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出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怎么说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却被一个熊孩子威胁,最后还不得不乖乖俯首听命,这是让他觉得最窝火的地方。
到了马车前,遇到那不开眼上前来行礼的管家,被他一脚踢开。
“爵爷,您……”
这管家专门管外院的事情,心里非常委屈,今天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就成了张延龄的出气筒?
就算老爷受了那小太监的窝囊气,也别拿我这种小人物开刀!
张延龄怒道:“你再说一遍,他说我是皇上和皇后养的什么?”
管家大概感觉到自己的挑唆有些过了,赶紧跪下来磕头:“老爷,是小人错了,小人没听明白就胡乱说话!”
张延龄怒道:“回去后自己找人打四十棍子,如果一个月能下床,再加四十!”
张延龄这意思是重打四十大棍,建昌伯府里的棍子,可是会打死人的,之前一个丫鬟做错事惹得张延龄不高兴,才打了二十多棍就已经香消玉殒。有时候张延龄发怒,甚至会亲自拿着棍子打人,都是要打到皮开肉绽为止。
张延龄回到府里,怒气冲冲进入书房,本来他跟那些献媚的人商量好出去寻欢作乐,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兴致。
“再来一遭,姐姐知道了非打我棍子不可!这小子,居然能从宫禁森严的皇宫出来,别是背后有人帮他吧!?”
张延龄暗自琢磨,小外甥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想出这么完备的出宫计划,“难道是刘瑾那阉人跟我玩阴的?”
张延龄自然不会想到沈溪,怎么想他也不觉得那些东宫讲官有胆量如此胡作非为,何况,那些人有心也没这本事。
可刘瑾等内侍就不一样了。
只要能瞒过皇帝和皇后,太子出宫就会一帆风顺,至于刘瑾等人的紧张完全可以是伪装出来给他看的。
“我认不出太子,你刘瑾不可能连个小太监都认不出来吧?”张延龄握紧了拳头,此时他已几乎可以肯定背后捣鬼的是刚收了他好处的刘瑾。
他本来还想拉拢刘瑾为他做事,但现在看来,他这个金主却被刘瑾出卖和利用了,这让他分外恼火。
“老爷,大老爷来了。”另一名外院的管家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张延龄道。
张延龄一摆手,起身到正堂迎接张鹤龄,他是个容易喜怒形之于色的人,很容易就被张鹤龄发觉他心情不佳。
“听说今日你进宫两次,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皇后为何没对为兄说及?”张鹤龄前来,主要是问弟弟进宫之事。
张延龄垂头丧气地说道:“并无大事。”
张鹤龄冷笑不已:“你是愈发能耐,以前陛下和皇后很少召你进宫,可现在时不时就会召你进宫叙话,连为兄都瞒着,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大哥?”
张鹤龄对弟弟不满的地方,除了弟弟给弘治皇帝送女人,还因为如今张延龄私自去接触外官……那些地方上的官员想活动进京,只能找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内阁和六部堂官不用想了,只能走外戚的门路,张延龄从中收受不少好处,但却没过张鹤龄的手。
“大哥是否什么都要知道?”张延龄面色不善地说了一句。
“你还敢跟我发脾气?”张鹤龄怒气顿时上来了,“我就问你,今天进宫两次,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张延龄怒道:“姐姐若是说什么反倒是好事,可这两次……全都因为太子,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下张鹤龄听得有些迷糊了,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是谁?太子怎么了?”
被一个孩童拿捏这么丢脸的事情张延龄本不想说,但他又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兄长知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经常把太子送出宫来玩耍,只能想办法把兄长一起拉下水。
“你是说,太子居然能自己谋划出宫来游玩,还自行找到你府上来了?”张鹤龄听到后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虽然小外甥长大了些,对事和物有些见解了,可在张鹤龄眼中,根本还是个不开窍的混孩子,哪里能想出如此周详而完备的计划?
“是,他还说,提前就作了准备,让刘瑾那些阉人不敢随意到他房里打搅,所以今天才能平安出来!”张延龄没好气地说道。
“放屁!这小子分明是在胡说八道。”背地里张鹤龄对小外甥可毫不客气,“他能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别是那些阉人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张延龄叹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刘瑾、高凤那几个家伙,仗着太子日渐年长,开始在背地里耍心机,对太子处处迎合,拿我们送去的好处为他们自己谋利。就怕这几人,回头还会继续出一些幺蛾子!”
张延龄说完便沉默下来。这会儿他又把整件事想了一下,最大的问题不是朱厚照的计划有多完美,而是刘瑾等内侍太监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只有一种解释,不是太子隐瞒他们,而是他们协同太子一起隐瞒皇帝和皇后。既如此,张延龄认为太子找自己出来背黑锅就是刘瑾等人暗地里教唆所致。
“不得不防。”
张鹤龄冷声道,“太子年岁渐长,若不能让太子对你我更多倚重,将来我们张家的地位或许会一落千丈。”
“你不是喜欢倒腾一些小玩意儿吗,记得给他送去一些,至于刘瑾等人,先不要忙着收拾他们,否则我担心他们鱼死网破。跟皇后说,让她出面慢慢把这些人替换。东宫必须是我们张家的地头,东宫的人一定要听从我们调遣。”
……
……
不知不觉中,刘瑾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张氏兄弟猜忌仇视,若他获悉的话,肯定会在心里大叫冤枉。
因为整件事情,刘瑾根本就是全不知情,太子只是在寝宫里午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太平无事,此后也一切正常,他总不能无中生有疑神疑鬼吧?
熊孩子朱厚照心中得意不已,这是他这辈子耍的最大的心眼儿,而且同时瞒过了几乎所有人,让他终于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而且以此为契机,以后能经常出宫去玩。
玩耍倒是其次,重点是用心做事并且大获成功的成就感,让他自信心爆棚。
四月二十四,沈溪到文华殿进讲,朱厚照这几天心里憋坏了,赶紧找沈溪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熊孩子有很强的表现欲,可惜这几天一直压抑着,没法找人倾诉。等把事说完,整个人都快乐疯了,嘻嘻哈哈地让外面侍候的几个太监直往宫门里瞧。
“太子要做什么,尽管做便是,但切不可把事情说出来。”沈溪道,“就算是我,你也要隐瞒。”
朱厚照一张稚嫩的小脸又皱了起来,问道:“可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一起做下的啊?”
沈溪道:“太子可知何为心机?”
“嗯!?”
熊孩子满脸迷茫,不知沈溪此话是何意。
沈溪叹了口气,要跟熊孩子解释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让他藏着满肚子心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想想熊孩子还有几年就要登基当皇帝,他又觉得这种教育越早越好。
皇帝没心机,就会让倚重的身边人把他的性格摸透,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吃得死死的。这也是朱厚照为何继位之初,会让刘瑾等人得意猖狂的根本原因。
刘瑾常侍朱厚照身边,对皇帝的喜好把握得非常透彻,处处迎合。若非有人利用正德怕人谋朝篡位的心理,估计刘瑾会一直嚣张下去。
正所谓成也正德,败也正德!
可以说终正德一朝,皇权都在朱厚照的绝对把控中,但无数人利用皇帝为自己谋私利,无论是最初的阉党,还是后来的江彬等人,都利用了朱厚照不懂隐藏心思,尽皆投其所好,达成其目的。
“心机,就是心中所想不告之于人,暗中进行筹谋。”沈溪耐心解释道,“太子试想,若出宫的事情为许多人所知,必然会传到陛下和皇后耳朵里,他们可会准许你出宫?”
“当然不会了。”朱厚照撇撇嘴道,“但你知道,我只是告诉了二舅。”
沈溪点头道:“所以就要选择好可告诉的对象,有时候坦诚也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若太子不告知建昌伯,那建昌伯就不会出手相助,但若多告诉几人,建昌伯感觉到强烈的危险,那他就会去对陛下和皇后坦白……”
“啊?”
沈溪所说完全超出熊孩子的认知。
沈溪道:“太子考虑事情,首先是要设身处地,想对方若遇到如此境地,当作何选择?”
朱厚照挠了挠头道:“我哪儿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没有人天生就善于洞悉别人心理。太子将来要为明君,坐拥四海,令万邦来朝,就必须要学会这种心机。就连我,太子也要选择性地告诉,其他通通藏在心里就好。”沈溪道。
“那……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朱厚照问道。
沈溪点头,还行,虽然看起来这问题很傻,但这小子却知道做事有其目的和利益关系。
“太子登基为天子,就要驾驭群臣,若对于一些事情想不明白,又或者怀疑对方是否忠奸,那就不随意发表意见,选择沉默,那身为臣子,便会感觉到太子有城府,智慧也高,胸中只有韬略,他们就会诚惶诚恐,惊惧不安,甚至坦诚相告。”沈溪继续诱导朱厚照。
沈溪把自己当成一个传经布道的教父,但他说的事情,却不是朱厚照这年岁完全能理解的,需要时间一点点改变。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道:“那就是,遇到事情,我先想他会怎么做,如果想不明白,我就不说话,这样他就会感到害怕,主动告诉我实情?先生,是这意思吧?”
沈溪笑道:“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但太子所说,确实有其道理。”
“好,那我就试试,明天我跟别的先生上课,我就跟他们不说话……可光不说话很闷的,我睡觉行不行?”
熊孩子刚才还一本正经,一转头就开始嘻嘻哈哈开起了玩笑,让沈溪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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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谢韵儿预产期接近,沈溪第一次当父亲,照顾家庭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
以前沈溪回府,多半会到书房拿着书一看就到上床时间,期间最多与家人一起吃饭,可随着谢韵儿大腹便便,沈溪便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她,哪怕只是坐下来说会儿话,聊聊生活总的事情,又或者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水果点心,这时候沈溪会讲一两个轻松幽默的故事,让大家发自内心地微笑。
沈溪要给予谢韵儿家庭的温暖、丈夫的疼惜和闺中姐妹的支持,让她第一胎能产得顺顺利利,否则以如今的医疗条件,出现难产剖腹几乎不可能,必然是一尸两命!
谢韵儿心思细腻,很多事情,她比沈溪想得更周到……预先请好接生婆,为婴孩准备好小衣服、棉被,甚至连换洗的尿布都准备好了,不过她没打算请奶娘,因为她准备自己来哺育。
家里的丫鬟都在忙碌,除了小玉留在陆家照看,别的丫鬟如今都留在大门大户的沈家。以前在长汀县时大家朝夕相处,谢韵儿几乎算得上是她们的“姐妹”,知道彼此的脾性,年岁也相仿,谢韵儿生孩子她们都感同身受。
这跟周氏诞子那会儿心态又有所不同,毕竟周氏大了她们一轮,那时丫鬟们都懵懵懂懂,对于婚姻没太多念想,更别说是结婚生子了。可现在她们年岁老大不小了,一个个都在思考将来自己是否有个着落。
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家一片朝气蓬勃,跟陆府那边死气沉沉的境况截然不同,她们更愿意待在沈家,似乎心情都要愉快些。
随着谢韵儿预产期临近,林黛对沈溪的痴缠变多了,因为她知道,想怀上身孕,趁着谢韵儿将生未生的时候最好不过。
因为这时候谢韵儿不会跟她抢相公,虽然在谢韵儿诞子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林黛仍有独享权,可那时沈溪会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孩子身上,没时间再疼惜她。
林黛是个有心机的姑娘,她把所有小心思都放在如何争取沈溪的宠爱上,她也知道,再过一两年,沈溪就会把尹文迎进门,还有陆曦儿也有可能进门,那时候她就没办法再霸着沈溪了。
眼下林黛觉得最重要的,是抢在别的女人前诞下个儿子,若她生下的是家中长子,就算她现在的身份是妾,在沈家的地位也会无形中提高很多。
当前的情况是,谢韵儿能否顺利生子难说,就算生下来,男孩和女孩的概率也只是对半,林黛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沈溪由着林黛折腾,本身他年岁渐长,身体逐渐成熟,对于男女间的需求不自觉会多一些。只是对于林黛这种“苛索无度”,他有些无奈,因为此时的林黛,完全就是个欲壑难填的闺中怨妇。
家里已经做好迎接小生命的准备,而朝廷那边,开始安排两京乡试秋闱内帘官的人选,沈溪从刚开始就是主考官的大热门,无论是礼部,还是普通士子,都在哄传他必然会成为两京中任一地的主考官。
这天沈溪到谢府去为谢丕上课。
沈溪出了三道四书题,谢丕认认真真地做,旁边谢恒奴也在写东西,不过却是默写《女训》中的内容,沈溪随意拿起本书来看,谢迁虽然不是什么藏书家,收藏的书籍中规中矩没有惊喜,但其中有些史料对他还是有所帮助。
“七哥,我默写完了,你看看有没有错处?”谢恒奴默写时有些魂不守舍,主要是因为不能抬头看沈溪所致。
沈溪微笑着点头,把写满娟秀小字的上好宣纸拿到手上,仔细看过,发现上面有一些错别字。他逐一找了出来,最后微笑着说道:“默写时一定要认真。”
“你又不教人家,怎么认真嘛?”
与沈溪混熟了,谢恒奴此时偶尔也会撒一点娇,如今谢家人对她随沈溪读书写字一事并无反对,就连谢迁似乎是默许了,她胆子慢慢变得大了起来。
沈溪笑道:“你已经学得很好,让我怎么教你?”
谢恒奴羞红着脸说:“七哥,你可以手把手教我写字啊。”
沈溪摇摇头:“你又不是初学写字,岂能手把手?好了,再去背诵几句,临走前我再考你。”
“哦。”
谢恒奴撅嘴,神色间有几分委屈,不过随后脸上就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无论能否跟沈溪走得近,只要沈溪来,就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一个月里只有两天能“会情郎”,这位千金大小姐总是提前把自己打扮好,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沈溪。
等谢丕写完文章送到沈溪手里,沈溪阅读时则谨慎了许多,因为这涉及到评断一篇八股文的好坏,等于是为乡试主考官作预演。
“不错。”
沈溪看过三篇文章后,点头嘉许,“比之以往的文章更为扎实,但在引证上还不够全面,需要多阅读程文。”
谢丕问道:“先生不是不主张背默程文的吗?”
“不主张不代表不做,程文中那些具体的文字你可以不用记,但其论述的方式和论点、论据,却是你必须要熟练掌握的。”沈溪道。
“怪不得我总觉得文章说服不了人,原来是骨肉不够丰满啊!”谢丕恍然道,“旁人都说先生是本届两京乡试主考官的不二人选,听先生一席话,果真胜读十年书。”
沈溪咳嗽一声,道:“不用恭维我,无论我是否会主持顺天府乡试,我都不会把任何考题文字泄露出来。”
谢丕点点头,却带着几分贼兮兮的笑容问道:“那先生之意,现在您出的题目,肯定不是先生属意的未来乡试考题?”
沈溪想起程敏政的下场,只得摇头:“我可没这么说过。”
沈溪知道,若他正式被任命为两京乡试的主考官,尤其是顺天府的主考官,他就不再会来谢丕家里进行辅导。如今距离乡试只有三个多月了,剩下这段时间谢丕需要临阵磨枪,继续加大知识的积累,阅读时文集已经必不可少!
历史上的谢丕,这届乡试没有通过,但在沈溪看来,谁能说得清楚随着自己到来不会让谢丕脱颖而出呢?
这可是未来大明的探花郎!
……
……
从谢府出来,沈溪正要回家,发现老熟人玉娘正在胡同口等他。
知道沈溪前来谢府授课的人不多,玉娘作为厂卫的密探,知道他的行踪倒是不怎么稀奇。
“玉娘,有事吗?”
沈溪可不觉得玉娘这次能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因为他很可能会成为朝廷授命的两京乡试主考官,刘大夏这会儿已经履任兵部尚书,军政大事尚轮不到沈溪这么个翰林官来插手。
此番朝廷人员更迭,对沈溪来说是好事。
刘大夏不再执掌户部,那户部的大小事项再也麻烦不到他了,是以玉娘有三个多月时间没来见过他。
“大人看上去更为成熟稳重了。”玉娘笑着行礼。
“玉娘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沈溪笑道,“提醒玉娘一句,本人最近无论公事还是私事都很繁忙,可没时间说闲话。”
玉娘笑道:“先恭喜沈大人将为人父。这次奴家来只是与沈大人徐徐家常……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溪点头,每次见到玉娘总觉得她是编排自己做事,所以自带几分抵触。
但此番虽然也知道她无事不登门,但沈溪觉得现在自己底气足了一些……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即将担任乡试主考官的翰林文臣派到边关去打仗吧?
到了附近一座茶楼,沈溪在临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玉娘施礼后也坐下了,不过却斜对沈溪,同时把头低下去些许,不与沈溪对视,以表示尊重。
“……奴家此番前来,并非为公事,而是有一些重要事情提醒沈大人。”
玉娘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前日里,奴家听闻户部即将进行一番调整,首先便是要一改近年来的官船运粮制度,而大人背后的……商会,目前仍旧在帮户部运粮,朝廷恐怕会一次性将所有官船收归国有。”
沈溪冷声道:“朝廷曾有调拨官船吗?”
说是官船运粮,但其实征调的全都是私人的船只,现在朝廷收回运粮权,居然要把船一并收走,说白了就是户部准备把承包出去的差事收回来,但同时还巧取豪夺,把民间资本变成官家资本,把整条利益链条一网打尽。
弱肉强食,更是釜底抽薪,分明是想让汀州商会彻底玩完啊!
玉娘轻叹:“有些事,不是有道理就能说得通的……”
沈溪心想,这可真是一句大实话,官字两个口,商人可没法跟官府讲道理。
“除了船只,没别的了吧?”沈溪问道。
玉娘摇头:“奴家暂且不知,不过还是要奉劝沈大人,商会最好早些远离官府,之前京城诸多商贾世家都因为高侍郎倒台而垮掉,我可不希望沈大人的家人和朋友受到波及。”
沈溪知道玉娘针对的可能是惠娘,当即点头表示感激,“多谢玉娘提醒,我回去后会提醒家人朋友,让他们尽早撤出这营生,以后……恐怕再也不会营商谋利了。”
玉娘把正事说完,最后顺带提了一嘴:“……听闻高公子曾拜访沈大人,却不知沈大人是否会对他提供帮助?”
虽然玉娘只是抛来一个含混不清的眼神,但却让沈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高崇不会是把沈溪当向高明城献计投靠外戚张氏兄弟的事,告诉玉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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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子以前的为人脾性,我想玉娘应该很清楚,如今高侍郎已不在,玉娘认为,我应该对他给予怎样的帮助?”
沈溪提到高崇,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因为玉娘这个人属于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她对刘大夏似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若被刘大夏知道他给高明城出谋献策,刘大夏指不定会怎么针对他。
沈溪现在就是表明一种态度:
我跟高崇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就算高崇咬定当初是我献策,可这种事口说无凭,投靠张氏外戚其实只是脑子一转的事情,容不得胡乱攀咬!
玉娘轻叹:“高公子到底算是沈大人的故旧,若是可以的话,还是适当出手帮帮忙。但奴家也知他素来品行不端,不若等他将来国子学肄业后,再行安排如何?”
听玉娘这么一说,沈溪也不敢确定高崇是否已把消息泄露。
不管怎么说,沈溪打定主意,至少在玉娘这里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对高明城作出过建议,其实承认与否并没有什么关系,高明城已死,刘大夏欠他军功,即便暴露了,也不过功过相抵。
回家的时候,沈溪想了想,其实在高明城爷孙俩这件事上,他根本算不上有过错。
有时候一些人不经念叨,沈溪正在想高崇的事情,不曾想刚回到自家门口,就见高崇带着两名小厮在外面等候,手上提着拜访的礼物。
沈溪从马车上下来,打量高崇,高崇上来第一件事不是嘘寒问暖,而是跪下来给沈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高公子这是做什么?在下可担当不起。”沈溪伸手去搀扶,但高崇却坚持不起来。
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崇,现在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只能怪他祖父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官员,祸及子孙……高明城之死给高崇带来的影响几乎是毁灭性的。
“沈大人,学生走投无路,不得不前来拜访求助。”
高崇跪在地上,流着眼泪道,“家祖离世后,高家已彻底崩塌,许多故人对学生形同陌路,但债主却整日上门……”
“债主?”
沈溪诧异地打量高崇,心想,高明城以前欠下很多钱吗?
“是。”
高崇哽咽着说道,“当初寿宁侯和建昌伯,用家祖的名号与人拆借不少银子,家祖离世之后,这些钱无从归还,就连早前在家乡置办的田产也为学生变卖,但却连还利息都不够……”
沈溪对于外戚张氏兄弟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知,这种人不管权势再大,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否则跟其处久了绝对会倒大霉,高明城爷孙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沈溪不解地问道:“高公子是觉得本官财大气粗,能帮你还债?”
“学生绝无让沈大人破费之意,学生只是想告诉大人,如今学生境况堪忧,或许沈大人可以帮帮忙……带学生去拜访寿宁侯……”
沈溪恍然大悟,原来高崇对于张氏兄弟没死心,或者说是不甘心。
我爷爷把家产都孝敬给你们,当作是投诚的条件,你们还私下用我祖父户部侍郎的名号去跟人借钱,现在倒好,我祖父一死,你们把我家产抄了,连我和我的女眷也关押了一个多月,忍受各种非人的虐待,这都罢了,可现在你们袖手不管,明明是你们借的钱,却硬要让我这个没有官身的国子监监生来偿还,这是连基本的主仆情义都不讲了?
沈溪道:“可惜本官与寿宁侯之间,并无交情。”
“啊!?”
高崇不敢置信地抬头打量沈溪,他一向以为,沈溪主张高明城投奔张氏兄弟,是因为沈溪自己也是张氏兄弟的人。
实则张氏兄弟对沈溪的态度一向模糊不清,甚至还一度落井下石,双方谈不上交情,即便有交情也只是因为太子朱厚照这个纽带,沈溪是东宫讲师,张氏兄弟是太子的舅舅,仅此而已。
“高公子不必感到意外。”沈溪解释道,“本官为东宫讲官,平日会给太子上课,难免与寿宁侯有交集,但本身并没有依附于寿宁侯府。况且,就算本官替你向寿宁侯说情,高公子以为,寿宁侯会给我面子,替高侍郎还债?”
高崇重新低下了头,他知道张氏兄弟从开始借钱就没安好心,但就是不死心。
高崇迟疑半晌,最后一咬牙道:“学生这里,有寿宁侯和建昌伯贪赃枉法的证据,都是家祖暗中留下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沈溪摇头:“高公子就算有证据又如何,状告有门吗?刑部?大理寺?还是到天子面前告御状?就算陛下接受你的证据,但你觉得手里掌握厂卫的陛下,真的对寿宁侯建昌伯平日所为全不知情?我看反倒是高公子会因为手里的证据惹来杀身之祸!”
沈溪本来没义务提醒高崇,高崇要找死尽可由着他,但仔细想一想,高崇最多是一个纨绔子弟,真正为非作歹的恶迹不多……高明城多少有点自己为府试案首的恩情,他就这么一个孙子,任由高崇白白送死有些不道义。
“那学生是否可将这些证据交由沈大人保管?”高崇带着恳切的语气问道。
沈溪听到高崇这番话,顿时一阵警惕……高崇不会缺心眼儿到这地步吧?
把能够指证张氏兄弟贪赃枉法的关键性证据,交给他人来保管,高崇对自己该有多盲从?
换个思路想,这是否是玉娘或者刘大夏让高崇演一出戏,试探自己对张氏兄弟的态度,以证明是否跟张氏兄弟一党?
沈溪心想:“我是否投靠张氏兄弟,或者有没有帮他们做事,应该跟刘大夏没什么关系!连刘大夏在盗粮案中都保持了适可而止的态度,现在让我这个没有丝毫实权的翰林学官去跟张氏兄弟斗,岂不是让我鸡蛋碰石头?”
当即道:“本官倒是觉得,高公子这些证据应该藏起来,等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或许会收到奇效,但绝对不是现在。就算高公子想找人帮忙,也应该是朝中素有名望和德行的重臣,比如像马尚书、刘尚书这种大员,而不是本官这样的微末小官。高公子,没事的话,请回吧!”
沈溪下了逐客令。
他不想跟高崇过多废话,因为高崇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和困扰,在弘治十四年这种多事之秋,沈溪不想卷入不必要的漩涡中。
虽说高明城是因为沈溪的缘故而被高高捧起,却也受其所累,但高明城真正倒台却是因为他贪赃枉法,在河南巡抚任上刮地皮,搞得民怨沸腾。
张氏兄弟做事偏激,泯灭人性,手里命案不知凡凡,若非皇帝皇后有意偏袒,这对贪得无厌的外戚兄弟早就该下狱问罪,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历经弘治、正德和嘉靖三朝,逍遥自在了几十年。
……
……
高崇走后,沈溪心里暗自琢磨,高明城能留下什么扳倒张氏兄弟的证据?
张氏兄弟强取豪夺,这事虽称不上秘密,可要找实证也是很困难的,若拿张氏兄弟打着高明城的名号对外举债来举证,张氏兄弟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坚决不承认事情与他们有关。
沈溪甚至觉得,高崇离死不远了。
就算张氏兄弟会放过他,那些债主也不会放过他,一个穷光蛋,还有一大堆妻妾要养活,难道指望他将来当官慢慢还债?
他的俸禄或许一辈子连偿还利息都不够!
沈溪突然明白张氏兄弟为什么会这么痛快地舍弃高明城这枚棋子了,因为只要高明城死了,那之前举债之事就可以轻松地推到死人身上,张氏兄弟等于白赚了大笔银子。
可如此一来,不管是被借钱又或者是平空被一笔债务压身的人能乐意?
……
……
次日,沈溪在去国子监找谢铎借书的时候,把高崇的事说了出来,谢铎思量道:“你说的高崇,在国子学内算是一棵不错的苗子。”
沈溪摇头苦笑……高崇现在这么有本事,居然能得到谢铎的欣赏!?
“谢师这是从何说起?”沈溪问道。
“或许是高侍郎之死对他影响太大吧,今年升舍考试,他列入一等,若是不出意外,在两年内或可结业,听说朝廷已经给他派好了差事,直接以从七品官缺入职。这在国子学这么多学生中,可说前景最为看好……”
沈溪点头,这事儿还真不假!
新科进士补缺,也只能混到从七品候补,而高崇从国子学毕业就等于跟进士持平,而且马上能放到官缺,这算是弘治皇帝给予的恩典!
沈溪道:“那谢师之意,高崇想早些结业,以便获得官缺?”
“不清楚!”
谢铎摇了摇头,“学生的情况,我通常不会过问,但高侍郎不慎丢失钱粮,即便身死却也难掩其过,陛下宽待,给其孙子高崇留下这样的蒙荫,也算异数。”
谢铎这是在提醒沈溪。
弘治皇帝对高明城后人的恩待的确是有些过了。就算是那些勋臣的后代,也未必能跟高崇一样得到恩典,更何况高明城还是一个罪臣。
“别说高崇的事情了,这些日子,老夫在朝中没听到什么对你的非议,反倒不少官员表扬你为太子讲课有功,可见你为人处世大有长进!”谢铎笑盈盈地说道。
沈溪叹了口气:“太子年少顽劣,他能安安心心听讲就是对学生最好的褒奖!”
“哈哈,你说的倒是直接,不过正因为太子贪玩好耍,你做先生的才要严加管教!”谢铎道,“不过那么多东宫讲官中,就你跟太子年岁相仿,旁人都觉得你将来大有可期,你别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沈溪心想,是皇帝对我有期望,还是你?别把你的想法强加到皇帝身上!
“不过我也听闻,你进日讲官后,陛下日讲从未召过你,可有此事?”谢铎问道。
沈溪点了点头,他是日讲官不假,但弘治皇帝或许觉得听一个后生小子讲经有点儿太过儿戏,所以宫中经筵和日讲时,从来没让他以讲官的身份参与,中间只是去做过一次旁听记录,却没让他发言。
谢铎叹道:“你还是要多争取,陛下时值盛年,身体康健,想要出头,绝对不能等太子登基。若是能让陛下见识你的才学,二十岁之前有所为,大有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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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知道,谢铎对他非常欣赏。
老先生一辈子致力教育,最重视的是育出英才,谢铎希望能看他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证明他眼光没错。
这对沈溪来说,虽然是压力,却也是鞭笞他前进的动力,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谢铎失望。
可现在沈溪不得不承认,他正在逐渐卷入弘治朝后期政治斗争的漩涡,现在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早些离开京城。
不过,不是说他想出淤泥而不染,就可以置身权力斗争之外。就算跟马文升、刘大夏这些所谓的忠直大臣走得近,也不可避免会卷入派系纷争中。
谢铎又说了下两京乡试的情况。
眼下基本确定沈溪会被任命为乡试内帘官,谢铎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向沈溪传授了一些他担任主考时的心得体会。
“……谢阁部府上,你以后别去了,不然会有非议。”谢铎善意地提醒,“若你成为顺天府乡试主考,无论最后取不取谢家二公子,你都会得罪人。”
沈溪点头表示同意。
若他是顺天府乡试主考官,若谢丕中举,别人会怀疑他私相授受,对他各种非议责难;不中,他却会得罪大学士谢迁,我让你给我儿子辅导,最后你这个乡试主考官却没让他通过,你这先生怎么当的?
是不是你为了避忌别人说什么,我儿子本来能中,最后你给却判了个不中?
里外不是人的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避嫌,等乡试结束后再去谢家。
沈溪在谢府当先生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签订正式的契约,所以不存在辞职与否的问题。沈溪道:“回头我跟谢阁老说一声便是,谢阁老通情达理,应该能理解。”
……
……
到了五月初,谢韵儿基本已很少外出活动,她如今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安心养胎,只等孩子降临。
算算日子,十月怀胎将满,随时都可能临产,沈溪结束公事后总是第一时间赶回家中。
沈溪还是抽空去见了惠娘,虽然他知道惠娘总是躲避自己,但情况严重,他有必要把玉娘的忠告传达过去。
远离官场,至少在沈溪没有成长为擎天巨树之前,把手头的生意停了,成买房产、田地,安心当个地主。
沈溪在教忠坊原来谢家老宅附近一座前后三进、两侧又各有偏院的复式四合院见到惠娘。
为了避嫌,沈溪没有晚上或者黄昏这种时候前去拜访,而是在正午时分去的,尽量避免别人说闲话。
沈溪过年时见过惠娘一次。
到如今差不多四个月没见,甚至连惠娘搬家,沈溪都没瞧见她人。再见到惠娘时,沈溪心中第一个想法是:“她瘦了。”
可二人现在关系尴尬,没有亲属关系,惠娘还是个寡妇,而沈溪作为朝廷命官,且是官见民,很多礼数都需要顾忌,沈溪连一句关切的话都不能说。
惠娘在前院的会客厅招待沈溪,恭敬地请沈溪坐下,然后拘谨地站在旁边,亲自为沈溪敬茶。
沈溪把来意说明,惠娘满脸为难之色:“如今京城业务蒸蒸日上,岂是说罢手就能罢手的?大人还是帮忙跟朝廷说说情吧……”
沈溪实在不太理解现在惠娘的心态,在经过汀州商会在福州全军覆灭的事情后,沈溪本以为她会想开,不会再跟官府有牵连,到京城后安生过日子,但现在看起来,惠娘并没有吸取教训,可见其性格还是比较固执和激进的。
“孙姨,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力不能及。”
沈溪解释道,“我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文官,朝廷里比我官职大的比比皆是。以前刘尚书在户部,多少对商会有所照顾,可如今实在不敢再奢求蔽翼。在京城这种地方,权贵太多,经商风险太大,之前京城便有许多商贾之家遭遇灭顶之灾,孙姨应有所耳闻吧?”
惠娘看着沈溪,目光闪烁犹豫,好似在说,你不是东宫讲官吗?难道连太子也没有办法?
沈溪没办法解释现在的太子连出宫都不能,什么都没法做主,况且太子的讲官那么多,自己算哪根葱?当下没有多废话:“官府要如何做,只管由着他们,留着钱多置办房产田地,以后不跟官府打交道,方能远离是非。”
“嗯。”
惠娘犹豫地点了点头,但情况她非常勉强。
沈溪之前觉得惠娘的性格有所改变,可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个任性的孙惠娘,吃一百石豆子你都不知道豆子是腥的吗?
沈溪把他之前所写的一些关于如何撤出经营的方案,拿给惠娘,让她照着做,基本的原则就是,户部那边要收缴和征调,只管交出去,满足朝廷那张贪婪的大口,只要能做到全身而退,所有的损失都可以接受。
看过沈溪所写内容,惠娘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情愿,换作谁也不愿意把到手的利益拱手相让。
“有失才有得。”沈溪安慰道,“孙姨暂且放手,让自己轻松一段时间。将来等我的官位逐步提升,若有一天我能入阁,什么生意不能做?”
惠娘笑了笑说:“沈大人说的是,妾身谨记于心。”
沈溪没有多停留,免得坏了惠娘的名节,起身便走,惠娘亲自送他出了院子。
等沈溪离开陆家,惠娘看着门口的方向,怅然若失,暗忖:“我做生意,是为了要安定的生活吗?你可以安定,我安定下来岂非生不如死?”她一直把经营生意当作精神寄托,汀州商会在福州倾覆,她的确深刻地反思过,但到了京城,发现这里经商环境好,还有沈溪这个官员作靠山,又有户部为凭仗,她马上焕发经商第二春。
可现在她信赖的沈溪,居然提出让她离开擅长的营商,这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不了。
她感觉被沈溪“背叛”和“出卖”了。
惠娘此时心中有了怨怼:“你不让我经商,是不想我给你添麻烦吧?我堂堂正正做生意赚钱,又不想赖着你什么,你连个忙都不肯帮……没错,刘尚书是不在户部了,可他作为六卿之一,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影响力还在啊,只要你跟他说一句,别人能不卖刘尚书的面子?”
开始时惠娘只是失落,可到后面,她已经握紧拳头,甚至对沈溪多了几分恨意。
不过这种恨,更多地是恨沈溪没有帮自己,她只当沈溪为了安生做官,要跟她这个商贾撇清关系。
……
……
沈溪把事情跟惠娘说了后,惠娘的确做了一些迎合官府的事情,把船只什么的都上交,连在崇文门周围的一些生意也停了。
宋小城把这些告诉沈溪时,沈溪松了口气,惠娘终于还是撒手了。
“大人,我总觉得大掌柜最近……好像魂不守舍。”宋小城提出他观察所得。
沈溪点头:“掌柜的突然把生意交出来,心中肯定不好受,不过只要她能安心过一段平静的生活,应该就会习惯了。当然,我还是觉得,最好能帮她开一家药铺,手里有事情忙活她才会有所寄托……”
沈溪不是没想到要给惠娘找点儿事情做,惠娘是从经营药铺一步步做大的,如今印刷作坊、药厂等营生都停了,为了让惠娘以后不至于胡思乱想,最好莫过于让她继续做药铺生意,既有钱赚,还能让惠娘忙活起来,不会胡思乱想。
跟权贵涉及不到太大的利益纠纷,小门面的生意很安全。
“那大人还是早些跟大掌柜说明,就怕她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宋小城有些迟疑。
“暗地里动手脚?她要做什么?”沈溪皱眉问道。
宋小城摇了摇头:“小的也不太清楚,但大掌柜最近调集不少人手,说是要帮忙修屋子,这些人都是咱汀州时的老伙计,跟着她一块儿到京城的,这会儿都出城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小的都没通知。”
沈溪不由苦笑。
惠娘做事还是那么风风火火,幸好他一直让小玉留意惠娘的情况,知道惠娘平日足不出户,不会再跟之前安汝升设计要绑架她时那样,没跟自己商量就独自走了。
“知道了,我会防备着,六哥这些天也把车马帮的弟兄整顿一下,我再找些营生把他们安顿下来。”沈溪道。
宋小城应了,告辞而去。
宋小城离开后,沈溪一直苦苦思索,愈发觉得不妥。他虽然自认了解惠娘,但这女人的魄力实在超出他的想象。放到后世,惠娘绝对是个女强人,有头脑有见识,做事大胆心细,为人耿直,若是她认准不能把生意结束,非要做出点儿成绩,他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
“小山,你去掌柜的家里,好好照看掌柜,她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前来通知我。”沈溪吩咐道。
留小玉在陆府,沈溪怕小玉会受到惠娘警告,不许她暗中打小报告,可若是安排朱山过去,朱山是个憨姑娘,心里藏不住事情。
“哦。”
朱山不明白为什么沈溪让她去惠娘家里,不过她挺高兴,心里想,大概是少爷知道我去掌柜家里不会迷路,让我多走两趟再熟悉一下。
沈溪非常担心惠娘,要说朱山是傻的,惠娘在他看来更傻,天下间没有比这女人更愚不可及。
别人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惠娘做生意从来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好好享受,而是为了惠及别人充实自己。就怕这种一心为别人着想的傻女人,到头来把她自己坑死了都还以为是在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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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京乡试未有个定论,但这不足以影响沈溪跟太子上课。
进入五月后,天气炎热起来,讲课时沈溪穿着厚实的官服,又是在不透风的密闭空间里,站没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就这样熊孩子还不认真听讲,或者自得其乐地玩玩具,又或者是神游天外,想到得意处发出嗤笑,让沈溪苦不堪言。
但一到下课,熊孩子精神便来了,总是凑到沈溪跟前,问东问西,碰到迷惑不解的地方甚至追更文迪,相当于让沈溪“无偿加班”。
初四这天,沈溪从撷芳殿出来,离开宫门,回到詹事府进入公事房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谢迁打着哈欠走进宽大的房子,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下班后,公事房里除了沈溪外没有旁人。
“谢阁老,有事吗?”沈溪见到谢迁,赶忙上去行礼问候。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怎么,今天轮到你进讲?”谢迁打量一番沈溪身上几乎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问道。
沈溪心想,你能这么准确无误地在我延迟下课后前来找我,难道会不知道我哪天进讲?
“是。”沈溪一脸平静地点头。
谢迁若有所思:“太子进来学业进步明显,陛下最近总是夸你们这些讲官,而在所有人中,陛下提的最多的就是你和介夫。”
“介夫”指的是杨廷和,四川成都府新都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此人是未来正德、嘉靖两朝间承上启下的首辅大学士。跟沈溪一样,杨廷和也是东宫讲官之一,身兼翰林侍读和詹事府左谕德职务。
可惜沈溪平日都是单独进讲,跟杨廷和之间没太多交流,只是偶尔见面行个礼,寒暄一下,算不上有交情。
沈溪摇头:“学生不明白阁老的意思。”
“这还不明白?估摸你升官之期不远了。”谢迁道,“眼看乡试快到,朝廷作出安排,让你去南京一趟,主持应天府乡试,你怎么看这事儿?”
沈溪道:“学生俗事缠身,恐脱不开身。”
谢迁骂道:“你这小子,陛下让你主持乡试,还是应天府这等人文昌盛之地,你这年岁就能为人师表,天下也没有谁了。这是陛下对你的赏识,你居然推三阻四”
这些话说得倒也痛快,就好似憋在谢迁心里很久一样,等他说完整个人轻松许多,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俗事缠身,画画、营商,抑或每日闲逛?”
“难道在阁老心目中,学生就是如此不务正业吗?”沈溪颇为无奈地问道。
谢迁道:“无论什么事情,都应以朝廷的差事优先,让你主持应天府乡试,是对你才华的肯定的确是有些为难你,可如今朝廷派不出别人”
这个原因才是重点吧!
沈溪暗忖,别人都不想去应天府,因为那是个大染缸,谁去坏谁的名节。
谢铎曾跟沈溪说过,顺天府的乡试主考官好当,与之对应的是应天府主考官却是个大坑
因为应天府处在经济繁华物欲横流的江南,远离京城,权贵横行无忌,行贿之事比比皆是,而且是外帘官跟内帘官一起营私舞弊。
若是沈溪去当主考官,外帘官收受了钱财,最后肯定会把歪脑筋动到他这个主考官身上,因为题是他这个主考官出的,最后选谁不选谁也是由他这个主考官来定。若是沈溪不同流合污,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收了钱就要做事,外帘官都是南直隶的官员,自然会向沈溪施压,到时候他该怎么选择?
独善其身吗?
腐化官员的手段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沈溪道:“能不去吗?”
换作以往,沈溪觉得这种商量可能没任何意义,可现在不一样,谢迁似乎变得和善了许多,毕竟去应天府担任乡试主考官的困难,谢迁应该很清楚。
谢迁冷笑一声:“听你的意思,不想去?”
“是。”
沈溪叹息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内子怀胎十月即将临盆,学生实在抽不开身啊!”
朝廷也是个讲情面和道理的地方,凡事并非不能商量,就好像当乡试主考官这种事,我老婆就要生孩子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派我去南京这么远的地方出差,没有四五个月打不到来回,那我妻子孩子怎么办?
主考应天府乡试,需要提前出发,大约五月中旬就要离京,六月中旬抵达南京城,八月考试,批卷结束大约是在八月底,后续还有鹿鸣宴等活动,估摸要到九月中旬才能启程回京,十月中旬抵家。
这中间要有五个月不能顾家!
谢迁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确实有些难为你了,想你这年岁哦对了,你几岁了?”
沈溪回道:“虚岁十六。”
“哦,十六,还是虚岁,啧啧。十六岁就要走南闯北,确实辛苦了些,况且你这还是第一个儿子你十六岁就生子,是否早了些?”谢迁说着说着话题跑偏了,把注意力放在了沈溪的岁数和生子上。
沈溪道:“阁老的意思”
谢迁咳嗽一声,没好气地说:“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回头我就跟陛下建言,说明你的情况,不过你确实不太适合去应天府接下来别去我府上了,外面有何闲言碎语,我饶不了你。”
请我给你儿子上课,也是知道我可能担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吧?现在突然跟我划清界限,分明有卸磨杀驴的意思!不过这次沈溪有求于谢迁,不敢有任何不敬,恭恭敬敬把人送走,这时候沈溪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谢迁不会只是单纯来通知他去应天府担任乡试主考官吧?
仔细琢磨一下,北关暂且没什么事,达延部已经开始对草原上叛乱的各部族进行讨伐,为求自保,漠南和漠北许多鞑靼部族不得不纠结起来,与达延部周旋,战事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如今大明边关稳若泰山。
再者去年冬天连下暴雪,极大地彻底缓解了华北和中原地区的旱情,今年到现在风调雨顺,没听说哪里有什么大灾大难,朝中弘治皇帝身体健康,皇权巩固仔细想来,这大明似乎暂时不需要他做什么。
如果再不去应天府,那就完美了。
回到家,沈溪首先到谢韵儿的房里看过情况,确认安然无恙后,这才回到书房整理讲案。
无论接下来是否担任乡试主考官,总归现在沈溪还是东宫讲官的身份,给太子上课不能停辍,直到派他出去办差为止。
沈溪正想如何才能推掉去应天府的差事,马九来到府上,交给他两封刚从闵生茶楼拿来的信,全是汀州府那边送来的。
沈溪简单看了一下,其中一封是家信,沈明钧夫妇找人写的,另一封信则是同案苏通送来的。
拆开家信,沈溪看了看,基本上写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信里说老太太病了,这会儿“癔症”很严重,沈溪大概知道是老年痴呆症,病因也找到了,原来老太太乐极生悲,她的六孙子沈元考中秀才,今年要跟他大伯沈明文一起去福州参加乡试,等于宁化沈家同时出了一个状元两个秀才。
李氏觉得她的人生完美了,至于沈明文和沈元是否中举已经没有关系,反正她对沈家的责任算是完成了,之后又哭又笑,很快人就病倒了,这会儿已经不太认识什么人,见面就跟别人絮叨关于她怎么培养出一个状元两个秀才的艰辛。
沈溪十三岁中状元,沈元十五岁中秀才,这让沈家在宁化乃至汀州府的地位直线上升,有什么节日,连知县都要亲自前往拜访慰问。
沈家中兴,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沈溪在京城为官,没有给沈家子孙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祖母的病,应该不太好治。”谢韵儿看过信后,摇了摇头。
这封家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询问一下“神医”谢韵儿有什么方子能治疗老太太的“癔症”,但老年痴呆症即便到了后世医学昌明的时代仍旧是个大难题,谢韵儿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沈溪道:“那就如实回信,最好等你诞子之后,一同把好消息传回去,反正也没几日了。”
谢韵儿羞赧一笑,道:“相公这就能确定,妾身腹中的孩儿是儿子?”
“子女都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你平安。”沈溪拉着谢韵儿的手,又温存了好一会儿。
等沈溪重新回到书房,才把苏通的信打开。
这个“老朋友”除了在信中说了一些问候的话,最关键的是告之他准备秋天就到京城,全力备考来年会试,务求一次即中进士。
苏通想到的自然是让沈溪提供一些帮助,主要还是在人脉方面,多给他介绍一些人,让他能在京城建立一些威望,对他中进士有所帮助。
“真当是个翰林就可以风风光光?”
沈溪把信放下,这封信他不用回,因为即便回了等信送到汀州府城时苏通也动身了,苏通写这封信的目的主要还是知会他一声。
苏通是否中进士,沈溪并不关心,但沈溪还是希望这个老朋友能有所作为,可惜苏通为人有一定缺憾,除了好色、势利眼外,还有就是太过注重门面功夫,苏通最大的好处就是对朋友讲义气,但这对于为官来说却算不得优势,因为很可能会因为义气用事而受到朋友连累。
马九恭敬地问道:“当家的,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我正有事情找你,你回去把人手安排下,过两天你回一趟汀州,帮我办点儿私事。”沈溪吩咐道。
马九这人足够坦诚实在,点头不迭:“当家的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好。”
:第四更到!
估计人太疲倦,天子中午午睡时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醒来时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章是吃过晚饭后码的,由于白天睡饱了,现在精神很好,今天零点前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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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紫禁城奉天殿,朝议正在进行。
内阁及六部大臣皆在,龙椅上皇帝正襟危坐,下面大臣拿着笏板,分文武排成两列恭敬站着,非皇帝准允,不能随意上前奏禀。
刘大夏回京后,他在六部九卿中的地位显著提升,许多时候弘治皇帝会就一些重要决策询问他的意见,虽不在内阁,但俨然与内阁大学士待遇无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兵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的马文升,虽然吏部尚书为六部尚书之首,但马文升老迈,弘治皇帝对他的倚重不再如之前那么高。
这次朝会的主要议题是商量北关裁撤兵马。
去年鞑靼人犯边,朝廷从河南、山东、湖广等地抽调大量兵马北上戍边,如今随着战事结束,随之而来出现许多问题,归纳起来就是朝廷养不起这么多兵了。
奏本系由刘大夏发起,但其实是弘治皇帝与其秘密商议后,由刘大夏在朝会上奏禀:“……鞑靼内乱,无心犯我疆土,如今正是我朝休养生息的最佳良机,不若将各边镇疲弱之兵裁撤,各卫所农时屯田农闲练兵,做到屯田练兵两不误,请陛下示下。”
此事由兵部提出合情合理,但其实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户部的军资军粮供应不上了。
这也是为何户部会打漕运的主意,弘治皇帝给了新任户部尚书佀钟压力,佀钟就把压力转嫁到手下人身上,手下有人献策,当然是掠夺商贾最为方便快捷,于是刘大夏为户部尚书时放出去的运粮权被收了回来,顺带截获大批船只……既然是官船,自然要收归官府。
就这还不满足,有了船还要有储物仓库,需要人手帮忙运送,而且最好是熟练的老手!
户部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凭空把整条产业链上下全吃下了。偏偏佀钟等读书人还觉得,这并不是强取豪夺,而是用合理手段帮天子分忧。至于商贾的死活,谁去理会?
朱祐樘点头:“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大殿内文武官员都感觉得出,刘大夏分明是代天子上奏,这根本就不是议事,而是天子找个方式通知朝臣,事情就这么定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说话就容易被弘治皇帝记恨……就是你这家伙不开眼是吧,看朕不找个机会收拾你!
就在此时,前面站在文官第三位一个身材不高的大臣出列,恭恭敬敬行礼:“回陛下,老臣有异议。”
若是别人说话,弘治皇帝这会儿可能都已经发怒了,但朱祐樘见是谢迁,脸上带着几分期冀,问道:“谢爱卿有何高见?”
刘大夏得弘治皇帝的赏识,是因为他跟鞑靼人打了一场大胜仗,直接造成鞑靼人内部叛乱,属于实干之臣。
谢迁能说会道,朝廷里谁都知道这是个能把死人说活的主,以前他给人的印象仅仅是言辞了得,懂得迎合上意,搞活气氛是一把好手。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尤侃侃的谢老儿突然变成一个既会说话又会办事,能文能武,文韬武略无所不通的能臣,许多事刘健和李东阳都要甘拜下风,就说这次与鞑靼人的战争,谢迁在铸炮和出兵问题上,立下罕见的功劳。
刘大夏胜在实干,而谢迁却胜在决策。
此时的谢大学士,气定神闲,好似胸有成竹,恭敬禀奏:“回陛下,老臣以为,鞑靼内乱不止,正是我朝一举平定草原的最佳良机。”
朱祐樘听到这话,轻轻一叹:“朕何尝不想?但前几年天灾频频,加之西北和北关连续用兵,国库空虚,百姓已苦不堪言。如今趁着鞑靼人内乱,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让老百姓安安生生过上几年太平日子,等府库充盈再出兵也不迟,。”
皇帝说出此话,无论大臣是否同意,都要下跪表达对皇帝“悲天悯人”的敬佩与爱戴,皇帝体恤百姓,不管是否发自真心,那至少意思到了。
等大臣回列,谢迁继续道:“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奏本,仍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沈溪上奏,他在奏本中提出诸多用兵之策,请陛下御览。”
“沈溪?”
朱祐樘想了想,一摆手,“呈上来!”
这份奏本,却是沈溪年初时上疏的“加强版”,重点在于如何联弱胜强,利用鞑靼部内乱之机,扶植中小势力,促使草原内斗加剧,其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就算将来达延部重新完成对草原的统一,也会元气大伤。
上次沈溪提出的只是一个概念,这次却列出具体的计划,比如跟谁联合,如何联合,使节几人,需要做什么,联合后如何策应,各边防应如何配置兵力,粮草不足从哪里得到补给,如何解决朝廷内反战的声音……
朱祐樘把奏本拿在手上,只看了一小段,就被里面的内容折服了。
而下面一众大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谢老儿又在帮那后生说话了!
刑部尚书闵圭出列,向谢迁质问:“谢阁部为何屡次三番为沈谕德进呈奏本?”
“老臣觉得对朝廷有益的上奏,自然要转呈,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和责任。”谢迁大义凛然地说。
闵圭冷笑不已:“可为何外间传言,说是如今沈谕德在谢阁部府上做西席?为令公子备考乡试提点?”
谢迁一凛,这种事只有他跟沈溪知道,居然泄露出去了?
谢迁心想:“若是我主动邀请沈溪那小子回家给丕儿辅导功课的事情传开,别人只会以为是我近水楼台,趁机拉拢主考官。”
谢迁故作气恼地反问道:“沈谕德为人热忱,看到我儿学习不得其法,写出的文章谓之‘狗屁不通’,故主动请缨到老臣府上教导,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此语令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闵圭趁机向弘治皇帝纳谏:“陛下,沈谕德此等翰林官,为东宫进讲、经筵日讲,不求安心讲学,尽钻研谄媚之道,理应降罪责罚,小惩大诫!”
闵圭说完,在场不少大臣点头附和。
谢迁有些后悔说这话,为了自己清白把沈溪卖得干干净净,本来出列上奏是要帮沈溪,现在倒好像是他有意为沈溪找麻烦。
朱祐樘这会儿却根本没听到闵圭说什么,而是一心一意看着手上的奏本,因为这上面所写内容不但非常符合他的心意,而且跟之前他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但他却没想到奏本中所提如此全面。
沈溪不但做了弘治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把朱佑樘的想法阐述得淋淋尽致,顺带还做了一把军师,出的这些主意搔到了皇帝心底痒处,感觉无比舒坦和受用。
“好,好啊!”
朱祐樘看完后,一拍桌案,把下面的大臣吓了一大跳,等他抬起头,才发觉场面有些不太对,“诸位卿家,你们这是……?”
闵圭没想到弘治皇帝居然在他奏请惩罚沈溪的时候走神,他只能把刚才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可弘治皇帝这会儿完全听不进去。出于敷衍,朱祐樘点头道:“闵尚书有心了,不过小惩大诫还是算了,谢爱卿请沈谕德回去教授子嗣并无不妥。朝中毕竟无此明文规定,不是吗?”
“可是陛下……”
闵圭还要说话,弘治皇帝顿时板起脸来,瞪了他一眼,随后摆摆手,意思是你别给我找麻烦。
现在朱祐樘对谢迁可说信任至极,看到这份奏本后,他更是想马上见到沈溪,把其中细节问个清楚明白。
“今日朝议到此结束,诸位回去吧。谢爱卿,你留下……来人啊,去请沈谕德来,朕有话问他。”
朱祐樘脸上带着欣然,居然连先前没商定的撤兵屯田之事也不提了。
刘大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皇帝你让我提出此奏议,结果却是你先撒手不管了,难道沈溪所上奏折真那么紧要?
皇命难违,这会儿谁都看出来了,谢迁所上奏本改变了皇帝的心意,既然皇帝看中的是谢迁的才能,那别人留下只是徒劳。
等其他大臣退下,马上有太监出宫传话,让沈溪进宫面圣。
……
……
此时的沈溪,还真没心情去管宫里面的事情,因为这天正好谢韵儿分娩。
五月初八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整个沈家大宅几乎都是谢韵儿痛苦的哭嚎声,家里的丫鬟全都在忙活,接生婆已经进房间好些时间了,却没有消息传出来,沈溪站在院子里,哪怕再着急也没办法。
林黛在旁边看着,想安慰沈溪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少爷、少爷,外面有人找,说是有要紧事。”朱山心急火燎地跑进院门,远远就嚷开了。
沈溪一摆手,道:“天大的事也要放到明天再说!没看到我现在正忙吗?”
由于谢韵儿进入临产期,朱山才在陆府待了几天,就被惠娘打发回来帮忙。此时朱山看着沈溪,眼睛里充满诧异……明明是夫人在里面生孩子,少爷怎么说他很忙呢?
“可是……少爷,外面的人说他是宫里边的公公,是皇上要找您。”朱山委屈地说道。
“胡说八道,皇上找我干什么?”
沈溪几乎是脱口而出,等骂完后才意识到朱山连撒谎都不会,这事儿估计还真的冤枉她了,当下道,“我出去看看……真是麻烦事不断。不知道本少爷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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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有命,哪怕正在女人的肚皮上也要下来,更何况现在只是谢韵儿生孩子,沈溪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进去,自古以来这都是不能破坏的规矩。
皇帝召见,沈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也知道君命难违,跟林黛打了声招呼,赶紧把朝服换好,然后跟随前来传话的太监一道出了府门。
“真是会挑时候,就不能换个时间?真是的,吾妻不生孩子就不让我进宫”沈溪一边腹诽,一边登上宫里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官轿,匆忙往皇宫去了。
此时沈溪两眼一抹黑,连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猜测或许是跟他为太子授课有关,至于是否太子出宫的事情暴露,尚不得而知。
不过之前朱厚照的口风非常严实,照理不会出卖他,可谁又敢保朱厚照孩子心性,无意中说漏嘴了呢?
朱祐樘在乾清宫接见沈溪,沈溪行礼时,一眼瞥见旁边站着的谢迁,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头两天,谢迁让他把内阁收到的边关奏报通通看一遍,然后总结一份奏报,最好提出一些合理性建议。
沈溪本以为谢迁是要把奏本拿去修改后作为他的看法上奏,没想到却是替他转呈。
就不知是否是奏本触了皇帝的霉头,谢迁拉他出来顶罪?
“沈卿家,这是你的上奏?”
弘治皇帝手上拿着的那份奏本,果然是之前交给谢迁那份,沈溪打量一眼,赶紧应道:“是,此乃微臣一些愚见,若陛下”
朱祐樘笑着打断他的话:“若你这都是愚见的话,那之前朕心中所想,岂非愚不可及?”
沈溪赶紧行礼告罪:“微臣并非此意。”
“好了好了,不用多礼,朕不是叫你来兴师问罪的,你所提条款,朕一一看了,非常符合朕的心意,只是朕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需要你详加解释。”朱祐樘笑着说道。
沈溪拱手:“陛下请问。”
朱祐樘是个务实求真之人,虽然他觉得奏本中所提建议甚好,但依然需要一项一项求证,看看是否跟他所想一样。
先是关于分化瓦解部分。
目前鞑靼人中最强的几个部族,除了达延部外,还有就是火筛部、亦思马因部和亦卜剌部,之前各部都臣服于拥有成吉思汗血脉的达延汗。
弘治十三年,先是火筛部寇边,其后亦思马因部和亦卜剌部都加入进来,最后达延汗眼红抢劫的利润,居中协调调度,所以声势才会那么浩大。
但榆溪河北岸一战,鞑靼人打了大败仗,漠南蒙古许多小部落由于失去青壮和武装,成为其他部族觊觎的目标,结果这个时候达延部趁虚而入,不仅一口把这些部族吞下,甚至还瞄上了同样损失惨重的火筛部、亦思马因部和亦卜剌部。
在达延汗率部进攻亦卜剌部时,亦卜剌部向火筛部和亦思马因部求援,两部原本正犹豫,突然传来消息,达延部一支偏师将依附于两部的几个小部族强行吞并,并霸占了阴山北面大片草原。两部忍受不了达延部的跋扈,终于忍不住加入战团。
“臣以为,草原内乱乃天赐良机,如果没有这场变数,估计达延部要不了几年就会统一蒙古各部,火筛等鞑靼将领或许就将成为达延汗手里的一把弯刀,指哪儿打哪儿。就算朝廷不与蛮夷联合,也当联同兀良哈以及满都赉等臣服我朝的东蒙古部族,对达延部侧翼进行袭扰,确保其不能一家独大。”
沈溪根据边关奏报以及后世记忆,把草原各部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
朱祐樘轻叹:“毕竟都是蒙古部族,就怕兀良哈人以及满都赉人,不会根据我们的吩咐行事。”
沈溪道:“若鞑靼崛起,兀良哈以及满都赉等东蒙古部族势必会被严重削弱,到时候他们只能在大明和达延部之间作出抉择,若我大明能体现上邦修好之意,这些东蒙古部族则必会为我朝所用。”
“嗯,你说的,跟朕之前设想的一样。”朱祐樘满意地点头,“可如今达延汗实力雄厚,即便火筛部、亦思马因部和亦卜剌部联合起来也未必是其对手,若其统一草原后发现我们在背后搞鬼,出兵报复怎么办?”
沈溪道:“草原势力,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且其在位的大汗多不长寿,只要我们暗中支持,多管齐下,战火必然停歇不下来。我大明应当做驾驭猎犬的猎手,看猎物缠斗,不用亲自下场也可令我大明疆土长治久安。”
谢迁有些不太满意:“沈谕德的意思,是让草原狄夷狗咬狗,可如此如何彰显我大明天威?”
这话说的多余,沈溪刚要撇嘴,随即转念一想,谢迁在这里质问他,分明有在皇帝面前演戏的意思,而且说的是弘治皇帝的心声。
现在朱祐樘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说沈溪计划的可行性,而是在施行这套计划后,旁人会怎么看朝廷,怎么看皇帝。
刚跟鞑靼人打完仗,转眼又和达延部修好,现在又出尔反尔跟兀良哈人、满都赉人狼狈为奸,做那蝇营狗苟的事情
沈溪道:“回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草原狄夷出尔反尔,屡次侵犯我疆土,如今我们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朱祐樘轻叹:“狄夷出尔反尔,大明却不能不讲原则”
沈溪道:“陛下仁义,臣自愧不及。”
朱祐樘没心思听沈溪恭维的话,继续问他计划的细节,沈溪一一作答,朱佑樘听了大感满意,最后嘉许道:“沈谕德,你去一趟延绥镇,了解到的事情可真不少,足见你平日就胸怀社稷安危,果然不愧是朕看好的栋梁之才!”
“臣诚惶诚恐!”
沈溪赶紧跪下,“臣出生寒门,若非陛下钦点臣状元,哪来微臣为国效命的机会?故此,功劳应属于陛下!”
弘治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吩咐沈溪平身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次不再只是关于这次奏本,还涉及到太子学业等问题,最后不无感慨地说:“我大明有如此能臣,却只是在詹事府中担任讲官,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谢迁笑道:“陛下,教导太子,让太子将来大有所为,不也是大明之福吗?”
一句话就让朱祐樘笑容灿烂,他对沈溪平添了几分倚重,谆谆叮嘱道:“沈卿家,你可要将自己的才学,悉数教授于太子才是。”
“谨遵陛下教诲。”沈溪恭恭敬敬地行礼。
弘治皇帝非常满意,手下有沈溪这样既年轻又有才学和见识的能臣,虽然无法把沈溪调到职司衙门,但至少可以把他的儿子教好,等于是把人才留给儿子,让儿子将来自行使用。
朱祐樘要跟谢迁商议事情,摆了摆手道:“沈卿家深得朕意。你先回去吧,朕若有事,再找你询问。”
之前沈溪担任日讲官,弘治皇帝始终没召他进宫讲经,其实是有些看不起他,觉得沈溪还是个孩子,只不过是无官可升便勉强加了个日讲官的名号,心底却觉得听一个孩子讲经实在太过丢面子。
但现在朱祐樘却觉得沈溪做事得体,谈吐不凡,考虑更为周祥,看来以后得时不时召沈溪进宫日讲,谈古论今。
沈溪用这么一种方式,获得弘治皇帝的初步信任。
没升官,却比升官更有帮助,只要能够得到皇帝赏识,升官那是迟早的事。作为一国之君,还会发愁臣子资历不行找不到好官升?
沈溪出宫,弘治皇帝安排随身太监相送,以体现对沈溪的关怀。
但这个人,沈溪却不想面对,却是沈溪的二伯沈明有。
沈溪跟沈明有照过几次面,但沈溪没想到,沈明有突然从坤宁宫调到乾清宫当差,而且看起来还是皇帝的近侍,本来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到进宫没几年的沈明有。
沈溪惦记家中正在产子的娇妻,走得稍微快了一些,沈明有紧赶慢赶,有些不满地说道:“沈大人对我如此忌惮?”
光是声音,听不出与以前的沈明有有何不同,或许是因为成年后才净身,喉结已经形成,才没有出现太过尖锐的嗓音。
沈溪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该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沈明有道,“不过你还是称呼我为张公公好,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
沈溪苦笑了下,摇摇头,看来沈明有早已看清楚现状。
“沈大人如今得陛下赏识,我应该说声恭喜才是,不知当初我给沈大人留下的那些文字,可对沈大人有所帮助?”沈明有突然提了一句。
这话让沈溪神情一紧,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沈明有口中的“文字”是什么,分明就是在他詹事府办公桌上留下的那些文字。
“是你?”
沈溪终于知道是谁在暗地里给他通风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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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有面带自嘲之色,摇摇头,苦笑着问道:“沈大人觉得我不像吗?”
沈溪一时间无言以对。
要说以沈明有如今皇帝近侍的身份,地位非比寻常,要出入詹事府并非难事,可沈溪想不明白,沈明有为何要给予他提示,隐约间,他能感觉到沈明有根本是把皇帝的意思明确无误地转达于他。
“张公公提示的那些文字,到底有何用意呢?”沈溪明知故问。
沈明有道:“其实并未有太多深意,只是平日见陛下心烦,无意中自言自语,又或者提笔写下许多杂乱的文字,我暗中记住了,然后告知沈大人。初次做这种事,却不知用何等方式通知,只好冒险……”
沈溪暗自吃惊,这简直是在玩火啊!
身为近侍,最忌讳的就是揣度上意和勾结外臣,而这两样沈明有全都占了。
明朝太监读书,始于明宣宗朱瞻基在位的宣德年间,大学士陈山是内书堂的第一任老师,距离现在的弘治年间已经有五十多年。但请注意,在内书堂读书的太监有一定年龄限制,大多数都在十岁上下,那些半道入宫的太监,却是许多不识字的,比如权倾朝野的魏忠贤便不识字。
但沈明有却是个异数,他是沈家明字辈中除了沈明文外唯一一个识字的,他以前好吃懒做,但脑子却非常灵活,在家里能把强势的老太太哄得团团转,一直以为他有能力又勤奋,是最值得信赖的儿子,足见其谄媚功底不弱。
这样一个人,留在皇帝身边做事,还有丰富的阅历和见识,懂得利用他侄子做到内外勾结,将来很可能会是个厉害角色。
“张公公为何会到乾清宫,之前不是在坤宁宫做事吗?”沈溪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沈明有叹道:“伴君如伴虎,这道理沈大人以为我不懂?原来的徐公公,老好人一个,可惜做了些令皇后不满意之事,皇后为知悉陛下的一举一动,于是派我这初入宫不久的人前往乾清宫随侍……”
沈溪点头:“皇后是觉得张公公于宫中无派系,不会在陛下和皇后间做两面派,是吧?”
“沈大人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沈明有耐心解释,“建昌伯曾在皇后病卧在床期间送女人入宫,徐公公知情不报。皇后当时并未声张,又过了一两个月才向陛下建言,说徐公公劳苦功劳,要予以重用,于是派徐公公去了御马监担任管事太监,然后由我补上徐公公的位置!”
沈溪对于朱祐樘有没有除了张皇后之外的女人并不关心,当皇帝的就算要钦点几个皇妃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只能说明张皇后是个妒妇。
沈溪道:“那张公公为何要帮我?”
“因为……是同宗。”
沈明有一脸凄哀,“但那是过往的事情,如今我只求沈大人,能善待二郎、三郎和五郎,尤其是五郎,他年岁不大,若是能接到京城来……”
原来沈明有是为了他的儿子。
沈家如今有中兴的迹象,但全在于五房出了状元,二房并无读书人,沈明有成了太监,他的儿子又是文盲,将来无法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只能靠别人帮衬。
“早前家父家母曾到京城,有问及……同宗二伯的一些事,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沈溪叹道,“不过听闻二伯母到了京城,却不知二伯是否知晓……”
“此事无须沈大人挂怀,她得寿宁侯庇佑,如今衣食无忧。只希望沈大人能善待五郎,我全部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此事牵连到了寿宁侯,不用说,沈明有间接还为寿宁侯通风报信。
不过钱氏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若是知道丈夫变成太监,这女人能受得了?
二人继续往宫门走,但速度自然放缓,沈溪把家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尤其是老太太李氏的近况,沈溪故意说老太太得了“癔症”后总是情不自禁提及二儿子沈明有的名字,令如今的张公公泪如雨下。
快出宫门时,沈明有怅然若失:“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你别对家里人提及,当我死了吧!”
沈溪稍作思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诫:“张公公不要与外臣走得过近,否则恐引来杀身之祸。至于五郎那边,我会跟家里提及。”
“多谢沈大人提醒。”
沈明有送沈溪出了宫门,又向沈溪深施一礼,看似告辞,实则感激。
或许沈明有知道二房在沈家地位不高,若想得到沈溪照顾他儿子,必须有所付出,所以他才会将平日里听到和看到的东西,用文字的方式通知侄儿。
沈溪终于知道弘治皇帝为何见到他前后两份奏本后会那么高兴了,因为他所提建议,分明就是皇帝心中所想,唯一就是没有沈溪提供的这么全面。
“大人是否回府?”
停在宫门口的官轿,还担负着送沈溪回去的任务。
沈溪这才记起家里正在分娩的娇妻,赶紧上轿,紧赶慢赶往家里去。
……
……
乾清宫。
与谢迁商议完事情,朱祐樘显得很高兴,道:“谢爱卿为朕举荐了一个栋梁之材,沈谕德才学见识远在那些庸碌臣子之上!”
谢迁听到弘治皇帝对沈溪评价如此高,不由替沈溪诚惶诚恐:“陛下言过,沈谕德到底年轻,如何当得起陛下如此赞誉?”
“哈哈,朕今天高兴,若是按照沈谕德所提,于草原各部分化瓦解,那我大明北部边疆未来几十年都会平安无事,这能节省我大明多少开支?将士不至于血洒疆场,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咳咳。”
朱祐樘一激动,剧烈咳嗽起来,许久之后才平息,但已是满脸潮红,“唉!朕身体大不如前了,若是往前两年,朕定要饮上几杯庆贺。”
谢迁赶紧劝谏:“陛下龙体为重。”
“朕也知道身体要紧,可惜许多事容不得怠慢。”朱祐樘感慨地说,“如今国库入不敷出,朝廷处处都需要钱粮,朕寝食难安。太子年少,若朕一病不起……”
“陛下躬体康健,又有上天庇佑,岂会生病?”谢迁连忙又道。
朱祐樘摆了摆手:“谢爱卿不用如此,朕身体的情况比谁都更清楚。谢爱卿有时间的话,多提点一下太子,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别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或许是朕对他的期许太高吧!”
“是,是。”
谢迁听到这话,赶紧行礼应是。
朱祐樘道:“不提朕的身体了,却说这沈溪,朕翻阅过太子的日常起居记录,发觉太子上沈谕德的课最为认真,朕问及他廿一史中的知识,他基本能对答如流,且见解新颖独到,令朕深感欣慰。”
谢迁心里偷着乐,我看中的有本事的人,能差得了?沈溪啊沈溪,你造化不浅,居然能让皇帝留意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可惜。”
朱祐樘话锋一转,“沈溪始终太过年轻,若担当大任,恐为外官所轻,朕与你知道他能力卓著,可外人不明啊!”
谢迁奏请:“那陛下多让他历练便是。”
“朕也如此想,礼部傅尚书奏请,派遣沈溪前往应天府担任乡试主考官,但朕念及他给太子授课重要,与太子又是知己玩伴,便打算留他在京城。”朱祐樘道,“我看顺天府乡试,大可交由他来主持,虽说以他的年岁和资历,或许会招惹非议,但这也不失为积攒声望之契机。”
谢迁正想就沈溪因家事无法前往应天府主持乡试一事向弘治皇帝纳谏,没想到朱佑樘主动提了出来,当即连连称是,心里暗爽:“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回头我跟那小子说,正是我力谏陛下让他收回成命,留你在京城,这样一来,那臭小子就欠我个天大的人情。”
朱祐樘笑着说:“沈谕德表现甚合我意,但这离不开谢爱卿推荐,谢爱卿真是朕之萧何张良,举贤任能,实乃朕不可或缺之股肱之臣!”
谢迁大感荣幸,痛哭涕零道:“为陛下举荐贤能,乃老臣本分,怎敢蒙陛下如此夸赞?”
“做得好自然要夸赞!”
朱祐樘笑着说道,“沈谕德虽说有才学有能力,但始终需要人提点,谢爱卿不妨带他到身边,耳提面命,若将来他……能帮助太子学业有成,或许,可成一代名臣。”
谢迁心中一沉,他听出来了,朱祐樘这番话中隐隐有“托孤”之意,或者是弘治皇帝感觉身体不济,希望让太子早日成才,沈溪便是辅佐太子的好帮手。另外便是皇帝让他多提点沈溪,培养其独当一面的能力,为将来入阁做准备。
“老臣谨记。”
谢迁之前还为朝堂上闵圭说他跟沈溪走得过近而发愁,现在心里想的是,我可是奉皇命“提点”沈溪,沈溪以后再来我家,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好了,谢爱卿早些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朱祐樘午朝时便坐了一个多时辰,如今在乾清宫又坐了两个多时辰,整个人看上去面色苍白,疲态毕现,他有气无力地向谢迁挥了挥手,起身回内殿休息。
谢迁恭送圣驾离开,这才洋洋得意出了乾清宫,准备回内阁处理事务。
才没走出几步,就见刘大夏匆忙而来。
刘大夏此番进宫,却是向弘治皇帝请示边疆兵马调度之事。午朝时弘治皇帝说得不清不楚,刘大夏为人谨慎,事后总要问个清楚明白,到底从各省抽调来的兵马是继续留守边疆,还是令其返回原地,亦或者裁撤老弱后屯田戍边,
“刘尚书,你这是要面圣?”
谢迁笑意盈盈,心里的高兴全都写在脸上。
刘大夏比谢迁年长不少,但论地位,兵部尚书到底还是不如内阁大学士来得有分量。他二人如今都算是弘治皇帝面前的红人,见面互相恭维一下无可厚非。
见礼后,刘大夏把进宫的目的说明,谢迁稍微一分析,说道:“我看这会儿,刘尚书还是莫去叨扰陛下为好,陛下连续处理政务,身体疲乏,需要好好静养。至于边疆之事,只管写了题本交由内阁便是。”
“好。”
刘尚书对谢迁极为信任,谢大学士深得弘治皇帝宠幸,不然为何朝会之后皇帝独留他一人?
“阁老可知陛下找沈谕德所为何事?”
临别前刘大夏顺口问了一句。
谢迁笑道:“陛下这是要提拔重用,刘尚书没给沈谕德奏功,倒是成全了他,不然陛下真不知把这么个大功臣安排到何处,现在刚好有个差事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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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的世界突然崩塌了。
亲情、爱情、姐妹情、姑嫂情……这些对她来说都好像已经不存在。
天旋地转之中,她一屁股坐在小院天井的花坛台子上,恍然失神间,嘴里只会嘟囔一句:“怎么会这样?”
里面孩子的哇哇大哭声已经传来,这声音在林黛耳中太刺耳了!她恨不能随着这哭声也大哭一场,心里实在太委屈,偏偏在欲哭无泪的时候还有个很讨厌的身影在她身前活蹦乱跳:“噢,噢,我有小侄子喽!”
旁边还有个小家伙在呵呵傻笑,可那小东西根本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只知道他姐姐高兴,他就不会受欺负,不受欺负就值得高兴。
笑起来的模样憨得可爱!
“哎呀,沈家老爷……恭喜啊,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接生婆兴高采烈出来,正准备讨赏,却发觉沈家的男主人不在,丫鬟不少,还有一位“少夫人”整个人傻在那儿,可找了半天没找到个男子。
“刘婆,我家老爷进宫面圣了。”绿儿赶紧向接生婆解释。
“进宫面圣!?哎呀,沈家老爷可真是大忙人,夫人产子,他还要忙着进宫去见皇上,这也是喜事啊!”
接生婆早就知道这户人家不简单,说是沈家老爷,但其实是沈家少爷,因为沈翰林的年岁根本算不上什么“老爷”。
那可是状元郎,朝中大官!
就在说话间,沈溪急急忙忙回来,下轿后连府门都顾不上敲,几乎是撞门而入,一眼看到正诧异盯着他的朱山,边走边问:“怎样了?”
朱山不知道沈溪问什么,有些莫名其妙……得,问她等于是在问空气!
进了谢韵儿住的院子,林黛侧目一看沈溪,小脸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她满腹委屈都想对沈溪倾诉。
“呜呜呜……”
林黛什么都不顾了,如今她眼里只有沈溪,站起身几步跑到沈溪面前,一头撞进沈溪怀里,呜咽个不停。
沈溪见到这架势,心里一沉,问道:“出事了?”
“少爷,没事,没事,夫人生了,母子平安。”绿儿赶紧过来解释。
没事林黛哭什么?呆滞片刻沈溪才想明白林黛为什么如此伤心。
林黛一直希望她能生下长子,可现在一切都落了空,谢韵儿诞下儿子,那她以后无论在家里做什么,都不可能再以大夫人自居,就算以后生下儿子,也只能落于人后,当个庶出……
林黛听沈溪讲的故事很多,心思复杂,功利心稍微强了些,旁边站着的尹文就没那么多心眼儿。
此时尹文好奇打量躲进沈溪怀里哭泣的林黛,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不明白林黛为什么如此伤心。
“没事,走,跟我一起进去见你韵儿姐姐。”
沈溪稍微安慰了一下心中委屈的林黛,让她心情尽量平复下来,然后带林黛和尹文进去看谢韵儿。
走到尹文身边时,沈溪摸了摸尹文的头,尹文马上害羞而调皮地钻进沈溪怀里。
谢韵儿生子,对尹文没有任何影响。
以她的年岁,完全是个小姑娘,还没正式过门,连争宠都没去想,更别说是考虑生子固宠的问题。
少女多少会有一些母性,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林黛回避,而是让她去面对,让林黛知道一个小生命是多么地脆弱,她会逐渐唤起心中的亲情,把谢韵儿真正当作一家人。
“沈老爷,恭喜,恭喜啊,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接生婆听说沈家老爷回来了,赶紧把孩子交给丫鬟抱着,自己跑出来跟沈溪讨赏。
沈溪让丫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递给接生婆,接生婆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推开门,里面有一股怪异的气味。
刚才为了让谢韵儿平安诞子,怕母子着凉,窗户紧闭。本来这个时候的女人坐月子,要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但沈溪知道这毫无科学依据,反而大热天地会让母子都受煎熬,当下就指示丫鬟开窗透气。
谢韵儿虽然算不上难产,但也不算顺产,第一胎对母亲的折磨最大,女人从来没经过分娩之苦,很难适应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当经历过一次后,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懂得一个女人全部的喜怒哀乐。
“老爷,快看,这就是您的公子……哎呀,跟老爷和夫人真像啊!”
等接生婆把孩子抱过来,沈溪并未伸出手揽到臂弯里,只是凑近看了看,这会儿孩子已经停止了哭闹,不过有些不太适应新环境,没有睁眼,只是偶尔耸耸鼻翼,小模样看上去很可爱。
“我看看,我看看!”
后面有个小家伙非常好奇刚生下来的小侄子是什么模样,踮起脚尖仔细打量……她自己刚换下开裆裤,这会儿就当姑姑了。
沈溪没好气地说:“一边站着,谁让你进来的?”
一侧头,发现沈运也跟在姐姐后面进屋来了。
此时谢韵儿脸上流着感动的眼泪看着沈溪,刚才她稍稍平复后第一件事便是看孩子,那种血脉相连心心相印的感觉让她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不过沈溪能来她更为欣喜,因为这时候的谢韵儿,心目中沈溪和孩子是对等的,甚至丈夫比孩子更为重要。
“相公……”
只是轻轻的一声,显得有气无力,但却是谢韵儿发自心底的一声呼唤。
沈溪笑着走到谢韵儿前面,坐到床沿上,拉着她依然有些青紫浮肿的手,谢韵儿想坐起来,但力不能支,双眸满含热泪望着沈溪。
“没事了,母子平安,孩子也很健康。”沈溪笑着摆摆手,让接生婆把孩子抱过来。
这次谢韵儿就算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强撑着半倚坐起来,因为她要亲自给孩子哺乳。
谢韵儿早就作好当母亲的准备,虽然家里条件好,但她还是准备亲自哺育第一个孩子,当得知是儿子后,她更高兴了,不想让儿子受一点点委屈。
除了要尽为人母之心,更要对家里的女人作出一个表率,孩子是沈家最宝贵的财富,必须要拿出慈母的姿态。
谢韵儿满面详和的笑容,连沈溪刚才进宫去做什么她都没问,因为她知道丈夫要做大事,能赶回来陪她是心里有她。
沈溪过去,把谢韵儿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低下头,望着谢韵儿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孩,贪婪地注视小家伙的眉眼,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林黛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满脸委屈地看着眼前“不和谐”的画面。尹文站在床尾,或者摆弄一下衣角,或者凑在窗棱边上,偷偷看一眼孩子,小脸上满是喜悦,不一会儿又把头藏回去,再偷偷瞧瞧沈溪,自娱自乐。
当见到沈溪侧目看她的时候,小妮子更高兴了。
谢韵儿伸手解开衣襟,在接生婆的教导下,开始哺乳,此时谢韵儿脸上全都是母性的光辉,可惜小家伙自己不太适应这种需要“自给自足”的节奏,好半天才“吧嗒”“吧嗒”吸吮起来。
沈溪轻声道:“若不适应,请奶娘回来就好。”
“不用了。”
谢韵儿抬起头望了沈溪一眼,见丈夫正低头看过来,还被这么多丫鬟产婆盯着,不免有些羞赧,“妾身自己来……看他吃的多香?”
接生婆笑道:“夫人可真是个慈母,那些大户人家,少有像夫人这样自己哺育孩子的,不过要是夫人需要找奶娘,老身这里倒是可以介绍人选……”
作为接生婆,不但大户人家会请去接生,普通人家也会有此需求,越是有经验,别人越爱请。虽然难产多半都是由于胎儿和母亲的问题,但若是接生婆有经验的话,还是能避免不少事情。
接生婆接生的孩子多了,就会有许多奶娘资源,毕竟普通人家为生活奔波,养胎时不得法,有很多母亲,就好像沈运和沈亦儿的奶娘胡嫂那样,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她们一方面希望通过做奶娘帮补家用,同时找到一种对孩子的寄托。
“先不用。”沈溪笑道。
倒不是沈溪吝啬,而是他想成全谢韵儿,谢韵儿对孩子体贴入微,那就不如让谢韵儿好好体会一下当母亲的快乐。
等接生婆在丫鬟陪同下出门,沈运和沈亦儿也被赶出屋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一家子,林黛早就想出去了,沈溪却非让她留下。尹文则安静地站在沈溪身后,甚至用手帮沈溪捏着肩膀。
小宝宝第一次吃喝,不太得法,除了吃之外还会做一些小动作,小手小脚喜欢乱动,小嘴更是“吧嗒”个不停。
第一次哺乳,通常需要两刻也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能完成,谢韵儿从最开始眼里只有儿子和丈夫,到后面留意到旁边失落的姐妹,抬起头道:“黛儿妹妹,以后姐姐会多帮你一些,以便你早些为沈家开枝散叶……”
林黛听到这话,眉头蹙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在说,我自己有本事,为什么要你帮忙?
虽然沈溪知道林黛可能听不进这种话,但他还是要表示一下态度:“韵儿姐姐在跟你说话呢。”
“哦,谢谢姐姐。”林黛不情愿地道。
“嗯嗯……”
尹文见到这状况,赶紧扯了扯沈溪的衣袖,好像是担心沈溪把她给落下了。
谢韵儿笑道:“小文,你也想为人母?”
尹文突然一阵失神,好像在想象为人母是怎么个样子,最后她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嗯嗯。”
谢韵儿笑道:“那相公,你可要早些把小文纳进门来,到时候她才可以满足心愿了。”
沈溪把尹文揽到身前,笑道:“这丫头年纪还小,不急。”
看到这幅画面,林黛嘴里又在嘟哝什么,沈溪虽然听不清,但大致也知道跟尹文入门后会与她争宠有关。
尹文心思纯良,但她也能感觉出家里这个林姐姐对她不怎么友好。
但小妮子也觉察林黛其实并没什么恶意,所以她一直都很喜欢林黛,或许是觉得林黛平日安静的性格,跟她相似,反倒是谢韵儿的热情令她颇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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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初为人父,总算在学业、事业有成后,家庭方面也开始有所成就,尽管这头一胎不太好养活。
福建,汀州府,宁化县,沈家,此时乱糟糟的。
除了要不了多久沈明文就要跟沈元一起去福州参加乡试外,还有一个重大的事情需要解决,那就是谁出来当家的问题。
老太太李氏辛苦了一辈子,就好像紧绷的弦突然松开,不朽的斗士终于倒下,伴随着的便是她在沈家霸权的彻底崩塌,接下来的问题是要民主地商讨一些事情,总结起来不外乎两点:
要不要分家分家如何分配财产,若不分家谁来当家?
李氏已得了严重的“癔症”,多数时候连眼前是谁都认不清,她嘴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
我儿子是秀才,我孙子是状元,我另一个孙子又是秀才,回头就会有举人,举人去考状元,我沈家就会有两个状元,会有第三个状元
培养出沈溪,是老太太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可她也因为沈溪中状元的惊喜冲击太大,埋下了病根。
不过,就算李氏老年痴呆后,仍旧清楚地记得一些事情。
可到底她是怎么得的这个病,或者这个病要持续多久,没人知晓,沈家人经过一番努力后,发觉老太太的癔症不可挽回,于是赶紧写信给京城的沈明钧夫妇,让他们回来商讨分家与否的问题。
“还好回来得及时,不然沈家就没了。”这是周氏在回到宁化县城,得知具体情况后说的第一句话。
在京城时,死活都不想走,可回来后,周氏便觉得宁化才是她施展拳脚的地方,她生来就是要在沈家这个大舞台上展现自己的风采。
回到宁化后,周氏第一件事就是担负起家里所有柴米油盐的事情,照顾老太太比其他人都勤快,做事总会有她出来挑头,刚赎回来不到一年的王家大宅重新修缮,原来的院子也重新整理,出钱又出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氏转了性,此番回宁化是来做善事的。只有知道底细的人才知道,周氏这是准备继承老太太的衣钵,当沈家的家。
沈家在分家与否之上,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派系主张分家,另一个派系主张仍旧保持原样。
主张分家的是大房,准确地说是王氏。
因为除了王氏坚持要分家外,沈明文对此事漠不关心,而王氏的儿子沈永卓和夫人沈吕氏则更倾向于保持原来家庭的构架。
沈永卓夫妻比王氏有头脑,他们清楚,无论分家与否,他们都不能当家,以前是老太太管事,就算分了家那也是王氏说了算,小俩口没有话语权。而大房这边的收入,全靠沈明文廪生的那点儿银子,根本不够养活一家老小。
二房由于沈明有夫妇不在,二郎和三郎如今都已经成婚,可如今门第不同,他们不想再做苦力辛辛苦苦讨生活,如今最希望的是能保持原样,吃大锅饭,这样就算平日不工作,也能过上舒心日子。
至于三房人则更加务实,他们虽然能凭借双手养活自己,但不主张分家,因为五房出了状元,这时候谁分家谁是傻子,他们希望儿女将来能得到状元公的庇护。
至于四房,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大儿子中了秀才,而且是十五岁中秀才,十六岁即考乡试,老四沈明新有一手木匠活能养家。虽然四房有分家的倾向,但他们也不勉强,分就分,不分就不分,我也不跟你争什么。
至于五房沈明钧夫妇,准确地说是周氏,以前是分家的代表人物,现在则是不分家的旗帜。
周氏现在主张不分家不是她对这个家有多么深的感情,而是她多年媳妇熬成婆,儿子中了状元,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就等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将整个沈家归于她麾下,让她可以名正言顺来当这个大管家。
五房人各怀心思,平日的大小事情明争暗斗,但结果基本是,王氏和周氏自成一体,除了四房外,几乎所有人都往两人身边靠拢。
因为沈家人不分家的主张占大多数,王氏大可选择分家出去单独过,而在分家中,大房拥有绝对的主动权,这便是王氏的凭靠。
只要沈明文一句话分家!那就算弟妹有再多意见,这个家多半还是要分的,剩下就是财产分配和老人的赡养问题。
在财产分配上,大明遵循的嫡长子继承制和宗法制,沈明文的话语权非常大。
而此时,沈明文把这话语权交给妻子,让王氏来代他说话。
王氏作为大房媳妇,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变得无比跳脱,她的意思很明显,分家的话,大宅子归我们,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跟我提平均分配。
最后或许是发觉这招不太得人心,所以她又改变了分家的主张。她提出,不分家也可以,但沈家上下必须我们大房说了算。
“瞎胡闹,她有什么资格当家?她若当家,我们就分家。”
周氏听说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王家完全是看在沈溪中了状元,又辅导王陵之有功的面子上才把大宅重新低价卖回给沈家。
沈家的产业几乎都是我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就连沈家上下这些年的生活也由我供养,现在倒好,你来当家,让我给你当孙子?
门儿都没有!
举行家庭会议的这一天,周氏态度非常强硬,若沈明文和王氏当家,那她和沈明钧就带着儿女离开宁化,从此五房跟各房间井水不犯河水。
这下二房和三房的人不干了,连沈永卓夫妇也觉得这样不妥。
沈家上下,别人可以分开单独过,但五房不能,若五房走了,那沈家也就没存在的必要,连供养你的状元一家都单独过自己的日子去了,你们还赖在一块儿有什么意思?
本来各房人聚在一起是商量一下谁出来当家作主,到最后就成了王氏和周氏的直接矛盾。
两个女人心中都有共同的想法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我说弟妹,你可真有本事啊,你儿子靠沈家祖宗的庇佑考中状元,那是把我沈家几百年来的气运都用尽了,你回报沈家一点怎么了?”
王氏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娘现在还没死呢,你就敢提出分家?哼哼,说出去就不怕人家戳你的脊梁骨?”
“别忘了是谁拿分家来要挟全家的,不是我,是你!”
周氏针锋相对地说道,“我儿吃的是我的奶水,不是沈家的。他中状元,是他自己有本事,当初沈家可是连书都不给他读,现在中了状元却说是祖宗庇佑,那祖宗怎么这么不开眼,偏偏庇佑我儿子不庇佑你丈夫?”
泼妇骂街,永远是要靠动手来解决问题。
王氏本来就到了更年期,与周氏吵上两句,王氏忍不住大动肝火,上去就要掐架,周氏自然不甘落后,张牙舞爪就想还击,结果旁边的人赶紧上前劝说。
沈明新黑着脸道:“大哥、五弟,你们不过来劝劝?”
沈明文面无表情,咳嗽两声,站起身,没有管自己的妻子,径自往里屋走:“我还要温书,你们继续商议。”
沈明钧则一脸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让他去帮忙,实在有心无力!
好说歹说,其余几房人终于把王氏和周氏给拉开,然后继续就分家与否和谁来当家的问题展开商讨。
王氏道:“分家可以,你们五房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呸,凭什么让我们拿银子,难不成是上辈子我们欠了你们不成?”周氏叉着腰道,“老娘就算有的是银子,也休想让我拿出一两来!”
周氏如此一说,沈家上下顿时明白一件事,之前一些传言非虚,周氏有自己的“小金库”。
沈明钧也满脸震惊地问道:“娘子别瞎说,咱家哪儿有银子?”
“哎呦,老幺啊,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你还真是会演戏,可怜娘被你们夫妻俩骗了这么多年,你们这对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氏终于找到突破口,一下子占据道德高地。
周氏也发觉自己一气之下说错话了,以前当着强势的老太太她可从来不敢这么张狂。这会儿也是觉得在场没一个人能压得住她,她就敢把事情明说。
但周氏不是吃素的,在外打理药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张好嘴皮。
“银子当然是有,不过却不是我的,但只要跟我孙家的好妹妹开口借便可,还有我儿子如今是翰林官,给皇宫里给太子上课,他每年光是皇帝的赏赐就有几百上千两,加上俸禄,啧啧,你男人几辈子也赚不回”
吹牛不上税,沈溪年底确实拿到一些赏赐,但绝对没周氏说的那么多。
但沈家上下哪里知道这些,给太子上课,皇帝富有四海,给先生的束脩能少得了?
本来是说漏嘴,如此一圆场,周氏又把场子给找了回来。
一说起儿子,周氏再次占据主动权我儿子这么有本事,你们跟着我是吃香的喝辣的,跟着这女人你们等着被刻薄吧!
周氏又道:“即便你们大房坚持分家又如何,你们把大宅子要过去,由着你们,以为少了你们,我们就过不了了?只要我儿有一口饭吃,我们五房就不会饿着,只要五房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沈家上下饿着!”
就好像是竞职演说一样,周氏的话立刻得到二房和三房人的热烈响应。
四房只是冷眼旁观,你们有没有饭吃,我们不在乎,以后如果日子过不下去,让我们四房人供你们饭吃也不是不可以。
在沈家没落时,四房和五房人几乎撑起沈家,沈明文就算当时是廪生有俸米,也是一年有一年没的。
王氏怒不可遏:“凭什么不能是你们幺房分出去单过?”
“老幺子之后是小幺子,现在小幺子本事了,就闹分家,等下我就出去嚷嚷,让乡里乡亲知道,小幺子和他爹娘是忘恩负义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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