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具体实施者,书卷的尽责管理。
“你辛苦了,”罗兰点点头。
“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殿下。”她微微躬身道。
作为女巫联盟年纪最大的女巫,罗兰很难把她和安娜、闪电这样的小姑娘相提并论——书卷给他的感觉总是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讨论问题时既能安静听取自己的想法,也会直截了当地指出自己的错误之处,有时候,他在对方面前甚至会生出晚辈之感。
大概……她天生就适合当一名老师。
罗兰笑着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
总之,如今新增了一批生力军,一些筹备已久的工厂终于可以开工了。
“请帮我把巴罗夫叫过来,”他兴致勃勃道。
……
市政厅总管很快赶到了城堡。自从着手建城事宜后,他的工作量便增与日俱增,额头上的空白区域越来越多不说,连带着皱纹也增长了好几条。不过脸上一点也看不到疲惫和困顿,精神反而越来越好了。
“殿下,您找我是为了工作招募的事?”
对方大概也知道小镇新毕业了一批人员的消息,主动开口问道。
“没错,”罗兰点头道,“趁着今年邪月提前,提费科无法骚扰西境,我要扩大边陲镇的军队规模以应付来年的战争,同时扩充现有几个工厂的人数。”
“还有市政厅,”他赶紧补充道,“建城后您的领地范围将是现在的五到六倍,市政厅人员也要扩大到相应规模,才能管理如此宽广的土地。”
“放心,”王子笑了笑,“不会忘记你的。”他抽出张纸,边写边说道,“新一期毕业的七百多人里,市政厅提供两成岗位,制酸厂分四成,剩下的的人由蒸汽机厂和自行车厂吸收,其中自行车厂至少需要一百人。薪酬就按照以前的标准制定,制酸厂可以稍微提高一点,尽快把所需人数招满。”
至于肥皂厂和香水厂,其主要工作都由女巫完成,普通人只用重复几步简单的操作,不需要识字也能胜任,因此没有被列入在内。
罗兰认为,教育不仅能提高一个人的学识和眼界,还能提高他的责任心以及社会性,启蒙的意义就在于此。这也是为什么高级工厂需要大量受过初等教育者的原因——一个开启了社会属性的工人,比大字不识的蒙昧者更懂得协作、利他和自觉的重要性。这对于工序复杂、步骤繁多的精细工作来说至关重要。
“是,殿下。”巴罗夫应道,“军队需要扩充多少人?”
“至少一千人,向新晋升的平民和东境难民开放招募,”罗兰吩咐道,“和以往一样,由市政厅放出告示,第一军负责审核和录用。”
“一……千人?”巴罗夫怔了怔,“这相当于目前第一军的人数总和了,殿下。如果他们都按照第一军的规格来配备物资和武器,所需要的花费可不低。”
“这些我都考虑过,就这么办吧。”
如今知道魔鬼入侵的危机就眼前,他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徐徐图之。除了将整个西境纳入自己的统治外,来年春天一到,首先要做的便是彻底击溃提费科。只要消灭了这个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政权,哪怕不占领其他地区,西境新城也会变成名副其实的“王都”。到时候无论是扩充人口,还是推广贸易都能放手施为,而不像现在这样处处受限。
不过这些计划暂时不必向巴罗夫透露,他只需为自己安排好财政分配和物资发放即可。
市政厅总管离开后,亲卫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玛格丽的商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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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而且在罗兰眼里,这些难民的价值远不是奴隶所能比拟,经过教育培训和再就业后,他们在新岗位上创造出的财富将不可估量。
……
回到城堡会客厅,罗兰吩咐厨房为玛格丽盛上一份用于驱寒的浓汤,“喝下这个,手脚会暖和很多。”
“多谢您的好意,”女商人舀起一勺闻了闻,“里面似乎有白酒?”
“的确,”他笑道,“除此之外,还有胡椒粒和蜂蜜,底料是鸡汤。”高度酒在任何时候都是驱寒的绝佳饮品,与鸡汤共热还使口感变得更加香醇,再加上掩盖其刺激味道的调味料,使得整碗汤料鲜香而略带辛辣,不常喝酒的人也能轻松入口。
玛格丽缓缓喝完浓汤后,长出了口气,“真是不错,每次来您这儿的路上,我都会充满期待,不知您又会弄出什么新奇玩意,只可惜明年我估计没办法经常光顾您的领地了。”
“你是指交易机会吗?”罗兰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女商人点点头,“提费科已经发布了禁止硝石交易的命令,现在不止是王都,就连银光城和赤水城的硝石也不得外售,除了低价供应给炼金协会外,就只能卖给城里的贵族了。”
罗兰眉头皱了起来。
“而且据我从市政厅渠道打听到的消息,他似乎正在策划全面封锁西境,恐怕不止是硝石,就连商人都会被堵截在赤水城一线。届时不止是边陲镇,长歌要塞、柳叶镇也会一并收到影响。尽管许多贵族都表示出反对,但提费科应该不会收回命令。”她无奈地摇头道,“等到来年,我不但无法将硝石、矿锭运到此地,就连蒸汽机交易可能也要中止了。”
看来自己是把他逼急了,不然他不会搬出这种对王室伤害同样颇大的旨意,罗兰不禁暗想,在没有完成中央集权的情况下贸然干涉其他领地的贸易行动,很可能激起领主和大贵族的反抗心理。就算提费科派出自己的兵力守住陆路和河道,也容易被当地领主从背后下黑手铲除——只要他将这个政策强制执行个一年半载的话。
但奈何贸易就是边陲镇的死穴,别说一年……就算是半年也绝不允许。硝石是大规模制酸的原料,在人工合成氨没有解决前,其重要性无可取代。一旦停止供应,152毫米火炮就成了摆设,新式连发枪的换装也会被延后很多。
不过比起武器,更要命的是蒸汽机贸易——如今市政厅金库里留存的金龙并不多,赚钱的钱币一部分用于基础建设,不断增加工作岗位,还有一部分则作为薪酬发放给镇民,然后通过粮食、便民商品和住房交易来回收,使之形成循环。这种经济模式需要不断为市场注入金龙,至少得与领民创造的财富相等。
如今边陲镇仍处于原始积累状态,也没有发行信用货币,一旦少了蒸汽机这部分贸易收入,财政很容易陷入发不出薪酬的干涸境地,接下来就是经济全面崩盘。
无论如何,资金中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情况。
“这个局面不会维持太久的,”罗兰摊手道,“相信你很快就能再次光顾这座西境小镇……不对,到那时,你看到的应该是一座全新的城市了。”
玛格丽微微有些惊讶,“您打算在此建城?”
“就在邪魔之月结束后,”他笑道,“另外,我打算开辟一条与峡湾直接相连的商贸航线,不是通过海风郡或碧水港,而是直接从西境出发,直抵峡湾诸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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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境……出发?”玛格丽好奇道,“我可不知道这里也有能够通向大海的良港。”
“现在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造一个。”
她瞪大了眼睛,“殿下,您是认真的?”
“当然,等到明年春天应该就能动手建造了。”罗兰微笑道。
在这个年代,海港无一例外都是天然的,人造港口这种需要改造自然地貌的巨大工程,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他现在得到了提莉的全力支持,等沉睡岛的房屋建设完成后,莲便会再次返回西境,到那时邪兽之灾也会退去,正是个适合开港的日子。
他起身指向身后悬挂的地图,“在边陲镇南部有一处浅滩,水深理想,面积也十分合适,足以容纳港口所需要的全部设施,只要稍加改造,并且将沿海的山岭推平,我就能从西境内陆将物资运送出去。”
“改造浅滩……推平山岭,为什么从您嘴里说出来的这些惊天之举,我会有种它们都不算什么难事的错觉?”玛格丽饶有兴致道,“不过,您拥有行商船队吗?要知道海船和内河帆船可大不相同。”
“目前还没有,”罗兰摊手道,“这也是我希望你能参与其中的原因。”
“由我来出船?”
“同时负责运输和售卖,”他补充道,“西境只提供商品。”
这相当于峡湾地区的独家经销权了,以玛格丽的经验,自然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利润。自己组织商队前往峡湾销售自然能赚得更多,但罗兰不想在这方面投入太多精力和人手,他只想要尽快换回新的资金,以维持领地的高速发展。等到完成原始积累,推行信用货币是迟早的事。
果然,女商人眨了眨眼睛,兴奋地问道,“全部托付给我?”
“如果价格合理的话。”罗兰点点头,“你若愿意代理西境的海外贸易,我们可以就此详谈,售卖范围只限于峡湾,且不得低于目前卖给弦月湾商队的售价。”
“那是当然,光是不需要依靠风力就能不间断航行的蒸汽船,便值得那些跨海商队出高价争相购买了,”她的语气信心十足,“直接售往峡湾诸岛的话,我有把握将价格番上一倍。”
“而多出来的利润,我们可以共同分享。”罗兰笑道,“另外,主要产品除了蒸汽机外,还有这个。”他拍拍手,大厅外守候的亲卫立刻捧着一个碟子走了进来,只见上面盛着四五个剔透的水晶玻璃瓶,每个都只有拇指大小。
“这是……”
“打开来闻闻。”
玛格丽好奇地揭开瓶子上方的木塞,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眼睛顿时一亮,“天哪,您竟然做出了香水!”
“不知道比起王都炼金协会的产品如何?”
“香味似乎还要更浓郁一些,”她举着瓶子左看右看,显然有些爱不释手,“这是边陲镇炼金坊制造出来的?”
“差不多,”罗兰也拿起一瓶放到掌心中——按照自己的要求,香水瓶都是由透明度极佳的水晶玻璃烧成,外形呈标准的六面棱柱状。稍稍转动瓶身,在光线的映照下,里面的香水便会变幻出深浅不一的色泽,极具美感。按照后世的销售理念,精美的包装能极大提高商品本身的档次,作为打开峡湾市场的拳头产品,他自然要用心对待。
比起蒸汽机,香水可谓是真正的低成本商品,当伊芙琳领悟到“最辛辣的白酒”也是一种酒后,高浓度酒精便源源不断地从她手中产出,甚至连最后一步蒸馏都省去了。至于玫瑰花或是其它具有独特香味的花朵,也被叶子改造成了多油产品,只需捣碎两三朵,便能让浓郁的花香填满一罐子酒精。
“你喜欢的话,这几瓶就送给你了,”他将香水放回到盘子中。
“真的?”玛格丽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说这东西能在峡湾卖出一个好价钱?”
“您应该知道,王都炼金协会每年销售的香水都十分有限,千余瓶的数量根本供不应求,那些大商人对于身上的鱼腥味特别……讲究,所以香水对他们来说是常备品,从王都以五枚金龙的价格出售后,到峡湾可以变成十五到二十枚金龙。事实上,售往其他地区的香水,也有很大一部分会被跨海商人收走并转卖。”
玛格丽说到这儿顿了顿,“不知道您的炼金坊,一年能产出多少瓶香水?”
“如果原料充足的话,应该是王都炼金协会的十倍左右,”罗兰刻意压低了数字——他既不想把暴利商品卖成白菜,也不想一年只赚个四五千金币。作为与蒸汽机并列的拳头产品,他希望香水能带回等同的利润。
“……”女商人哑然了好一阵子才感慨道,“您的领地里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么你是愿意为我代理销售这些货物了?”
“当然,殿下,”她站起来抚胸躬身道,“对我来说,这也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
大致意向达成后,具体的细节和契约条款就交给巴罗夫去详谈,罗兰回到办公室,准备写一封信给潜伏在王都的塔萨。
无论是主动出击推翻提费科也好,开拓新商路也罢,都是两条腿走路的方案。他不想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进攻失利的话,他也希望能够继续获得硝石。
这条路就是自产。
在信里,除了提及自己的出击意图外,另一点便是让塔萨与王都周边的制硝场进行联系,收购一批制硝工人送往西境。
今年硝石商人的日子肯定过得不怎么舒坦,提费科禁止外销的同时,还强制他们低价卖给炼金协会,如此一来,硝石场的利润自然会一降再降。罗兰相信,只要报酬给得足够丰厚,将厂子连人打包一起买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硝石制取的原理并不复杂,如今边陲镇人口不断增长,亦能满足硝石场所需的大量粪便,自行生产的条件已全部满足。在击败提费科之前,它无疑会是个最为稳定的保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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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灰白色的精灵随风飘舞,密密麻麻地坠向大地,与洁白的屋顶和树杈化为一体,这样的景象看上去都会让人感到寒冷。
可越是如此,提莉便越觉得暖和。
她倚靠在躺椅背上,半个身体被柔软的毛毯覆盖,双脚伸入火桶中——这个方便的取暖设备来自于罗兰温布顿的发明,四四方方的木桶和椅子齐平,里面放置着一个炭火盆,中间用横置的木栅栏隔开。它不像熊熊燃烧的篝火那般,靠得太近容易被烫到,隔得远了又感受不到多少热量。只要把脚放在木栅栏上,就能近距离享受炭火的温暖,再盖上被子,全身上下都仿佛被暖意包围。
窗外纷飞的大雪更是衬托出了屋内的惬意,大概对比产生的幸福感才叫人印象深刻。
不得不说,女巫们在此受到的待遇和一年前完全是天上地下,来到小镇就不想离开并不难理解,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分外享受这一刻。
除了她之外,房间里还有安娜和爱葛莎——这儿本来是安娜的卧室,趁着难得的闲暇时光,提莉一有空便会带着书本找上门来,向对方讨教不解之处。一开始只有她们两人,现在还多了一名从遗迹里苏醒的古女巫。安娜干脆将火桶从桌边搬到了房间空旷处,又让罗兰添置了两张躺椅,三个人围着火桶而坐,双脚相互靠在一起,共同研习那些令人眼界大开的新奇知识。
当然,更多时候只是她们问,安娜答。
“很难相信这样的书籍竟是出自凡人之手,”爱葛莎合上《自然科学理论基础》,深吸了口气,“越是看下去,就越发觉得世界似乎真是如此,一切混乱中都隐含着规律,万物皆遵循着同一个规则运行。他即使出身在塔其拉,联合会也必然会将他纳入其中,说不定能和高阶女巫拥有同等的地位。”
一开始她还对书中的内容提出了诸多质疑,但随着安娜的细心解答,爱葛莎对待罗兰的态度已有了大幅改观。
不过提莉相信这份改变只针对罗兰一人,其他凡人在她们眼中大概仍是愚钝不堪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些知识都不属于罗兰温布顿,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和希尔维的佐证,提莉基本确认了这个说法。可这么一来,证明他仍然他就成了一件无法实现的事情。而且最值得怀疑的一点便是,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部分记忆来自何方,属于谁吗?很难相信记忆可以完全和生平割离开来,至少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只要在脑海中回想宫廷导师教授的知识,眼前总是会闪过当时相关联的片段。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爱葛莎感慨道,“我原以为凡人的研究已到了如此深度,但这几天观察下来似乎和四百年前并没有太多区别——甚至还要落后一点。”
“我也不知道,”提莉耸耸肩,“反正不可能是从王宫里学到的。”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安娜也抬起了头。
“以前啊……”提莉沉吟了片刻,“自大又胆怯,我行我素,不学无术,性格糟糕……大概唯一的优点就是没利用王子身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唔……凡人的水平吗?”
“不,在凡人中,他也算是个糟糕的家伙,”她抱怨似地说道,“就算来到这里后突然有了好转,但依然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有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还想让别人相信他,这怎么可能嘛。”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提莉觉得两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安娜掩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些。”
见鬼,她这才发现自己说过头了,这样的抱怨不应该来自于一位盟友口中,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太放松了,“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的,殿下并不会计较这种事,”安娜摇头笑道,“大概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罗兰……”提莉犹豫了会,“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些吗?”
“没有,”安娜不以为意道,“我也没有问过,如果他想说的话,总会说出来的。”
也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对方来说,从见到王子的第一面起,就应该是变化后的罗兰了,考虑这种问题根本毫无意义。
“听你们的意思,他以前和现在判若两人?”爱葛莎饶有兴致地问,“在探秘会里流传一种说法,越是不凡者,就越有与常人相异的怪癖,说不定这种转变才是正常现象。罗兰在王宫时有没有对着月亮长嚎,或者长时间盯着墙壁比划?”
“这都是些什么怪癖……”提莉无奈地摇摇头,“他以前除了行事乖张一些,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我也是听人提起,说他曾在宫廷课上当众嚷嚷着要娶一名女巫,大概正因为这番话,戈隆和提费科总以净化魔鬼爪牙的名义折腾他,而且父亲亦对这种行为不喜,后来他的性格就愈发顽劣起来。”
“因为想要娶女巫而被人歧视?”爱葛莎撇撇嘴,“这在塔其拉可是个伟大的理想。当然成功者少之又少,大多数女巫都不愿意终生只和一名男子相处。”
“可我们和四百年前不同,他若娶女巫为妻,就等于不会有子女来继承他的一切,父亲怎么可能会对这种想法产生好感。”提莉叹了口气,“不过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现在应该早就忘记自己说过的那些蠢话了吧。”
“是吗?”安娜忽然开口道,“可他现在依然愿意娶一名女巫啊。”
“唔,他还记得么——等等,”提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现在?”
“嗯,”她轻轻笑道,“罗兰殿下亲口说的。”
提莉顿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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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罗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上半身立刻感受到了一袭寒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一直待在被窝中,不仅温暖,还有雪莉尔陪伴。
“不再多睡会儿吗?”身边的女子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呢喃道,“现在还很早吧?”
他俯下身,吻了吻对方的额头——雪莉尔的棕色头发柔顺卷曲,皮肤就像婴儿般滑嫩,还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最初和她相遇正是在长歌剧院中,几乎一个照面,他就被这双眼睛牢牢吸引住了。
“应该快到正午了,我得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公务要处理,”培罗低声道,“你不想起来的话就继续睡着吧,待会我让侍从将午餐送到卧室里来。”
“可我想让你陪着我,”雪莉尔将胳膊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外面反正在下雪,能有什么公务好办的。”
这句话倒也没错,自从邪月降临后,整座城市便陡然安静下来,剧院开演变成了一周一次,市场里的商人全部撤离,酒馆也关上了大门。如果白天行走在街上,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座空城。
那么……就再睡一会吧?追求了雪莉尔近一年时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培罗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昨天一晚上的欢愉让自己精疲力尽,现在又恢复到了精力充沛的状态,等到吃过午餐,或许还可以再缠绵一番。
就在这时,卧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培罗大人,有一封蓝皮信。”
他怔了怔,随后立即翻身下床,将随手丢在地上的长袍捡起,披在身上,“我马上就来。”
“大人?”雪莉尔低吟一声。
“等我会儿,”培罗匆忙系好腰带,离开卧室。过了一会儿,他又返回到房间,再次爬进被窝里,手中多了个包有蓝色封皮的信件。
“这是什么,谁写给你的?”女子此时已基本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靠在培罗身边。
“从边陲镇来的,”后者应了声,“应该是王子殿下的亲笔信。”
拆开封皮,抽出信纸,他很快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殿下让我去边陲镇一趟。”
“现在?”雪莉尔惊讶道,“这种天气你也要去吗?”
“嗯,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培罗叹了口了,“我待会准备行装,下午就出发。你先回家吧,等我回来了会去找你的。”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年之前,那时自己也曾冒着风雪乘船前往边陲镇,为莱恩公爵带去长歌要塞的警告。而现在,自己前往那片贫瘠之地的理由却是因为小镇领主的一纸信函,不得不让培罗感叹命运的无常。
“你就不能当没看到吗?”她有些不悦道,“他就算攻下过长歌要塞,但你才是要塞的实际执掌人,即使是国王的命令,也不一定非得立刻执行吧?”
如果是公爵大人,的确会这么做,但培罗深知四王子的脾性,他宠溺似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那可不一样,国王或许管不到西境,但罗兰殿下可以……他不单是边陲镇领主,还是整个西境的主人。”
……
进入邪月后,长歌要塞的确没有太多公务要处理,简单交代了一些任务给手下,顺便再把父亲赫尔蒙伯爵拉到城堡坐镇,培罗动身离开了城堡。与上次只有一名助手跟随不同,这回他乘坐的是公爵专用的“狮心号”,仆从和学徒各带上十余名,外加两名家族骑士,可以称得上是声势浩大了。
就在穿过外城街区,前往要塞码头的时候,街角边传来的喧哗声吸引了培罗的注意。
只见十来个人围着一圈,似乎在旁观着什么,看打扮这伙人应该都是平民,大概是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周边住户,圈子里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诸如“魔鬼!”“吊死她!”这样的尖锐吼叫。
培罗心里一动,对身边的骑士说道,“去看看,如果是普通争执,就让他们滚回屋子里。”
“是,大人。”
骑士推开外围人群,走到中间拔出佩剑后,众人很快一哄而散。他最后带回来一名妇女和两位孩子,其中一名孩子颈脖间还套着麻绳。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妇女扑倒在培罗脚边,“赶紧杀了她!她已经堕落成了一名女巫!”
这个词让培罗微微一愣,“女巫?”他将目光移到另外两人身上,那名个子较高的男孩立刻挡在了女孩面前,作出随时会扑上来的凶狠模样,只是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显然刚才被揍得不轻,“她根本不是魔鬼的爪牙,戏剧里都演了,女巫也是有好有坏的,你们凭什么处置她?”
“你确定她是女巫?”培罗没有理会男孩,继续向妇女问道。
“没错大人,您可别被剧院里演的那些给骗了,要是教会还在,根本容不下他们在台上胡说八道。这畜生也是一个小魔鬼,我是在替教会惩治她,大人,赶紧勒死她吧,这样才不会让地狱的气息扩散到长歌城来!”
“说重点!”他呵斥道。
等到对方喋喋不休地唠叨一遍后,培罗好不容易才摸清楚了前因后果。原来教堂被提费科烧毁后,她和另外一些信徒自发地组织起来,继续在外城区主持传教和祷告,等待赫尔梅斯圣城重新派出新的祭司,再建西境教堂。至于这次情况完全是凑巧,女孩使用能力替居民屋顶除雪时被她撞见,才有了之前看到的一幕。
在讲述中,妇女还反复抱怨初等教育所传授内容的荒唐,以及剧院颠倒是非的表演,使得附近的围观者只敢抓住男孩,却没几个人愿意出手帮助自己绞死这个可恶的魔鬼,换做以前,她的尸体早应该挂在屋梁下了……这些饱含憎恨的话语听得培罗眉角直跳。
“把她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他吩咐骑士道,“这次你就留在要塞,等我回来时,我希望看到凡是跟她有关的信徒,都已经被关押在监牢里了。”
“什么……不!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妇女还没说完,抗议声就被骑士几记耳光抽回了肚子里。
“你真的是女巫?”随后培罗望向一脸惊恐的小姑娘,“展示给我看看。”
后者软软地跪倒在地,没有任何反应。
培罗摇摇头,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名真正的女巫,我可以放你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畏畏缩缩地将双手伸进雪地里,很快,近一掌厚的积雪渐渐化成了流淌的冰水。
“原来如此,”培罗点点头,“跟我走吧。”
“走?”对方抬起头,“去哪儿?”
“一个适合女巫居住的地方。”他示意仆从抱起女孩,继续向码头前进。
“放她下来,你这个骗子!你答应了要让她离开的!”男孩想要冲上来,却被另外几名仆从拦下,呼喊声渐渐消失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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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之前搭乘的小型帆船,“狮心号”体积要宽敞得多,可以容纳下一个简易的厨房,即使是在行驶途中,也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他的卧室自然是公爵原来居住的独立单间,位于船尾,类似于海船的艉楼,可以透过窗户看到脚下不断流淌的河流和时不时飘过的浮冰。
“大人,您要的蛋汤,”骑士将瓦罐和瓷碗送到他的房间。
“辛苦了,”培罗点头道,“你也坐下来喝一碗吧,暖暖身子。”
自从王子殿下将其他四大家的骑士全部押往边陲镇,并告知不接受赎回后,那些贵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骑士们的家属也一并送了过去,空出来的土地要么招揽新骑士,要么干脆自己吃下。
只有金银花家族没有在这场战争中遭遇太多损失,反而借着代理长歌要塞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稳稳压过四大家一头,还拥有一支较为完备的骑士队。身边的骑士赛斯正是队伍里的一员,虽然不像拂晓晨光那样家喻户晓,也算得上是年轻骑士中较为杰出的一位了。
“是,”他笑了笑,揭开瓦罐盖子,为培罗倒汤,“不过……大人您这样做真的好吗?”
“你是指女巫?”
“嗯,虽说教堂被烧掉了,但再建一个也不难,教会总有一天会回到西境,您只要把责任全部推给四王子,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您当着民众的面救下一名女巫,还把教会的信徒给抓起来……”骑士犹豫了下,“这等于是公然与教会作对。”
“既然再建一个也不难,为何那块地方仍是一片废墟?”培罗吹了吹香气四溢的蛋汤,“教会不会再回到西境了。”
赛斯眨眨眼,似乎是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等到蛋汤热气稍退,他喝下一小口,满足地呼出团白气,“作为一名代管人,最重要的便是领悟执掌者真正的意图。殿下在要塞推行教育、启用边陲镇培训的新兵、上演意味明显的戏剧,显然是要将教会的影响力削弱至最低。我既然是因为殿下的缘故才成为要塞的管理者,自然要遵循他的意思治理要塞,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恐怕他立刻会将我换成别人。”培罗耸耸肩,“不让教堂重建只是举手之劳——石匠和木匠应该都收到了警告,就算有信徒想要自行搭建,老鼠们也会让这些人开不了工。”
“可是教会——”
“王子殿下既然这么做了,就意味着他根本不会惧怕教会的报复,或者说有信心将教会拒之门外,如果他们还能再踏足西境,只能说明殿下失败了。他失败的话,我也不可能再坐在要塞城堡的主座上,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您认为四王子能够战胜教会的大军?”赛斯诧异道。
“谁知道呢,”培罗笑着摇摇头,“在一年前,恐怕还没人认为他能抵挡住莱恩公爵的骑士团。”他起身提起瓦罐,“我去看看那名小姑娘,她或许也饿着了。”
……
女孩的名字叫白纸。
毫无疑问,只有流浪儿才会使用如此随意的名字。
自从上船后,她就待在甲板下的舱室里一语不发,即使冻得手指通红,全身瑟瑟发抖,她也没有吭过一声。为了保险起见,培罗还给她戴上了神罚之锁,毕竟殿下再怎么宣传女巫和常人无异,他也不会完全相信这种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真的会跟常人一样——哪怕是一次无心的举动,都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为什么不躺进被子里?”培罗指了指悬挂在舱室一段的吊床——船舱空间有限,水手们一般都会睡在悬空的吊床里,上面包裹有粗麻被,说不上有多舒适,但至少可以保暖。
“会弄脏的,”她低声道。
“水手不会比你更干净,”他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这趟旅途需要三天时间,你打算就一直这么坐着?恐怕还没到边陲镇,你就要死在路上了。”
“边陲镇?”白纸愣了愣。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去一个适合女巫居住的地方。”培罗打开瓦罐,“来喝完热汤,然后躺到吊床上去。”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看得出她着实饿坏了,抱起瓦罐直接喝了起来,也不怕被烫坏舌头。
培罗摇摇头,她的身体瘦得就跟猴子一样,头发上的污垢已经固结,衣服大概是从哪里捡来的,上面有好几处破洞——光从外表来看,就跟要塞众多流浪儿没什么两样。
“那个护着你的男孩是谁?”他问,“你的流浪儿朋友?”
“蛇牙,他……经常给我们……带些吃的。”白纸咽下汤汁后吐出舌头,含糊不清道,“只要我跟你们走了,你们……就不会抓了他了吧?他不……是女巫。”
“当然,”培罗面无表情道,“他根本无关紧要。”「经常带吃的」这句话让他稍稍有些意外,贫民窟里很少会出现这样的人,食物缺乏导致互相抢夺的事件倒时有发生——当自己都活不下去时,哪会有心情关心其他人。而且蛇牙这个名字……颇有点像老鼠的风格。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其它女巫吗?”
“没有了,”白纸摇摇头,“大家都是附近的孤儿。”
这让培罗稍微放心下来,“那个老神棍说的用能力除雪又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巫敢在众人面前使用自己的能力。”
“蛇牙提议的,他说我可以帮助居民快速清除掉屋顶积雪,同时换取点食物,这样能让大家都不饿肚子。戏剧院成天都在演女巫的故事,现在人们已经不惧怕女巫了,只要我肯干,他就去找那些大人协商。”
原来如此,培罗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懂得善加利用手中的资源,但未免太小看教会的影响了,“那你换到吃的了吗?”
“嗯……”白纸低下头去,“我扫了三个屋顶,有一家把我赶了出去,另外两家给了我半块面包和一张烙饼。不过到第四家时……”
就遇到了那个满怀恨意的老妇人,培罗拍了拍她的脑袋,“喝完了就好好休息吧,等到晚饭时,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
三天之后,狮心号抵达了边陲镇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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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罗踏出船舱,没有闻到预料中的木头腐败味道,船舷边的栈桥显然是新修的,原先老旧的码头扩大了一倍不止,踩上去也不再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而是令人感到放心的咚咚声——显然木板间的接合十分牢固,用料也颇为厚实。
走下码头后,立刻有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卫兵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打量了两眼狮心号桅杆上悬挂的家徽,“请问您是……金银花家的赫尔蒙大人?”
“是,”培罗点点头,这样的询问让他十分受用,“我是培罗赫尔蒙,应殿下的邀请来到此地。”
“铁斧大人已经交代过我们了,请跟我来,”卫兵做了个手势。
“步行?”他微微一怔。
“是的,马厩已经被拆除了,”对方不好意思得笑道,“放心,镇子里的路好走得很。”
培罗很快就明白了卫兵口中的“好走”是什么意思。
黑乎乎的街道平坦而宽敞,上面的积雪被一扫而空,就连积水也见不到多少——路面似乎是由许多黑色的石子凝结而成,中间布满细小的空隙,经水浸泡后显得光洁透亮。而且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样的路还不止一条,每隔百来步就能看到一个笔直交错的岔道,其规整程度就像是用笔画出来的方格一般。走了半刻钟,居然没看到一块泥泞之地。
培罗惊讶地发现,这座小镇已和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对应不起来了。
“大人,这真是……边陲镇?”赛斯瞪大了眼睛左右张望,“不是说此地只是个为采矿而搭设出来的临时居住地吗?”
“以前的确是这样,”卫兵笑着接道,“不过自从殿下来了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了。像镇子里的道路,都是半年前动工建设的,那阵子每天都有上千人在忙碌,几乎一个月就能建出一条。”
培罗注意到他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仿佛以自己是小镇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街道两旁是均匀排布的大树,他能想象出一旦到了夏天,郁郁葱葱的树叶遮蔽头顶烈日时的场景;接着是房屋——低矮的泥土屋和破破烂烂的木头旅馆已不见了踪影,四周都是棱角分明的砖房,每一座都为两到三层,式样几乎完全相同,很明显是同一批石匠砌筑出来的。
一年时间,他怎么能把一个贫瘠的小镇改造成这副模样!
带着惊讶和不解,培罗跟着卫兵进入城堡区,引路人换成了一位身披盔甲的骑士,自己的侍从则全部被留在围墙外。
直到踏进领主城堡后,培罗才找到了一年前的感觉。
这里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多变化,比起要塞公爵的堡垒,王子的城堡显然要小上很多。
骑士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很快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王子。
罗兰温布顿殿下。
“欢迎来到边陲镇,”罗兰微笑道,“「大使」先生。”
看来殿下也没什么变化,培罗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他抬手抚胸,恭敬地行了个礼,“金银花家族向您致敬,殿下。”
“坐吧,”对方点点头,“我叫你来是因为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这件事关系到整个西境的未来,自然也包括长歌要塞。”
“您请说。”
“我打算在此地建城,城市范围西至迷藏森林,东至长歌要塞,将半个西境囊括在内。到时候,要塞将会作为新城东面的据点存在,也是面对教会军队的第一道防线,而非像现在独立的城市。”罗兰有条不紊地陈述道,“在这片广袤的领地里,都得实行同一种律法,统一接受新城市政厅的管理。任何贵族都不能插手城中的事务,西境五大家也不例外。”
培罗只感到心里猛得一震!在一年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让莱恩公爵将抵抗邪兽的防线移动到边陲镇,同时把两地之间的土地利用起来。但没想到,一年后王子竟然采用了这个方式,而且手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彻底。将长歌要塞变成一座城市的一部分?光是想象下,就能明白这座城市的规模会有多么惊人!
他下意识地想要提出质疑,话刚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殿下既然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毫无疑问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实行这个计划了。
培罗压根没想过反抗王子……莱恩公爵的惨败给了他太强烈的印象,他甚至觉得这名灰发男子不可能被战胜,至少……不可能被自己战胜。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份巨大变革中,寻求属于自己的利益了。
“您说,五大家无法插手城中的事务,那么金银花要如何才能为您效力?”
王子沉默了好一阵子,直到培罗感到略微不安时,他才轻笑出声来,“你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大使先生,无论是之前向我提出赎回要塞,还是现在表露的积极态度,都是在贵族身上难得一见的明智决断。”
感叹一番后,他才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只要金银花家族愿意接受我的治理,你可以继续协助我管理长歌地区。”
“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一直遵从您的意志——”
“我说的不是个人,而是指领地。”罗兰打断道,“今后接受我庇护的贵族,只有领地的所有权,而没有领地的治理权——无论是律法、执法还是其他政策,都以市政厅颁布的政令为准。”
“这……”培罗犹豫了。
“领地可以世世代代地继承下去,就同爵位一样,你的家人也可以经营农田、工坊或其他营生,这些产业连同土地一起,都属于金银花家族,不会遭受他人侵犯——这也是我允诺的庇佑。除了治理权外,你拥有的土地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新政策的刺激下,它还会发展得更加繁盛。”王子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领地,接着做一位传统意义上的封地贵族。不过当我完成新城的扩建,并向外扩张时,所占据的地区就不再属于它原本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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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罗在长歌要塞发现新女巫的汇报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虽然自己将娜娜瓦送上授勋台,正式宣示了女巫在小镇的存在,但始终没有一条政令直接说明女巫们的待遇和地位。所以边陲镇也有可能出现要塞这样的情况——知道自己觉醒为女巫后,依然选择隐藏身份,而不是主动站出来。
巴罗夫刚一进门,罗兰便吩咐道,“我要发布一条长期招募公告,内容就按这张草稿纸上写的来。”
他接过草拟文件,快速看了一遍,“您……要以每月一金龙的薪酬招募女巫?”
“没错,”罗兰点头道,“这也是女巫联盟的标准薪酬。”一金龙的月薪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顶薪职位,小镇的薪酬水平普遍高于其他城市,起薪最高的制酸厂工人已攀升至二十枚银狼,而女巫则是五倍于此。这份招募不仅说明了女巫的待遇,也等于肯定了她们的地位。
“您既然想获得更多女巫,为何不发动人民寻找她们?”巴罗夫问,“就像之前您让领民检举间谍一样,他们才是最敏锐的眼睛。”
现在就连总管大人也学会「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一招了,王子忍住心底的笑意,摆摆手道,“然后我再发奖金给他们?那不是跟教会的做法如出一辙吗?”
“可……您这么做是为了招揽女巫,而不是绞死她们。”
“话虽然是如此,不过被民众揭发的女巫可能会认为我在强迫她们,要知道本地今年的新生女巫并没有经历过受人迫害的遭遇,和外面女巫的情况不能相提并论,”罗兰不置可否道,“我希望她们能自愿站出来,为边陲镇贡献自己的力量。”
除了女巫的个人意愿外,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政令宣称发现女巫者有奖,以及生出女巫能获得奖励,很可能会引起一轮新的“检举”,或者把生育女巫当成一桩“生意”。辛勤劳作不如生一个女巫,在短期时间内虽能大幅扭转女巫的地位,但长远来看,这项政策会对边陲镇宣传的「勤劳致富」口号造成不利影响。所以单纯只针对女巫的招募,可以有效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巴罗夫刚行礼退下,温蒂紧跟着走了进来,将询问的结果递到桌前,“殿下,已经确认过身份了,和金银花长子说的基本一致,没有问题。”
“看吧,”罗兰笑道,“你们太过小心了。”
“但这份谨慎是必要的,”温蒂坚持道,“您的个人安全是我们首先需要保证的事情。”
“好吧,”他心里忽然有些触动,深吸了口气,“那么把她带进来吧。”
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脏兮兮的头发呈深褐色,眼睛里透露着胆怯和慌张,大概是第一次走进铺有地毯的房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按照纸上记录的结果,她自称为白纸,出生于长歌要塞郊外,在三年前的一场大雪后成为了孤儿,这种经历大概和大多数西境流浪儿相仿。他们要么会在争抢食物中死去,要么会加入地下老鼠,成为窃贼、打手或替罪羊。
“你……”罗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像爱葛莎一样拥有极强的适应能力,也远不如安娜那般心智坚定,就连与之相似的谜月和莉莉,也有着共助会姐妹作为同伴。作为身处陌生之地的小姑娘,她现在估计仍处于惊慌不定的状态,想要适应新的生活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从培罗的汇报中看出,使雪快速融化的能力大概跟温度有关。
反正测试能力不急于一时,从与她的相处中也可以慢慢了解。想到这里,他望向温蒂,“长时间的航行应该让她累坏了,先带她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阵子吧。住房就安排在女巫大楼,至于跟魔力有关的注意事项,就交给你来教导了,可以吗?”
“当然,”她微笑道,“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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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的池子里正冒着阵阵热气。
温蒂将打湿的肥皂涂满小姑娘全身,包括耳后、腋下、指间也不放过。看到一块块污迹随着泡沫滑落,露出底下细嫩的皮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体验过了,在共助会逃亡时,每一个惊恐不安、或是陷入绝望的新女巫,都是在她的照料下恢复平静,并重新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叶子是如此,莉莉是如此,夜莺亦是如此……不过自从来到边陲镇后,女巫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人都无需再为生存而担忧——她不是说这样不好,也十分感激罗兰为姐妹们做的一切,只不过没了需要被照顾的女巫,就连谜月都变得开朗起来,这让温蒂稍稍感到有些失落。
现在,她终于又重温了担当一名大姐姐的快乐。
“闭上眼睛,我要冲咯。”
“嗯,”对方的声音轻盈糯软,就像是草叶上滑落的水珠一般。
不得不说,殿下的这个决定真是太棒了。
水流划过女孩的发间,淌过背脊,带走了已变成了灰褐色的泡沫。直到冲洗三次后,水的颜色才算恢复正常。
没有衣服的掩饰,她瘦弱的身体完全映在温蒂眼中。真是瘦弱的孩子,温蒂不禁想到,背部能看到一截截突出的脊骨,手臂细得一只手就能握住,皮肤也不是白色,而呈现出长期饥饿导致的淡黄色,与白纸这个名字完全不符。
好在她是一名女巫,只要好好调养,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身子冲洗干净后,接下来就是愉快的泡澡时间。温蒂试了试水温,将她抱进浴池里,略有些烫人的热水顿时吞没了两人,但只要忍耐过最初的不适,很快便能感受到被暖意包围的幸福感。
白纸情不自禁地发出低吟,大概是很久没有泡过热水澡了,紧紧抱着温蒂的双手逐渐放松下来,温蒂将女孩转了半个圈,让她坐进自己怀里,细心地分开她盘聚成一团的头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女巫的?”
“两……年前,”白纸低声道,“好像也是冬天。”
“这不奇怪,”温蒂微笑道,“大多数女巫都会在邪魔之月觉醒,因为传言这段时间魔力最为充裕。”
“不是魔鬼之力吗?”
“当然,”她拍了拍对方的头,“成为女巫是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除了能施展出不可思议的能力外,我们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少区别。要知道在几百年前,女巫还被视作神明的宠儿呢。”
“真的?”
“千真万确。”其实两者区别还是挺大的,比如外貌、身体的全面提升以及无法孕育后代,温蒂想,不过这些可以在以后慢慢教导她。
“那……魔力是什么?”白纸怯生生地问。
“一种自然形成的力量,就像是太阳的光辉一般无处不在,”温蒂想了想,“也不对,太阳还有落山的时候,魔力却没有。总之,你把它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好了,而且是不断长大的一部分。”
“不断长大?”
“没错,它会随着你的年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强,为了容纳它,你也必须提高身体的承受能力,否则就会遭到反噬。”她细心解释道,“教会正是利用这一点,谎称女巫被邪魔力量吞噬,实际上大错特错。只要不断练习自己的能力,即可提高魔力容量,根本不用担心它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你如果是两年前觉醒为女巫的话,应该已经度过第一次觉醒日了,应该很痛吧……当时。”
女孩轻点了两下头。
“放心,既然你到了边陲镇,一切都会好起来,”温蒂柔声安慰道,“抓紧练习的话,今年的觉醒日应该能轻松度过。”
正说着,浴室门忽然被推开,莉莉捧着毛巾跑了进来,“听说来了个新姐妹?在哪在哪?谜月说很想看看!”
“明明是你自己想看好不好!”后头跟着被拉进来的谜月翻了个白眼,“现在就把澡洗了,万一下午还要练习能力怎么办。”
“放心,休息一天也无妨,殿下不会有事麻烦你的,你又不是安娜小姐。”
“……你这个叛徒!”
白纸见到两人闯入,头顿时往下一缩,半埋进了水里。
“喔,这就是新来的女巫?”莉莉趴在浴池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似乎跟我差不多大,但你还是可以叫我姐姐。”
“凭什么跟你差不多大要叫你姐姐,”谜月嚷嚷道,“也没见你那样叫我。”
“她们都是边陲镇的女巫,”温蒂笑着介绍了一番,“别看她们现在这样,刚到这里时,两人的表现基本跟你一样……特别是谜月,不比你胆大多少,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咳咳,我是担心殿下嫌弃我能力太差劲嘛,”谜月嘟囔道。
“殿下跟我说过不少次,你的能力大有潜力可挖,”温蒂摇摇头,“只要学完《初等物理》,说不定可以进化出超乎想象的能力。”
“别提那些书了,她连字都没认全,上次测验也就刚刚及格而已,”莉莉耸肩道,“晚上还找我给她补课呢。等到学会书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定理公式,罗兰殿下说不定已经统一灰堡,不再需要女巫帮助了。”忽略了双眉直立的谜月,她望向温蒂怀中的女孩,“对了,白纸是什么能力?”
“……让雪融化。”对方犹豫了会才开口道。
“除此之外呢?”莉莉好奇道,“能让融化的水重新变成冰吗?”
“不能,”白纸低声道,“还有……还有可以把热水快速变成冷水。”
“这是控制温度?”温蒂思忖道,“不过让雪融化是升温,让热水变冷是降温,两者却不能反着实现,感觉又不太像。你只试过对水施展能力吗?”
“其他的东西,变化都不大。”
“用这个试试看,”莉莉端起一盆子洗过的肥皂水。
女孩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盆子里,很快,热气腾腾的水面冷却下来,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浑浊的肥皂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漂浮的泡沫逐渐消失,翻涌的白色颗粒也不见了,一盆水重新变得澄清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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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罗兰得到了金银花长子肯定的答复。
“我愿意继续为您效力,金银花家族也将如此。”他躬身道,“我会说服我的父亲,他和其它几大家……不大一样。”
“是么,”罗兰顿时觉得心情愉悦,“如此最好。”
“这些天,我目睹了您的领地所发生惊人的变化……大概,这才是我期望中的城市,”培罗直言道,“如果能让金银花也变得如此繁华,父亲想必不会介意家族与新城合为一体。”
这句话让王子稍感触动,把对方叫过来的目最初只是源于两点:一是像这样的重大事件当面交代显得比较有诚意,另一点便是观察他对调令的态度,没想到还能起到这个效果。他点点头,“当然,只要假以时日,灰堡的每片土地都能变成人民舒适的安居之所。”
“那么我尽快动身返回要塞,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还有其他四大家,以及西境全体贵族,”罗兰补充道,“凡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家族,新城都将不计前嫌的接纳他们。你可以在要塞城堡召开宴席,把我的话传播开来。”
“您的意思是,让我来通告他们?”培罗怔了怔。
“没错,”王子笑道,“这次……你就担当我的大使先生吧。”
“遵命,殿下,”金银花长子抚胸行礼道。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罗兰叫住了他,“对了,女巫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如今已不需要再遮遮掩掩。普及教育做到现在,仍然对教会抱有期待、执迷不悟之人,可以全部清除出西境。具体怎么做,你自行决定。”
“是。”
培罗赫尔蒙告退后,罗兰伸了个懒腰,继续翻看市政厅统计出来的各项工程概况。
受大雪影响,王国大道早已停工,住宅楼建设也迟缓下来,基本只在室内进行一些装修工作。好在莲走之前修建的一大批土窑洞基本满足了后续难民的需要,就算难民人数继续增加,也只需往每个窑洞里再多塞点人即可——这正是火炕通铺的优点所在。
按建设部的说法,目前至少有超过六成的工人处于无事可做状态,这使得市政厅发布的一些临时招募变得抢手起来,例如清理街道积雪、高炉区运矿等等。若在其它城市,邪月时还有如此多人热心于工作已是不可思议的现象,要知道冬天是平民最难熬的日子,大多数人守在家中,依靠秋天存下来的粮食过活才是常态。不过在罗兰眼里,看到如此多劳动力闲置总觉得心有不甘,心里盘算着或许该做点什么,把他们全部利用起来才好。
毕竟玛格丽商会拖走了今年的最后一批蒸汽机,市政厅手中钱和粮食都十分充裕,他有大把的计划可供实施。
想到这儿,罗兰让亲卫叫来了建设部长卡尔梵伯特。
将自己的设想交代一番后,卡尔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您想让石匠和泥工匠为您造船?”
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地点就设在码头附近,用木头搭设起临时厂房,室内燃起火盆保证温度,建造好后可以直接推入水中。”
“可是殿下,他们怎么可能会懂得造这种东西?”
“当然会,就跟修建女巫大楼一样,”罗兰抽出张纸,画图示意道,“支模板,铺钢筋,灌入混凝土……第一艘船我会指导你如何建造,到后面的船只就由你来负责监督,这样也能把所有工人都利用起来。”
卡尔疑惑地望着草图,“这是……盆子?”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没错,一个巨大的水泥盆。”
由于小镇号的建设卡尔并未参与,因此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事实上,船只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数个形态的变化,前后甚至没有太多传承之处。让罗兰设计一艘带龙骨的古典木船,他自然是一窍不通,不过建造水泥船本质上和用泥巴捏个模型并没什么区别,只要能浮起来就行。钢船同样如此,由于焊接技术的进步,现代大多数船体已经抛弃了铺设龙骨的做法,而是改为一段段钢箱分段拼接而成,底板整体受力,并不需要事先掌握木船的制造方法。
关于新一批水泥船,他已经考虑了很久——无论是开采雪山附近的煤炭资源,还是运送难民,都需要一批载重较高的内河船来执行任务,因此吃水低的平底设计依然是最合适的选择。相比设计保守的小镇号,新船船身可以更长一些,在保证荷载和稳定的同时提高进行速度。同时为了减少建造难度,罗兰最终决定还是选用明轮推进系统,这一点在木船上已做过实验,工匠们更加容易上手。
“殿下,您打算投入多少人手建造这种……水泥船?”卡尔有些拗口地问道。
“把所有闲置的工人都召集起来吧,就像搭建住宅楼那样,可以一次开工数艘。”
如此一来,工厂新组装的蒸汽机即使卖不出去,也有了用武之地。炉窑区亦可不停工的继续烧制水泥,可谓一举多得。等到来年,若能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水泥船队,第一军无论进攻哪里,都等于有了可靠的后勤保障。
交代完这件事,罗兰打算去城堡后花园看看。
叶子种植的橄榄树和葡萄藤提供了遮风挡雪之所,如果手头没有工作,女巫们一般都会在花园里练习能力,新来的白纸应该也不例外。
听温蒂的汇报,她的能力既不像调控温度,也不像物质还原,除了水之外,对其它物体的影响效果很小,这让罗兰感到颇为好奇。现在已过去三天时间,小姑娘应该不会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胆怯怕生,不如去亲自观望一番好了。
刚进入花园,罗兰便察觉到了一丝奇异之处。
视线范围内一片郁郁葱葱,仿佛和外面的雪白世界完全隔离开来——橄榄树是常绿树木,枝桠间还有藤蔓缠绕,雪花飘不进来倒没什么奇怪的,可这些植物未免也太过生机勃勃了。而且与沉寂的树林不同,明明没有寒风吹拂,一草一木却在轻轻摇摆,整齐而富有韵律。
他原本以为是错觉,但随着深入其中,他看到橄榄树的枝桠低垂下来,仿佛在向自己低头致意,脚边的青草朝一边倒伏,如同迎接自己的到来。
这种感觉让罗兰有些毛骨悚然,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感觉自己不是行走在花园里,而是穿行在某一只巨大生物的体内。
整个花园犹如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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