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你这样的愣头青才信那是结拜,哈哈,兄弟七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知道栾飞、秦湘他们是什么人,劫富济贫,劫来的银子又都去了哪里?十六七岁的小娃子,听多了江湖戏文,以为大伙儿一道陪你闯江湖、当大侠呢。我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巷道那头况文柏的话语传来,令得游鸿卓微微愕然。
“栾飞、秦湘这对狗男女,他们乃是乱师王巨云的部属。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哈!你不知道吧,我们劫去的钱,全是给别人造反用的!中原几地,他们这样的人,你以为少吗?结义?那是要你出劳力,给别人赚钱!江湖豪杰?你去街上看看,那些背刀的,有几个背后没站着人,手上没沾着血。铁臂膀周侗,当年也是御拳馆的拳师,归朝廷节制!”
如今黄河以北几股站得住脚的大势力,首推虎王田虎,其次是平东将军李细枝,这两拨都是名义上臣服于大齐的。而在这之外,聚百万之众的王巨云势力亦不可小觑,与田虎、李细枝鼎足而三,由于他反大齐、女真,因此名义上更加站得住脚,人多称其义师,也有如况文柏一般,称其乱师的。
眼见着游鸿卓愕然的神情,况文柏得意地扬了扬手。
“你看,小朋友,你十几岁死了爹娘,出了江湖把他们当兄弟,他们有没有当你是兄弟?你当然希望那是真的,可惜啊……你以为你为的是江湖义气,结义之情,没有这种东西,你以为你今天是来报血海深仇,哪有那种仇?王巨云口称义师,暗地里让这些人杀人越货,买军械军粮,他的治下男盗女娼,老子便是看不惯!抢就抢杀就杀,谈什么替天行道!我呸——”
“要我卖命可以,要么大家真是兄弟,抢来的,一齐分了。要么花钱买我的命,可咱们的栾大哥,他骗我们,要我们出力卖命,还不花一钱银子。骗我卖命,我就要他的命!游鸿卓,这世界你看得懂吗?哪有什么英雄豪杰,都是说给你们听的……”
“那我知道了……”
游鸿卓语气低沉,喃喃叹了一句。他年纪本不大,身体算不得高,此时微微躬着身子,因为神情沮丧,更像是矮了几分,然而也就是这句话后,他反手拔出了裹在背后衣服里的钢刀。
“呀——”
“你敢!”
少年人的吼声刹然响起,夹杂着后方武者雷霆般的震怒,那后方三人之中,一人劈手抓出,游鸿卓身上的袍服“砰——哗——”的一声,撕裂在空中,那人抓住了游鸿卓后背的衣物,直拉得绷起,然后砰然碎裂,其中与袍袖相连的半件却是被游鸿卓挥刀割断的。
嘶吼之中,少年奔突如虎豹,直冲况文柏,况文柏已是三十出头的老江湖,早有提防下又如何会怕这等年轻人,钢鞭一挥,截向游鸿卓,少年长刀一举,逼近眼前,却是放开了怀抱,合身直扑而来!
同归于尽!
况文柏乃是谨慎之人,他出卖了栾飞等人后,即便只是跑了游鸿卓一人,心中也并未就此放下,反倒是发动人手,****警惕。只因他明白,这等少年人最是讲究义气,若是跑了也就罢了,如若没跑,那唯有在最近杀了,才最让人放心。
他做好了准备,之前又拿语言打击对方,令对方再难有慷慨复仇的热血。却终未想到,此时少年的陡然出手,竟仍能如此凶狠暴烈,第一招下,便要以命换命!
这几日里,由于与那赵先生的几番交谈,少年人想的事情更多,敬畏的事情也多了起来,然而那些敬畏与害怕,更多的是因为理智。到得这一刻,少年人终究还是当初那个豁出了性命的少年人,他双目赤红,高速的冲锋下,迎着况文柏的招式,不挡不躲,便是刷的一刀直刺!
要么让开,要么一起死!
况文柏招式往旁边一让,游鸿卓擦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那钢鞭一让之后,又是顺势的挥砸。这一下砰的打在游鸿卓肩膀上,他整个身体失了平衡,朝着前方摔跌出去。巷道阴凉,那边的道路上淌着黑色的污水,还有正在流淌污水的沟渠,游鸿卓一时间也难以清楚肩膀上的伤势是否严重,他顺着这一下往前飞扑,砰的摔进污水里,一个翻滚,黑水四溅之中抄起了沟渠中的淤泥,哗的一下朝着况文柏等人挥了过去。
这处沟渠不远便是个小菜市,污水长久堆积,上头的黑水倒还好些,下方的淤泥杂物却是沉积许久,一经挥起,巨大的恶臭令人恶心,黑色的污水也让人下意识的躲避。但纵然如此,不少污泥还是批头盖脸地打在了况文柏的衣服上,这污水飞溅中,一人抓起暗器掷了出去,也不知有没有打中游鸿卓,少年自那污水里冲出,啪啪几下翻上前方巷道的一处杂物堆,翻过了旁边的院墙。
这边况文柏带来的一名武者也已经蹭蹭几下借力,从院墙上翻了过去。
那边也只是普通的人家院落,游鸿卓掉进鸡窝里,一个翻滚又踉跄冲出,撞开了前方围起的竹篱笆。鸡毛、稻草、竹片乱飞,况文柏等人追将进来,拿起石块扔过去,游鸿卓挥起一只木桶回掷,被钢鞭打碎在空中,院落主人从房舍里冲出来,随后又有女人的声音惊呼尖叫。
这四追一逃,一时间混乱成一团,游鸿卓一路狂奔,又翻过了前方院落,况文柏等人也已经越追越近。他再翻过一道院墙,前方已然是城中的街道,院墙外是布片扎起的棚子,游鸿卓一时来不及反应,从布棚上滚落,他摔在一只箱子上,棚子也哗啦啦的往下倒。不远处,况文柏翻上围墙,怒喝道:“哪里走!”挥起钢鞭掷了出来,那钢鞭擦着游鸿卓的脑袋过去,砸中了绑在街边的一匹马。
顷刻间,巨大的混乱在这街头散开,惊了的马又踢中旁边的马,挣扎起来,又踢碎了旁边的摊子,游鸿卓在这混乱中摔落地面,后方两名高手已经飞身而出,一人伸脚踢在他背上,游鸿卓只觉得喉头一甜,咬紧牙关,仍旧发足狂奔,惊了的马挣脱了柱子,就奔跑在他的侧后方,游鸿卓脑子里已经在嗡嗡响,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它的缰绳,第一下伸手挥空,第二下伸手时,之间前方不远处,一名男孩儿站在道路中央,已然被跑来的人和马惊呆了。
没能想得太多,这一瞬间,他纵身跃了出去,伸手往哪男孩儿身上一推,将男孩推向旁边的菜筐,下一刻,奔马撞在了他的身上。
游鸿卓飞了出去。
身体腾空的那片刻,人群中也有呼喊,后方追杀的高手已经过来了,但在街边却也有一道身影犹如风暴般的逼近,那人一只手抱起孩子,另一只手似乎抄起了一根木杆,轰的扫出,那奔跑中的马在轰然间朝街边滚了出去。
少年摔落在地,挣扎一下,却是难以再爬起来,他目光之中晃动,迷迷糊糊里,看见况文柏等人追近了,想要抓他起来,那名抱着孩子手持长棍的汉子便挡住了几人:“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我乃辽州巡捕……”
如果游鸿卓仍旧清醒,或许便能分辨,这忽然过来的汉子武艺高强,只是方才那随手一棍将奔马都砸出去的力道,比之况文柏等人,便不知高到了哪里去。只是他武艺虽高,说话之中却并不像有太多的底气,众人的僵持之中,在城中巡逻的士兵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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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时,夜色已经很深,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谩骂、惨叫、诅咒、呻吟……茅草的地铺、血和腐肉的气息,后方小小的窗棂告知着他所处的时间,以及所在的位置。
泽州大牢。
泽州街头的一路奔逃,游鸿卓身上裹了一层淤泥,又沾满泥灰、鸡毛、稻草等物,污秽难言,将他拖进来时,曾有捕快在他身上冲了几桶水,当时游鸿卓短暂地清醒,知道自己是被当成黑旗余孽抓了进来。
人生的际遇,在这些时日里,乱得难以言喻,游鸿卓的思绪还有些迟钝,无法从眼下的境况里想到太多的东西,过去和未来都显得有些虚幻了。牢房的那一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正发出令人牙根都为之酸楚的呻吟。游鸿卓怔怔看了许久,意识到这人可能是昨日或是哪日被抓进来的饿鬼成员,又或是黑旗余孽。
他靠在地上想了一阵子,脑子却难以正常转动起来。过了也不知多久,昏暗的牢房里,有两名狱卒过来了。
其中一人在牢房外看了游鸿卓片刻,确定他已经醒了过来,与同伴将牢门打开了。
“醒来了?”
游鸿卓微微点头。
“你进来的时候,真是臭死老子了!怎么样?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能帮你说情的……什么东西?”狱卒三根手指搓捏了一下,示意,“要告诉官爷我的吗?”
游鸿卓想了想:“……我不是黑旗余孽吗……过几日便杀……怎么说情……”
“好!官爷看你模样奸猾,果然是个刺头!不给你一顿威风尝尝,看来是不行了!”
狱卒说着,一把拉起了游鸿卓,与同样一道将他往外头拖去,游鸿卓伤势未愈,这一晚,又被打得遍体鳞伤,扔回房间时,人便昏迷了过去……(未完待续。)《道友,看门事件,看丝袜诱惑,看美女巨.乳,看美女校花真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美女家 搜索 meinvjia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夜里过去了白天又来,第一个白天外面下了雨,雨水顺着墙壁流进来,将本就腐臭的牢房浸得潮湿不堪。远远近近的,骂声、说话声、呻吟声,犹如鬼蜮般的声响。
狱卒敲打着牢房,高声呼喝,过得一阵,将闹得最凶的囚犯拖出去拷打,不知什么时候,又有新的囚犯被送进来。
同房的那名伤员在下午呻吟了一阵,在稻草上无力地滚动,呻吟之中带着哭腔。游鸿卓浑身疼痛无力,只是被这声音闹了许久,抬头去看那伤者的样貌,只见那人满脸都是刀痕,鼻子也被切掉了一截,大概是在这牢狱之中被狱卒肆意拷打的。这是饿鬼的成员,或许曾经还有着黑旗的身份,但从些许的端倪上看年纪,游鸿卓估计那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
游鸿卓还不到二十,对于眼前人的年纪,便生不出太多的感慨,他只是在角落里沉默地呆着,看着这人的受苦——伤势太重了,对方迟早要死,牢房中的人也不再管他,眼下的这些黑旗余孽,过得几日是必然要陪着王狮童问斩的,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游鸿卓还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被当成黑旗余孽抓进来的,也想不通当初在街头看到的那位高手为何没有救自己——不过,他如今也已经知道了,身在这江湖,并不见得大侠就会行侠仗义,解人危难。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死了。
少年人在这世上活了还没有十八岁,最后这半年,却实在是尝过了太多的酸甜滋味。全家死光、与人搏命、杀人、被砍伤、差点饿死,到得如今,又被关起来,用刑拷打。坎坎坷坷的一路,如果说一开始还颇有锐气,到得此时,被关在这牢房之中,心里却渐渐有了一丝绝望的感觉。
因为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抗,心中关于反抗的情绪,反而也淡了。
到得夜里,同房的那伤者口中说起胡话来,嘟嘟囔囔的,多数都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到了深夜,游鸿卓自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才听到那哭声:“好痛……我好痛……”
“爹啊……娘啊……”那伤者在哭,“我好痛啊……”
原来这些黑旗余孽也是会哭成这样的,甚至还哭爹喊娘。
游鸿卓心中想着。那伤者呻吟许久,凄楚难言,对面牢房中有人喊道:“喂,你……你给他个痛快的!你给他个痛快啊……”是对面的汉子在喊游鸿卓了,游鸿卓躺在黑暗里,怔怔的不想动弹,眼泪却从脸上不由自主地滑下来了。原来他不自禁地想到,这个二十多岁的人要死了,自己却只有十多岁呢,为何就非死在这里不可呢?
这样躺了许久,他才从那儿翻滚起来,朝着那伤者靠过去,伸手要去掐那伤者的脖子,伸到半空中,他看着那人脸上、身上的伤,耳中听得那人哭道:“爹、娘……哥哥……不想死……”想到自己,眼泪忽然止不住的落。对面牢房的汉子不解:“喂,你杀了他是帮他!”游鸿卓终于又折返回去,隐身在那黑暗里,瓮瓮地答了一句:“我下不了手。”
“你个****,看他这样了……若能出去老子打死你——”
“有种过来弄死我啊——”
游鸿卓歇斯底里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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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陡然的发作压下了对面的怒意,眼下牢房之中的人或者将死,或者过几日也要被处死,多的是绝望的情绪。但既然游鸿卓摆明了不怕死,对面无法真冲过来的情况下,多说也是毫无意义。
再经过一个白天,那伤者奄奄一息,只偶尔说些胡话。游鸿卓心有怜悯,拖着同样有伤的身子去拿了水来,给他润了几口,每到此时,对方似乎便好过不少,说的话也清晰了,拼拼凑凑的,游鸿卓知道他之前至少有个兄长,有父母,现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
傍晚时分,昨天的两个狱卒过来,又将游鸿卓提了出去,拷打一番。拷打之中,为首捕快道:“也不怕告诉你,哪位况爷出了银子,让哥俩好好收拾你。嘿,你若外头有人有孝敬,官爷便也能让你好受点。”
游鸿卓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天地之间哪里还有亲人可找,良安客栈之中倒还有些赵先生离开时给的银子,但他昨夜心酸流泪是一回事,面对着这些恶人,少年却仍旧是死硬的性子,并不开口。
两名捕快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方才将他扔回牢里。他们的拷打也有分寸,虽然痛苦不堪,却始终未有大的伤筋动骨,这是为了让游鸿卓保持最大的清醒,能多受些折磨——他们自然知道游鸿卓乃是被人陷害进来,既然不是黑旗余孽,那或许还有些银钱财物。他们折磨游鸿卓虽然收了钱,在此之外能再弄些外快,也是件好事。
被扔回牢房之中,游鸿卓一时之间也已经毫无力气,他在稻草上躺了好一阵子,不知什么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旁边那位伤重狱友已没有在呻吟。
他艰难地坐起来,旁边那人睁着眼睛,竟像是在看他,只是那双眼白多黑少,神色渺茫,好久才微微地动一下,他低声在说:“为什么……为什么……”
“女真人……坏人……狗官……马匪……恶霸……军队……田虎……”那伤者喃喃念叨,似乎要在弥留之际,将记忆中的恶人一个个的全都诅咒一遍。一会儿又说:“爹……娘……别吃,别吃观音土……我们不给粮给别人了,我们……”
“等到大哥打败女真人……打败女真人……”
“为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女真人啊……”
这喃喃的声音时高时低,有时候又带着哭声。游鸿卓此时痛楚难言,只是漠然地听着,对面牢房里那汉子伸出手来:“你给他个痛快的、你给他个痛快的,我求你,我承你人情……”
游鸿卓怔怔地没有动作,那汉子说得几次,声音渐高:“算我求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人的哥哥当年参军打女真送了命,他家中本是一地富户,饥荒之时开仓放粮给人,后来又遭了马匪,放粮放到自己家里都没有吃的,他爹娘是吃观音土死的!你抬抬手,求你给他一个痛快的——”
游鸿卓想要伸手,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眼下却始终抬不起手来,过得片刻,张了张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哈哈,你们惨,谁还没见过更惨的?你们惨,被你们杀了的人怎么样,好多人也没有招你们惹你们咳咳咳咳……泽州的人——”
他一句话呛在喉咙里。对面那人愣了愣,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有没有看见过人活生生的饿死!”
“我差点饿死咳咳——”
“有没有看见几千几万人没有吃的是什么样子!?他们只是想去南边——”
“想去南边你们也杀了人——”
“那……还有什么办法,人要活生生饿死了——”
两边吼了几句,游鸿卓只为抬杠:“……若是泽州大乱了,泽州人又怪谁?”
“……若是在外面,老子弄死你!”
“哈哈,你来啊!”
“草你娘!你不得好死——”
游鸿卓干巴巴的笑声中,周围也有骂声响起来,片刻之后,便又迎来了狱卒的镇压。游鸿卓在昏暗里擦掉脸上的眼泪——那些眼泪掉进伤口里,真是太痛太痛了,那些话也不是他真想说的话,只是在这样绝望的环境里,他心中的恶意真是压都压不住,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个恶人了。
记忆在随后变得迷迷糊糊,他的身体撑不起亢奋的情绪,在发泄过后,睡意如潮涌而来。噩梦里什么都有,他也能在片段里看到自己的父母了,被侮辱后疯了的母亲,被屈辱杀死的父亲,他隐隐看到小时候的一家三口,有时候记忆破碎,他看见父母在饥饿中吃下观音土死了,母亲喂他喝粥,一边喂,一边说:“快些吃,快些吃,娘不饿,吃得好撑……”母亲的肚子微微鼓起来,然而在梦中,可怕的清醒让他明白那腹中都是泥土,他心中想要大喊,无法喊得出来,小小的游鸿卓开心地喝掉了粥。
到底有怎样的世界像是这样的梦呢。梦的碎片里,他也曾梦见对他好的那些人,几位兄姐在梦里自相残杀,鲜血遍地。赵先生夫妇的身影却是一闪而过了,在浑浑噩噩里,有温暖的感觉升起来,他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梦里还是现实,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昏暗的光,身上不那么痛了,隐隐的,是包了绷带的感觉。
处斩之前可不能让他们都死了……
似乎有这样的话语传来,游鸿卓微微偏头,隐约觉得,似乎在梦魇之中。
——牢房的那头,一道身影坐在地上,不像是牢狱中见到的人,那竟有些像是赵先生。他穿着长衫,身边放着一只小箱子,坐在那儿,正静静地握着那重伤年轻人的手。
弥留之际的年轻人,在这昏暗中低声地说着些什么,游鸿卓下意识地想听,听不清楚,然后那赵先生也说了些什么,游鸿卓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远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的声音没有了,赵先生在那伤者身上按了一下,起身离去,那伤者也永远地安静了下来,远离了难言的痛楚……
牢狱中喧嚣一阵,旋又安静,游鸿卓无法完全地清醒过来,终于又陷入沉睡当中了,一些他似乎听到又似乎不曾听过的话,在黑暗中浮起来,又沉下去,到他醒来的时候,便几乎完全的沉入他的意识深处,无法记得清楚了。
——你像你的兄长一样,是令人敬佩的,伟大的人……
——我很荣幸曾与你们这样的人,一道存在于这个世界。
**************
泽州大牢牢门,宁毅张开手,与其他大夫一样又接受了一遍狱卒的搜身。有些狱卒经过,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上头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要组织大夫给牢中的重伤者做疗伤。
走上街道时,正是夜色最为深沉的时刻了,六月的尾巴,天空没有月亮。过得片刻,一道身影悄然而来,与他在这街道上并肩而行:“有没有觉得,这里像是杭州?”
“乱的地方你都觉得像杭州。”宁毅笑起来,身边名叫刘西瓜的女人微微转了个身,她的笑容清澈,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即便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依旧纯净而坚定。
他们行走在这黑夜的街道上,巡逻的更夫和军队过来了,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即便在这样的夜里,灯火已然微茫的城市中,依然有各种各样的力量与企图在躁动,人们各行其是的布局、尝试迎接碰撞。在这片看似太平的渗人寂静中,即将推向接触的时间点。
晨光微熹,火一般的白昼便又要取代夜色到来了……(未完待续。)《道友,看门事件,看丝袜诱惑,看美女巨.乳,看美女校花真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美女家 搜索 meinvjia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山雨欲来。
泽州城附近石滨峡村,村民们在打谷场上聚集,看着士兵进去了山坡上的大宅子,喧闹的声音一时未歇,那是大地主的妻子在哭喊了。
“……你们这是污攀好人……你们这是污攀——”
“……沈家沈凌于私塾之中为黑旗逆匪张目,私藏**,分明与逆匪有涉!这一家皆是嫌疑之人,将他们悉数抓了,问清楚再说——”
军队的行动,引起大规模的哭喊,几日以来,在泽州附近已经不是第一起类似事件。打谷场上的村民惴惴不安,不过,牵涉的是大户,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恐慌。
“泽州时局不平!歹人聚集,最近几日,恐会闹事,诸位乡党不要怕,我等抓人除逆,只为稳定时势。近几日或有大事,对诸位生活造成不便,但孙将军向诸位保证,只待逆贼王狮童授首,这局势自会太平下来!”
负责宣传的士兵在打谷场前方大声地说话,随后又例举了沈家的罪证。沈家的公子沈凌原本在村中负责乡学私塾,爱谈些时政,偶尔说几句黑旗军的好话,乡民听了觉得也不足为怪,但最近这段时间,泽州的平静为饿鬼所打破,饿鬼势力据说又与黑旗有关系,士兵抓捕黑旗的行动,众人倒因此接受下来。虽然平日对沈凌或有好感,但谁让你通逆匪呢。
村民的心理终究朴素,打女真归打女真,但自己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黑旗军要把火烧到这边,那自然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士兵押着沈氏一家人,一路推推搡搡地往泽州城去。村民们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人会意识到,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两日后便是鬼王授首之时,只要过了两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泽州的府衙之中,陆安民面色复杂焦躁地走过了长廊,跨下台阶时,差一点便摔了一跤。
他手中拿着一卷宣纸卷宗,内心焦虑。一路走到孙琪办公的正殿外,只见原是州府大堂的地方等待的官员众多,有的是军队中的将领,有的是州府中的文职,吵吵嚷嚷的等待着大将军的接见。眼见着陆安民过来,文职官员纷纷涌上,与他分说此时的泽州事务。
孙琪如今坐镇州府,拿捏一切事态,却是优先召进军队将领,州府中的文职便被拦在门外许久,手头上许多紧急的事情,便不能得到处理,这中间,也有许多是要求查清错案、为人求情的,往往这边还未见到孙琪,那边军队中人已经做了处理,或许押往大牢,或是已经在军营附近开始用刑——这许多人,两日之后,便是要处斩的。
武朝还控制中原时,诸多事务向来以文臣居首。陆安民牧守一地,此时已是当地最高的文官,然而一时间仍旧被拦在了大门外。他这几日里来回奔走,遭到的冷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纵然形势比人强,心中的愤懑也早已在积聚。过得一阵,眼见着几拨将领先后进出,他霍然起身,陡然向前方走去,士兵想要拦他,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挡着我!本官还是泽州知州——便是要见虎王!也不至被如此轻视——”
大堂之中,孙琪正与几名将领议事,耳听得喧哗传来,停下了说话,冰冷了面孔。他身材高瘦,手臂长而有力,双眼却是狭长阴鸷,长期的军旅生涯让这位大将显得极为危险,普通人不敢近前。看见陆安民的第一时间,他拍响了桌子。
“放肆!如今军队已动,此地便是中军营帐!陆大人,你如此不知轻重!?”
“孙将军,本官还未被解职,如今便是泽州官长。有要事见你,三番五次通报,到底你我是谁不知轻重!”
他眼中充血,几日的煎熬中,也已被气昏了头脑,暂时忽略了眼下其实军队最大的事实。眼见他已不计后果,孙琪便也猛的一挥手:“你们下去!”人还没走,望向陆安民:“陆大人,此次行事乃虎王亲自下令,你只需配合于我,我不必对你交代太多!”
“然则,此次事件之后,泽州还要不要了!”
“陆安民,你知道如今本将所为何事!”
“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吧!”
“你以为本将等的是什么人?七万大军!你以为就为了等城外那一万将死之人!?”
“不必做到如此!”陆安民大声强调一句,“那么多人,他们九成以上都是无辜的!他们背后有亲族有家人——家破人亡啊!”
“本将五万军队便冲散了四十万饿鬼!但如今在这泽州城是七万人!陆!大!人!”孙琪的声音压过来,压过了大堂外阴沉天色下的风吼,“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们等的是什么人——”
陆安民怔怔地看他,随后一字一顿:“家!破!人!亡!啊!”
“打仗十年了!家破人亡啊!”陆安民指着外头,“多少人家破人亡,孙将军,我知道你有手段,城外一万流民你打的打压的压杀的杀,他们没法反抗,城里的人还觉得安心。我是个文职,可我知道,事情做完以后,泽州城是要垮的,是要乱的,十年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片地方,你要搞乱他。”
“你要做事我知道,你以为我不知轻重缓急,可不必做到这等程度。”陆安民挥着手,“少死些人、是可以少死些人的。你要敛财,你要拿权力,可做到这个地步,以后你也没有东西可拿……”
“你说什么!”孙琪砰的一声,伸手砸在了桌子上,他目光盯紧了陆安民,如同噬人的眼镜蛇,“你给我再说一遍,什么叫做敛财!拿权力!”
陆安民说到那时,本身也已经有些后怕。他一时间鼓起勇气面对孙琪,脑子也被冲昏了,却将有些不能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只见孙琪伸出了手:
“九成无辜?你说无辜就无辜?你为他们担保!保证他们不是黑旗人!?放走他们你负责,你负得起吗!?我本以为跟你说了,你会明白,我七万大军在泽州严阵以待,你竟当成儿戏——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九成无辜?我出来时虎王就说了,对黑旗,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哼!你这等人,也配做一州父母!你以为你只是区区小吏?与你一见,真是浪费本将心力。来人!带他出去,再有敢在本将军前闹事的,格杀勿论!”
孙琪这话一说,他身边副将便已带人进来,架起陆安民双臂便往外走。陆安民看着孙琪,终于忍不住挣扎道:“你们小题大做!孙将军!你们——”
他此时已被拉到门口,挣扎之中,两名士兵倒也不想伤他太甚,只是架着他的手让他往外退,随后,便听得啪的一声响,陆安民陡然间踉跄飞退,滚倒在大堂外的地下。
这一声突如其来,外头不少人都看到了,反应不过来,附近廊苑都瞬间安静下来。片刻之后,人们才意识到,就在方才,那军中副将竟然一巴掌抽在了陆安民脸上,将他抽得几乎是飞了出去。
陆安民这一瞬间也已经懵了,他倒在地下后坐起来,才感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更为难堪的,恐怕还是周围众多人的围观。
在一切秩序崩溃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出奇。泽州附近当初也曾稍稍经历和感受过那样的时期,只是这几年的太平,冲淡了众人的记忆,唯有此时的这一巴掌,才让人们重又记了起来。
即便是几年以来中原最为稳定太平的地方,虎王田虎,曾经也只是造反的猎户而已。这是乱世,不是武朝了……
陆安民坐在那里,脑中转的也不知是什么念头,只过得许久,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都在颤抖。但他没有再回头纠缠,在这片大地最乱的时候,再大的官员府邸,也曾被乱民冲进去过,即便是知州知府家的家眷,也曾被乱民****至死,这又有什么呢?这个国家的皇族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那些被俘北上的女子,其中有皇后、贵妃、公主、大臣贵女……
其实一切都不曾改变……
副将返回大堂,孙琪看着那外头,咬牙切齿地点了点:“他若能做事,就让他做事!若然不能,摘了他的帽子——”
泽州城内,大部分的人们,情绪还算安定。他们只以为是要诛杀王狮童而引起的乱局,而孙琪对于城外局面的掌控,也让平民们暂时的找到了太平的优越感。一些人因为家中被波及,来回奔走,在最初的日子里,也并未得到大伙儿的同情——风口浪尖上,便不要添乱了,杀了王狮童,事情就好了。
城外的军营、关卡,城内的街道、高墙,七万的大军严密把守着一切,同时在内部不断肃清着可能的异党,等待着那或许会来,或许不会出现的敌人。而事实上,如今虎王麾下的大多数城池,都已经陷入这般紧张的氛围里,清洗已经展开,只是最为核心的,还是要斩杀王狮童的泽州与虎王坐镇的威胜而已。
大牢之中,游鸿卓坐在草垛里,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混乱、那些不断增加的“狱友”,他对于接下来的事情,难有太多的推想,对于牢狱外的形势,能够知道的也不多。他只是还在心头疑惑:之前那晚上,自己是否真是见到了赵先生,他为何又会变作大夫进到这牢里来呢?难道他是虎王的人?而他若进来了,为何又不救自己呢?
或许是假的吧……
他最终这样想着。如果这大牢中,四哥况文柏能够将触手伸进来,赵先生他们也能随意地进来,这个事情,岂不就太显得儿戏了……
这几日里的经历,见到的惨剧,多少让他有些心灰意冷,如果不是这样,他的脑子或许还会转得快些,意识到其它一些什么东西。
越来越紧张的泽州城里,绿林人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聚集着。这些附近绿林来人有的已经找到组织,有的游离四处,也有不少在数日里的冲突中,被官兵围杀或是抓入了大牢。不过,连日以来,也有更多的文章,被人在暗地里围绕大牢而作。
时已傍晚,天色不好,起了风暂时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大牢后门的巷道里,有数道身影互相搀扶着从那牢门里出来了,数辆马车正在这里等待,眼见众人出来,也有一名和尚带了十数人,迎了上去。
被放出来的人有年轻的,也有老人,只是身上的打扮都有着武者的气息,他们当中有不少甚至都被用了刑、带着伤。迎来的和尚与随行者以江湖的招呼拱手——他们也带了几名大夫。
“唐英雄、郑英雄,诸位前辈、兄弟,受苦了,此次事起仓促,官府奸猾,我等营救不及,实是大错……”
那和尚言辞恭敬。被救出来的绿林人中,有老者挥了挥手:“不必说,不必说,此事有找回来的时候。光明教仁义大德,我等也已记在心中。诸位,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大牢之中,咱们也算是趟清了路数,摸好了点了……”
“唐前辈所言极是……”众人附和。
“此事我们还是离开再说……”
“正是,先离开……”
议论声中,众人上了马车,一路远离。巷道空旷起来,而不久之后,便又有马车过来,接了另一拨绿林人离开。
不远处一座安静的小楼里,大光明教的高手云集,当初游鸿卓守候数日未见的河朔天刀谭正正是其中之一,他见多识广,守在窗前悄然从缝隙里看着这一切,随后转过去,将一些讯息低声告知房间里那位身宽体庞,犹如弥勒的男子:“‘引魂刀’唐简,‘龙拳’郑五,柴门拳的一些朋友……被救出来了,一会应当还有五凤刀的好汉,雷门的英雄……”
由于弥勒般的贵人到来,这样的事情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原本是有其它小喽啰在这里做出记录的。听谭正回报了几次,林宗吾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往外示意:“去吧。”他话语说完后片刻,才有人来敲门。
谭正过去开门,听那下属回报了情况,这才折返:“教主,先前那些人的来路查清了。”
“嗯。”林宗吾点了点头。
“听说乃是‘八臂龙王’一党,他赤峰山做不下去,却想不到来了泽州,要与我等为难,听说明日英雄会上,他便打算与我等对着干。”
“早先他经营赤峰山,本座还以为他有了些出息,想不到又回来跑江湖了,真是……格局有限。”
林宗吾淡淡地说着,喝了一口茶。这些时日,大光明教在泽州城内经营的是一盘大棋,聚拢了不少绿林豪杰,但自然也有许多人不愿意与之同行的,最近两日,更是冒出了一帮人,私下里游说各方,坏了大光明教不少好事,察觉之后谭正着人调查,如今方才知道竟是那八臂龙王。
这八臂龙王在近几年里原本也算得上是中原风头最劲的一列,赤峰山群豪最为兴盛时聚集十万英雄,然而到了这半年,有关赤峰山内讧的消息频出,大概是在饿鬼被孙琪打散前不久,平东将军李细枝麾下的力量打破了赤峰山,八臂龙王流落江湖,不意竟在此地出现。
谭正看着搜集上来的资料:“这‘八臂龙王’史进,据说原本是梁山匪寇,本号九纹龙,梁山破后失了踪迹,这几年才以八臂龙王闻名,他私下里打杀金人不遗余力。听人说起,武艺是相当高强的,有私下里的消息说,当初铁臂膀周侗刺杀粘罕,史进曾与之同行,还曾为周侗点化,传授衣钵……”
“哈哈……”听着谭正说话,林宗吾笑了起来,他起身走到窗口,背负了双手,“八臂龙王也好,九纹龙也好,他的武艺,本座早先是听说过的。当年本座拳试天下,本想过与之一晤,顾虑他是一方豪杰,怕损及他在下属心中地位,这才跳过。如此也好,周侗的最后传授……哈哈哈哈……”
林宗吾笑得开心,谭正走上来:“要不要今晚便去拜访他?”
“何必如此?我等来到泽州,所为何事?区区史进,都不能正面接下,如何面对这潭浑水后头的大敌?只需照常准备,明日英雄会上,本座便以双拳,亲自会会他的八角混铜棍,拔了他的龙皮龙筋!权做——”
“——此行的开胃菜了!”
风吹过城市,无数不同的意志,都在汇集起来。
武建朔八年,六月二十八。黑夜降临。(未完待续。)}性感私房照露酥胸翘臀 95后校花秒杀宅男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风在吹,陆安民走在城墙上,看着南面远处传来的微微光亮,夜色之中,想象着有多少人在那里等待、承受煎熬。
他的心绪混乱,这一日之间,竟涌起万念俱灰的念头,但好在早已经历过大的变乱,此时倒也不至于纵身一跃,从墙头上下去。只是觉得黑夜中的泽州城,就像是囚牢。
这几日时间里的来回奔走,很难说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李师师那日求情的原因。他已经历许多,感受过妻离子散,早过了被美色迷惑的年纪。这些时日里真正驱使他出头的,终究还是理智和最后剩下的文人仁心,只是未曾料到,会碰壁得如此严重。
这等乱世之中,任何势力每一次大的运动,都是赤果果的权力斗争,都要包含权力的上升与下降——这才是最直观的东西。但由于秩序的失去,此时的权力斗争,也早变得简单而粗暴,不仅如此,简单粗暴的背后,是更加快捷的见效,权力一上手,只要能够使唤得动人,无论金银、女人、富贵荣华,都将在一两天内迅速实现。早已不像武朝仍在时的盘根错节,就算一人倒台,瘦死的骆驼也能比马大。
军队在这里,有着天然的优势。只要拔刀出鞘,知州又如何?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白日里的一巴掌,打掉了他苦苦积累的权威,也将让那些依附于他的人,迅速地离开找出路。在这样的时局、孙琪的默许之下,想要反抗是很难的——甚至于根本没有可能,对方根本不介意杀人。陆安民能看到这些,便只能把牙齿和血吞下,只是心中的愤懑和无奈,则更多的堆积起来了而已。
对付黑旗、清理内患,可杀错,绝不放过……说得漂亮,实际上,谁不是在揽自己的权力!孙琪接管了泽州,往后泽州便要成为他手下的势力。虎王朝堂几拨人:文臣、皇亲、武将。除了有文臣痕迹的一拨人苦苦地经营民生,其它两拨,又有谁懂治地安民的?
这几年来,虎王周围的皇亲国戚,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划地而居,过着将周围所有东西都看做私产,随意掠夺打杀的好日子。看见了好东西就抢,看见了合眼的姑娘掳回府中都是常事,有格外残暴的将治下县城玩得十室九空,实在没人了跑到其他地方探望,要各处大臣孝敬的,也不是什么奇事。
而手有重兵的武将,只知掠夺圈地不知治理的,也都是常态。孙琪参与过早些年对小苍河的征伐,军队被黑旗打得鬼哭狼嚎,自己在逃跑的混乱中还被对方士兵砍了一只耳朵,从此对黑旗成员格外残暴,死在他手中或是黑旗或疑似黑旗成员者不在少数,皆死得苦不堪言。
在这两年风声鹤唳到处都可能是黑旗奸细的风声里,他反倒因此而受重用,从此一路升迁。这次泽州以孙琪为主,他手段严厉狠辣,私下里却又何尝不是在大肆牟取私利。养兵要钱粮,有了兵,就能滚出更多的钱粮来,几年来的军队大都如此运作。然而陆安民经营数年,稻子这样不顾后果的一割,泽州城,便难复旧观了。
眼下死一批人,可能平民还不太反应得过来。这一批上层士绅死了之后,城里的运作要出大问题,权力的空缺将导致大打出手,再死一批,到时候习惯了刀兵的泽州便是武力说话,混混横行。整个泽州城,也就真的要乱起来、垮下去了。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的泽州城于他而言,犹如囚牢,看着这一切,已经无能为力。不过,当看见昏暗中城墙上出现的那道身影时,陆安民还是在心中苦涩地笑了一下。
“知州大人。”
“这么几年不见,你还真是……神通广大了。”
“便是在京城时,师师找些关系,也能在夜里上城墙一趟的。陆大人,您这几日奔走,实在不易,您尽力了,不要再……”
“不要再什么?呵,我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不是唯一关心这城中子民的人,你们……呵,我说错了,你们其实也不关心这城中子民,我才是唯一关心的人……师师姑娘,你来安慰我,又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看着前方披着薄斗篷,在昏暗中出现的女子,陆安民一时间心情激荡,语带讽刺。只见师师微微低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我……嗯……只是来谢过陆知州的……”
她说完这句,与陆安民并排而站,扭头望向城外。陆安民笑了一句:“哈,你总不会是以为本官要跳城墙,上来阻拦我的。”
师师微微低头,并不再说话,陆安民神情苦涩,心绪极乱,过得片刻,却在这安静中缓缓平息下来。他也不知道这女子过来是要利用自己还是真为了阻止自己跳城楼,但或许两者都有——隐隐的,他心中却愿意相信这一点。
远处的山和微光影影绰绰,吹来的风就像是山在远处的说话。不知什么时候,陆安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是我失态了,我只是……君子远庖厨,闻其声,不忍见其死。有些事情就算看得懂,终究心有恻隐,家破人亡,这次很多人,可能还反应不过来,便要家破人亡了……”
“陆知州,您已尽力了。”
“尽力……对着那些当兵的,我没力气,尽的什么力……”他顿了顿,平静说道,“李姑娘,你坦白说,今日过来,有没有存利用我的心思?早几日呢?”
这句话说出来,场面安静下来,师师在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有的。”
陆安民笑着望向城墙外:“好受吗?”
“多数时间不好受。”师师回答,过得片刻,补充道,“晚上做梦,都不好受。”
“那……你是什么时候加入他们的?”陆安民看着她,斟酌片刻,“我说的那位,他真的还活着吗?”
师师那边,安静了许久,看着山风呼啸而来,又呼啸地吹向远方,城墙远处,似乎隐隐有人说话,她才低声地开了口:“景翰十四年,那人杀掉了皇帝,他决定杀皇帝时,我不知道,世人皆以为我跟他有关系,其实言过其实,这有一些,是我的错……”
轻柔的语声,在风里浸着:“我当时在矾楼之中做那等事情,说是花魁,其实无非是陪人说话给人看的行当,说风光也风光,其实有的东西不多……那时有几位儿时相识的朋友,于我而言,自不一般,其实也是我心中盼着,这真是不一般的关系。”
“宁立恒是这其中之一,他是最不寻常之人,我一开始反倒不清楚。我那几位好友,多是京城小吏、落魄书生,李师师既然是京城花魁,又是这般不寻常的好友,偶尔与他们相聚,自然也能帮到他们些许……我心中存了功利的心思,如今想来,反倒并不纯粹。如今想来,那终究是我年轻无知,太过自大了。”
“至于立恒,他从来不需我的名声,只是我既然开口相邀,他偶尔便也去。一来二往,我将这关系做给了别人看,实际上我于他而言,却未必是个多特别的人。”
昏暗中,陆安民蹙眉倾听,沉默不语。
“……到他要杀皇帝的关口,安排着要将一些有干系的人带走,他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知道他行事之后,我必被牵连,因此才将我计算在内。弑君那日,我也是被强行带离矾楼,后来与他一道到了西北小苍河,住了一段时间。”
“我那时早习惯了以言语动人,他杀景翰帝,乃是因为右相府的事情,这些事情,如今在中原也早已不是禁忌。右相一系当初忠贞为国、拳拳之心可鉴,景翰帝倒行逆施,我也心中愤慨,但总想着,不见得这样你就能杀皇帝、要造反。如此冲冠一怒,你又能做到什么?我与他辩论争执,不过,他也毫不相让。”
师师面上流露出复杂而缅怀的笑容,随即才一闪而逝。
“其实,以他的性情,能行这种事情,心中早已将各种情由想过无数遍,哪里是我这等整日浸淫风花雪月的肤浅女子可以辩倒的。这是他心中大事,不会对一女子让步,我劝说无果,便离了小苍河,在他的安排下,去了大理,后来,带发出家。”
她话语说得平静,陆安民的情绪,其实也已经安静下来,此时道:“你选了出家,未必没有他的原因吧?”
“或许有吧。”师师笑了笑,“举凡女子,仰慕英雄豪杰,人之常情,似我这等在矾楼中浸淫长大的,也算是多见了别人口中的人中龙凤。然而,除却弑君,宁立恒所行诸事,当是最合英雄二字的评价了。我……与他并无亲密之情,只是偶尔想及,他乃是我的好友,我却既不能帮他,亦不能劝,便只好去到庙中,为他诵经祈福,赎去罪孽。有了这样的心思,也像是……像是我们真有些说不得的关系了。”
“所以……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帮他。因为他确是英雄。”
师师摇了摇头,眼中涌起浓浓的苦涩和悲凄,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言语犹如梦呓:“后来西北大战,女真亦南下,靖平之耻,他在西北对抗西夏,再抗女真,三年小苍河大战,我在大理,亦被震动……天下倾覆,汴梁百万人,以一个骗子守城,中原一败涂地。谁又做到过他这等事情,以西北贫瘠数城,抗天下围攻,至死不降……”
她说起这个,望了陆安民一眼,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烧。陆安民也不禁点了点头:“没错,没人做得到。”
小苍河三年大战,小苍河击溃大齐进攻何止百万人,即便女真精锐,在那黑旗面前也难说必胜,后来小苍河遗下的奸细消息虽然令得中原各方势力束手束脚、苦不堪言,但只要说起宁毅、黑旗这些名字,许多人心中,终究还是得竖起大拇指,或感叹或后怕,不得不服。
“小苍河大战后,他的死讯传来,我心中再难安宁,有时候又想起与他在小苍河的论辩,我……终究不肯相信他死了,于是一路北上。我在吐蕃见到了他的妻子,然而对于宁毅……却始终不曾见过。”
她低下了头,昏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想而知,恐怕是酸楚而复杂的,只是这么久过去了,随后语气上倒也听不出来什么:“她们对内说立恒未死,但没有多少人知道真假,我也不知道,离了吐蕃之后,她们担心我的安危,安排了人手随行保护,呵,其实……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疑兵之计。”
“……心魔宁毅的几位妻妾,听说有一两人,手段很强硬。”
“檀儿姑娘……”师师复杂地笑了笑:“或许确实是很厉害的……”
她顿了顿,过得片刻,道:“我心绪难平,再难回到大理,装模作样地念经了,于是一路北上,途中所见中原的情形,比之当初又更为艰难了。陆大人,宁立恒他当初能以黑旗硬抗天下,即便杀皇帝、背骂名也不为所动,我一介女流,能够做些什么呢?你说我是否利用你,陆大人,这一路上来……我利用了所有人。”
师师最后那句,说得极为艰难,陆安民不知如何接下,好在她随后就又开口了。
“即便是在这等情况下,热血之人,终究还是有,我这一路,求人放粮,求人行善,求人帮忙,细想下来,什么都没有付出过。然而在这等世道,想要做好事,是要吃大亏的,陆大人你做了好事,或许不是因为我,但这大亏,确实是摆在眼前,我一路之上,利用的何止是陆大人一人……”
“可又能如何呢?陆大人,我求的不是这天下一夕之间就变得好了,我也做不到,我前几日求了陆大人,也不是想着陆大人出手,就能救下泽州,或者救下将死的那些流民。但陆大人你既然是这等身份,心中多一份恻隐,或许就能随手救下几个人、几家人……这几日来,陆大人奔走来回,说无能为力,可实际上,这些时日里,陆大人按下了数十案子,这救下的数十人,终究也就是数十家庭,数百人侥幸避开了大难。”
师师望着陆安民,脸上笑了笑:“这等乱世,他们往后或许还会遭逢不幸,然而我等,自然也只能这样一个个的去救人,莫非这样,就不算是仁善么?”
看着那笑容,陆安民竟愣了一愣。片刻,师师才望向前方,不再笑了。
“我这一路,说是救人,终究是拿着别人的善心、别人的力量去的。有时候有了好结果,也有的时候,善心人就遭逢了厄运,濮阳水患过后,我还心中得意,想着自己终于能做些事情,后来……有人被我说动去救人,最终,全家都被女真人杀了,陆大人,这罪孽到底是落在我的身上,还是谁的身上呢?我不曾亲自拿刀上阵杀人,却让别人去,我不曾自己救人,却煽动陆大人你去,我还装模作样的给你磕头,其实磕头算什么,陆大人,我那时也只是想……多利用你一下……”
昏暗之中,师师披着斗篷的身影犹如剪影,陆安民侧着头看她,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哈哈笑起来:“所以,知道我上了城墙,你终究担心我跳下去……”
师师要说话,陆安民挥了挥手:“算了,你现在是撇清还是承认,都没关系了,如今这城中的局势,你背后的黑旗……到底会不会动手?”
“我不知道,他们只是保护我,不跟我说其它……”师师摇头道。
“也是了。”陆安民点头,“但有些事情,你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次的事,波及的远不止泽州一处,它是个大局,最重要的是,参与的还远不止虎王一系……”
夜晚的风声安谧,城墙之上昏暗的火光在风里摇曳,倒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城池之中灯火延伸、熄灭,明明暗暗的交织出一幕人群聚集声息的光景。陆安民在城头上说了许多事情,师师只是静静地听,待到夜已深了,陆安民停下来,她才面对陆安民,无比沉重地一揖,这不是女子的礼节,在此时却像是有着特殊的涵义。
“陆大人,你这样,或许会……”师师斟酌着词句,陆安民挥手打断了她。
“师师姑娘,不要说这些话了。我若因此而死,你多少会不安,但你只能这样做,这就是事实。说起来,你这样两难,我才觉得你是个好人,可也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反倒希望,你不要两难最好。若你真只是利用别人,反而会比较幸福。”
“陆大人……”
陆安民摇头:“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孙琪来了,泽州会乱,黑旗来了,泽州也会乱。话说得再漂亮,泽州人,终究是要没有家了,可是……师师姑娘,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世上不止有你一个好心人。你或许只为泽州的几条人命着想,救下几人是几人,我却是真正希望,泽州不会乱了……既然这样希望,其实终究有些事情,可以去做……”
他在这番说话之中,想通了什么,不久之后,两人才自城墙上离开。只一个人时,陆安民冷静下来细想,才意识到一些事情,自从大堂外被扇了耳光之后,孙琪不可能不派人盯着自己,而自己方才却能与师师姑娘在城墙上交谈那样久的时间……这黑旗,对虎王权力系统的渗入,又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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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色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黑暗中诡秘地在行动。夏日的风吹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是个阴天,处斩王狮童的日子便在明日了。大清早的,城内二松胡同一处破院前方,两个人正在路边的门槛上蹲坐着吃面,这两人一位是大概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两个人都算得上是泽州本地人了,中年汉子样貌敦厚,坐着的样子稍微稳重些,他叫展五,是远远近近还算有些名头的木匠,靠接街坊的木匠活过日子,口碑也不错。至于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样貌则有些难看,尖嘴猴腮的一身流气。他名叫方承业,名字虽然端正,他年少时却是让附近街坊头疼的混世魔王,后来随父母远迁,遭了山匪,父母过世了,于是早几年又回到泽州。
早年的混世魔王如今也是混混,他孤身一身,在附近打架斗殴乃至收保护费无所不为,但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江湖气,在附近这片,方承业倒也不至于让人天怒人怨,甚至若有些外乡人砸场子的事情,大家还都会找他出头。
他每日里打流,今日大概是见到展五叔家中吃面,过来蹭面。此时端了大碗在门边吃,分外没有形象,展五蹲在门槛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话。
这是泽州数万人中每日里最为常见的情形,然而双方说着的,却可能是最不能被人听到的对白。
“……昨夜的消息,我已通知了行动的兄弟,以保万无一失。至于突然来的联络人,你也不要不耐烦,这次来的那位,代号是‘黑剑’……”
“咕……”方承业的面条差点呛到鼻孔里,“……唔……素么……什么……”
“可能是那一位,你要去见,便准备好了……”
交谈中流出的讯息令得方承业格外失态,过得好久他才恢复过来,他按捺住情绪,一路回到家中,在破旧的房间里打转——他这等江湖混混,多半身无长物,家徒四壁,他想要找些好东西出来,此时却也抓耳挠腮地无从寻找。过了好久,才从房间的墙砖下弄出一个小包裹,里面包着的,竟是一块腊肉,其中以肥肉居多。
他在附近打流,自然也有些混混常常来往,一般来说腊肉要挂在厨房熏着吹风比较易保存,但大家都过得不好,若是挂出来,估计这块肉早就没了。好在他埋下去的日子也不久,腊肉看来成色还不错。
鬼鬼祟祟地将腊肉换了个包裹,方承业将它揣在怀里,中午草草吃了些东西,边出门去与展五汇合,打的是有人找展五做事情的名头。两人一路前行,展五询问起来,你这一上午,准备了什么。方承业将腊肉拿出来给他看了。
“呃……”展五一脸复杂,“这肉看来不错,够肥了,不过,就拿这个去,是不是有点太……太奇怪了?”
“不拿这个,我还有什么?家中被那群人来来去去,有什么好东西,早被糟蹋了。我就剩这点……原本是想留到过年分你一些的。”方承业一脸流氓相,说完这些面色却微微肃容起来,“若来的真是那位,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拿些什么,就像展五叔你说的,只是个礼数。但这么两年……老师若是不在了……对师娘的礼数,这就是我的孝心……”
他在展五面前,极少提及老师二字,但每次提起来,便极为恭敬,这可能是他极少数的恭敬的时候,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展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做好了事情,见了也就足够高兴了,带不带东西,不重要的。”
“那是,事情当然要做好……不过,礼数也重要……”方承业又前后不一地说了一句。
两人一路前行,到得城中一处平平无奇的院落旁,敲了门,有人过来开了,又对了暗语,他们穿过外头院子,进到里面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有三个人,一男一女正在桌边说话,更里面一点是个正在看书的男人,见来了人,站了起来。
方承业却陡然间懵了,定在了那儿。展五进门之后,如常说话,他看见桌边那为首的穿着黑衣目光明澈的女子,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心中也是激动,但扭头看方承业时,只见这平素尖嘴猴腮一身流气的混子此时竟已流气全无,他红了眼眶,神情肃穆得就像是要去决死搏杀。
“老师……”年轻人说了一句,便跪下去。里面的书生却已经过来了,扶住了他。
“展五兄,还有方猴子,你这是干什么,以前可是天地都不跪的,不要矫情。”
书生对展五打了个招呼,展五怔怔的,随后竟也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黑旗军礼——他在竹记身份特殊,一开始未曾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东家,后来积功往上升,也一直未曾与宁毅照面。
书生回以一礼,之后看着方承业,张开手将他抱了一下,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笑出来:“比以前长高了。”
“老师,你没死……”
“本来就说没死,不过完颜希尹盯得紧,出面要谨慎。我闲得无聊,与你西瓜师娘这次去了西夏,转了一个大圈回来,适逢其会,与你们碰个面。其实若有要事,也不必顾虑我们。”
方承业情绪昂然:“老师您放心,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您跟师娘只要看戏。哦,不对……老师,我跟您和师娘介绍情况,这次的事情,有你们二老坐镇……”
“什么二老,没规矩了你?”宁毅失笑,“这次的事情,你师娘参与过计划,要过问一下的也是她,我呢,主要负责后勤工作和看戏,嗯,后勤工作就是给大家泡茶,也没得选,每人就一杯。方猴子你情绪不对,不必交代工作了,展五兄,麻烦你与黑剑老大说一说吧,我跟猴子叙一叙旧。”
他说到“黑剑老大”这个名字时,略带调侃,被一身黑衣的西瓜瞪了一眼。此时房间里另一名男子拱手出去了,倒也没有打招呼——这些环节上的许多人彼此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对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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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苍河三年大战后,中原之地,一如传闻,确实留下了大量的黑旗成员在暗中行动,只不过,两年的时间,宁毅的死讯传播开来,中原之地各个势力也是不遗余力地打击内中的间谍,对于展五、方承业等人来说,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
尤其是在宁毅的死讯传得神乎其神的时候,感觉黑旗再无前途,选择投敌或是断了线的潜伏人员,也是不少。但好在当初竹记的宣传理念、组织方式本就高出这个时代一大截,因此到得如今,暗伏的众人在中原大地还能保持足够有效的运作,但如果再过几年,恐怕一切都会真的土崩瓦解了。
眼下在泽州出现的两人,无论对于展五还是对于方承业而言,都是一支最有效的强心剂。展五按捺着心情给“黑剑”交待着这次的安排,明显过于激动的方承业则被宁毅拉到了一边叙旧,说话之中,方承业还突然反应过来,拿出了那块腊肉做礼物,宁毅哑然失笑。
“……说起来,这次用黑剑这个代号也算是故意的,下次便不能用了,免得你们能猜到,透出消息后,别人也能猜到。”
“听说这位师娘刀法最厉害。”
宁毅失笑:“是啊,当初用这个代号,就是反其道而行。她跟我说:既然我最擅用刀,代号便要用剑,而一字反义,另一字最好用正。我当时说,那难道叫霸剑?但你师娘说,她心狠手黑,令人胆寒,所以可以叫黑剑,哈哈哈哈呼呼呼呼……”
他说起这番话,戳中了自己的笑点,笑不可支。方承业心情正激动,对师娘尊敬无已,却无法发现其中的幽默了,一脸的严肃。宁毅笑得一阵,便被心狠手黑令人胆寒的女子给瞪了,宁毅拍拍方承业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出去,出去说,也许还能去看个戏。”
两人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这时候已是下午,宁毅看着并不明媚的天色,肃容道:“这次的事情最重要,你与展五兄搭档,他在这里,你若是有事,便不必陪我,事了之后,还有时间。”
方承业却摇头:“事情确实已安排好了,若真有变化,自然也会有人找来。嗯……”他也看看天色,“若是计算不错,威胜那头,应当已经发动了。”
威胜那头,应当已经发动了。
院落里,这句话轻描淡写,两人却都已经抬起头,望向了天空。过得片刻,宁毅道:“威胜,那女人答应了?”
“答应了。她骑虎难下,王巨云也虎视眈眈……不过就算她不答应,我们也有其它的人选。对了,按照我们的消息,王巨云恐怕便是当初永乐朝的尚书王寅。”
“嗯,这个我知道。”宁毅点了点头,“孔雀明王剑,还是很厉害的。”
过了一阵,宁毅道:“城内呢?”
“城内也快……”方承业说了数字。
宁毅笑起来:“既然还有时间,那我们去看看其他的东西吧。”
“啊?”
“大光明教的聚会不远,应该也打起来了,我不想错过。”
“老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放心,都安排好了。”他看了看还阴着的天色,“王狮童就要授首,城里城外,所有人都为了这件事,憋足了劲,预备一吹哨就对冲开打。这中间,有多少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虽然我们是可爱迷人的反派角色,但是看看他们的努力,还是可以的。”
威胜,大雨。
楼书恒躺在牢房里,看着那一队奇怪的人从门外走过去了,这队人犹如依仗一般,有人着甲持刀,有人捧着鲜艳华服,神色肃穆难言。
——有人要从牢里被放出来了。
他心中闪过这样的明悟,然后,又颓然躺下。
外头的大雨愈发激烈,水正渗进来,何等漫长的折磨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不久,那一队人来到楼舒婉的牢门前。
威胜已经发动——
泽州大军军营,一切已经肃杀得几乎要凝固起来,距离斩杀王狮童只有一天了,没有人能够轻松得起来。孙琪同样回到了军营坐镇,有人正将城内一些不安的消息不断传回来,那是关于大光明教的。孙琪看了,只是按兵不动:“跳梁小丑,随他们去。”
宁毅与方承业走出院子,一路穿过了泽州的市集长街,紧张感虽然弥漫,但人们依旧在如常地生活着,市集上,店铺开着门,小贩偶尔叫卖,一些闲人在茶馆中聚集。
大牢里,游鸿卓看着外面透过来的阴沉的天色,隐约觉得,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大光明教的英雄大会在城内寺庙的广场上举行,随着事情的推进,一群在城内揭露大光明教与虎王勾结,故意陷害绿林人然后施恩内幕的绿林武者,也已经出现了。为首的是一名手持八角混铜棍的久历战阵的英雄。
“八臂龙王”史进,这几年来,他在对抗女真人的战阵中,杀出了赫赫威名,也是如今中原之地最令人敬佩的武者之一。赤峰山大变之后,他出现在泽州城的会场上,也顿时令得许多人对大光明教的观感发生了摇摆。
“佛王”林宗吾也终于正面站了出来。
此时中原大地的最强一战,便要展开。(未完待续。){重庆大学巨.乳校花自拍,真正的童颜巨.乳照片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其实断更很久了,据说差点追上了以前的断更记录,20号更新以后,看看书评区,有个打赏盟主的红条,我以为复更就有盟主,仔细看看是九月五号打赏的,那时断更一个月,心里何苦在断更一个月的时候给我盟主呢。
为什么断更,早说了很多遍,信的信了,也不再问,当然也永远有不信的,他们不相信一个人苦恼五十天、且每天都在想情节的情况下竟然无法更新,大概生活中也从未见着这类人。事实上我也不太信,竟有人信的我也奇怪,信的估计在少数吧,我若是自己的读者,早弃文了。我其实也做好了所有人弃文的准备,不信的其实只好弃了,我不骗人,顶多是不说话,但绝不说假话。
写到这个程度,回不了头。
这集的开始,就要调整笔法,结果果然还是照例的卡住了,其一,前八集虽然有厚重,但不够厚,不够对应辽阔大地这个主题,第二,每一章都设置强烈心理刺激的手法,适合网文,但在某些方向上,过于求工,也在实质上减低了厚重感和浸入感,文学上有个类别,它不以情节的奇诡取胜也不以读者的心理暗示取胜,村上春树在三十岁的时候面临文笔和情节的分支,他选择了文笔,真正喜欢上了以后,哪怕他描述许多碎碎念心情,都会让人觉得妙不可言——当然对我来说,这更多是译者林少华的功劳,最近看施小炜翻译的《1Q84》,就时常觉得这个句子过长,那个词语多余,难以入戏。若另外举个例子,便是金庸,他不仅是故事好,文笔修辞、描述的方式也令人觉得舒畅。这些东西适不适合网文还难说,但追求YY和心理暗示,在前八集已经到一个阶段,接下来只要顺其自然就好,接下来会试图深入这个方向,而事实上,赘婿这本书,也需要更重的收尾。
开个单章,倒也是因为有这些想写的东西,交待一下,或有人想看的,那就看看。有些事情依旧跟以前一样,存稿是没有的,更新不是冲着什么双倍月票,也没有冲着什么生孩子买房子,又或者为了台风登陆或者为祖国庆生,唯一的原因,只是今天想好了,能码出来。
而这本书到现在,也实在受到很多人的照顾和宽容,就像是断更一个月也打赏了盟主的那位书友,这近两个月断更还仍旧投了月票的书友们,你们对这本书的关心和爱护,其实比我更多,更新了月票涨了,反而许多书友比我更关注,也有书友遗憾地说:“啊,才到五十名……”不胜感激,也正是这样的感激,让我不想瞎写,因为我总觉得,既然有这样的支持,我总得越写越好才行,当然,其实大家或许就想今天爽爽,可惜又不好打死我,哈哈,这也无可厚非。
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我其实一点关爱都不愿给读者,为了让心理平衡,我其实也不给自己,我把精力全都放在书上,可惜还是不够,写书之初未曾想过深入之后它会有这么多需要考虑的东西,这不是我今天可以写得完的。
啊,还是得点题。开单章的原因,毕竟双倍到了,我也正好能更,那就照例求月票。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你们会因为这本书的成绩好而感到高兴,为这本书成绩不好而觉得沮丧的心情,单章拉票,希望不会停在五十名吧。
晚安。(未完待续。){重庆大学巨.乳校花自拍,真正的童颜巨.乳照片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天才壹秒記住『xzmao qu 】他去年外出办事,手段太狠,受了处分。不将敌人当人看,可以理解,不将百姓当人看,手段狠毒,就不太好了。”
“他……”方承业愣了半晌,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宁毅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细说,过得片刻,方承业道:“可是,岂有万世不变之对错真理,泽州之事,我等的对错,与他们的,终究是不同的。”
宁毅却是摇头:“不,恰恰是相同的。”
他们转出了这边菜市,走向前方,大光明教的寺庙已经近在眼前了。此时这街巷外头守着大光明教的僧众、弟子,宁毅与方承业走上前去时,却有人首先迎了过来,将他们从侧门迎接进去。
对于自方在大光明教中也有安排,方承业自然见怪不怪。相对于当初大肆征兵,后来多少还有个体系的伪齐、虎王等势力,大光明教这种广揽群雄来者不拒的绿林组织活该被渗透成筛子。他在暗中活动久了,才真正明白华夏军中数次整风整肃到底有着多大的意义。
只是这一路前行,周围的绿林人便多了起来,过了大光明教的后门,前方寺庙广场上更是绿林群雄聚集,远远看去,怕不有上千人的规模。引他们进来的人将两人带上二楼僧房,聚集在过道上的人也都给二人让步,两人在一处栏杆边停下来,周围看来都是形容各异的绿林好汉,甚至有男有女,只是置身其中,才觉得气氛怪异,恐怕都是宁毅带着来的黑旗成员们。
这廊道位于武场一角,下方早被人站满,而在前方那武场中央,两拨人明显正在对峙,这边便如同戏台一般,有人靠过来,低声与宁毅说话。
“史进知道了这次大光明教与虎王内部勾结的计划,领着赤峰山群豪过来,方才将事情当众揭穿。救王狮童是假,大光明教想要借此机会令众人归心是真,而且,或许还会将众人陷于危险境地……不过,史英雄这边内部有问题,方才找的那透露消息的人,翻了口供,说是被史进等人逼迫……”
将这些事情说完,介绍一番,那人退后一步,方承业心中却涌着疑惑,忍不住低声道:“老师……”
宁毅看着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间是非对错,是有万世不易的真理的,这真理有两条,理解它们,基本上便能了解世间一切对错。”
他虽然未曾看方承业,但口中话语,并未停下,平静而又温和:“这两条真理的第一条,叫做天地不仁,它的意思是,主宰我们世界的一切事物的,是不可变的客观规律,这世界上,只要符合规律,什么都可能发生,只要符合规律,什么都能发生,不会因为我们的期待,而有半点转移。它的计算,跟数学是一样的,严格的,不是含糊和模棱两可的。”
“而构成对错衡量的第二条真理,是生命都有自己的倾向性,我们姑且叫做,万物有灵。世界很苦,你可以憎恨这个世界,但有一点是不可变的:只要是人,都会为了那些好的东西感到温暖,感受到幸福和满足,你会觉得开心,看到积极向上的东西,你会有积极向上的情绪。万物都有倾向,所以,这是第二条,不可变的真理。当你理解了这两条,一切都只是计算了。”
随后,宁毅的话语缓慢下来,似乎要强调:“有倾向的生命,生存在没有倾向的世界上,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理解人的基本属性,然后进行计算,最终达到一个尽量满足我们倾向性的积极和温暖的结果,是人对于智慧的最高尚的运用。但之所以强调这两条,是因为我们要看清楚,结果必须是积极的,而计算的过程,必须是冰冷的、严格的。脱离这两者的,都是错的,符合这两者的,才是对的。”
几乎是低声地,一字一顿将这番话说完,宁毅举起手,指向前方的武场:“你看,万物有灵,所有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觉得好的方向,做出抗争。他们以他们的智慧,推演这个世界的发展,然后做出认为会变好的事情,然而天地不仁,计算是否正确,与你是否善良,是否慷慨激昂,是否饱含伟大目标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错了,苦果一定到来。”
“所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为了实质上能够真正达到的积极正面,放下所有的乡愿,所有的侥幸,所进行的计算,是我们最能接近正确的东西。所以,你就可以来算一算,如今的泽州,这些善良无辜的人,能不能达到最终的积极和正面了……”
……
天地不仁,然万物有灵。
……
所以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做出努力。
武场上,史进持棍而立,他身材高大、气势凛然,顶天立地。在方才的一轮口舌交锋中,赤峰山的众人未曾料到那告密者的变节,竟在武场中当场脱下衣物,露出满身伤痕,令得他们随后变得极为被动。
但史进微微闭着眼睛,并未为之所动。
自与周侗一道参与刺杀粘罕的那场大战后,他侥幸未死,从此踏上了与女真人不断的战斗当中,哪怕是数年前天下围剿黑旗的境况中,赤峰山也是摆明车马与女真人打得最惨烈的一支义军,他因此积下了厚厚的名望。
但驱使他走到这一步的,并非是那层虚名,自周侗最后那一夜的亲传,他于战阵中搏杀近十年时间,武艺与意志早已坚如磐石。除了因内讧而崩溃的赤峰山、那些无辜死去的弟兄还会让他动摇,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能打破他心防的东西了。
十年沙阵,由武入道,这一刻,他在武道上,已经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大宗师。
如果周宗师在此,他会如何呢?
林宗吾已经走下武场。
“……虽然其中有着诸多误会,但本座对史英雄仰慕敬重已久……今日情况复杂,史英雄看来不会相信本座,但这么多人,本座也不能让他们就此散去……那你我便以绿林规矩,手上功夫说了算。”
林宗吾抬起手来,亦有掌握风雷的气势与压迫感。
“一!对一!”
当初年少任侠的九纹龙,如今顶天立地的龙王睁开了眼睛。那一刻,便似有雷光闪过。
……
“好。”
……
武场上,风雷在轰然间冲撞在一起,超越武者极限的对决开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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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光从天际落下,庞大的身躯卷起了风声,袈裟袍袖在空中兜起的,是如涡旋般的罡风,在猝然的交锋中,砸出轰然声响。
在这一刻,人们口中的佛王收敛了善意,如金刚怒目,奔突往前,凌厉的杀意与凛冽的气势,看起来足可碾碎眼前的一切敌人,尤其是在常年习武的绿林人眼中,将自己代入到这摄人心魄的挥拳中时,足以让人胆战心寒。不光是拳脚,在场的多数人恐怕只是触及林宗吾的身体,都有可能被撞得五脏俱裂。
而在这一瞬间,武场对面的八臂龙王,展露出的亦是令人心寒的战神之姿。那声平静的“好”字还在回荡,两道身影陡然间拉近。武场中央,沉重的八角混铜棍扬起在天空中,奋起千钧棒!
林宗吾的双手犹如抓握住了整片大地,挥砸而来。
那轰的一声响起时,令人头皮都为之发麻。
武道巅峰全力施为时的恐怖力量,即便是在场的大部分武者,都不曾见过,甚至于习武一生,都难以想象,也是在这一刻,出现在他们眼前。
兵器在这种层次的对决里,已经不再重要,林宗吾的身形奔突飞跃,拳脚踢、砸之间力道似有千钧,袍袖亦兜起罡风,面对着史进那在战阵间杀人无数的混铜棒,竟没有丝毫的示弱。他那庞大的身形原本每一寸每一分都是武器,面对着铜棒,转眼间砸打欺近,要与史进变成贴身对轰。而在接触的瞬间,两人身形绕圈疾走,史进棒舞如雷,在旋走之中劈头盖脸地砸过去,而他的攻势也并不只靠武器,一旦林宗吾欺近,他以肘对拳,以腿对腿,面对林宗吾的巨力,也没有丝毫的示弱。
尘埃飞旋,地面上石块在踩踏中破裂,又溅起来飞出去。除了这打斗之声,周围一时间安静得令人窒息,如果有十年前见过吕梁山一战的旁观者,或许就能发现,林宗吾此时的攻势如大江,如海潮,澎湃厚重,连绵不绝。
他的袍袖兜起罡风,身形挥砸中,一拳一招推起下一拳下一招,近乎不绝不尽。江湖之上武艺中原有长江三叠浪这种效法自然的武艺,顺大势而攻,犹如大河巨浪,将威力推至最高。然而林宗吾的武艺已经完全凌驾于这概念之上,十年前,红提领悟太极的哲学入武道,她借力打力、卸力,将自身溶入自然之中,顺势寻找每一个破绽,在战阵中杀人于举手投足,至比武时,林宗吾的力量再大,始终无法真正将力量打上她。而到得如今,或许是当初那一战的启发,他的力量,走向了属于他的另一个方向。
操纵力量,掌控力量,如水流般的积蓄和爆发那巨大的力量。如漩涡海浪,又如大河绝堤,千万倾的洪流奔泻,对着眼前的敌人,不留任何余地的冲撞压下。这是顺应太极如水之后的至大破坏。
而面对着这样的力量,虽然史进在两人回旋对轰之中往往属于后退的那一个,却没有人认为他是处于下风,枪棒原本便是一寸长一寸强,在林宗吾排山倒班般的攻势中,他稳稳地将两人拉开在固定的距离里,棒影飞舞,同样将足可裂地崩石的攻击,不断地攻向敌人。
如果说林宗吾的拳脚如大海汪洋,史进的攻击便如千万龙腾。鲤鱼朔千里,逆流而化龙,巨龙有不屈的意志,在他的攻击中,那千万巨龙舍身冲上,要撞散敌人,又如同千万雷鸣,轰击那排山倒海的汪洋大潮,试图将那千里巨浪硬生生地砸溃。
两人的武艺皆已入道,走的又都是正面对撼的路子。在场千人纵然许多修为不够,此时竟也能隐约看懂其中展露出来的昂然意志。
多年之前林宗吾便说要挑战周侗,然而直到周侗杀身成仁,这样的对决也未能实现。后来吕梁山一战,观众不多,陆红提的剑道,杀人只是为救人,务实之至,林宗吾虽然正面硬打,然而在陆红提的剑道中始终憋屈。直至今日,这等对决出现在千百人前,令人心神激荡,壮阔不已。林宗吾打得顺畅,陡然间开口长啸,这声音犹如金刚梵音,浑厚高亢,直冲云天,往武场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众人都隐约明白这是注定名留青史的一战,一时间,满天的光华,都像是要聚集在这里了。
……
宁毅看着这一切,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低声说话,语气在远处那激昂的打斗中,却显得平静。犹如区隔于世界的另一端。
“……一个人在世上如何生活,两个人如何,一家人,一村人,直至千万人,如何去生活,厘定怎样的规矩,用怎样的律法,沿怎样的习俗,能让千万人的太平更为长久。是一项最为复杂的计算。自有人类始,计算不断进行,两千年前,百家争鸣,孔子的计算,最有代表性。”
“孔子的一生,追求仁、礼,在当时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用,其实从现在看过去,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我认为,他首先很讲道理。以德报怨何如?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是使善恶有报的基本说法。在当时的社会,慕侠义,重复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正义很简单。后世所称的以德报怨,其实是乡愿,而乡愿,德之贼也。然而,单说他的讲道理,并不能说明他的追求……”
“孔子的论语里,有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的故事。鲁国有律法,国人若是见到同胞在外沦为奴隶,将之赎回,会得到奖赏,子贡赎人,不要奖赏,而后与孔子说,被孔子骂了一顿,孔子说,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再到外面赎人了,子贡在实质上害了人。而子路见人溺水,对方送他一头牛,子路欣然接下,孔子非常高兴:国人往后必然会勇于救人。”
“而在这个故事之外,孔子又说,亲亲相隐,你的父亲犯了罪,你要为他隐瞒。这个符不符合仁德呢?似乎不符合,受害者怎么办?孔子当时提孝道,我们以为孝重于一切,然而不妨回头想想,当时的社会,地广人稀国家松散,人要吃饭,要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其实是家庭,那个时候,如果反着提,让一切都秉承公道而行,家庭就会破裂。要维系当时的生产力,亲亲相隐,是最务实的道理,别无他*********语》的许多故事和说法,围绕几个核心,却并不统一。但如果我们静下心来,只要一个统一的核心,我们会发现,孔子所说的道理,只为了真正在实质上维护当时社会的稳定和发展,这,是唯一的核心目标。在当时,他的说法,没有一项是不切实际的。”
宁毅敲打栏杆的声音单调而平缓,在这里,话语微微顿了顿。
“春秋之后,国家的范围扩大,渐渐发展,一个国家已经不是一城一地了。人们虽然拿起论语治天下,以直报怨却慢慢的在淡化,子贡赎人子路受牛不再被提倡,至唐时,国家的存在进一步增强,亲亲相隐也被限定了范围,谋反谋逆不可隐。我们说,以德报怨真的合道理吗?如果大家都说以德报怨,有一天你要报仇,岂不是会被大家阻止?然而在实质意义上,国家越来越大,一个地方的人到另一个地方,你不了解旁边的人,他说报仇,你如何查证?如果大家都性情刚直,以直报怨,社会反有可能过犹不及,在实质上崩溃。所以当国家有千万之民,官员、执法又不可能时时到位时,弱化民众的性情,成为实质上长久的道路。”
“春秋战国,秦汉晋唐,至于如今,两千年发展,儒家的代代改进,不断修正,是为了礼吗?是为了仁?德?其实都只是为了国家实质上的延续,人在实质上得到最多的利益。然而论及对与错,承业,你说他们对还是不对呢?”
方承业蹙着没有,此时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宁毅看着武场上的打斗:“两千年了,亿万人生了又死,任何国家,区区两百年的延续。论及对错,承业,圣人论对错的方法,与乡愿是不同的。”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世人皆愿意相信对与错的判定,普通人面对事情,问一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相信按对的做一定会好。譬如何时务农,我们在最好的日子插秧,剩下的放归天意,简单明白,对吧?”
宁毅笑了笑:“两千年前,孔子与一群人——或许也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讨论怎么样过日子,能过下去,能尽量过好。两千年来,人们修修补补,到现在国家能延续两百多年,我们能有当初武朝那样的繁华,到终点了吗?我们的终点是让国家千秋百代,不断延续,要寻找方法,让每一代的人都能够幸福,基于这个终点,我们寻求千万人相处的方法,只能说,我们算出了一条很窄的路,很窄很窄,但它不是答案。如果以要求论对错,我们是错的。”
“孔子不知道怎样是对的,他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反复思考,求真而务实,说出来,告诉别人。后世人修修补补,然而谁能说自己绝对正确呢?没有人,但他们也在深思熟虑之后,推行了下去。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这个深思熟虑中,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心存侥幸,他严肃认真地对待了人的习性,严肃认真地推演……反面如史进,他性格刚直、信兄弟、讲义气,可推心置腹,可向人托付性命,我既欣赏而又敬佩,然而赤峰山内讧而垮。”
“什么对,什么错,承业,我们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人面对这个世界是艰难的,要活下来很艰难,要幸福生活更艰难,做一件事,你问,我这样做对不对啊,这个对与错,基于你想要的结果而定。但是没人能回答你——世界知道,它会在你做错了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更多的时候,人是对错参半,你得到东西,失去另外的东西。”
“人只能总结规律。面对一件大事,我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步是对还是错,但我们知道,错了,非常凄惨,我们心中恐惧。既然恐惧,我们反复审视自己做事的方法,反复去想我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我有没有在计算的过程里,加入了不切实际的期待。这种恐惧会驱使你付出比旁人多无数倍的心力,最终,你真正尽力了,去迎接那个结果。这种恐惧感,让你学会真正的面对世界,让人学会真正的责任。”
“试想一个普通人,经营一摊子生意,他很善良,看着身边一切都和乐融融就行,他不在乎三姑六婆在里面拿了钱,不在乎自己兄弟在台面下有私心。有一天生意垮了,他说,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善良有错吗?设想有一天,这个人要经营一个国家……”
“回到插秧上,有人今天插了秧,等待天命给他丰收或者是饥荒,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天气,他尽力了,心安理得。也有人插了秧,他对饥荒非常恐惧,所以他挖水渠,建池塘,认真分析每一年的天气,灾害规律,分析有什么粮食灾害后也可以活下来,千秋百代后,也许人们会因为这些恐惧,再也不必害怕天灾。”
“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是对的,但我们知道什么样的态度是最对的。孔子是对的,他针对当时生活的条件,提出了真正可以运作下去的,最大的良善。圣人不仁是对的,他们求真而务实,不会提出不能运作的善良。唐时安史之乱,有将领张巡守睢阳,围城无粮,他将小妾先杀给将士吃了,然后让士兵吃城里的人,守到最后,战死疆场,甚至他也是对的。”
宁毅顿了许久:“然而,普通人只能看见眼前的对错,这是因为首先没可能让天下人读书,想要教会他们这么复杂的对错,教不了,与其让他们性情暴烈,不如让他们性情软弱,让他们软弱是对的。但如果我们面对具体事情,譬如泽州人,大难临头了,骂女真,骂田虎,骂饿鬼,骂黑旗,骂这乱世,有没有用?你我心怀恻隐,今天这摊浑水,你我不趟了,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实质上到达幸福呢?”
宁毅拍了拍方承业的肩膀:“未来的几年,时局会愈发艰难,我们不参与,女真会真正的南下,取代大齐,覆灭南武,蒙古人可能会南下,我们不参与,不壮大自己,他们能不能幸存,甚至不说将来,今天有没有可能幸存?什么是对的?未来有一天,天下会以某一种方式平定,这是一条窄路,这条路上一定鲜血淋淋。为泽州人好,什么是对的,骂肯定不对,他拿起刀来,杀了女真杀了饿鬼杀了大光明教杀了黑旗,从此天下太平,只要做得到,我引颈以待。做得到吗?”
“战争就是对子,一定会死很多人。”宁毅道,“多年前我杀皇帝,因为很多让我觉得认同的人,觉醒的人、伟大的人死了,杀了他,是不妥协的开始。这些年来我的身边有更多这样的人,每一天,我都在看着他们去死,我能心怀恻隐吗?承业,你甚至不能让你的情绪去干扰你的判断,你的每一次犹豫、动摇、计算失误,都会多死几个人。”
“你只能冷静地看,反复地提醒自己天地不仁的客观规律,他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宽待你,你反复地去想,我想要达到的这个将来,死了很多很多人的将来,是否已经是相对最好的了。是否在死去这么多人之后,经过没有倾向的客观计算,能符合万物有灵这个倾向性的结果……”
……
武场上,豪壮刚勇的打斗还在继续,林宗吾的衣袖被呼啸的棒影砸得粉碎了,他的双臂在攻击中渗出鲜血来,滴滴飞洒。史进的肩上、手上、额角都已受伤,他不为所动地沉默迎上。
前方,“佛王”双拳的力量竟还在攀升,令史进都为之震惊的变得越来越强!
“史进!”林宗吾大喝,“哈哈,本座承认,你是真正的武道宗师,本座近十年所见的——第一高手!”
金刚怒佛般的豪迈声音,回荡武场上空——
……
“……儒学发展两千年,到了曾经秦嗣源这里,又提出了修改。引**,而趋天理。这里的天理,其实也是规律,然而民众并不读书,如何教会他们天理呢?最终可能只能教会他们行为,只要按照阶层,一层一层更严格地守规矩就行。这或许又是一条不得已的道路,但是,我已经不愿意去走了……”
廊道上,宁毅微微闭上眼睛。
……
大雨中的威胜,城内敲起了警钟,巨大的混乱,已经在蔓延。
半边沦陷的皇宫中,田虎持剑大吼,对着外头那原本绝对信任的臣子:“这是为什么,给了你的什么条件——”
……
田虎地盘以北,义师王巨云大军压境。
……
泽州大牢,两名捕快缓缓地过来了,口中还在闲聊着家常,胖捕快扫视着牢房中的囚犯,在游鸿卓的身上停了一下,过得片刻,他轻哼着,掏出钥匙开锁:“哼哼,明日就是好日子了,今日让官爷再好好招呼一回……小秦,那边嚷什么!看着他们别惹事!”
“好。”叫做小秦的年轻捕快回答了一句,他手中原本提着一只桶子,此时在那边的牢门边放下,然后游鸿卓看见他转身,保持着随意的步伐,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将腰中的一把三角锥抽了出来。
“官爷今日心情可不怎么好……”
“胖哥。”
“嗯?你……”
年轻的捕快照着他的脖子,顺手插了一下,然后抽出来,血噗的喷出来,胖捕快站在那里,愣了片刻。
昏暗的灯光里,附近牢房里的人愣愣地看着那胖捕快捂住脖子,身体退后两步靠在牢房柱子上终于滑下去,身体抽搐着,血流了一地,眼中犹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对不起,我是好人。”
小秦如此说了一句,然后望向旁边的牢房。
“华夏军做事,请大家配合,暂时不要喧哗……”
“……谢谢配合。”
……
“……就纯粹的现实层面考虑,对只能接受简单对错行为的普通大众改造至能基本接受对错逻辑的启蒙能否实现……也许是有可能的……”
宁毅说着这话,睁开眼睛。
“……这其中最基本的要求,其实是物质条件的改变,当格物之学大幅度发展,令整个国家所有人都有读书的机会,是第一步。当全部人的读书得以实现之后,随即而来的是对精英文化体系的改良。由于我们在这两千年的发展中,大部分人不能读书,都是不可更改的客观现实,因此造就了只追求高点而并不追求普及的文化体系,这是需要改造的东西。”
他看着有些迷惑却显得兴奋的方承业,整个神态,却微微有些疲惫和迷惘。
“试想有一天,这天下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能够对这个国家的事情,发出他们的声音,能够对国家和官员做的事情做出他们的评价。那么他们首先需要保证的,是他们足够了解天地不仁这个法则,他们能够理解什么是长远的,能够真正达到的善良……这是他们必须达到的目标,也必须完成的功课。”
“我们面对悬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正确的,但我们知道,走错了,会摔下去,话说错了,会有后果,所以我们探索尽量客观的规律……因为对走错的恐惧,让我们认真,在这种认真当中,我们可以找到真正正确的态度。”
他看着前方。
“儒家已经用了两千年的时间。如果能够发展格物,普及读书,我们也许能用几百年的时间,完成启蒙……你我这一生,若能奠基,那便足堪告慰了。”
武场上的比武,分出了胜负。
宁毅看着那边,许久,叹了口气,伸手入怀中,掏出两个铜板,远远的扔出去。
“有赏。”
就在他扔出铜板的这一瞬间,林宗吾福灵心至,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隆隆的爆炸声,从城市的远处传来。
“啊……时间到了……”
宁毅转身,从人群里离开。这一刻,泽州盛大的混乱,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昨天写的东西很费脑,没睡好,补眠前写点东西。
一两个月前,有一次采访,里面说到一个问题,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在鲁院学习的时候写过一点东西,有一位老师看过之后问:你们写网文的作者写东西为什么这么绕?自我检视以后,发现我写文的时候习惯于强调,而传统文学求其恰到好处,点到为止,因为这样有美感。
我不是不能理解传统文学,好在我还在能理解,所以能够看清楚这差异产生的原因:受众原因。真正受过精英教育或者系统教育的读者,在他们的心里,很多基本逻辑已经成型,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说“群体沉默”这个概念,这个概念因何而来,它产生之后引起的后果是什么,在真正接受了系统教育读者的心里,只需要四个字,就成型了。根据输出的原则,有关于“群体沉默”的忧虑和严重性,或许这个人的知识体系,已经在瞬间反馈给他。
但这个社会上大部分人,没有形成这样的机制我是说这个社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甚至于读过大学,乃至于拿了更高文凭的人,恐怕都没有形成这样的机制,那么,为求传递的透彻和准确,我得一五一十地说明“群体沉默”的来龙去脉,这样一来,人们才不止是看到了一个似乎很酷的名词,而是真正了解了它的意思。
又如同一本复杂深刻的饱含社会隐喻的名著,例如《水浒传》吧,逻辑体系完善的人,才能看到其中饱含的讽刺和揭露。而大部分的人,只会看到“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兄弟义气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杀人!”
启蒙文章要明确它的指向性,这是我看清楚这些之后就明白过来的东西。我所面对的读者中,不是没有厉害深刻的人,也有很多,但是,基于目前这个社会的文化和教育体系,个人思维体系带有缺陷和片面问题的人,是多不胜数的。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譬如说,要真正在文学或者哲学层面看懂《水浒传》,需要一整套完整的文化训练,在古代这个训练是有的,并且有指向性。现代没有了,因为文化崩溃了,文化崩溃连锁导致国家并不能明确需要创造什么样的东西,国家不能明确,教育则无法拥有目标,当教育没有目标,教育系统只能将所有可能有用的东西一股脑的摆在你面前。所以即便是一本《水浒传》,即便你经历了高等教育,也会看得思绪多种多样。到底有怎样的教育方向基于现代是“对的”,我们不知道,大家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没有任何方向,一定是“错的”。有人会说这就是自由,这就是多样化,其实不是,为什么不是,我也不打算在这里解释。
我在书里看似解释了很多东西,例如“天地不仁”,这是在古代又深又浅的概念,深是因为大家都避讳说,浅是因为受过专业训练后,正确地理解其实不难。但懂了之后,就会发现,不用跟****解释,他们明白了反而更麻烦。古代,让人软弱无知,是对的。
现代不一样。
自有人权后,民主就是个大概念和大趋势,很多傻瓜精英把它说得比什么都好,其实民主就是古代的君子之道。当你懂逻辑,有辨别,不自私,能够自主,那才是真正的民主。人民想自主,就得启民智,民智的要求是什么?人类社会就像是一条在满是礁石的大海里航行的船,没有地图,以前是让一部分最优秀的人掌舵,战战兢兢的走,一个失误,蹭了一下,死的人以百万千万计。以后让大家都掌舵,它的要求,大家自己想象就成了。如果是现在中国的这个样子,你说国家事务要让你周围的人投票决定,我还是移民吧,移民到美国都不安全,至少得去火星。
但是,当人权越来越重要,人越来越被重视,让你投票这个事情,是真可能会实现的,一开始象征性地忽悠你,以后,你也许真能决定点什么。
启民智,五四的时候提过,后来,没人说,也没人做了。这有客观原因,三十年来改革开放,泥沙俱下,原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拉住精神文明的文化体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早就毁了。
在鲁院论及文学,那老师说:“我身边是有很多人是一直在坚守的。”坚守很可贵,但归根结底,自古以来的文化是精英文化,精英文化是要人去拜的。例如大学,我们说大学教育没有方向了,但知识一直在,你如果是个有一定自觉的人,一定可以学到很深的东西,相反,如果你没有自觉,那就一无所获,天差地别。这份自觉,从哪里来啊?
三十年坚守,没有实质意义的时候,有没有人试着跪下过?试着挖空心思的引导过?毕竟识字这个基本的基础,终于已经打好了啊。
我的读者,或者说网文的读者,遍及社会底层请谅解,我说的这个底层,并非是轻视,因为我也是读过书,但没有任何理由更进一步了,出社会后打工、搬砖、朝九晚五公务员、嫁人看《甄嬛传》,上面的人说这是很肤浅的。以精神层次来说,这确实是一些低层次的精神境界,然而,难道怪这些人吗?
如果想要在满是*、资本的社会里,把社会层次和追求给拉起来一截,求真务实地去做。哦,在上面说“我坚守了”,就真的尽到一切力量了吗?冷眼旁观然后批评谩骂,感受到自己的优越就够了吗?
采访时有这样的对话。
问:“那yy和爽对于你而言是一种立人的手段吗?是寓教于乐的方法?”
“嗯,是极有必要的手段,就现阶段来说,它不比高雅的艺术追求轻,甚至于更重要。”
“为读者有效率地杀时间?”
“不,是有效率地输出价值观。”
当我们的读者心中百分之百充斥着*的时候,我们谈论百分百的精神追求,没有意义,贴合百分之九十的*,说百分之十的追求,才能行之有效地将人送到更好的地方。我送一程,下一程让别人来送。
我所面对的,是有现实基本属性的读者,有许多朋友愿意探讨这些东西,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受到启发,而后他们变得不那么偏激这其实也是我走过的路。在这之前我就曾经大段大段地陷入论述,例如第五集结尾和很多地方,有些读者,有一定文学涵养的,看见这些,提出你其实破坏了传统文学的美感要求,乃至于破坏了作品的整体性,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一次次地说过了,这是我选取的平衡。
为什么不能明白:其实我心中非常明白这些篇幅对作品整体性的破坏呢?
即便破坏掉作品的整体性,我也要突出它们。而另一个原因是,破坏掉作品整体性的这种粗暴手段,可以更加明显地突出它们。
我写了一本很有故事性的书,说高一点它甚至可以有文学性,我把人吸引进来以后,粗暴地给私货,但也是经过我成百上千次思考的结果。我以前说,不喜欢的可以跳,跳不过可以忍,忍不了就弃文,我其实不止说过一次吧。
每一次大篇幅的陈述之后,都有人出来发文,陈述一些文学的基本概念,我能理解这中间的拳拳之意,但是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赘婿》在我的角度上是一篇实验文,它就是要实验高高在上的文学做不到的东西,我们试着跪下,能不能让人踩上去。而由于是实验文,它不能定论,我反复推演无数遍,文学的基本概念,是这个推演的起点,你们觉得要传授给我的东西,我早就拆碎打散无数遍仔细看过了,但你们提起来,还是会虚耗我的精神和时间。
就好像我们确定了做事的基本态度,确定了以最严谨的姿态开工以后,有人不断跳出来,不断说:“你怎么确定自己是对的?”那就是浪费时间了。
希望这篇过后,不要再有人跟我谈传统文学的基础。写完之后,我们可以评判它的功过得失。
……
补充一点,其实我没有想过走向什么传统文学的高点,我崇尚传统文学,是因为传统文学对任何东西的表达,它的手法都已经研究到了极致,我害怕经济搭台的网络文学就像是八国联军入侵一样,传统文学一败涂地,这些好的手法都流失掉。
但是,未来的文学不可高高在上,它不是挂在塔尖上让人膜拜的神物,它本身应该是一架梯子,让人类社会踩上去,自己到塔尖上看风景。
人类创造文化的本质是为了探索和提升自我的精神境界。任何不以提升人类社会为目的的文化,有和没有,都是无所谓的。
脑子暴走,写得太多原本这些是要写在后记里点题的东西。嗯,我去补个眠。对了,最后半天,单章就算求票了,好不好^_^(未完待续。)、、重庆大学巨.乳校花自拍,真正的童颜巨.乳照片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 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
战斗和杀戮、棍棒刀枪,迎面而来的恶意犹如万千流矢,从身边射过时……几乎没有感觉。
这些年来,这是他经历得最多的东西。
“八臂龙王”史进,华州华阴县人,史家庄史太公长子,家境殷实,少年纨绔,母亲是淳朴的妇人,劝他不住,被气死了。史太公无奈,只得由他学武。后来,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因犯了案子,投宿史家庄时,见他资质,遂收他为徒。
那时候的他年少任侠,意气风发。少华山朱武等头目至华阴抢粮,被史进击败,几人折服于史进武艺,刻意结交,年轻的侠客迷醉于绿林圈子,最是追求那豪迈的兄弟义气,随后也以几人为友。
不久之后,史进结交山匪的事情被告发,官府派兵来剿,史进与朱武等人打败了官兵,却也没有了容身之处。朱武等人乘机劝他上山入伙,史进却并不愿意,转去渭州投奔师父,这期间结识鲁智深,两人一见如故,然而到后来鲁智深杀郑屠,史进也被连带着遭了通缉,如此只得再行远遁。
他自渭州转折延州,寻找师父仍旧未果,一路去到北京,盘缠用尽又遭遇打劫等事,史进打杀几名恶霸,一番周折之下,身心也已疲累,终于还是回到少华山,落草为寇。
此后加入梁山,又到梁山倾覆……回想起来,做过许多的错事,只是当时并不明白那些是错的。
在梁山之上,他爽直任侠的性子与许多人都交好,然而最亲近的是鲁智深,最欣赏的,倒是遭遇坎坷,却潇洒干净的林冲。自知道林冲遭遇后,他恨不能立刻去到东京,手刃高衙内一家。也是因此,后来梁山倾覆得知林冲为宵小所害,他最为义愤填膺,反倒是与他关系最好的鲁智深的死,史进并未耿耿于怀。
绿林求生,你杀我我杀你,既然杀到别人家里去,对方杀了回来,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因此,对于心魔此人,他反倒没有多少恨意,相反后来黑旗抗金,他心中是有敬意的。
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有多懂事,曾经的梁山让他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更甚少华山,倒了也好。他便随波逐流,一路上打探林冲的消息,令自己心安,直到……遇上那位老人。
他们聊了林冲,聊了其它几句,其实也聊得简简单单。
“那我们七十多人,至少还要在城中躲藏两天?”
“很不容易,但也没办法。”
……
“你是王进的徒弟,随我打一套伏魔棍吧。”
老人在他的面前,打了一套伏魔棍。那棍法简简单单,甚至比当初师父王进带着他打的都简单,没有过多的教导,只是全心全意的将招式做出来。
直到他从那片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活下来,老人那简单的、义无反顾的身影,同样简单的棍法,才真正在他的心中发酵。义之所至,虽千万人而吾往,对于老人而言,那些行为可能都没有任何出奇的。然而史进那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那套棍法中传承的力量。
老人却已经死了……
随后的十年,当初的年轻人蜕变为战士,冲在战场上,寻找那义无反顾的力量,生死于他,已不足为虑。他带领的弟兄,曾经遭到女真人大军冲进、战败,遭到大齐各方的围剿,他忍受伤痛和饥饿,在大雪之中,与将士困在被围的谷地,带着伤饿过三天三夜,那是他最感豪迈和昂扬的日子。他受到身边人的崇敬,成为真正的“龙王”。
然而渐渐的,身边开始变了,力量壮大,身边宽松之后,那些兄弟,开始变得让他感到陌生。有人从军资中牟利,有人与百姓私斗,有人偏帮兄弟,欺压良善,十余万义军,恍然间竟变得让他感到回到梁山了。
他也曾努力整顿,甚至忍痛下手,当中处死了曾经同生共死的老兄弟。作为龙王,他不可迷惘,不能倒下。然而在内忧外患的赤峰山大变中,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阵的无力。
如果是周宗师在此,他会怎么办呢?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点挫折便退后。
然而前去何路?
不能往前入疆场,他还能暂时的回归江湖,赤峰山的变乱之后,正逢饿鬼的艰难南下,史进与跟在身边的旧部决定施以援手,一路来到泽州,又正好看到大光明教的布置。他心忧无辜绿林人,试图从中揭穿,唤醒众人,可惜,事到临头,他们终究还是棋差林宗吾一招。
沉默而坚定的龙王未曾为挫折所动,此时的他已经经历过更为绝望的大战,只是当初即便绝望,也让人觉得热血激昂,如今却只让他感到风雪满天而已。
那他就,逆风雪而上
龙有不屈的意志,当那千万的棒影化作万千龙吟,不断地轰击在那排山倒海的巨浪之上时,便如同他这十年抗争中同行者们的轨迹,他们逆行、冲撞、忽又在某个时候被淹没、截断。这是在乱世中许许多多人的轨迹,也是因此,当那个声音出现时,史进也隐约看到了自己
“史进哈哈,本座承认,你是真正的武道宗师,本座近十年所见的第一高手!”
巨大的力量猛烈地袭来,林宗吾突进入铜棒的范围内,重拳如山崩,史进猛然收棒,手肘对拳锋,巨大的撞击令他身形一滞,两人腿踢如雷鸣,林宗吾拳势未尽,猛烈挥砸,史进格、挡、撕、卸,头槌暴烈而出,林宗吾的胸腹一收,膝撞,步伐冲、跨!史进则是收、退。众人只看见两人的身形一趋一进,距离拉近,而后稍稍的拉开了一个瞬间,龙王挥起那八角混铜棍,轰然砸下,林宗吾则是跨步冲拳!
鲜血飞溅,佛王庞大的身躯往地下一沉,周围的石板都在裂开,那一棒直挥上了他的后背。而史进,被猛烈的一拳击飞,如炮弹般的砸烂了一条石凳,他的身体躺在了满地的石屑里。
林宗吾缓缓的、缓缓的站起来,他的后背绽裂开,身上的袈裟碎成两半。此时,这武艺通玄的胖大男人伸手撕掉了袈裟,将它随意地扔上一旁的天空中,目光肃穆而庄严。
英雄岂因江湖老。这许多年来,他有过风光的,也有过不堪的记忆,十余年前,他有过挑战周侗的尝试,未能成行,事实上,如果当时真让他与周侗一战,他亦没有真正的把握。十年以来,他被人称作武艺天下第一,然而一些阴影与遗憾始终存在于他的心中,直到眼前的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一刻,无论他将面对的敌人是曾经的圣公,曾经的刘大彪、周侗,亦或是那名叫陆红提的女子,他都拥有了无敌的自信。
他将目光望向天空,感受着这种截然不同的心态,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一天了。而同样的一刻,史进躺在地上,感受着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身上断裂的骨骼,觉得天光一时间有些微茫,任何时刻都在等待的终点,如果在此时到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仍旧会觉得,有些遗憾。
周宗师在最后出枪的一个瞬间,是怎样的心情呢?
从心底涌上的力量似乎在促使他站起来,但身体的回应极为漫长,这一瞬间,思维似乎也被拉得漫长,林宗吾朝向他这边,似乎要开口说话,后方的某个场所,有人扔起了两个铜钱。
“……有赏。”
或许是处于对周围场所、暗器的灵敏感觉,这一瞬间,林宗吾眼神的余光,朝那边扫了过去。
宁毅转身。
某个复杂讯息,滑入林宗吾的脑海,首先在潜意识里掀起了波澜,巨大的暗涌还在聚集,在思维的最深处,以人所不能知的速度扩大。
意识表层,即将迎接千万瞩目的感觉还在升起,要落在实处的那根线上,汹涌的暗潮冲了上来。
日光从天空中斜斜的洒落,明媚而耀眼,林宗吾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那僧众小楼二层廊道,定住了一个瞬间。穿青衣的男子正从人群里消失。
“林恶禅好像看见我们了。”
这一刹那,林宗吾在感受着心头那复杂的情绪,试图将它们都归到实处。那是幻觉还是真实……不该如此……若真是这样会发生什么……他想要立刻吩咐僧众封锁那头,理智将这个想法按压了一瞬。
宁毅跨出人群,最后的声音缓慢而平淡。
“他过来,就杀了他。”
“是。”
楼上的这些绿林男人们,将目光望向林宗吾了,背后背刀的、背长枪的、背着不知名的油布长条的……他们的神情、高矮各异,就在这片刻间,在林宗吾几乎奠定天下第一的一战后,他们的目光无声而又专注地望了过去,有人从背后抓住长枪,无声地柱在了地上,枪尖滑出枪套,有人偏了头,脸上朝林宗吾露出一个笑容,牙齿苍白森然。林宗吾也看着他们。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刻的对望,武场四周,大光明教徒的欢呼声冲天而起,而在一侧,有人冲向躺在地上的史进。与此同时,人们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从城池的一侧传来了。
“怎么回事……”
那爆炸的声音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骚动声正在酝酿,过得片刻,听得有人道:“黑旗……”这个名字犹如诅咒,流动在人们的口耳之间,于是,恐怖的情绪,翻涌而出。
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关心方才的一战,甚至于连林宗吾,一时间都不再愿意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他向着教中护法等人做出示意,随后朝武场周围的众人开口:“诸位,不必紧张,到底何事,我等已经去查证。若真出大乱,反倒更利于我等今日行事,营救王义士……”
他尽力安抚着所有人,甚至还安排人去照看史进,目光再往那二楼望时,方才的那些人,已经全然不见。他找到过来一边的谭正:“叫教中弟兄准备,必是黑旗。”他目光凶戾,顿了顿,“……宁毅到了。”
宁毅到了……
听到林宗吾说出这个名字,谭正心头陡然间还是震了一震。随后按下心绪:“是。”他知道,若教主说的是真的,接下来可能就会是他一生中需要应对的最棘手的事态。
纵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也必须打起二十分的精神。
这是他在最初一个时辰的心情。
一个时辰以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真正的洪流,已经排山倒海地向所有人冲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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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内外,无数的讯息在穿梭。
泽州城南的野地间,上万的流民疑惑地看着前方军营里的异动:士兵们正在聚集,有人在大声说着些什么:“……临川、高平……阳城、沁水、壶关已叛,安将军、陈将军出兵……我等支持女相,这么些年来,是那位女菩萨管的太平地方,才令我等饱腹……田虎不过一介猎户,自毁城墙……此乃朝堂十三位将军联名书信,此时,威胜已经陷落,……虎已被擒了……”
不久之后,军营里爆发了相互的厮杀,远处的城池那头,有烟柱隐约升起在天空。
城池另一侧的主军营中,孙琪在听见爆炸的第一时间便已着甲持剑,他跨出大帐,看见副将邹信快步奔来:“怎么回事!?”
“黑旗来了有人叛乱”
“哼,本将早已料到,牵马过来!”
混乱在军营中已经开始扩展,随后又有人陆续冲来报告,士兵牵着战马正快步奔来,孙琪在快步中猛然拔剑后挥,兵器乒的一声与接近过来的副将手中匕首相击。
“问你何事你只说有人叛乱不说何人,便知你有鬼!给我拿下!”
邹信转身便要跑,旁边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挥拳而来,那拳锋擦过邹信眼角,他整个人都踉跄后退,眼角流下鲜血来。
战阵之上厮杀出来的本领,竟在这随手一拳之间,便差点毙命。
那士兵张开双手:“大光明教王难陀在此,你是黑旗何人?”
“疯虎”王难陀,这是林宗吾安排在此地的最大保险。
邹信拔出长剑,与匕首交错:“来啊!”
王难陀却不过去,他跟随孙琪,转身便走,其余的几名亲卫朝这边围过来。
孙琪踩上那牵马士兵的肩膀,上马的一瞬间,终于察觉到不多。
王难陀也已反应过来。
他猛然暴喝,大手擒拿而下,这些年来,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接下他的拳掌,只要在他一步之内,孙琪便无人可伤
……
“造反了”
凄烈的声音响起在泽州城中,原本驻守泽州的万余军队在将领齐宏修的带领下冲向城池的各处要点,开始了厮杀。
州府附近,陆安民听着这忽如其来却逐渐变得汹涌的混乱声,还有些迟疑,有人陡然拉住了他。
“陆知州!”那人乃是州府中的一名刀笔小吏,陆安民记得他,却想不起他的姓名。
“你……”
“城中叛乱,恐生大祸。民众还需陆知州救援安抚,不可迟疑!”
“我……如何安抚……”
“人手已齐,城中数位能叫的老爷正在叫过来,陆知州你与我来……”
那刀笔吏拉着陆安民走了一步,陆安民忽然反应过来,定在了那儿。
“你……黑旗……”
“黑旗……”那刀笔吏眼中悚然一惊,随后用力摇头,“不,我乃楼尚书的人……”
“楼尚书……楼户部?”楼舒婉在田虎体系中虽被戏称为女宰相,实质上的职责,乃是户部尚书,“她下狱了……”
刀笔吏看着他,过得片刻:“虎王或已授首……”
……
大牢之中,人声与脚步声涌向最核心处的牢房,狱卒打开了牢门,放下其中那遍体鳞伤的男子,随后大夫也过来,带着各种伤药、绷带。男子看着他们:“你……”
“来不及解释了,虎王垮台,泽州军队大叛乱,难民恐将冲向泽州城。华夏军秦路奉命营救王将军,控制泽州难民局势。”
“你是……华夏军……”
狱卒点头,他听着外面隐约的声音:“希望能够尽量控制局面,不使泽州毁于一旦。”
……
城内的一个小院子里,李师师走出来,听着外头那巨大的混乱,望向院落一旁正在修车轮的老人:“黄伯,外面怎么了?”
“造反了吧。”那老黄只是微微抬头,答得清楚。
“哦。”李师师看着他的态度,心中明了了一些东西,过得片刻:“卢大哥和燕青兄弟呢?也出去了?”
“嗯。”老黄将一把锥子拿在手里,用力撬轮子上的突起,随后吹了一下:“他们去了军营。”
过得片刻,补充道:“好像是杀一个将军。”
虽然有许多事情瞒着这位兰心蕙质的善良女子,但总有些讯息,是可以透露的,老人也就难得的透露了一下……
*************
威胜,大雨倾盆。
皇城中的战斗还在继续,楼舒婉在身边人撑着的雨伞下走过了广场,她一身简朴的黑色衣裙,身后的卫士却排成了长列。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看来是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身材矮胖,面上带着笑容,亦有人为这矮胖商人打伞。
广场对面的房间外,士兵拱卫了一圈,当中的房间里,三名明显地位尊贵的老者正在这里喝茶,看见楼舒婉来,都站了起来,面带怒意。
“楼舒婉!你竟敢谋逆!”有人大声叱喝,巴掌打在了桌子上,这或许也是在发泄他们被强行请来的愤怒。
楼舒婉径直走过去,拱手:“原公、汤公、廖公,时间有限,不要拐弯抹角了。”
她说道:“我们谈现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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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的大雨笼罩了威胜附近起伏的山峦,天极宫中的厮杀陷入了白热化的境地,士兵的冲杀沸腾了这片大雨,将领们率队冲锋,一道道的攻防战线在鲜血与残尸中穿插来去,场面惨烈无已。
突降的大雨降低了原本要在城内爆炸的火药的威力,在客观上延长了原本预定的攻防时间,而由于虎王亲自带队,长久以来的威严撑起了起伏的战线。而由于这里的战事未歇,城内便是愈演愈烈的一片大乱。
天极宫的一侧,已经被叛逆军队占领的区域内,进行的谈判或许才是真正决定虎王地盘日后状况的关键虽然这谈判在实质上恐怕已经无法决定虎王的状况,城市中的大乱,迟早终将导向一个固定的方向,而在城外,大将军于玉麟率领的军队也已经在压来的路途上。虽然形诸表面的似乎只是晋王地盘上的一次政坛动乱和反扑,内中的情形,却远比这里来得复杂。
“……杨顺、方翔、苏吉、沈安、盛本、石逊、桑英……窦兆、黄达、黄晓炳、杜威、钱琳中、侯兆兰……”
大雨的落下,伴随的是房间里一个个名字的列举,以及对面三位老人无动于衷的神情,一身黑色衣裙的楼舒婉也只是平静地陈述,流畅而又简单,她的手上甚至没有拿纸,显然这些东西,早已在心里转过无数遍。
“……因这些人的支持,今日的发动,也不止威胜一处,这个时候,晋王的地盘上,已经燃起大火了……”
“晋王!你可知道当初是晋王收留的你!”
“原公,说这种话没有意思。我被关进牢房的时候,你在哪里?”
“所以你勾结华夏军!”
楼舒婉的目光晃过对面的原占侠,不再理会。
“这次的事情之后,华夏军售与我等铁质重炮两百门,给出华夏军渗入我方间谍名单,且在交接完成后,分批次,退回西南。”
这段话说出,对面三人,一时间却都愣住了,汤姓老者等了片刻:“两百门重炮?退回华夏军人员?”
另一人却也忍不住道:“华夏军人员……都是他们说了算……如何能信……”
原占侠却摇了摇头,恍然间有些无力地嗤笑:“就是因为这个……”
“不信又如何?此次各地发动,多由华夏军成员牵头,他们主动撤走一大批,三位莫非还不满意?若非虎王昏了头,三位,你们给我拿到两百铁炮,再清走他们一批人。”
楼舒婉神情冷然:“再者,王巨云与我约定,今日于北面同时发动,大军压境。然而王巨云此人狡诈多谋,不可轻信,我相信他昨夜便已发动大军叩关,趁我方内乱攻城占地,三位在盖州等地有产业的,恐怕已经岌岌可危……”
她说到这里,对面的汤顺猛然拍打了桌子,目光凶戾地指向了楼舒婉:“你……”
“落入虎口的东西是拿不回的,然而若是立刻派人去,说不定还能劝他谈判收兵。此事过后,我方卖与王巨云方粮食共二十万石,交易分三次,一年内完成,对方交付钱物、金铁,折为市价的八成……”
“你还勾结了王巨云。”
“原公,我敬你一方豪杰,不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事已至此,说勾结没有意思,是时势使然。”
殿外有雷声划过,在这显得有些昏暗的殿堂内,一方是身形单薄的女子,一方面是三位神情各异却同有威严的老者,对峙安静了片刻,不远处,那笑眯眯的矮胖商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时势使然。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有着无比现实的重量。
楼舒婉抿着嘴,吸了一口气:“虎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清楚。他猜忌我,将我下狱,将一群人下狱,他怕得没有理智了!”
“晋王朝堂,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要杀人,人就要保命。虎王这次未必会杀我,反不反,于我而言,不是唯一的路。然而他要对付黑旗,黑旗便会对付他。”
“若只是黑旗,豁出命去我不在意,然而中原之地又何止有黑旗,王巨云是何等样人,黑旗从中串联,他岂会放掉这等机会,即便不算我手下的一群庄稼汉,虎王对上这两方,也要脱一层皮。”
楼舒婉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三者,这些年来,虎王嫡亲倒行逆施,是什么样子,你们看得清楚。所谓中原第一又是什么货色……虎王心怀大志,总以为现在女真眼皮子底下虚与委蛇,将来方有宏图。哼,宏图,他若是不这样,今日大伙儿不至于要他死!”
她说到此事,原占侠皱起眉头:“你区区女流,于男儿大志,竟也大言不惭,乱做评判!你要与女真人当狗,可也不虚说得这般大声!”
楼舒婉看着他:“做不做狗我不知道,会不会死我清楚得很!黑旗三年抗金,只是因为他们胸怀大志!?他们的中间,可没有一群亲族强抢民女、****烧杀!胸怀大志却不知自省,死路一条!”
“这等事情,我看得出,田实看得出,于玉麟等一大群人,都看得出。跟着虎王是死,叛了虎王,一样是跟女真作对,起码比跟着虎王的生机高多了!”
她摊开一只手:“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女真人或者就将罢黜刘豫,亲自掌管中原之地。杀了田虎,先是两百门炮,连上华夏军的线,肃清内乱之因,再与王巨云联手,有转圜的空间与时间。又或者三位忠于虎王,不与我合作肃清内乱,我杀了三位,华夏军把事情搞大,晋王地盘分裂内乱,王巨云趁机摘走所有桃子……”
“三位,我是女流之辈,只想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管家我可以,打仗我不行,即便想要掌权,你们男人也不怕我。女真人来了,我立马跪下,三位或战或降,可自行选择。但无论战也好,降也好,想要保命,都得让女真人高看几眼才行……言尽于此,请三位长者斟酌。”
她的话说到这里,在那沙沙的大雨声中,殿内一片奇异的寂静。
事实上,时势比人强,比什么都强。这沉默中,汤顺微笑着将目光望向了一旁那位矮胖商贾他们早已看见这人了,只是楼舒婉不说,他们便不问,到这时,便成了化解尴尬的手段:“不知这位是……”
“华夏军使者。”楼舒婉冷然道。
“竹记掌柜董方宪,见过三位长者。”矮胖商贾笑眯眯地上前一步。
“大掌柜,久仰大名了。”
听得这个名字,原本在楼舒婉面前倨傲无比的三位老人都是恭敬地拱手还礼,竹记之中最高层的几名掌柜之一,这个名字他们是听过的。自从小苍河三年之后,中原之地不论是哪方势力的成员,真见到华夏军中这个地位的人,恐怕都难以傲慢得起来。
这些人,曾经的心魔嫡系,不是简单的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大掌柜。”原占侠开口道,“这次的事情,便宜可都让黑旗给占了。”
“原公言重了。”那董方宪笑眯眯的,“这些事情,终究是为诸位着想,晋王眼高手低,成就有限,到得这里,也就止步了,诸位不同,只要拨乱反正,尚有大的前程。我竹记又卖火炮又撤走人手,说句良心话,原公,此次华夏军纯是赔本赚吆喝。”
“哦?把我方弄成这样,华夏军倒是赔了本了?”
“原公误会,只要您不讲竹记当成是敌人,便会发现,我华夏军在此次交易里,只是赚了个吆喝。”董方宪笑着,随后将那笑容收敛了许多,正色道:
“此次北上之际,老板娘让我带过一些话与诸位。天下倾覆,华夏大敌只是女真,当初在小苍河,诸位为女真逼迫,你我固然成对立之势,然而亦是迫不得已。如今华夏军已去西南,短期内不会再北上,与诸位自然再无利害冲突。你我皆是华夏汉人同胞,利益反而是相同的。”
“女真取中原,建立伪齐,终究乃拖延、权宜之策,一俟国内大定,有余力南吞,必不会放过这片繁华之所。诸位在伪齐帐下,或可虚与委蛇,若真让中原稳稳居于女真之手,诸位亲族、家人、好友恐怕也再难有安宁之日,因此,如今是你方与女真必有冲突一日,华夏军更在其后了。”
“帮助诸位强大起来,便是为我方赢得时间与空间,而我方居于天南艰苦之地,诸事不便,与诸位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我方也正好能与诸位互取所需,共同强大起来。你我皆是华夏之民,值此天下倾覆生灵涂炭之危局,正须携手同心,同抗女真。此次为诸位除去田虎,希望诸位能涤除内患,拨乱反正,希望你我双方能共弃前嫌,有第一次的良好合作,才会有下一次合作的基础。这天下,汉人的生存空间太小,能当朋友,总比当敌人要好。”
董方宪认认真真地说完了这些,三老沉默片刻,汤顺道:“虽然如此,你们华夏军,赚的这吆喝可真不小……”
“比之抗金,终究也不大。”
这只是又杀了个皇帝而已,确实不大……不过听得董方宪的说法,三人又觉得无法反驳。原占侠沉声道:“华夏军真有诚意?”
董方宪正容:“原公明鉴,华夏军如今乃是女真眼中钉、肉中刺,纵然不惧女真,暂时却也只能选择偏居天南,我方短时间内是不会再上来了。三年抗金,十数万人的牺牲,华夏军在中原的名声积累不易,这等名声,您可曾见过要随意糟蹋的?杀田虎,是因为田虎要动我方,我等也正要告诉所有人,华夏军不容轻侮。既然有名声,我等要开商路,要来往贸易,如此才可互通有无,彼此获利,原公,我等的第一笔生意,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你可有见过会自砸招牌的人?砸了名声,恶心一下你们,我等与中原再难有互通有无的机会,所有人都怕华夏军,又能有什么好处?”
“然而……那三年之中,我方终究帮助女真,杀了你们不少人……”
“哎!看原公这话说的。”董方宪大笑挥手,“小孩子才论对错,成年人只讲得失!”
这句话说得慷慨,振聋发聩。
“只要将来有合作的机会,能并肩携手,共抗女真,以前的些许误会,都是可以抹掉的!要解开误会,总要有人跨出第一步,诸公,华夏军已跨出第一步了。”
“唉。”不知什么时候,殿内有人叹气,沉默随后又延续了片刻。
“……其实当初虎王一意孤行要降金……我是劝阻的啊,终究……形势比人强……”
这声音和话语,听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它在漫天的大雨中,渐渐的便淹没消散了。
大雨中,士兵汹涌。
巨大的冲锤撞上城门。
长刀翻飞过人头。
无数的脚步、将领带队杀过人群。
城墙上的杀戮,人落过高高的、高高的青石长墙。
曾经是猎户的王者在咆哮中奔走。
无数的、无数的雨滴。
厮杀的城市。
倾覆的城市。
癫狂的城市……
这样的混乱,还在以相似又不同的形势蔓延,几乎覆盖了整个晋王的地盘。
泽州,有人正在奔逃,他披散头发,半个身体都染上鲜血,冲过了巨大的、陷入混乱中的城池。
“虎王授首了”
“田泽云谋逆”
“所有良民不得上街,违者格杀勿论大家听好了,所有良民不得上街,违者格杀勿论。只要在家中,便可平安”
“饿鬼!饿鬼进城了”
无数种混乱的呐喊声,火光已经冲天而起、烟尘直上云天。
林宗吾阴沉着脸,与谭正等人已经带着大量绿林人士出了寺庙,正在周围布置安排。
然后,林宗吾看见了飞奔而来的王难陀,他明显与人一番大战,而后受了伤:“黑旗、孙琪……”
林宗吾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孙琪死了。”
王难陀说完这句,却还未有停下。
“军队、军队正在过来……”
林宗吾咬紧牙关,目光凶戾到了极点。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那道身影。
回过头去,谭正还在认真地安排人手,不断地发出命令,布置布防,或者去大牢营救义士。
军马的铁蹄踏破了长街,奔涌而来:“奉闫将军命,诛杀摩尼教叛逆,凡聚集此处,身携兵器之绿林匪人,不肯投降者,格杀勿论”
这只是混乱城池中一片小小的、小小的涡旋,这一刻,还未做任何事情的绿林群雄,被卷进去了。充满机遇的城池,便变成了一片杀场死地。
一片烟火大海,在入夜的城池里,铺展开来……(未完待续。){重庆大学巨.乳校花自拍,真正的童颜巨.乳照片 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 搜索 meinvdao123 按住3秒即可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