝都不管,朝臣就算心里透亮也只会装糊涂。

    谢迁这天回到文渊阁,虽然内阁年后一直保持运转,但作为首辅他入宫次数并不多。谢迁把通政使司衙门送来的奏疏交给梁储和杨廷和处置,而现在梁储专司负责会试,杨廷和一人忙不过来,谢迁也就前来帮忙。

    谢迁刚到文渊阁公事房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一眼瞥到桌面摆着的白钺提交的请辞奏疏,拿起来看了几眼很是恼火,当着杨廷和的面,毫不客气地道:“老夫不是说过了吗,让秉德安心在家养病,把公务交给手下处理,等身体好了再回朝不迟,这么迫不及待请辞算几个意思?”

    杨廷和道:“谢阁老,在下前日曾去拜访白尚书,他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咳嗽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太医说亟需休养,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那天等候上朝时他不还好好的么?”谢迁横眉竖眼,脸黑得厉害,似乎认定白钺是装病,故意跟他过意不去。

    杨廷和自然不会说什么,就在谢迁准备直接在奏疏上写下不予批准的票拟,门口传来张苑的声音。

    “何事让谢大人如此动怒?”

    很快张苑进入公事房,谢迁当即站起身来,隐隐竟有些手忙脚乱,因为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才刚开工就见到从权力上可以制衡他这个内阁首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张苑带着几名太监前来,落在最后面低头哈腰那位竟然是秉笔太监戴义。

    谢迁上前行礼,然后问道:“张公公,陛下有什么要紧事交待吗?”

    张苑笑眯眯地道:“难道陛下没有交待,咱家就不能来了?哈哈……此来是跟谢大人您商议朝廷人事安排,听说礼部白尚书乞老归田,从年前到现在,已三番五次上疏,司礼监这边不便坐视不理啊。”

    谢迁道:“白尚书身体尚可,他只是为人谨慎,担心自己年老体迈,耽误朝廷正事……其实他的身体只要稍加调养便可恢复,不劳张公公费心。”

    张苑皱眉:“听谢阁老的意思,是咱家多管闲事咯?奏疏到了司礼监,而且不是一份两份,咱家过问乃理所当然,甚至连陛下都有耳闻,当面问及,难道咱家还能装聋作哑不成?唉!有些人老喜欢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总想越俎代庖……真是人心难测啊!”

    张苑每句话都带有一种强烈的暗示。

    谢迁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到底是谁那么嘴长,竟然把事情告知陛下,让一向疏离朝事的陛下竟突然关心起朝臣的去留,甚至派司礼监掌印过来问话?

    张苑的暗示明确地指向沈溪,现在他有了幕僚,来文渊阁之前曾做过推演,把要说的话先思虑清楚,这样一来就会显得有的放矢,引导别人的思路走,而这个让张苑提升层次的人正是臧贤。

    谢迁道:“张公公的意思是……沈之厚到陛下跟前说三道四?这……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难道他想干涉朝廷人事安排?这可是涉及礼部尚书任免,跟兵部有何关系?”

    张苑哈哈一笑:“谢大人的话好生让人费解,在下什么时候说过是沈尚书所为?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今日咱家是来问问,看看正月里中枢和地方到底发生多少大事,回头咱家也好去跟陛下呈奏……说起来咱家也该多操劳些才对,不然这个司礼监掌印……有名无实得紧。”

    张苑说话语气古怪,因学会了打马虎眼,使得谢迁要真正明白张苑话语中的意思,显得非常困难。

    谢迁没考虑太多,让杨廷和把正月六部和各寺司衙门以及地方上发生的大事详细整理出来,写成一份奏疏,然后递到张苑手里:

    “朝廷从中枢到地方,重要的基本就是这些,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四海平静,只有中原地界有零星战火,以老夫所知,现在地方叛乱尚未完全平息,而新任山东巡抚胡琏在地方做事妥当,不妨让他多干几年……”

    “几年?哈哈。”

    张苑捧腹大笑,“这怎么可能?这位胡大人乃兵部沈尚书亲自安排,此番带兵去山东,只是为开春后出兵草原进行预演,现在地方叛乱已基本平息,自然要把人召回,不然陛下靠什么打胜仗?难道就靠沈尚书那张嘴?”

    张苑说话拿腔拿调,谢迁听了很不舒服,可惜不能当面反驳,关系大局他不想跟张苑交恶,心想:“怎么都不能得罪张公公,就算把他当成菩萨好吃好喝供着也无妨,只要他肯把权力交出来……现在朝堂可比当初刘瑾当权时好太多了,不拉拢张公公难道还要把他推向沈之厚不成?”

    面对张苑的咄咄逼人,谢迁不知该怎么回复才好,杨廷和见状赶紧帮腔:“地方上安稳,需要有能力的官员维持,若就此将山东巡抚征调回京,怕是中原一带叛乱会死灰复燃……至于出兵草原一事,需从长计议,地方叛乱却是燃眉之急,内患不除,何以攘外?”

    “杨大人不愧是翰林出身,说话跟旁人就是不同,不错,不错。”张苑望着杨廷和,说话语气就好像杨廷和是他的晚辈一样,其实杨廷和的年岁比张苑要大许多,只是因为比谢迁年轻,刚入阁不久,资历不足,所以张苑口气才会这么大。

    谢迁没有跟张苑做口舌之争,道:“陛下将朝事委托给张公公,司礼监便可以自行解决朝政,何必惊扰陛下?不如现在就由内阁做票拟,司礼监朱批,把事情处理妥当再向陛下禀报?”

    “好吧,那你们内阁就先动起来,不能再拖延了!”

    张苑说完冷笑一声,昂着头,显得傲慢之极,不过他没说胡琏已接到圣旨领兵回朝,临走前又道:

    “白尚书请辞之事,需尽快解决,陛下已要咱家将候补人选汇报上去,这件事基本已盖棺定论,没法再打马虎眼……难就难在陛下跟前进谗言那位,拥有很高的发言权,咱家可没他有本事……”

    (本章完)



    张苑走后,谢迁很着恼。

    “沈之厚,一定是沈之厚所为……昨日才听何世光说,白尚书写信给沈之厚,今日陛下就提出议定新尚书人选……哼,真想把那小子塞进礼部去,看他还这么得瑟!”谢迁生气地说。

    杨廷和有些难以理解。

    堂堂礼部尚书在谢迁和沈溪这里居然变成博弈的工具,好像两人可以轻易决定一般,但实际上礼部尚书是比沈溪地位还要高的官职,而谢迁也不过是内阁首辅而已,并没有权力指定谁来当礼部尚书。

    杨廷和试探地问道:“沈尚书掌兵部,成绩卓然,调他去礼部,怕是不那么合适吧?”

    “你当老夫没想过吗?”

    谢迁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不依不饶道,“沈之厚去兵部,乃是陛下钦定,在草原未平之前,陛下恐怕很难改变主意。但你也别忘了,沈之厚乃东宫讲官出身,不但是陛下最仰重的先生,还多次参加经筵日讲,顺升礼部尚书,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杨廷和没有出言反驳,因为谢迁说得在理,只是他觉得让一个常年游离于翰林体系外的人当礼部尚书,不那么搭调。

    谢迁没理会杨廷和的疑虑,继续道:“陛下执意更迭礼部尚书,内阁这边只能从命,可仓促间让谁来担此重任?真让人头疼!近来朝廷发生这么多事情,白秉德就不能顾全大局,咬牙坚持一下?

    杨廷和很想说,白尚书身体确实不行了,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但谢迁从来都不讲道理,这位首辅大人认准的事情,没人能劝动,如此激进性格的养成,多少跟沈溪崛起脱离控制有关。

    谢迁没有在文渊阁停留太久,本来他过来是想和杨廷和一起做票拟,以减轻杨廷和的压力,但现在礼部尚书出缺已成定局,他必须赶着去见见吏部尚书何鉴,力争快速把问题解决掉。

    等谢迁到了吏部衙门,将情况跟何鉴介绍一遍,何鉴叹息道:“白尚书退下来,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前我不是一再跟你提过吗?现在你怎么怪罪到之厚身上去了?这跟他有何关系?”

    谢迁道:“正是沈之厚跟陛下进言方才促成此事,不怪他怪谁?”

    何鉴摇头苦笑:“先不论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但你得想想,白尚书身体确实不能支持,就算他不给沈之厚去信,自个儿去跟陛下说明情况,陛下又非不通情理之人,不照样会允诺下来?于乔你非要给每个人头上安上罪名,谁受得了?”

    “现在就连老朽都想请辞回乡,这年老后,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你看这些公文,昨日批阅的比今天还要多。”

    谢迁看到何鉴面前摆放得满满当当的卷宗,一摆手道:“那是你们吏部的事情,老夫管不着。”

    何鉴道:“若于乔你实在想挽留白尚书,可以再去白府拜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白尚书不会不领你的情,大不了礼部事务全部交给下面的人处理,让白尚书在家养病就是……”

    “如果你是觉得是接替人选让你为难,那你大可召集翰林院同僚开会推举,要不你就直接去见沈之厚,他或许有好主意,老朽这边实在爱莫能助”

    何鉴显然也是烦了。

    你谢迁不是故意来难为人吗?

    我是吏部尚书,你是内阁首辅,可没说我是你的手下。

    就算你掌握票拟大权,但也不能公然差遣我做事,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不能每次你一遇到问题就来找我,跟别人出现矛盾也要我居中调和,甚至在一些事上纠缠不休,让人头大。

    何鉴不想跟谢迁过多废话,此时心中还真萌生了退意……不知不觉间,离开朝堂已然成为这些老臣心目中最好的选择,这回不再是为了要挟君王,而是不想夹在谢迁和沈溪间难做人。

    谢迁再一次于何鉴面前碰壁,离开吏部大门后,心里非常生气:“现在这些人怎么都这样,难道是老夫亏欠他们不成?”

    坐上马车,车夫询问下一个去处,谢迁突然发现朝中自己能与之平等商量的人不多,也就何鉴亲密些,至于旁的人,要么貌合神离,要么阳奉阴违,没有谁会真心实意帮他,现在连最后一个盟友都得罪了,以后可能真要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

    ……

    司礼监内,张苑把臧贤送来的候选名单详细看过,指了指礼部右侍郎费宏的名字,问道:“你跟他见过了?”

    臧贤摇头:“这位费大人跟小人并无来往,不过听翰林院的人说,这次最有可能接替白尚书的就是他。”

    张苑皱眉:“听说这个人乃是状元出身,才学很好,以前刘瑾当政时曾公开跟刘瑾对抗,算是个铮臣,如果他能投奔咱家名下的话……”

    臧贤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他很想说,人家连刘瑾的帐都不卖,会卖你张苑的账?你能拿出什么好处让他甘受驱策?

    “这个很难。”

    臧贤摇头,“此人油盐不进,小人想不出办法拉拢。”

    张苑道:“这个不用你费心,既然他想当尚书,那就必然会求到咱家门下来……咱家乃司礼监掌印,谁想当礼部尚书都要过咱家这一关,如果他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觉得他有什么机会升迁?”

    臧贤笑着应是,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暗忖:“张公公为何如此自负?难道他真要尝试把费侍郎收入麾下?这怎么可能?”

    ……

    ……

    就在张苑试着拉拢费宏,以之作为新任礼部尚书人选时,谢迁中意的对象却跟张苑大相径庭。

    谢迁对于费宏并不是很了解,甚至可以说带有某些偏见,原因就在于费宏年岁不大,今年刚满四十岁,且恃才傲物,在礼部任职时能力并没得到很好表现,跟谢迁用老人稳定朝局的思想大相径庭。

    谢迁最中意的人选,乃是他的老友,也是他始终坚持认为是最好的阁臣人选——王华。

    王华也是状元出身,在东宫担任讲官多年,在翰苑体系中声名远扬,曾在内阁短暂任事,只是因为弘治末年和正德初年政局动荡未得提拔,最终在刘健和李东阳“倒八虎”事件中,王华跟着受累,以至提早结束政治生涯。

    不过让谢迁庆幸的是,王华的政治生命得到了延续,他儿子王守仁在朝为官,现在已官至宣大总督,算是一方牧守重臣。

    谢迁本想亲自前去王华府上拜访,稍微一打听才知道王华出门访友去了,如今并不在京城,只能派出快马前去传信,告之朝廷要提拔重用的意思,与此同时他还写了封奏疏,准备让司礼监朱批通过,造成既定事实。

    谢迁心想:“之前举荐德辉入阁,陛下不同意,现在让他出任礼部尚书,这下总没什么问题了吧?”

    在谢迁看来,就算朱厚照对当年的刘健和李东阳有成见,王华受池鱼之灾致仕,但时过境迁,就算朱厚照再心有芥蒂,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要知道朱厚照没有追究王华的儿子王守仁,依然按部就班提拔重用,谢迁觉得这次举荐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谢迁把奏疏写好,当天下午带去内阁,第一时间让值守太监通知张苑到文渊阁相见,把事情说清楚。

    张苑到来时,已是日落时分,谢迁急着离宫,险些与其失之交臂。

    “……什么,谢尚书想让王学士担任礼部尚书?你怎么不跟咱家商议?这个人曾为陛下厌恶,举荐如何能得到陛下首肯?再者说了,王学士致仕已三年,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如此跟陛下去说,岂非自讨麻烦?”

    张苑语气傲慢,已不复以往跟谢迁友好协商的态度,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

    谢迁皱眉道:“这不有这个想法后便立即找张公公商议么?此事可成的话,朝中便有一股清流维系朝堂稳定,对大明江山社稷有莫大的好处。”

    谢迁迂腐说事,让张苑很不耐烦,他板起脸来喝斥:“谢尚书把问题说得如此严重,倒好像咱家会耽误大明江山似的,简直荒唐可笑!谢尚书莫忘了,这大明江山是陛下的,陛下说谁当礼部尚书,谁就能当,你找个让陛下厌恶的人前来,不是给陛下添堵,为咱家招祸么?这件事,咱家绝不会同意!”

    谢迁没料到张苑居然有如此大的意见,问道:“那张公公认为朝中谁可以顶替白尚书的位置?”

    张苑道:“尚书致仕,自然由侍郎接任,或者是召南京礼部尚书到京城,这远比从致仕的官员中选择更为妥当……这件事虽然陛下没详细交待过,但咱家可以先定个基调,一定要在现有翰林体系的官员里面选拔,如果谢尚书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就由咱家来决定。”

    “你……”

    谢迁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被张苑冷目相向,感觉一阵无形的压力迎面扑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张苑昂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下次找咱家,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要事事都来麻烦人,咱家公务繁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理会?好了,谢尚书,告辞!”

    说完,张苑甩袖而去,谢迁伫在那儿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

    ……

    举荐王华为礼部尚书的想法在张苑跟前遇挫,谢迁心有不甘,在他看来,没有谁比王华更适合担任教化天下重任的礼部尚书之职。

    等谢迁回到自己长安街的小院,已是身心俱疲,此时的他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如何寻找机会面圣,在他看来,如果能当面跟朱厚照提出,或许还有机会。

    现在张苑跟他已不是一条心,且当面回绝,再走司礼监的路子已行不通。

    “……去找之厚帮忙如何?他随时都可以去豹房面圣,可白尚书致仕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促成的,若现在去找他,岂不是说老夫主动认输?不行不行……”

    谢迁想出的对策迅速被自己否决。

    就在这时,门房进来通禀:“大人,礼部白尚书在外求见。”

    “什么?他不是卧床不起,不能离家么?”

    谢迁非常惊讶,白钺居然亲自前来拜访,不用说是来商议致仕之事。

    此时的谢迁很不想面对白钺,虽然王华是他认为接任礼部尚书的最佳人选,但若是不能如愿的话,最好还是让白钺留任,他已在想如何劝说白钺收回致仕归田的想法。

    白钺主动前来,让谢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如果当面拒绝一个病号的请求,以后再也别想和气相处了。

    白钺进了院子,在谢迁相扶下,来到小院书房,宾主相对坐下,白钺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谢中堂,虽然我比你小七岁,在朝资历也远不如您,但身体确实不行了,这几年,我每年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寻医问药,对朝事多有敷衍,这些年下来还是力不能支,若是再留在朝堂,怕是将来会误大事,不如让有能之人担当……”

    白钺说话时,全身颤抖个不停,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但是,人的岁数管在那儿,仅就相貌来看,白钺确实要比谢迁年轻许多。

    谢迁皱着眉头:“秉德,你这是说得哪里话?你看你脸色红润,头发乌黑,哪里像是有什么大病?不若坚持一下,万一身体好了呢?”

    “呵呵,就我这样还不像有病?怕是再过几天,就要阴阳永隔了。”

    白钺猛烈咳嗽一阵,额头汗水汩汩而出,脸色潮红一片,好不容易止住咳,气喘吁吁地道,“之前我给之厚去信,跟他说明情况,后来之厚亲自登门拜访,希望我能继续留在朝堂,还说让我把所有公务安排给下面的人,自个儿只管安心养病……我岂是那贪慕权位、尸位素餐之人?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

    谢迁皱眉:“怎么,沈之厚登门劝你留下来?不是他去跟陛下呈奏,要找人接替你的吗?”

    白钺说的事情,跟张苑所言矛盾重重。

    白钺笃定地摇头:“之厚怎会去跟陛下说及?这点小事,还是谢中堂去跟陛下呈奏为宜,之前是我冒失,去信给之厚,却没想过我们分属两个不同的衙门,他若是出手必然会落人口实,给他带来不利影响……唉!这些年风风雨雨熬下来,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难道谢中堂非要看我死在朝堂上才甘心?”

    谢迁没有说话,他不是为白钺那些自怨自艾的话而动容,而是为得到的信息前后不一致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谢迁心想:“既然不是沈之厚所为,那会是谁?难道有旁人插手?亦或者是陛下身边那些小人进的谗言?这对他们何益?”

    白钺再道:“倒是下午时张公公派人来跟我说,陛下已开始斟酌接任人选,让我举荐几个……这不,就算要推举后进,我也要先跟于乔你商议,不会贸然行事。于乔你……”

    “张公公派人找过你?”谢迁觉得情况不太对。

    白钺却不知谢迁注意的重点是什么,道:“我还没跟张公公回话,是张公公派人前来询问,他说礼部右侍郎费子充能力和人品兼而有之,想举荐子充,不过他要求先跟子充见上一面,还让我代为引荐,这让我有些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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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钺不是看不懂,而是不想说。

    张苑为什么要让白钺代为联系费宏?用意非常明显,就是想把费宏收揽到麾下,为其所用。

    费宏和沈溪一样,也是有名的神童,他十三岁过府试,十六岁为赣省乡试解元,二十岁考取状元,二十三岁担任会试考官,在朝声名远扬,如今年方四十就已是礼部侍郎,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不过,就算费宏曾公开跟刘瑾作对,但朝中老臣还是把他当成毛头小子看待,总担心“年轻人”意志不够坚定,容易误入歧途,影响朝局稳定。

    谢迁道:“子充这个人老夫知道,学识是有的,但九年考核期间有小半时间在家守制,前几年才升翰林侍讲,陛下登基后晋太常寺少卿,去年任礼部右侍郎,尚无多少建树,若强行提拔执领礼部,恐怕人心会不服,不妨老夫再斟酌一下其他人选,至于秉德,先在朝暂留几日,总归会让你顺利地乞骸骨,回乡颐养天年。”

    说到这里,谢迁语气中带着一抹感慨。

    以白钺的年岁尚且要乞老归田,他比白钺还要年长,现在却得不到休息的机会……当然,这不是他有没有机会退,而纯粹是自己不想退。

    白钺离开后,谢迁连夜写好奏疏,希望能通过特殊渠道送进豹房,让朱厚照知道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同意他的建议,但此时张苑已带着另外一份奏疏去面圣了。

    张苑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暂时找不到我理想中的礼部尚书人选,那就先把水搅浑,拿沈之厚来折腾一番,就算被陛下骂上一通也值得。”

    虽然夜幕已降临,但此时朱厚照才刚洗漱好,正准备新一天的玩乐。此时的正德,心情还算不错,主要是他从花妃那里找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花妃失宠几个月后,想方设法排练了一些新节目,包括相声、鼓曲、快板、莲花落等,都有新剧目,一下子就打动了朱厚照。

    这几天朱厚照都准备留在花妃处,让丽妃和花妃间形成一种良性竞争,让他可以更加享受。

    豹房花厅,张苑见到朱厚照,才说几句话,正德皇帝的好心情就没了小半,皱眉问道:“朕不是让你处理好了再来说么?礼部尚书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朝臣们怎么说的?”

    张苑笑眯眯地回道:“兵部沈尚书才学品德兼优,可以担当此重任。”

    朱厚照火冒三丈,指着张苑破口大骂:“你个狗奴才,诚心拿朕来开涮,是吧?沈尚书要管军队那一大摊子,而且最近他在家养病,调他去礼部,谁来管兵部的事情?”

    张苑讪笑着凑上前:“陛下,老奴听说……沈尚书这次是在装病,故意不到兵部衙门当差,而且有人见到沈尚书出府,去向不明,请陛下明察秋毫。”

    张苑以为检举沈溪,可以让朱厚照产生防备心里,不出所料朱厚照闻言后脸色立转,张苑正得意时朱厚照忽然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张苑有些奇怪,此时朱厚照不应该患得患失表达不满吗?怎么反倒问起自己来了,当即试探地回道:“乃是朝中人亲眼所见,老奴自个儿倒没见过。”

    “你没见过就别胡说八道!”

    朱厚照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张苑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昏头转向时朱厚照的喝斥声已传来,“沈尚书在病中就不能出府门了?他去哪个地方需要跟朝廷报备吗?再有这种说闲话的小人,直接革职查办……朕就不信治不了朝中这群不顾后果、信口开河的逆臣,出征草原这场仗还没开始打呢,就有人在朕面前说三道四,不拿他们开刀作何?”

    张苑捂着脸,张了张嘴,整个人还是懵的,朱厚照居然这么简单粗暴地把问题呛了回来,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那礼部尚书人选……”

    朱厚照怒道:“你问朕?怎么不去问问朝中那些元老,你问谢阁老,或者问问吏部何尚书,让他们自己开会研究下,别什么事都来打搅……希望下次你再来跟朕汇报的时候,直接把人选报上,再这么多废话朕就把你的司礼监掌印之位拿下!”

    说完,朱厚照拂袖而去。

    张苑站在那儿,摸着火辣辣的脸,心中无比憋屈,暗忖:“就算早知道会挨骂,也不至于到当场打脸的程度啊……陛下这是怎么了?不就说了沈之厚几句坏话?我那大侄子到底有何妖法,让陛下对他如此信赖?难道他小时候真有个老道指点迷津?”

    “张公公,时候不早,豹房这边要关内院门,您看……”一名锦衣卫百户在门外探头,见张苑愣在花厅里,不由提醒一句。

    张苑回过神来,恼火地折身喝斥:“从什么时候起豹房内院要关门了?这是要在豹房设内帷吗?”

    那侍卫回道:“此乃陛下亲口吩咐,说是为了加强豹房安保,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谋逆……若公公现在不出去的话,一旦开禁,就只能留宿豹房内宅,进出的话需要陛下和钱指挥使批准才可!”

    张苑听到钱宁的名字就来气,因为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若被人看到脸上的巴掌印恐怕会被笑话,因此不打算在豹房久留,回府除了有高床暖枕,顺带还可以跟臧贤商议一下对策。

    ……

    ……

    皇宫内苑,夜色渐深,永寿宫内仍旧开着酒席。

    与宴之人很少,除张太后外,只有她两个弟弟,也即寿宁侯和建昌侯二人,张太后想问询关于儿子的情况,她的消息渠道不太通畅,再加上知道两个弟弟失势,所以请进宫来,想好好安慰一下。

    张太后面前摆着烧猪肉、冷片羊尾、烧鸡、炒豆芽和冬瓜汤等四菜一汤,菜基本没动过,此时正在喝茶。

    寿宁侯和建昌侯面前的菜稍微多一些,同时摆有宫内御酒坊酿造的秋露白黄酒,总的来说还算比较俭朴。

    自打弘治皇帝去世,张太后每当夜幕降临便会感到孤单寂寞,此时两个弟弟在身边,心里莫名有一丝慰籍。

    “……姐姐,您说陛下现在都在豹房,根本就不回皇宫,这御苑内岂非没了主人?”张延龄多喝几杯,突然说出一句在张太后听来大逆不道的话语。

    张太后没好气地道:“不管陛下置身何处,他都是这紫禁城的主人,大明天下的主人,你这话传出去,怕是有大不敬的嫌疑。”

    张鹤龄嗔怪地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向张太后道:“太后娘娘请见谅,建昌侯的意思是说,是否规劝陛下早些还宫,在皇宫主持朝廷事务,如此才能立君威,让朝野对陛下慑服?”

    张太后叹息道:“这不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没尽到责任吗?其实哀家早就想规劝皇上,但皇上始终不来见哀家,连基本的早晚请安都给荒驰了……哀家也不知道为何会到今日这地步。”

    “还不是朝中有奸人蛊惑圣心?”

    张延龄不满地道,“尤其是沈之厚和谢于乔两个,他们根本就不把维护朝廷纲纪当回事,任性妄为,也是他们的纵容才让陛下到现在都留在豹房,迟迟不归,这些人必将记载于青史,承受千古骂名。”

    张太后不由皱眉,这个弟弟简直就是个深闺怨妇,对世俗存有极大的偏见。

    张太后道:“不管是谁的责任,现在先说说你们的事情……哀家已跟谢阁老打过招呼,谢阁老同意跟陛下上疏,让你们官复原职,京城戍卫,始终需要你们这样值得信赖的人负责……哀家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不多,你们一定要珍惜。”

    张延龄瞬间紧张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声问道:“姐姐跟谢于乔说了?他答应了吗?不会是敷衍姐姐您吧?谢于乔现在跟沈之厚斗得正欢,朝野谁不知道他亲手栽培的沈之厚把他的威风给抢了?”

    张鹤龄先是瞪了弟弟一眼,这才接过话头:“多谢太后相助,若是有机会再为朝廷效力,我兄弟二人定不负先皇和陛下隆恩。”

    张太后叹息道:“你们是皇亲国戚,皇儿的亲舅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并没治你们的罪,只是暂时赋闲在家……不过,若你们顺利回朝,一定要循规蹈矩,不得再胡作非为,如果再犯的话,休怪哀家不帮你们。”

    张延龄听到这话,心中窃喜不已:“按照姐姐所言,这件事基本是十拿九稳,回去后就等着诏书到来……哼,沈之厚再折腾,不照样功亏一篑?如此一来,这次相当于没什么损失,等官复原职,看我怎么报复那些冷眼相向之人。”

    到二更时酒宴差不多结束,张太后要回寝殿休息,张氏兄弟在高凤引领下往宫门而去。

    半道上张延龄借助酒劲开始设想今后的美好人生:“……若咱们兄弟二人可重掌京营,一定要把之前的损失捞回来,将沈之厚给予咱的加倍奉还!”

    张鹤龄板着脸,低声喝斥:“怎么?你还要跟沈之厚斗?哼!你要自取灭亡,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情,别拉着我陪葬。”

    张延龄一愣:“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怕沈之厚那小子不成?他当时是怎么针对我兄弟,张家因此破败,你忘了吗?难道就此善罢甘休?”

    张鹤龄叹息道:“记得又如何?若你我兄弟能重回朝堂,一定要记住这是陛下法外开恩,而不是真的无辜……”

    见张延龄张嘴要反驳,张鹤龄加大了声音,“若不是你胡作非为,也不至于会沦落至今日这般田地……想当初咱兄弟执掌京营,就算有一些小劣迹,也不至于被朝中人厌弃,而你……却仗势欺人,幸好有姐姐为我等遮风挡雨,若有一日太后不在了,谁能护得了你我?”

    “真不想听大哥说这些,好像咱们做什么都是靠姐姐一样。”张延龄垂头丧气地说道。

    张鹤龄冷笑:“不靠太后你靠谁?靠你自己吗?你的学问能比得上那些靠科举上来的举人,还是说你能带兵去前线杀敌?朝中勋贵,哪个不是战功累累?就算是世袭的勋贵,也要到战场上去历练,从先皇封爵开始,你我兄弟什么时候去过战场?”

    “当初京师保卫战的时候……”

    张延龄还想为自己辩解。

    “省省吧!”

    张鹤龄嗤之以鼻,“回去后,咱们先给谢阁老送礼,再给沈之厚送礼,就算你不甘心,至少咱们进庙先拜佛,先把礼数尽到,然后表达与世无争之意……文官爱怎么争怎么争,咱们安心当好自己的差便可。”

    ……

    ……

    随着时间进入二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朝廷对草原用兵已提上议事日程,沈溪筹备粮草的压力随之凸显。

    要跟鞑靼人开战,军粮物资调运是个大问题,沈溪虽然在家中办公,但奏疏却不断上呈朝廷,催促朝廷将当年兵部用项审核完毕,及时下发。

    按照沈溪估计,出兵草原调用的钱粮数目惊人,折换成白银,大概需要上百万两,这还是建立在速战速决的基础上,也是因大明中期国内白银较少,银价腾贵所致,若是换作明末清初,这场战事的消耗起码要五百万两银子往上。

    沈溪答应自行筹措出兵需要用到的钱粮,但内阁跟户部卡住了兵部用项,连基本花销都不给调拨,生怕沈溪把钱挪作他用。

    年初预算谢迁只是口头允诺给兵部调拨比往常年少一半款项,到实际拨付时,又指示户部尽量拖延,如今甚至连兵部衙门维持正常运转所需开销都不能保证……这也是谢迁对沈溪施压的一种方式。

    你能占着兵部,蛊惑君王出兵,但你有本事把朝廷决策权拿过去,把钱粮从户部带走?

    谢迁公然利用手上的权力钳制兵部,以此打压沈溪的威望。

    陆完和王敞虽然试图跟内阁、户部进行交涉,却没有任何结果,谢迁传话过来,等休沐期结束京城各衙门开衙后要重新审计预算,等于说是在审计完成前,不会调拨任何款项给兵部,迫使沈溪亲自去跟他讨要。

    可是沈溪很不想面对谢迁,谢迁的意思非常明确,审计你不来,等于说自动放弃兵部这一年预算,即便给你审批一半预算也不知到几时才能兑现,那你不但要自行筹措出兵钱粮,连兵部办公的钱都要自行筹措,要你操碎心!

    谢迁这招在沈溪看来并不高明,简直把朝廷规矩当儿戏,谢迁擅权已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只要沈溪向朱厚照告状,说不定首辅之位都会被拿下……谢迁仗着沈溪不跟他争,公然蹬鼻子上脸。

    就算被逼到这个地步,沈溪也没打算去参加内阁组织的审计会议,让陆完代表他去参加,反正谁去结果都一样,或许他去参加会议后谢迁会给他出更多难题。

    (本章完)



    二月初三,沈溪去见惠娘,问询去年南方商贸情况,尤其是新式织布机的产出比,以及东南沿海对外贸易进展。

    惠娘带给沈溪一个消息——佛郎机人的船队正往大明北方而来。

    “……老爷,您之前说过,市舶司可以放行佛郎机人,之前我们商会跟他们做过好几笔买卖,他们胃口很大,把我们商会囤积的茶叶、丝绸、陶瓷一扫而光后,还想上岸跟其他商会贸易,但被地方官府严词拒绝。”

    “妾身也觉得让他们上岸自行采购不妥,便去函推说妾身权限不够,只能找朝廷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们就顺着大明外海北上,想直接到京城来找你……因先帝时弗朗机人曾向大明朝贡,在会同馆设有办事处,这次他们是以使节身份前来……”

    惠娘显得很热切,她知道跟佛郎机人做买卖蕴藏着巨大商机,佛郎机人船坚炮利,用海船沟通东西,手头又有大明急需的药材、香料、珠宝等商品,最重要的是有纯度很高的银子,这次佛郎机人前来,在她看来是沈溪解决目前财政危机的最佳途径。

    沈溪眼前一亮,点头道:“佛郎机人到来确实是大好事,咱们跟他们做买卖稳赚不赔,之前咱们在京城不是囤积有大批货物没卖出去吗?正好卖给他们,然后再想办法筹集一批,或许能赚不少银子。”

    李衿不解地问道:“老爷,咱们跟那些洋鬼子做买卖,把货物卖给他们,只换回不能吃不能穿的银子,这样做真的好吗?咱们留着丝绸、茶叶、陶瓷、棉麻制品给咱自己的百姓该多好?”

    “衿儿,莫要乱说话。”惠娘横了李衿一眼。

    沈溪笑了笑:“衿儿说的这个情况就涉及货币的基本概念了……在与弗朗机人的买卖中,我们用大明特产的丝绸、茶叶等商品换回银子,看起来很吃亏,但咱们大明缺的就是银子,只要有银子,就可以在大明境内购买任意东西,因此银子就是咱们大明的货币,是用来购买货物、保存财富的媒介,是财产所有者间的一种约定……吾以吾之所有予市场,换吾之所需,货币就是这一过程的约定,反映的是个体与社会的经济协作关系。”

    见李衿和惠娘一脸茫然,沈溪摇了摇头,又道:“想来佛郎机人应该是在大洋某处发现银矿,开采出银子后,亟待把银子换成价值更高的商品,运回他们的地方后销售,从中大赚一笔。所以,他们比我们更迫切想从大明买走丝绸、茶叶等特产。”

    李衿还想说什么,但因有惠娘在,不敢随便开口。

    沈溪笑着道:“衿儿,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李衿这才道:“既然他们是开矿所得的银子,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为何还把商品给他们?”

    “你还想不通?”

    沈溪微微一笑,“其实早在秦汉时期,银子就开始作为货币在市面上流通,但因为咱们这个地方银子产量很低,导致可供流通的银子数量严重不足,而铜钱币值又很不稳定,许多大富人家私底下铸假钱,冲击官造的铜钱,而咱们大明缺铜,朝廷没办法只能用折价更高的宝钞作为货币……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大明的工商业能兴盛起来吗?”

    李衿想了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明白什么。

    沈溪再道:“若是咱们可以从佛郎机人手上换到足够多的银子,那大明境内所有的工商业活动都可以用银子来作为等价交换品,而铜钱只是作为有益的补充,这对促进民间贸易发展有极大的好处。而最重要的是,我们能用大明常见的商品,从他们手上换得纯度很高的银子,回过头来我们不就能用银子换到大批粮草,解决军资匮乏的问题?”

    李衿听到这里,笑了笑:“还是老爷会想办法,不过佛郎机人未必有那么多银子吧?”

    沈溪轻叹:“你恐怕严重低估了美洲的白银产量。”

    “老爷你说什么?”

    惠娘闻言茫然地睁大眼睛。

    沈溪摇摇头,没有对惠娘和李衿做更多解释,有些事情他根本解释不清楚,就好像美洲这个地名,以及白银对大明社会的重要性。

    自唐宋以来,“钱荒”的记载便不绝于史,流通中货币不足成为制约商品经济发展的“瓶颈”。

    为了弥补钱币不足,历代王朝只得以粮食、布帛等商品充当流通媒介,实际上施行了钱币、谷物、布帛的平行本位制。本朝太祖皇帝虽发行大明宝钞,但随着滥发不久就名存实亡,至大明中叶,天下承平已久,商品生产和交换取得长足进步,钱荒有增无减。

    原产自美洲的白银源源不断流入大明,消除了国内银矿贫乏的制约,终于使这一矛盾得以化解,资本主义开始萌芽。如果不是满清入侵,或许大明会比西方更早进入资本主义社会……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很多事情人力难以掌控。

    沈溪道:“这次佛郎机人有多少条船过来?”

    惠娘想了下,道:“具体数目不清楚,只从飞鸽传书中获悉船只不少,全都是大船,轻易不会靠岸,却不知中途会停靠于什么地方……或许是他们带的白银太多,怕咱们把他们抢了吧。”

    沈溪不由叹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我还在发愁怎么自民间筹措银两,就算多方筹集到现在也只准备了不到计划两成的粮草,佛郎机人一来,什么问题都给解决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从大直沽登陆。回头我就安排人手前往天津卫,护送他们到京城……这次可要好好从他们手上敲一笔。”

    李衿连忙问道:“需要我和姐姐做什么吗?”

    沈溪笑道:“你和你姐姐要做的就是把京城地方上的商品准备好,另外便是让商会从湖广、江西、江南之地调运茶叶、丝绸、布帛、陶瓷等到泉州……哦对了,我会让陛下下道圣旨,地方商会不得跟佛郎机人做买卖,否则抄家灭族。”

    “我准备垄断与弗朗机人的买卖,我将奏请陛下赋予兄弟商会和车马帮外贸特许权,专门跟弗朗机人做生意。就算以后放开对外贸易,也要等对草原一战结束后,这次佛郎机人就当是给我送军饷来的吧!”

    惠娘道:“老爷可真乐观,佛郎机人可不是傻子,咱们不提供足够多的货物,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把银子给咱们……他们的船很大,扬帆后跑得飞快,大明水军的战船可不是他们的对手,要不是当初老爷把他们打服,他们现在可能还在沿海公开抢劫……他们来去自如,怎会轻易就范?”

    沈溪很高兴,把惠娘揽入怀中,丝毫不介意李衿就在旁边,笑着说道:“做买卖嘛,最重要的是诚意……既然我能把大明与西洋人的买卖垄断,就意味着我对商品拥有定价权,他们想要的瓷器、茶叶、丝绸和棉麻制品,以及桐油、猪鬃、麻绳等商品,只有从我这里购买,才合法而且量大,否则他们只能运白银回弗朗机。”

    “对啊,为何他们不运白银回去呢?”李衿问道。

    “因为太远了,而且不值当!”

    沈溪直截了当,“他们满载白银而来,自然想满载咱们大明的特产回去……仅以丝绸为例,我们大明丝绸本地售价仅为弗朗机国的八分之一,白银产地的十六分之一,南海则是四之一……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我们提价一倍,他们也可以从远洋贸易中谋取暴利。这次我准备来个狠的,他们想从我们这里买走一两货物,就留下一两银子,这样很公平吧?”

    惠娘惊愕地道:“老爷,您是开玩笑的吧?丝绸、茶叶还好说,可瓷器和布帛这些,怎么都不可能贵到一两换一两的价格啊!”

    沈溪道:“定价权在谁手里,谁就拥有话语权,谁让大多数东西西洋人都不出产呢?你放心,只要我们把价格钉死,他们就会跟我们买,因为就算旁人来买也是这价格,甚至我会告诉他们,我们卖给别的西洋商人的价格会更高,那他们就会利用价格优势垄断东西贸易,照样会赚取巨额利润。”

    惠娘道:“可是……不是还有西域商人来大明做买卖吗?他们可以私下从大明百姓手里收购丝绸、陶瓷这些……我们价格定高了,不会卖不出去吧?”

    沈溪笑道:“这就要看谁手段高明了……西域商人之所以这么有钱,甚至能组建私人军队,你以为他们把咱们的商品卖得便宜吗?而且以我所知,现在西域以西地区战乱频繁,除了奥斯曼帝国阻隔东西,莫斯科公国和波兰等国也都在打仗,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西域这条商道都不太平,就算能运一些商品过去,也是凤毛菱角,跟佛郎机人的海洋贸易才是大头。”

    ……

    ……

    佛郎机人到大明京城,说是来朝贡,但其实是为了商议扩大与大明的贸易额。

    上一次佛郎机人来京师,虽然当时朝廷给予佛郎机人商贸权限,但可惜因为弘治皇帝过世等一系列原因,又因为佛郎机人带来的白银实在太多,找兄弟商会购买不了足够的商品,所以干脆到京城来跟大明朝廷商议扩大商贸。

    这件事对沈溪来说将是个可以利用的绝佳机会,因为这能直接解决他眼下面临的财政危机。

    沈溪一边派人暗中调查佛郎机人北上的情况,一边通知胡琏前去天津卫迎接,同时让他小心点儿,避免被佛郎机人偷袭。

    毕竟佛郎机人带有热兵器,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军事力量看守和护送,很容易让这些佛郎机人窥探出大明虚实,进而烧杀抢掠。

    但显然沈溪的担心是多余的,佛郎机人很老实,在大直沽登陆后即向大明地方官府申报,恰好胡琏所部同期抵达天津卫,很快就跟佛郎机人接上头,相约与其代表一起回京。

    以沈溪得到的情报看,佛郎机人和胡琏大概会在二月中旬抵达京城。

    就在沈溪密切关注弗朗机人动向的时候,谢迁的预算审批会议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为了让沈溪屈服,内阁特地发文兵部,让沈溪务必亲自参加这次会议,时间定在二月初九,可惜的是沈溪压根儿就不准备出席。

    ……

    ……

    二月初八,会试开考,朝廷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与此同时谢迁的审计会议马上就要召开,朝中之人分心无暇。

    跟随胡琏出征的兵马于这天回到京城,因为胡琏分兵去津门“护送”佛郎机人,大部队先行回京,虽驻扎城外,但将领们可以先进城到五军都督府汇报,其中就包括投奔沈溪麾下的马昂。

    此番马昂跟着胡琏在中原地区平叛立下战功,虽然这个人没什么胆魄,但奈何胡琏所部战斗力惊人,马昂根本不需亲自上阵搏杀,只是随大流在战场上走一趟,军功便已到手。

    五军都督府那边给了批文,沈溪把这次中原和北直隶平乱奏疏上呈,稍晚些时候,沈溪会亲自去见朱厚照,不过在这之前他要见一下出征的几名心腹将领,除王陵之和马九跟胡琏去接待佛郎机使团,其余沈溪提拔的将领基本到了京城。

    除了马昂外,还有荆越、孙熙年等跟随过沈溪的将领,有很多已多年未见。

    沈溪没有在自己府宅会客,毕竟他还在称病中,知道自己私下见武将必会遭来朝野非议声,这些人虽然是他提拔起来的,但不能作为亲随部众看待,他尚不具备对这些人的直接统辖权。

    到了晚上,沈溪来到马怜处小聚,马怜开心地说道:“今日听嫂嫂讲,兄长回到京城,这次五军都督府已给他厘定军功,可能接下来几天就会得到提拔,这一切都是出自大人的恩典。”

    沈溪笑着摇头:“是他自己立下战功,应得的……对了,你嫂子还跟你说了什么?”

    “今日嫂子没来,她不知道小女子搬到这里了,只是把信送到约定的地点,云侍卫再把信送来,至于别的事情,小女子便不知了。”

    马怜感觉沈溪有所怀疑,语气变得娇弱。

    沈溪点了点头:“这次你大哥回来,不会长久留在京城,估摸一个月后,兵马就要起行往西北,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小女子呢?”

    马怜怯怯地望着沈溪,祈求沈溪能带她一起出征。

    沈溪道:“你自然留在京城,一介女流,难道还想跟随大军一起上阵杀敌不成?”

    马怜倔强地道:“谁说女子就不行呢?花木兰不照样代父从军?”

    说着,马怜挺直腰杆,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沈溪这才想起来,马怜可不是一般柔弱女子,她是军户出身,力气不小,除了剑舞外,骑射这些也都不陌生,听说她在马背上弯弓搭箭都可以顺利完成。

    沈溪苦笑:“总归去前线太过危险,我不想为此分心。好了,我不在你这里多留了,稍后还有要事办理,走了……”

    马怜没想到沈溪刚到就要离开,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送别沈溪,出门时情绪极为低落,似乎沈溪不带她出征是件让人遗憾终生的事情。

    (本章完)



    辞别马怜,沈溪前去豹房见朱厚照奏事。

    几乎没什么阻碍沈溪便进了豹房大门,到了前院,沈溪让太监进去传话,过了很久小拧子才出来,神色间显得非常为难:“沈大人见谅,陛下下令豹房晚间全面戒严,使得内院出来一趟不容易,每次都要先跟钱指挥使打招呼……太憋屈了。”

    小拧子趁机跟沈溪诉苦,好像来见沈溪受了多大委屈。

    沈溪微微蹙眉,问道:“本官可以进去面圣?”

    “沈大人请随奴婢来。”

    小拧子在前引路,引领沈溪穿过重重门禁入内。

    平时沈溪不会在晚上来见朱厚照,尤其是在知道可能打扰这个荒唐皇帝“雅兴”的情况下……现在朱厚照指一定在那个女人身上风流快活,如果见到不该见的东西,沈溪会觉得晦气。

    不过今天运气不错,朱厚照只是单纯地看戏,而且请沈溪上戏楼跟他一起看,两人相对坐下后,立即有太监过来斟酒。

    朱厚照显得无精打采:“沈先生,会试还有几天才考完?不能出去喝酒,朕留在豹房无所事事,实在没意思。”

    沈溪心想,这几天你不是跟花妃打得火热么?

    现在你的喜好,已成为豹房内斗争的根源,我想不知道都难,你现在却在这儿跟我诉苦,难道是花妃又让你觉得索然无味了?

    沈溪道:“会试大概会在七天后结束。”

    朱厚照摇头叹道:“还要这么久啊……朕还以为苏公子和郑公子很快就会从贡院出来呢……对了,先生,你介绍的两位仁兄学问不错,若是不能考中进士的话,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如愿以偿?”

    沈溪一听就知道朱厚照想要玩徇私那一套,当即劝阻:“难道陛下要因私废公,做朝廷纲纪礼法不容之事?难道陛下不怕大臣群起劝谏?苏兄和郑兄无颜面对舆情汹涌,不得不回乡暂避?”

    朱厚照道:“意思就是没门路咯?”说到这里,朱厚照稍微有些扫兴,皱着眉头问道,“沈先生来找朕,所为何事?”

    沈溪道:“微臣有两件事奏禀,一涉及山东巡抚胡琏带兵回京之事,另外一件则是佛郎机人要来京城……”

    “刚打发走朝鲜使节,怎么又有外夷到京城来?他们不死心,想要前来祸害朕,是吗?”朱厚照生气地打断了沈溪的话。

    沈溪摇摇头:“先帝时佛郎机人曾向大明朝贡,与朝廷签订有通商协议,这次他们到京城来,不出意外的话是给我们送银子来了……弗朗机人在海外发现一个乃至数个大银矿,可以大量生产银子,这次他们的海船满载着白银而来,目的是要从大明购进货物……微臣准备好好敲他们一笔,如此一来,出征草原的军费就有了着落。”

    朱厚照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先咽了口口水,这才问道:“有这种好事?弗朗机人是不是把一船一船的银子运到咱大明海疆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何不直接派出水军,把他们给收拾了,那时候整船整船的银子不都是咱们的了?”

    沈溪断然摇头:“如果陛下如此做的话,那以后佛郎机人不会再到大明来做买卖,等再见面时将兵戎相见,大明海疆也将永远不得安宁。”

    “嘿嘿。”

    朱厚照讪笑一声,道,“沈先生别见怪,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朕是那种欺负藩属小国的人吗?沈先生准备怎么跟他们交易?大明要把什么卖给他们,才能把他们运来的银子赚到手中?”

    沈溪道:“大明特产的瓷器、丝绸、茶叶等商品,在佛郎机人所在的西方国家根本无法生产,这次弗朗机人来到京师,主要是想大明放开贸易限制,让他们可以自由购买这几种特产,同时顺带向我们推销他们的商品。”

    “弗朗机人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吗?”朱厚照眨眨眼看着沈溪,听说有钱赚,他比谁都猴急,一副财迷样。

    沈溪解释道:“之前我们从佛郎机人手中得到火炮的制造图纸,大大提升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而后我们又从他们那里得到玉米、番薯种子,在大明全境推广,通过不断选育良种,玉米和番薯产量越来越高,如今江南已少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弗朗机人销售的货物中,西洋和南洋的香料、药材、珠宝等占大头,现在他们又通过海外殖民地,把各个地方的特产运到大明来,许多东西大明没有,但对发展我大明工商业和提升军事实力大有裨益,比如说橡胶,就可以用在很多商品的改造中,比如说马车轮胎、官兵的雨衣雨鞋和防雨帐篷、用于火炮和枪支的密封垫圈等等。”

    朱厚照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溪,感慨地道:“先生了解的东西可真多,不但对我大明的特产了如指掌,连佛郎机人手上有哪些东西也都一清二楚,怪不得可以高中状元……唉,可惜朕对这些不是很了解,如果沈先生觉得有必要的话,不妨把这些好东西统统弄来。”

    “微臣遵旨。”

    沈溪站起来恭敬行礼。

    朱厚照一摆手:“先生不必客气,咱们有什么说什么,这些佛郎机人手上的银子,才是真正值得惦记的好东西,不过大明要一下子拿出大批瓷器、丝绸、茶叶来做买卖,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官府仓库里没有的话,是否要到民间征集?”

    沈溪道:“请陛下尽管放心,微臣会想办法筹集足够的商品用以交易,我们可以创造一种全新的官卖制度……朝廷指定商家作为贸易代表,佛郎机人用银子从朝廷指定的商家手里购买货物,商家再用弗朗机人支付的银子自民间平价购买,暂时禁止其他商家和普通百姓跟佛郎机人交易,如此便可获取暴利,然后商家再把获取的利润上缴朝廷!”

    “好好,这主意好,禁止其他商家和普通百姓跟西洋人做买卖,差价必然拉得很开,利润自然不会成问题……不过,沈先生,具体贸易流程朕不太明白,也不想过问太多,佛郎机人到京城后如何接待,如何制定官卖制度,就全部委托先生了,总之要把银子赚回来,朕的目标是要在今年内把草原彻底平定。”

    朱厚照原本心不在焉,但听了沈溪的话后,精神振奋,似乎找到一条发财的捷径……仗总有打完的时候,贸易却不会断绝,如此一来,是不是以后豹房的开支就有着落了?

    沈溪再次行礼,朱厚照打了个哈欠,问道:“先生还有别的事情吗?”

    沈溪道:“微臣想训练一批人马,作为出征草原的主力军,这支军队将装备新研究出来的火器,必须提前进行演练。”

    “这个用得着跟朕说吗?沈先生自行处理便可。”朱厚照显得无所谓,把对鞑靼之战的主导权通通都放给沈溪,一切都听从沈溪安排,他只需要到时候跟随大部队出征即可。

    沈溪摇头:“兵部尚书无法具体负责军队事务,如果微臣要调度兵马训练,本身不合朝廷规矩,所以只能前来请示陛下破格准允。”

    朱厚照想了下,道:“这不难,沈先生只管在城外操练兵马便可,城外那些个校场随便调用,这次沈先生要训练的是胡琏自中原地区带回来的地方兵马吧?这些人既不隶属京营,那就暂时不要将其纳入京畿防卫体系中,不是朕不相信他们,而是怕他们跟京营原来的人马发生冲突。”

    沈溪大概听出来了,朱厚照对此有一定防备心理,显然是担心威胁到他的皇位,或许以前朱厚照还没有这样的忧患意识,但前一年发生安化王谋逆,继而又有刘瑾谋逆,年后接连遭遇意外,到现在他已变得很怕死。

    沈溪道:“微臣必须出城去训练人马,可之前一直称病不出,这名分不好解决……”

    朱厚照认真思索一番,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沈先生对外宣称生病,如果就这么堂而皇之出城训练兵马,旁人都会知道先生是装病,御史言官或许会趁机生事……先生可有什么好提议?”

    沈溪奏请道:“微臣奏请陛下,因沉疴难愈,要到城外寻医问药,顺带择地休养一段时间,二月底前才能赶回来,暂时不再过问朝廷事务,兵部一应公务暂交由两位侍郎处理,请陛下御准。”

    “可!”

    朱厚照丝毫没有考虑,立即答应下来,“沈先生不怕吃苦,主动去城外训练兵马,增强部队战斗力,这是对大明负责任的态度,沈先生还可以派人调查一下草原上的情况,弄清楚各部族动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

    “至于佛郎机人,别让他们进京城,朕接连出事后求神问卜,知道那些外夷的人跟朕犯冲,所以先生要跟他们谈买卖,就在城外驿站吧,必要时甚至可以征用通州县衙……这次沈先生名义上出城问诊养病,但其实担负的任务不轻。”

    沈溪道:“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朱厚照笑了笑,道:“先生言重了,这次出塞对鞑靼一战,虽然朕会御驾亲征,但朕不过是名义上的主帅,具体行军打仗之事还要听从先生的安排。哦对了,先生可已有定计?左右无事,不如说说出兵计划?我们分几路出兵?如何能把鞑靼人一举歼灭?还有便是从哪里走,需要朕做什么?”

    朱厚照来了兴趣,问题非常直接。

    沈溪回道:“如今只是有大致构想……草原广袤,要是选择一个地方出击的话,由于各路大军聚集在一起,粮草损耗必然严重,鞑子只需远远躲开,我们就会处于无法接敌不胜不败的尴尬境地,等粮草耗尽,只能狼狈撤兵,此番出塞作战也会沦为一个笑话。”

    “既然合兵一处不行,那就只能分兵,陛下和微臣分别统率不同兵马从不同方向出击,每一部都让鞑靼人觉得有战而胜之的希望,如此才可诱惑鞑靼人出来与我们交手。届时只需巧妙调度,不断引诱其出兵,慢慢将鞑靼人合围,一举奏功。”

    “嗯。”

    朱厚照满意点头,“先生果然深谙兵法之道,到时候就让朕来充当诱饵,让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到朕身上来,而沈先生只管统领精兵猛将,绕击敌后,最终将鞑靼人歼灭!”

    沈溪听了朱厚照的话,非常惊讶,不论这话到底有几分实诚,但显然朱厚照武略确非常人能及,换作一般的君王,绝对不会如此想。

    沈溪暗忖:“陛下尚武成性,不辱武宗庙号。不过你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朝堂稳定,就算你想成为诱饵,大臣们也不会允许。”

    沈溪道:“陛下乃我大明之主,冒险之事定不能由陛下来做,还是让微臣来吸引鞑靼主力为妥……不过如今一切都只是构想,要等详细推演,并在战前成立军事指挥所,以军事指挥所来调度一切。”

    朱厚照点头:“行,那就听先生的,朕对于这些不是很明白,贸然进言无异于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在这点上,朱厚照颇有自知之明,不会跟沈溪争执,好像有沈溪这个先生在,他去前线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朱厚照再道:“既然胡卿家已回京,意味着出兵准备工作已进入倒计时,这军事指挥所何时成立,再以怎样方式掌控全局,先生得尽早定下来,朕好下旨安排……这次如果有人阻挠,朕不会再客气,毕竟涉及平定草原的基本国策,朕两年前就着手安排,现在不想有人说三道四。”

    沈溪听到这话一怔,暗自琢磨:“这小子不说,我都没想过,一晃眼已两年过去……两年前不过是为了斗倒刘瑾而建言定国策,现在已到付诸实施的关键时刻……”

    “唉,不知我一直强行推动出兵草原是否太过激进?如果让我执掌朝政十几年,把新政推行开去,以工商业强国,再以先进的火器武装军队,那时平草原必然轻而易举,何必如此着急?”

    转念一想,沈溪释然了:“现在能有机会出兵,一定要把握住,草原内斗便是最好的契机,而且如果我没有这场胜仗作为支撑,一切改革设想都只浮于纸面,如今谢老儿全力打压,我处处受人掣肘,朝中无人声援,根本就掌握不了话语权,何来推行改革之说?现在我必须要以外战奠定声望,使朝局往我设想的方向发展。”

    当朱厚照再打哈欠时,沈溪知道自己该走了。

    睡了一整天,朱厚照并不是真的困倦,只是不自觉想提醒那些在他面前废话的人,你们该走了,朕还有“要事”。

    沈溪起身:“微臣要禀奏的事情就这么多,这便告退,从明日开始,微臣将出城寻医问药,顺带养病,请陛下多保重。”

    “好好。”

    朱厚照笑呵呵道,“先生早去早回,不过最好别离京城太远,时常传个信回来……哦对了,朕有事如何能找到先生?”

    沈溪看了小拧子一眼,道:“不如请拧公公派人与微臣同去,到时也可将练兵和对外贸易进展详细奏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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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出城寻医问药兼养病,因为事前跟朱厚照请示过,对旁人不需要再打招呼,更不需要向谢迁解释什么。

    沈溪出城并非独自一人,还带上了家眷,因为要料理家务,谢韵儿没有跟他一起出城,怀孕的尹文也没跟着,谢恒奴和林黛有幸伴随身边,名义上很好听,说是沈溪病中需要家人照顾。

    朱厚照在给沈溪的圣旨中允许其出城安心调养一段时间,假期结束时间为三月底。

    如此一来,近两个月沈溪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干涉。沈溪身边除了朱厚照派来联络的太监,别人根本不知道沈溪要做什么。

    二月初九这天,沈溪一大清早便带着家眷乘坐马车出城,而谢迁得到情况时,内阁组织的预算审计会议正好开始。

    谢迁正在户部衙门,六部中仅有礼部尚书白钺和兵部尚书沈溪没来,兵部前来与会的是陆完,在一群大佬中显得势单力孤。

    谢迁不想让人觉得他在组织小朝会,为避免误解,特意派人去通知了张苑,不过谢迁留了心眼,知道张苑白天到户部这样的衙门来拜访不太方便,毕竟没有朱厚照准允,内官不能在宫外公开场合与大臣会面。

    如此一来,预算审计会议便由谢迁主导。

    会议时间到了,沈溪却没来,谢迁很生气,黑着脸主持会议。没有任何意外,兵部预算被谢迁拿出来说事,直接砍去小半,同时与兵部有牵连的衙门,也被克扣款项,尤其是李鐩代表的工部,许多涉及军事的用度都被谢迁卡住,理由很简单,朝廷缺银子,能省就省,所有衙门都需开源节流,兵部和工部要做表率。

    有意见吗?

    请保留!

    李鐩虽对此颇有微辞,但奈何沈溪不在,他不敢跟谢迁顶撞,只能强自憋着。兵部侍郎陆完一言不发,好像兵部的事情跟他无关一般。

    谢迁自知理亏,会议仓促便结束,几个尚书意犹未尽,正要找谢迁说话,这位首辅大人提前站了起来,借口有事,快步进到户部内堂。

    其余四部基本是足额拿到新一年预算,没什么问题,各自散去,陪同谢迁出席会议的杨廷和也先一步告辞回文渊阁拟票拟。

    神情间有些沮丧的陆完和李鐩一道离开,吏部尚书何鉴本想去跟陆完说上两句,但见陆完有意加快了脚步,似乎不想跟各位尚书搭话,只能摇头目送陆完和李鐩离开,随即幽幽叹了口气,招呼户部尚书杨一清和户部右侍郎张遇一起入内说话。

    三人进到内堂,只见谢迁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儿。

    何鉴问道:“于乔今日定下中枢各衙门年度预算,为何还如此发愁?”

    谢迁抬头看了在场几人,尤其看到张遇时,微微皱眉,道:“老夫是在为朝中匮乏而忧愁。陛下有意要在今年出兵草原,到如今却什么准备都没有,朝中府库又入不敷出,能让老夫不发愁么?”

    杨一清听到这话,脸上不由露出苦笑,他这个户部尚书最清楚情况,现在户部粮仓哪里是入不敷出?完全是满的,没有任何一年比今年粮食储备更充足。

    主要是因为过去几年北方开始大面积推广番薯和玉米,粮食产量在几年间有了极大的提高,而人口数量短时间内提升却不多,使得百姓的生活突然变好。同时这也跟西北地方屯田有方,还有刘瑾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产生效果有关。

    虽然刘瑾是个权宦,但相对务实,他主持清理天下田亩,将隐瞒的田亩分给失地农民耕种,限制士绅和军官占田,清理各地军屯、军库、皇庄、粮仓、漕粮、两淮盐政和国库下拨资金等等,使得大明财政比之弘治末年要好上太多。

    但现在谢迁说这话,明显就是不支持对鞑靼用兵,人为地制造矛盾和问题。

    杨一清就算揣着明白,现在也只能在人前装糊涂。

    谢迁抬头看着张遇,问道:“张侍郎近来可有查阅西北府库储备情况?宣府可能满足未来几个月边军用度?粮草筹措情况如何?”

    张遇年过六旬,岁数比谢迁还长,随时耷拉着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面对谢迁和沈溪的纷争,他也是选择装糊涂,其实户部右侍郎的主要差事就是治理九边军饷,谢迁故意找个喜欢和稀泥的人来负责,就是想给沈溪制造难堪。

    张遇语气迟钝,过了好一会儿,眼睛半睁半闭地道:“宣府粮食储备……不够将士用一个月……听说都调到别处去了……也不知真假……”

    如果换作别的时候有人这么说,谢迁必然会加以喝斥,你一个管治理九边军饷的户部侍郎,居然连钱粮调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但此时谢迁却好像找到共鸣一样,一拍桌子:“这种情况足以说明西北地方普遍缺粮,如此陛下还坚持要打仗,简直不可理喻!”

    谢迁制造的声响,把张遇吓了一大跳,身体猛然一抖,双眼完全睁开,不过一小会儿才重新眯起眼来,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样。

    何鉴看到张遇的反应,心里在想:“白秉德说自己年老多病,主动请求致仕,其实张逢道这老匹夫更应该退下去,完全就是个尸位素餐的庸才嘛!”

    连何鉴这样没多大能力,一直持中庸之道的老臣,都对张遇的懒政看不过眼。

    杨一清皱着眉头请示:“兵部之前申报钱粮数目,比如今审计通过的预算少太多,是否需要在开春后额外增补一些用项?以保证兵部正常运转?”

    “人家都懒得过问,你着什么急?”

    谢迁听杨一清为兵部说话,当即冷言冷语,“之前老夫已通知,六部负责人必须前来参会,以确定各部最终调拨数目,现在既然没人反对内阁指定的预算额度,那到年底前就不改了……而且,给兵部的预算,尽量拖到下半年再调拨,现在大明灾患不断,到处都有乱民,先把钱粮用在刀刃上!”

    杨一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目前通过的兵部预算,比去年足足少了四成,这还不算西北边军用度,往常年西北粮饷都是自地方府库征调,但去年三边和宣大之地粮库都空了,这……户部是否应该填补?”

    谢迁道:“应宁,你被朝廷委以重任,负责税赋、军需、俸禄、财政收支等事务,应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西北真的缺粮吗?其实只要保证官兵拖着一口气就行了,难道还要自作主张筹备战争物资?老夫已说过,现在大明缺钱缺粮,战争本应摆在次要位置上,军队和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还想跟别人打仗,能有机会能获胜?”

    “这……”

    杨一清作为户部尚书,觉得谢迁这话问题很大,明摆着不让他这个户部尚书尽职尽责,未来一旦引发边军哗变,皇帝追究责任,他这个户部尚书难逃罪责。

    故此,就算杨一清平时对谢迁百般迁就,此时也心生抗拒,甚至不满。

    杨一清用求助的目光望着何鉴,希望这位吏部天官帮忙,为兵部和西北边军将士说句话。

    谁知何鉴完全没留意到杨一清的反应,整个人精神状态跟张遇相似,站在那儿低眉顺目,摇头晃脑,不知所谓。

    谢迁突然站起身来:“西北钱粮用度,暂时不需户部负责,只管交给兵部处置就是,如果将来朝廷追究责任,就说这是老夫下的命令。日后但凡有人问及,一概往兵部身上推,这次预算审核会议,兵部尚书居然不参加,还想让老夫给他划拨钱粮?听说他出城去了,你们知道他因何出城啊?”

    在场没人回答,等谢迁冷着脸望向张遇,张遇一脸茫然之色:“刚到二月,江南虽已草长莺飞,但北国尚天寒地冻,谁出城去了?”

    谢迁没回答张遇的话,道:“年前三边总制王德华回京要过一次粮食,户部调拨一批,应该足够了……应宁,你不必为此烦心,更不许上疏陛下,若将来出问题,通通由老夫来承担。”

    杨一清苦着脸道:“但在下听闻宣大和三边地方似乎有意上奏此事。”

    “所有来自西北的奏本都会被老夫压下去。”

    谢迁自信满满地道,“这件事,谁都不许提,陛下没过问,难道非要自讨没趣不成?张侍郎,回去好好整理账目,莫要出岔子!”

    说完,谢迁不再多停留,起身甩袖而去。

    这边等谢迁走了,杨一清才有机会询问何鉴的意见,可是他刚走到何鉴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何鉴已伸手打断他的话,“应宁,谢阁老说得对,有些事你应学会灵活变通,陛下早就知道西北缺粮,同样知道朝廷困难,结果怎样?还不是让兵部自行筹措出征钱粮……这可是沈之厚之前自己允诺的事情。”

    杨一清急道:“这可不是西北地方缺粮的问题,而是兵部日常用度也被压了下来,若是地方出现民乱,或者北方边患发生,可能要出大乱子。”

    何鉴苦口婆心劝解:“天塌下来有个高个子顶着,谢阁老不是说他会负责么?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今日不多说了,应宁,还有逢道兄,咱们有机会再聚,走了啊。”

    何鉴不想趟谢迁和沈溪间的浑水,能躲则躲,快步离开户部后堂。

    等这边人走了,张遇终于反应过来,问道:“杨尚书,人怎么都走了?几时走的?”

    杨一清叹了口气,懒得搭理张遇,快步往公事房去了。

    张遇冷冷一笑,起身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往椅子上一坐,道:“众人皆醉我独醒,管你们斗成甚样,跟我无关……回头倒是可以跟惟中小儿好好喝杯酒,再唱上一曲。”

    张遇口中的“惟中小儿”,正是他的得意爱徒,明朝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大奸臣严嵩。

    ……

    ……

    皇宫,司礼监掌印房。

    当天张苑没有出宫出席在户部衙门举行的预算审计会议,在他看来这是谢迁的“败笔”,他可不想参与其中,甚至准备拿这件事作为要挟的手段。

    “……你谢老头再怎么愚钝,也该想到陛下不希望看到下面的大臣暗中串联,你现在组织召开什么会议,把几个部堂都叫来,难道要避开皇帝自己开小朝廷?看我回头不参劾你,让你知道糊弄我的下场……”

    张苑对于朝事不怎么上心,所以批阅奏疏的事情基本交给戴义等几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做,到下午差不多黄昏时,张苑喝着茶水,悠闲地听戴义把一天工作详细跟他汇报,结束后就可以离宫回家。

    今天司礼监处理的事情不多,最关键的预算审计没走司礼监,等于说谢迁绕过张苑,自己全权做主。

    张苑心里很不满,但没有当场发火。

    说完当天事务,戴义提了一句:“……听说兵部沈尚书今日没去户部衙门,头晌便出城去了,好像是去寻医问药,顺带养病。”

    张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听到后放下茶杯,严肃地问道:“你听谁说的?不会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吧?”

    “在下怎敢胡说八道?”

    戴义道,“此事千真万确,听说还是陛下御批,乃是豹房那边传话过来,不然的话在下也不知道有这回事……难道张公公不知?”

    张苑气恼地道:“陛下御批?为何司礼监没得到通知?难道是翰林院那边有人代为批复?”

    “呃……”

    戴义神色闪烁,“听说昨日沈大人亲自去豹房见陛下,递上奏疏,陛下当即批复同意,事情没过咱们司礼监,也没走别的衙门,现在尚未听到外面有什么传言,只是说沈大人已出城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晓。在下便想,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办理,比如说……准备提前开战事宜?”

    张苑一拍桌子:“如果要跟鞑子提前开战的话,陛下岂能不跟朝臣打招呼?开战后陛下必会亲临西北,怎么都绕不开朝臣……这沈之厚,做事就会搞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他这是想造反吗?”

    戴义想了下,摇头道:“张公公说的这罪名未免有些大了,沈大人忠心为国,怎会造反呢?”

    张苑黑着脸道:“咱家虽然不知沈之厚出城的事情,却很清楚他已把山东巡抚胡琏给招了回来,同时还有大批他亲手提拔的将领云集京城,现在他在南方作战时带的兵也都在京城左近,此时出城,如果是跟手下商议造反,当如何是好?”

    “这个……那就不知道了,在下还有别的事情,张公公您请好,在下告退……”戴义听张苑把屎盆子往沈溪身上扣,可不想留下来污染耳朵,赶紧请辞。

    张苑本想把戴义拉过来详细询问,不过转念一想:“今日没见过臧贤,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回去后问自己人总比问戴义这老匹夫好。”

    想到这里,张苑再没有悠闲喝茶的心情,匆忙离开皇宫,往豹房而去……他购置的私宅就在豹房旁边,他这是模仿刘瑾,尽量把自己的家安在距离皇帝日常起居地近一些的地方,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面圣。



    张苑在自家府宅会见臧贤。

    臧贤把关于沈溪出城的更多消息告知张苑,但跟之前戴义所说基本没多少差别,只是对沈溪去向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好像是往东边去了,也不知是去通州还是香河……”

    “东边?确定是东边吗?”张苑很不理解,在他看来,沈溪应该是往西或者往北,如此去居庸关才顺路。

    臧贤想了下,肯定地点头:“就是东边,据说是去寻医问药,好像沈尚书病情不太妙……听豹房的人说,昨日沈尚书面圣时脸色苍白,不停咳嗽,陛下体谅之下当即给予假期,说是三月底前回朝便可。”

    张苑嘀咕:“一去近两个月?什么病这么严重?哼,我看根本不是去寻医问药,而是另有图谋……不过,他到底出城干什么?难道真应了那句话,想要造反?”

    臧贤道:“沈尚书没胆量造反吧?朝廷开春后就要对草原用兵,他出城去做准备更有可能。”

    张苑没好气地道:“堂堂兵部尚书,留在京城统筹全局不更好,出城作何?难道他要做什么,没人能够帮忙,只能亲自前去处置?”

    臧贤本有一肚子想法,但见张苑脾气不太好,只能唯唯诺诺,敷衍应对。

    张苑皱着眉头,抚着光秃秃的下巴琢磨道:“不管他出城干什么,咱家都要围绕这件事来做文章……跟陛下进言说沈之厚意图造反当如何?那桀骜不驯的家伙装病乃天下人皆知,也就陛下被蒙在鼓里。”

    臧贤分析道:“陛下很可能知道沈尚书是在装病。”

    “陛下若知道的话,他有必要在豹房面圣时咳嗽吗?故意装作病情很严重,混淆陛下视听,居心叵测啊!”

    张苑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兴奋地道,“朝中谢于乔跟沈之厚斗了好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次听说谢于乔要用断掉兵部开支的方式逼其就范,可见这小子有多不得人心……咱家正好去陛下那里告他一状。”

    就算之前臧贤一直故意装糊涂,到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张公公,到了陛下跟前,您最好还是小心说话,沈尚书做事总透着一股邪气,从未听说过在职的兵部尚书擅离职守离京的,除非是去地方平叛或者到边关领军,亦或者是奉皇差公干,这次沈尚书出城得到了陛下准允,若您说错什么……怕是陛下要怪罪,就算您说得对,可沈尚书装病不是没有证据吗?陛下凭何相信您?”

    张苑望着臧贤,笑着说道:“臧贤,看不出你对咱家有几分忠心,如果你是太监就好了,咱家会想办法让你提督东厂,可惜你现在只能帮咱家做一些宫外和豹房的事情……”

    臧贤看着张苑期冀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被张苑的话给吓着了,心中嘀咕,“我帮你办事,你竟然恩将仇报,要把我给阉了?那做人还有何乐趣?”

    张苑见臧贤脸色都变了,心中暗叹一声,转开话题,“见了陛下,咱家知道该怎么开口……这几天陛下心情不错,花妃排练了许多新剧目,很受陛下欢迎,现在豹房内热闹得紧,谁也想不到花妃会重新得宠……你有机会进豹房的话,可以试着去见见花妃,咱家会给你安排路子。”

    “多谢公公,不过小人觉得还是不必麻烦了……豹房内今天得宠明天失宠,不过是陛下一念间的事情。花妃就算一时风光,陛下终归有厌倦的时候,到那时又当如何?还是不见为好。”

    臧贤可不想惹祸,赶紧一口回绝。

    ……

    ……

    张苑进豹房的时候,又是上灯时分。

    虽然之前朱厚照下达禁令,豹房天黑后内院就会全面戒严,但张苑作为司礼监掌印要见驾还是可以做到的,虽然流程麻烦了点,但总比谢迁和一般朝臣什么机会都没有完全跟皇帝隔绝要好许多。

    张苑在当值太监引领下进到灯火辉煌的戏园子,远远地看到二楼上花妃和丽妃正一左一右陪着朱厚照看戏。

    朱厚照有意引导最受宠的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让她们一起陪驾,因不是血腥残酷、腥风阵阵的斗兽场,两个女人言谈甚欢,看起来一切正常。

    张苑站在戏台子下面,心里有些发愁:“这两个女人在陛下身边,说话恐怕没那么方便……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如我诬陷不成反被陛下斥责神追殴打,很有可能沦为朝野笑柄……”

    小拧子见张苑前来,连忙从戏楼上下来,率先行礼:“张公公,您怎么来了?”

    张苑黑着脸道:“怎么,咱家不能来?今天戏院好热闹,又是在唱对台戏么?这么多戏子,都是受陛下传召过来的?”

    小拧子苦着脸回道:“瞧您老这话说的,没有陛下传召,谁敢到这里来?不过今天不是唱对台戏,而是花妃让戏班子排了几出新戏,逐次上演,让陛下看个新鲜……哦对了,张公公有事么?是否需要小人上去传话?”

    张苑道:“咱家有朝廷公务想跟陛下说,不过……花妃和丽妃随侍君侧,说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这样啊……”

    面对朝中事务,小拧子这个挂名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没有话语权,只得道,“张公公稍等,小人这就去跟陛下禀报,看陛下怎么处置。”

    小拧子上戏楼后,过了半晌才下来,告诉张苑先到书房等候。

    张苑移步书房,过了很久朱厚照才姗姗来迟。

    朱厚照劈头盖脸地道:“张苑,朕先跟你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又是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来,自己去领板子。”

    张苑瞬间紧张起来,道:“陛下,老奴有两件要紧事汇报,其一是谢阁老今日在户部衙门举行秘密会议,把朝中主要大臣都叫了去,分明是要背着陛下组小朝廷啊。”

    朱厚照神色波澜不惊,随口问道:“就这事儿?还有别的吗?”

    张苑怎么也没想到朱厚照会用轻描淡写的态度面对朝臣串联,发现自己要进谗言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便是兵部沈尚书……他出京去了,好像还是陛下亲自批准。”

    朱厚照板起脸来,恼火地道:“果然都是些没用的消息……张公公,你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朕叫到这里来?你是专门来破坏朕的好心情的,是吗?”

    张苑非常紧张,脑子快速转动,又憋出几句说辞:“请陛下恕罪,老奴之所以来跟您说这些,一是听说谢阁老为了逼迫兵部就范,这次财政审核会议把兵部预算足足降低五成,就算如此,还执意把钱粮拖延至下半年再调拨……两年平草原的国策乃是陛下钦定,谢阁老这么做,分明是给陛下难堪。”

    朱厚照这次没有骂张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坐下问道:“还有呢?”

    张苑道:“这几天山东巡抚统率的平叛兵马相继回京,这紧要关口沈尚书出城,或许另有目的……老奴知道陛下您对沈尚书宠信有加,但再信任,也不能让善于掌兵的人接近他亲手打造的军队,且沈尚书掌握有先进的火器,如果图谋不轨……老奴不敢说下去了。”

    对于把控朱厚照心理,张苑还是在行的。

    做别的不行,但对造谣说朝臣谋逆张苑却颇有心得,他很清楚,哪怕再疏忽大意的帝王在面对皇位安稳的问题上都会不自觉提高警惕。

    小拧子在旁听到后隐隐有些担心:“张公公一直说沈尚书和谢阁老的坏话,若陛下听信谗言,该如何是好?”

    朱厚照皱着眉头道:“朕让沈尚书出城,便是着其整兵备战,难道这些事朕需要跟你这个奴才说清楚?沈尚书训练精兵良将,目的是帮朕平定草原,如果朕对他都怀疑的话,天下谁能帮朕实现宏愿?”

    朱厚照虽然出言力挺沈溪,但明显底气不足,由于对朝政不管不问,让他没有多少安全感,朝中有大臣不在完全掌控中,难免会担心出现第二个安化王或者刘瑾,这就是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

    张苑听出朱厚照言语中的虚实,勇气倍增:“既然陛下知道沈尚书出城目的,倒是老奴多言了……不过老奴想提醒陛下,既然沈尚书出城是为整兵,是否委派有监军?”

    朱厚照道:“沈尚书出城是为整兵,又不是带兵打仗,哪里需要什么监军?”

    张苑心中大定,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苦口婆心劝谏:“就算再信任也还是要防备啊,陛下……沈尚书乃是臣子,跟陛下并非完全一条心,能力越大,危害就越大……”

    “或许是老奴对信息掌握不那么全面,所以得知一些情况后赶紧来跟陛下汇报,老奴认为,沈尚书就算是陛下的先生,也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赵匡胤,若部下强行黄袍加身……”

    朱厚照一抬手:“这种污染耳朵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派监军的事情,朕自会考虑……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张苑发现朱厚照神色间有些不耐烦,知道自己的话虽然给沈溪造成一定负面影响,但并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当下鼓起勇气继续道:

    “陛下,老奴认为出兵应做多手准备,如果只靠沈尚书一人,一来可能准备不那么充分,有些事情会疏忽,再就是谢阁老那边抵触太大,而且京城这边准备对西北前线影响不够……”

    朱厚照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苑笑着解释:“老奴的意思,是派人到西北,把出兵计划列好,着边军做好出击准备,为陛下御驾亲征打下坚实的基础。”

    朱厚照摇头:“在出兵这件事上,朕完全听从沈尚书安排,他的筹划比朕更全面,而你……头脑跟沈尚书相差十万八千里,像你这样的猪脑子,不必考虑这种复杂的问题,朕记得你的忠心便可!”

    张苑这才知道,原来在朱厚照心目中,他除了忠心一无是处。

    “陛下……”

    张苑还想说点儿什么,朱厚照已然一抬手:“你的进言朕记住了,朕会作出适当安排,关于谢阁老那边你不得干涉,把司礼监打理好便可……朕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刘瑾,你一定要记住朕这句话!”

    ……

    ……

    张苑进谗半天,什么目的都没达到。

    不过好在有一条,朱厚照没有怨责他,还表扬他忠心,这难免引起张苑遐想,想以后再找机会再尝试一下。

    张苑走后,朱厚照心情不佳,虽然他不想对沈溪这个先生有所防备,不过张苑的话还是触动了他心底软弱处,生出一丝涟漪。

    朱厚照回去看戏的路上,沉默不语,小拧子不敢随便评价什么,乖乖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朱厚照上了戏楼,丽妃和花妃站起来娉婷行礼。

    朱厚照看了眼戏台,问道:“朕刚才有要事处置,现在戏唱到哪儿了?”

    花妃对于朱厚照所说的事情不想过问,一来她不懂,二来则是因为她不敢随便干涉朝政。丽妃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出言关切地问道:

    “这不唱到董永和七仙女相见么?哦对了,陛下,您是去见张公公吧?不知张公公跟陛下说了些什么?”

    花妃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诘责:“丽妃姐姐,这些事也是咱们做女人的应该问的吗?”

    丽妃笑了笑:“为陛下分忧,也是应该的,以妾身想来,张公公深夜来见陛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有进谗言之嫌……张公公平时做事太过激进……”

    花妃不明白丽妃话中的意思,轻蹙眉头,没多说什么。

    朱厚照则好奇地打量丽妃,问道:“爱妃,你是如何断定是张苑来找朕说事?”

    丽妃道:“陛下切勿怪责妾身随便在背后说人坏话……张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在宫禁森严的情况下,只有他才能在上更后自如进入豹房内苑……不过,张公公这个人,虽然想为陛下分忧,但他能力有限,在朝中又树敌太多,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借助陛下威势施政……而要确立威信,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陛下面前说政敌的坏话,借陛下之手铲除政敌……其实他汇报的很多事都系子虚乌有,妾身是怕陛下被蒙蔽圣听。”

    花妃不甘心地反驳:“丽妃姐姐这是要中伤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张公公么?”

    朱厚照想了下,轻叹:“丽妃说的不完全对,不过花妃你也不能贸然指责丽妃,如果丽妃不是为朕着想,也不会指出张公公可能存在问题……还真被丽妃说中了,确实是张公公来找朕,说了一些关于沈尚书的事情。”

    听到“沈尚书”的名字,丽妃和花妃立即瞪大眼,显然对此都很上心。

    尤其是丽妃,她之所以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跟朱厚照说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因为想跟沈溪打好关系。

    朱厚照轻叹:“张苑是什么心思,朕不想琢磨,不过司礼监、内阁和兵部彼此制约,在朕看来是好事,如果朝中连一点别样的声音都没有,那就成了刘瑾擅权时的状态,刘瑾那会儿做事可是要抹杀一切反对的声音,朝中除了沈先生,没人敢对朕说实话。”

    说到刘瑾的问题,朱厚照不自觉看了花妃一眼,毕竟花妃与阉党案有染,她之前失宠,便是因为刘瑾倒台后朱厚照恨屋及乌,对花妃生出厌恶有几分联系。

    丽妃举起酒杯:“妾身不懂什么,之前所言全都是胡言乱语,请陛下见谅……妾身敬陛下一杯。”

    花妃也赶紧举起酒杯,一起敬酒。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与二女碰杯后仰头一饮而尽,似乎所有疑虑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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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苑出豹房后,没有就此回府的打算。

    他心有不甘,觉得沈溪出城.这件事其实可以用来做做文章,如此无疾而终简直是暴遣天物。

    张苑身边可以利用的人中,排在首位的要数内阁首辅谢迁,他知道谢迁对沈溪有极大的偏见,或许可以藉此挑拨沈溪和谢迁的关系。

    张苑先去找臧贤,问清楚谢迁在何处……臧贤带人投靠后,张苑的眼线迅速增加,京城内情况基本能够了解,只是他平日需要在宫中值守,没太多时间出来见臧贤,导致很多情况无法及时获悉。

    长安街一栋普通民宅。

    张苑见到人时,谢迁已准备睡觉,听闻司礼监掌印拜访,他不得不穿好衣服出门迎接,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沈之厚出城这件事,谢阁老如何看待?”两人来到花厅坐下,张苑便假作关切地问道。

    谢迁心想:“本以为张苑是为上午在户部衙门举行的审计会议而来,却没想到是为沈之厚……”

    谢迁思索一下,摇头轻叹:“沈之厚出城所打名号是寻医问药,连陛下都下旨关照,老夫总不能跳出来做恶人,阻止别人去看病吧?他离开也好,朝廷少了不少事,老夫也省了很多麻烦。”

    张苑打量谢迁,问道:“难道谢阁老不知沈之厚是在装病?还是说不知他是带着陛下密旨出城办事?”

    谢迁继续摇头:“老夫就算是文臣之首,也很难见到陛下,消息闭塞,知道的内情自然不如张公公多……老夫能力有限,只能尽人事而安天命,一切随缘吧!”

    张苑没想到谢迁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心里满是疑惑:“难道沈之厚离京前见过谢于乔,双方达成了和解?不然为什么谢于乔态度会如此消极?难道他厌倦了跟沈之厚的争斗,准备用致仕来抗议陛下出兵之举?”

    张苑之所以会不理解,其实责任全在他身上……之前张苑三番两次在谢迁面前挑拨离间,久了谢迁不自觉提高警惕,不会轻易上当。

    当然,这也跟之前礼部尚书白钺主动拜见谢迁,把许多情况说透有关。

    张苑皱着眉头道:“咱家来见谢阁老前,专程去豹房面圣,陛下的意思……要防备沈之厚举兵谋反……”

    “是吗?”

    谢迁诧异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断然摇头,道,“虽然老夫对沈之厚蛊惑陛下出兵不支持,但老夫知道,他品性还算纯良,不会做出僭越之事,更不要说起兵谋反了……这点张公公尽可放心。”

    张苑生气地道:“谢阁老,咱家为了劝阻陛下出兵,一直都在奔波忙碌,甚至不惜半夜来访,你当咱家是闲得慌没事干吗?咱家这么努力是为什么?谢阁老不会认为,咱家做这些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吧?”

    谢迁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张苑行了一礼:“张公公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老夫自然能体会,其实老夫心思跟张公公相同,都是为百姓福祉考虑……张公公请放心,老夫会派人盯着沈之厚,绝对不允许他胡来……虽然他是领皇命出城,但只要跟钱粮有牵连,老夫就能制约他,不会让事态失控!”

    言语中,谢迁直接拒绝了张苑的调遣,把双方合作关系主动降低一档,对张苑的恭敬也近乎变成一种敷衍。

    张苑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好心好意提醒,谢阁老却如此敷衍搪塞,看来是觉得咱家无事生非……咱家做事最求公允,谢阁老还是想想怎么提防沈之厚,如果他在城外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咱家在陛下那里难办,谢阁老在朝中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虽然张苑大权在握,但不敢开罪谢迁太深,这话带有一定威胁的意味,大概意思咱俩合作两利,如果你不帮我,也休想我支持你。

    放出狠话后张苑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等张苑走后,谢迁仍旧表现出一副怅然若失的心态,表情阴郁。

    “之厚在朝这些年,也算矜矜业业,最关键是他力挽狂澜扳倒刘瑾,使得正义伸张……如今他做的事情对不对我管不着,但若是谁想利用我来铲除异己,绝无可能……”

    谢迁虽然对沈溪坚持出兵草原不赞同,却不想自己被人利用,对张苑产生极大的抵触心理,暗忖,“之厚做错事,他自己可以承担,我还可以纠正他,但若我做错事,谁来担负可怕的后果?再者,之厚再怎么样也是文臣,张苑却不同,作为一个阉人,他要是成为第二个刘瑾,危害恐怕要比之厚大许多!”

    谢迁有一身傲骨,想成为刘健和李东阳那样正色直道、蹇蹇匪躬的宰辅之臣,以大义之身控制朝堂,而不是在竖阉阴影下卑躬屈膝办公。

    沈溪不受控,谢迁便让这个他看好的后辈从决策层退出去,为此不惜全力出手压制。但当谢迁发现张苑利用他来打压沈溪时,立即警醒过来,不再配合张苑做事,甚至想把张苑手上的朱批大权拿下,把司礼监也一并控制住。

    ……

    ……

    这边厢谢迁想要拿张苑开刀,而张苑出院门后,也在筹划怎么把谢迁的威风给打下去。

    回府路上,张苑越想心里越不高兴,嘴上嘟囔道:“谢老头以前对我唯命是从,不知这次怎么了,居然会帮沈之厚说话……看来他有意退下去,想跟沈之厚化敌为友……难道他是受了白秉德请辞的影响?谢老头真退下去也好,杨廷和跟梁储资历不深,我略使手段二人必定乖乖就范,到时候不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张苑突然一阵得意,就算谢迁是弘治朝赫赫有名的内阁三辅臣又如何?面对他时不照样服服帖帖的,这可是他以前作为市井小民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是近来不知什么缘故,谢迁所作所为逐渐偏离预定轨道,开始不受控制,不过这对张苑来说不算什么,哪怕谢迁离朝,他照样可以控制杨廷和跟梁储,继而独揽大权。

    不过很快张苑又担心起来:“我那大侄子不怎么好对付啊……谢老头在朝一日,大侄子看到谢老头曾提拔重用他的份儿上,不敢对谢老头无礼,如此直接后果就是拥有陛下宠信的大侄子反倒在朝争中落于下风。如果谢老头致仕,我掌控梁储和杨廷和不难,但怎么压制大侄子?到时候他肯定会挟陛下的恩宠,干涉内阁和司礼监正常运转……这不是变相成全了大侄子?”

    “不行不行!我现在既不能让大侄子被谢迁成功扳倒,也不能让谢迁顺利致仕,还是要想方设法让他二人争都不休,一直两败俱伤为止,如此我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

    ……

    沈溪出城后就直接往津门而去。

    天津历史悠久,隋朝修建京杭运河后,在南运河和北运河的交会处设市镇,史称三会海口,乃是天津城最早的发祥地。唐朝在芦台开辟盐场,在宝坻设置盐仓。南宋金国贞佑二年,在三岔口设直沽寨,元改直沽寨为海津镇,成为漕粮运输转运中心。

    本朝建文二年,成祖在海津镇渡过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成祖登基后,为纪念由此起兵“靖难之役”,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将该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随后,大明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开始筑城设卫,称天津卫。

    天津卫自成立伊始便拥有一定数量的海军,虽然所辖战船老旧,但比之普通民船更大更坚固,通常情况下足够应付突发情况。

    进入大明中叶,沿海除了倭寇和海盗外,没有其他力量通过水路对大明北方海疆造成实质性威胁,天津卫战船建造逐步停滞下来,海军拥有的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旧船,能够顺利出海已算不错,近年来虽装配一些火炮,但都是小口径的弗朗机炮,大口径的根本无法上船。

    沈溪在路上一直琢磨弗朗机人来访的情况。

    在他想来,佛郎机人虽然名义上是来大明经商,但其实也有刺探大明虚实的目的。

    泉州之战中,沈溪不是靠船坚炮利在海战中堂而皇之战胜对手,完全是以偷袭的方式打了佛郎机人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佛郎机人就转变武力胁迫的态度,和大明进行正常的贸易。

    在一次次商贸活动中,佛郎机人发现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稠密,最重要的是大明中枢对地方控制严密,军事力量强大,跟大明开战意义不大,反倒会断绝瓷器、茶叶和丝绸等商品供应,得不偿失。

    于是到最后佛郎机人也没有调派战船威胁大明海疆,贸易成为主流。

    南下的路上,沈溪把前几年绘制的战船图纸拿出来研究。

    他的专业不是船舶制造,很多东西都是根据大明现有船只进行改造,参考了扣押的佛郎机船的优点。

    这时代大明海军的主力舰只是福船,再配合网梭船、鹰船、连环船、子母船、海沧船等协同,这些海船建造复杂,劳民伤财,以前沈溪没有打造海军的想法,所以对海船的改造工作搁置下来,但随着大殖民时代来临,欧洲列强今后会纷至沓来,大明海疆要维持安定极为不易。

    实际上在沈溪调离东南后,过去几年倭寇又开始滋生,如果大明海军还仅仅用那些破旧战船,显然已落伍。

    沈溪的想法,就是趁着去天津卫,考察一下卫所船只的情况,试着召集一些造船的工匠,先不忙考虑造船,而是完成一些技术储备。对沈溪来说,实践虽然重要,但理论也不可少,最好是把一些浅显易懂的物理知识传授给工匠,为大明培养出一批有一定科技含量的实用性人才,这些人虽然不能走上科举之路,但沈溪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扬名立万,让工匠也成为社会上人人羡慕的上层人士,从而让民间涌现更多的工匠。

    如果不改变工匠地位低下的现状,就无法吸引更多人才进入到这行当来,船舶制造和航海技术的发展也就成为空话。

    ……

    ……

    沈溪于二月初九从京城出发,正常情况下会在三天后也就是二月十二抵达天津卫。

    不过沈溪没急着赶路。

    胡琏已早一步派人跟佛郎机人接洽,沈溪不打算让佛郎机使节进入北直隶地方县州城池,这可能会让佛郎机人刺探到很多大明的情报,主要是物价还有民间生活状况……这些对西方人了解大明很有帮助,回头他们可能会研究大明风土人情,之后就会以武力来跟大明谈条件。

    沈溪只想让佛郎机人看到大明强大的一面,既然大明海军拿不出手,那就用陆军来撑场面,胡琏率领的是沈溪手下最拿得出手的人马,当然这批官兵无法跟久经战阵的西北边军相比,不过相去不远,在热兵器的使用上,这路人马可能更有优势。

    从京师到天津卫城,沿着大运河走水路最近,但沈溪没有乘船,一路都是乘坐马车走官道。

    他带的人不多,除了家眷和仆从,就是亲兵,二月十一下午一行顺利抵达武清县,沈溪没有进城,带人在城外驻扎,此时胡琏派来打前站的斥候正好抵达,向沈溪禀明佛郎机使节的情况。

    “……大人,胡部堂已带人北上,他没有准允更多红夷上岸,只让他们带十五人前往京师,明日队伍便将抵达武清……”

    胡琏派来的斥候,能力跟云柳训练的手下差距明显,汇报问题存在很多不尽不详之处。

    沈溪问道:“佛郎机人正使是谁?”

    斥候摇摇头,显然不知道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有什么区别,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记不住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沈溪点头:“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本官会派人去迎接佛郎机使节,到时候再说。”

    斥候发现自己汇报的东西不能让沈溪满意,有些羞愧,但实在没办法,对他而言能把胡琏交待的任务完成已很不错了。

    等人走后,一直等候在旁的云柳走了过来,道:“听口音,这名斥候是北方人,不是当初在南方跟过大人的亲兵。”

    沈溪笑道:“胡巡抚所带人马中,是有人跟过我,但不代表全部都是,这次征调地方人马到京城,名义上是平叛,但其实是想把以前跟过我的老人调拨到麾下,这些人总归跟过我一段时间,一起上过战场,用起来比生手容易许多。”

    云柳问道:“大人明日便在此接见佛郎机使节?”

    “再往前走走。”

    沈溪道,“咱们往杨村去,胡巡抚应该会乘坐船只,沿运河北上,见面地点就选择在运河以西的临时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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