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摄政大明 > 全文阅读
摄政大明txt下载

    ……

    ……

    就在宋继诚急切想要将功赎罪、挽回失败之际,宋家老家主宋承仁已经稳住了应天府尹谢庆、通判易平等人,然后就赶往粮帮的南京总堂坐镇。

    在不能动用官府与守军力量的前提下,粮帮势力就是宋家在南京城内所能调用的最强力量,所以粮帮南京总堂也就变成了宋承仁的临时指挥中心。

    坐镇于粮帮南京总堂之际,宋承仁一直密切关注着孙子宋继诚所指挥的这场围捕行动,各种最新进展的情报不断传到宋承仁的面前,所以宋承仁也就迅速知晓了这场围捕行动已经濒临失败的消息。

    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宋承仁不由是面现失望之意。

    并不是失望于这场行动的濒临失败,而是失望于宋继诚的不堪表现。

    在宋继诚的理解之中,祖父宋承仁这一次把围捕行动交由自己全权主持,就是想让自己在周尚景面前显脸,给自己的未来仕途铺路,乃是照拂自家人的偏袒之举,甚至还想让自己趁机赚取声望、提升风评,将来就有更大机会接班父亲宋启文,把权倾天下的“周党”逐渐变成一家独大的“宋党”。

    但实际上,在宋承仁的全盘计划之中,宋继诚所主持的这场围捕看似动静不小,却也只是其中一环罢了,他并没有完全指望宋继诚可以一举擒获全部死士,只是看到宋继诚蠢蠢欲动、急切想要表现自己之后,就顺便给了宋继诚一次机会,趁机考察宋继诚的心性与能力是否值得重点培养。

    宋继诚平日里表现很不错,从容、儒雅、理智、而且还精于算计,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宋家接班人,但一个人的真实心性究竟如何,顺境之际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唯有遇到困境与挫折之后才可以稍稍展现。

    宋承仁的格局之大,要远远超乎宋继诚的想象,他当年为了保护周尚景而牺牲自己的仕途,就是这种格局的体现,而他如今压上了宋家前程、不惜与未来储君朱和坚为敌,同样是这种格局的体现。

    对于宋承仁而言,“周党”未来是否可以变成“宋党”并不是特别重要,如果宋启文、宋继诚父子二人足以承担责任,那把“周党”变成“宋党”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宋启文与宋继诚父子不足以担当重任,宋承仁也绝对不会强求。

    宋承仁真正在意的事情,乃是宋家整体的兴盛不衰,乃是缙绅阶层的稳固统治,乃是文官集团的传承不断。

    所以,周尚景才会把宋承仁视作是足以托付身家性命的至交好友。

    而如今,宋承仁就只是失望于宋继诚的不堪表现,认为自己这个嫡孙在根性方面有着重大缺陷,不值得自己与“周党”未来重点培养。

    *

    “唉!继诚这一次的表现,实在是让老夫脸面无光啊!进退失据、反应迟缓也就罢了,情绪失控、迁怒他人也可以接受,重点是担当方面的欠缺,让老夫实在是失望不已!

    那些死士既然是利用青溪河闸潜入南京城的,当他们发现了自己即将要遭受围捕之后,当然就会再次利用青溪河闸逃出南京!

    这般简单道理,在老夫猜到了他们进出南京城的具体手段之后,就立刻推算到了,但老夫故意没有向继诚挑明这一点,只是把这群死士的具体藏身位置告知于他,就是想要看看继诚是否可以自己推断出这些情况。

    只可惜,他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利用这次机会立功显脸,至始至终也没有考虑更多,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一定是万无一失、手到擒来……”

    粮帮南京总堂的正厅之中,宋承仁坐在首位,不断摇头叹息,似是倾述、似是自语,絮絮叨叨的表达着自己对于孙子宋继诚的失望之意。

    宋承仁的身体状况虽然要远强于周尚景,但终究也是老迈了,表达欲望越来越强,城府反而是不及青壮年时期。

    在宋承仁的面前,粮帮首领李豹垂手而立。

    听到宋承仁对于宋继诚的不满与失望之后,李豹完全不敢插话,更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只是竖着耳朵默默听着,又似是聋子一般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宋承仁并没有在意李豹的沉默,只是继续摇头叹息道:“结果呢?只是稍稍遇到一些意外状况,他就无所适从、慌了手脚,待发现那群死士已经顺利逃脱之后,更是无法控制情绪,只知道迁怒指责别人,完全没想过应该如何挽回失败局势,若不是夏供奉的提醒,他恐怕就只知道发脾气了……

    行吧,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原本也没经历过任何风浪,老夫就权当他的不堪表现只是因为经验不足、欠缺历练,将来总有办法改进,但偏偏……他在担当方面也是极为欠缺,这又该如何改善?”

    说到这里,宋承仁忍不住抬头看向李豹,再次确认的问道:“他当真是自己带人赶去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却又让夏供奉带人赶往了瞻园那边?”

    李豹不敢继续沉默,点头沉声道:“根据消息,宋公子他就是这样安排的。”

    宋承仁又一次摇头叹息,道:“继诚确实是一個聪明孩子,当他恢复冷静之后,就迅速想到了留在城内的那一批死士最有可能的两种后续行动方向!

    根据现有情报,蒋枭之所以是带着麾下死士冒险潜回南京城,就是为了寻找某个仇家,而蒋枭的这个仇家,十有八九正躲在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内,这也是霍正源可以收集到更多相关情报的原因!

    所以,留在城内的那批死士,接下来最有可能前往的两处地方,一处是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因为蒋枭想要趁着今夜乱局寻到仇家彻底了结恩怨,这种做法也符合蒋枭身为悍匪不惜一切的疯狂性子;

    另一处则是七皇子所在的瞻园,若是出于稳妥与自保的考量,蒋枭也可能放弃复仇,带人逃往瞻园寻求庇护,只要他顺利逃进了瞻园,而七皇子到时候又一口咬定这些死士就是自己从京城带过来的护卫与侍从,咱们也是无可奈何,最多就是让七皇子身上增加一些非议、让更多人怀疑他的真实秉性罢了。”

    说到这里,宋承仁表情间的失望之意愈发浓重,也不知道已经摇头叹息了多少次,继续说道:“继诚能想到这一点,倒也不错,算是这些年来没有白读书,让手下之人分头行动,分别赶往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与七皇子所在的瞻园,亦是一个合理安排!

    但按理来说,应该是由他自己带人赶往瞻园,由夏供奉带人赶往霍正源的临时府邸,才是最合理的分配,毕竟带人前往瞻园之后,就需要正面承受来自于七皇子方面的压力,而夏振武只是宋家的武供奉,遇事之后又有何资格与七皇子据理力争?

    当然,继诚也没资格与七皇子正面争锋,但他作为宋家嫡孙、被老夫委以重任,就理应是主动承担这般压力,而不是把这般压力抛给夏供奉,而自己则是躲在一旁、执行相对轻松的任务……这种表现,实在是让老夫大失所望。”

    眼看着宋承仁还要滔滔不绝的继续倾诉下去,似乎完全不担心蒋枭及其麾下死士们的逃脱,李豹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宋老家主,依小人的看法,宋公子也不是主动躲避责任,只是他做决定之际没有多想罢了……而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把那伙正在潜逃的悍匪们一网打尽才是!”

    宋承仁却似乎只顾着遗憾于宋继诚的不争气,摇头道:“就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多想,乃是出于本能做了决定,所以老夫才会深感失望,因为这种本能反应,才真正体现了他的根性之不足啊……”

    说到这里,宋承仁看到李豹神态忍不住有些急切,终于是话锋一转,开始关注正事了。

    只见宋承仁逐渐收敛了表情间的失望之意,也逐渐恢复了从容冷静,缓缓道:“至于那些正在潜逃的死士,大可不必担心!根据现有情报,他们已经分成了两部分在逃,一部分死士利用青溪河闸撤离了南京城,另一部分则是依然留在城内下落不明;

    但老夫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们乃是利用青溪河闸秘密进出南京城的,当然是不可能毫无准备!事实上,老夫已经在城外布置好了埋伏,所以逃离南京的那一部分死士,很快就会一头撞进埋伏之中!

    至于依然留在城内的那一部分死士,既然他们已经泄露了痕迹,无法像从前一般藏身于暗处,又如何有机会逃脱老夫的手掌心?”

    说到这里,宋承仁已是缓缓起身,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一边是迈步向着厅外走去,一边是扬声吩咐道:“再寻来一批精壮随同老夫行动,咱们前往瞻园!不管蒋枭及其麾下死士接下来是否会逃往瞻园,老夫皆是需要想办法拖住那位七皇子殿下才行!”

    *

    而就在宋承仁动身前往瞻园的同时,蒋枭也已经带着一批麾下死士,潜达了霍正源在南京城内的临时府邸附近。

    宋家这一次抽调了上千人手围捕蒋枭及其麾下死士,虽然是声势浩大,但也属于是秘密行动,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晓消息。

    所以,蒋枭以及麾下死士假扮成为南京巡捕与南京守军之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很顺利就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嘲风”组织虽然精锐,但规模却不大,拢共只有不到两百人。

    蒋枭前些天发现了胡枭的踪影之后,就立刻抽出一小队“嘲风”死士、总计十人,让他们追踪胡枭的去向,而这一小队“嘲风”死士最终则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暴露了行迹,与胡枭的手下海贼在闹市之中厮杀搏斗,引发了目前的南京戒严。

    待蒋枭秘密返回了南京之后,又在城外留下了二十名“嘲风”死士,看守“嘲风”组织同样留在城外的马匹与兵器,以及必要时候的接应。

    而今天傍晚,蒋枭察觉到了各种异常状况、心中泛起警觉之后,就首先派出了二十名“嘲风”死士,假扮成为南京守军出面试探、打草惊蛇,彻底确认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已经彻底暴露、即将遭到围捕的事情,而且围捕自己的敌方实力极为强大,根本不可让让蒋枭带着麾下“嘲风”死士全部突围脱困。

    发现这般情况之后,蒋枭就迅速放弃了全体突围的想法,而是让一百名“嘲风”死士立刻利用青溪河闸撤离了南京城,而自己则是率领剩下的“嘲风”死士们利用混水摸鱼的手段逃脱了包围圈。

    所以,这个时候依然随同蒋枭行动的“嘲风”死士,就只剩下了七十余人。

    蒋枭把这七十余名“嘲风”死士留在自己身边、随同自己行动,一方面是因为青溪河闸不易通行,短时间内最多只能撤离百人左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蒋枭心中对于胡枭的深深忌惮。

    蒋枭现在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寻找胡枭复仇,但他也深知,胡枭此人不仅是性情奸诈油滑,武力悍勇也不可小觑,如今又拥有霍正源的庇护,所以若是留下帮手太少,他担心自己就无力向胡枭复仇了。

    此时此刻,蒋枭正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着远处的霍正源临时府邸,心中既有肃杀之意,也隐隐有些激动。

    他不惜违背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命令,不惜是带着自己耗尽心血训练出来的“嘲风”死士深入险境,就是为了寻找胡枭、报复当年的背叛之仇。

    而如今,自己多年以来的宿怨与积恨,终究是时候彻底了结了。

    就在蒋枭暗暗观察之际,一名“嘲风”头目赶来禀报道:“蒋老大,咱们已经假借南京巡捕与南京守军的身份,把附近的官府力量皆是暂时支走了,随时可以行动!只是还没有办法联系以唐晟为首的那几个内应,也就无法确认霍正源临时府邸内部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蒋老大的目标、还有那位霍大学士目前是否就在里面。”

    蒋枭冷笑道:“不必担心,虽然我并不清楚那位霍大学士的具体动向位置,但我的那位故人,却是极大概率就躲在此处!他很清楚,我急切想要寻他当面叙旧,自然是不敢随意离开安全范围!

    更何况,宋家今天为了围捕咱们到处抽调人手,虽然宋家自以为行动隐蔽,但我那位故人一向是机敏狡诈,若是他在外面行动,就一定会发现异常,也一定会迅速返回这里躲避风头、以防万一!他就是一只老鼠,受惊之后就要立即躲往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咱们动手之后,就绝无可能落空!”

    蒋枭的这般解释,不仅是说给手下死士听,实际上也是安慰自己。

    因为宋家的围捕,蒋枭这一次行动无疑是极为仓促的,但如果他毫无行动,就大概率会彻底失去复仇机会,所以他必须要冒险行动,也必须要相信自己的冒险行动不会落空。

    那名“嘲风”头目轻轻点头认同之后,又问道:“那……咱们何时动手?”

    “等!”这般四面楚歌之际,蒋枭反而是展现了更多耐心,缓缓道:“我已经给提前返回南京城内的那一队‘嘲风’传达了命令,让他们在天黑之后就闹出动静、吸引官府追捕、把南京局势彻底搅乱,眼看着就要彻底天黑了,南京局势也即将要彻底混乱,到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机会!”

    “但宋家正在极力追捕咱们……”

    “没关系!咱们留下的那些布置与迷阵,足以是延误他们很长时间了,只要咱们迅速结束行动,他们就绝无机会追上咱们!”

    现在已是入夏时节,南京又位于南方,酉时过半之后才会彻底天黑,而一旦天色开始昏暗,夜色又会迅速浓重,从光线不佳再到伸手不见五指,往往只需要半个时辰功夫。

    而如今,则已是酉时一刻,夜色正在迅速笼罩,蒋枭并不需要等待太久时间。

    等待之际,时间总是流逝缓慢,即便是蒋枭有耐心,却也是忍不住有些焦躁。

    好不容易又忍耐了一刻钟时间,眼看着天色迅速昏暗了下来,城西方向也是如预期一般隐隐传来了各种混乱杂音,蒋枭终于是挥手喝道:“动手!”

    ……

    ……

    ……

    ……

    “动手!”

    随着蒋枭的一声令下,藏身于附近各处位置的“嘲风”死士们就立刻行动了起来,趁着夜色掩护,纷纷扑向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方向。

    这几天以来,霍正源陆续掷下大笔银子,租用了自己临时府邸周围的所有宅院,名义上是想要大摆筵席招待南京各方势力,却又因为自己的临时府邸面积不大,无法容下所有客人,所以才需要租借附近宅邸用以宴客。

    但实际上,霍正源也料到了蒋枭接下来有可能会突袭自己的临时府邸,而他租借了周围各处宅院之后,又把自己临时借用使唤的那些南京贱籍皆是安置于这些宅院之中,就可以极大扩展自己的警戒范围、以及遇袭之后的缓冲空间。

    这种手段确实是产生了一定效果的。

    这个时候,“嘲风”死士们在正面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前,就需要额外耗费时间与精力,首先控制四周各处宅院,以防是后续的强袭行动引起周围各处宅院之中众多贱籍的警觉,招来官府力量的提前支援,也会让正在追捕他们的宋家势力寻到正确的追捕方向。

    不过,对于这些额外麻烦,“嘲风”死士们皆是没有放在心上。

    周围各处宅院之中,只是临时安置着一些贱籍罢了,以“嘲风”死士的训练有素,对付之际自然是手到擒来。

    事实证明,“嘲风”死士的自信是极有道理的。

    仅仅是不到一刻钟时间,“嘲风”死士们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控制了周围的各处宅院,而暂住于这些宅院之中的几十名贱籍,则是在“嘲风”死士的突袭之下死伤惨重,许多人刚刚才躺在床上睡下,或许还在梦中感念自己这几天居住环境的改善,就被“嘲风”死士无声无息的抹了脖子。

    没有任何人会真正在乎这些贱籍的性命,霍正源把他们安排在周围宅院之中暂住,就是把他们视为炮灰,而“嘲风”死士动手杀人之际也没有任何犹豫,宋家死了家奴会引起南京全城戒严,但贱籍死伤人数再多也不会引发太多的官府反应。

    控制了周围各处宅院之后,蒋枭依然是行动谨慎。

    他首先是审问了几名贱籍活口,然后就得以确认,那个疑似胡枭之人及其麾下同伙今晚并没有离开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不由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这场冒险豪赌是值得的,并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后,蒋枭又攀到一处屋顶之上,仔细观察霍正源临时府邸的全貌与细节,然后就再次确认,自己的前期行动并没有引起任何警觉,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中大多数房间已经熄了灯火,代表大部分人已经入睡,自己后续突袭之际依然可以出其不意、事半功倍。

    一切皆是极为顺利,以至于蒋枭心中反而是泛起了一丝不安,总感觉自己那位胡枭大哥不应该是这般容易对付。

    但事已至此,可谓是箭在弦上,蒋枭也顾不得犹豫,再次传令道:“继续动手,从各个方向强袭进去、同时留二十人外围监视,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传令之后,蒋枭又立刻补充道:“但记住,只针对目标及其同伙即可,绝对不要伤害那位霍大学士及其身边幕僚,把他们控制起来就好,尽量以礼相待……咱们闹出了这般大动静,接下来还要依仗那位霍大学士给咱们收拾烂摊子呢……”

    很显然,相较于如草芥一般的贱籍们,霍正源的生命安全在蒋枭眼里要贵重得多,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即便是胆大妄为如蒋枭,也不敢随意伤害霍正源丝毫,所以才会特意叮嘱。

    这不仅是因为霍正源位高权重,一旦发生意外就会招致官府力量的全力缉捕,也是因为蒋枭认为自己接下来与霍正源之间还有谈判余地,毕竟胡枭乃是官府通缉多年的悍匪,而霍正源窝藏此人的把柄很快就会落在自己手里,再加上性命威胁,所以蒋枭完全有机会逼迫霍正源协助自己收拾后续乱摊子,甚至是帮助自己与“嘲风”死士摆脱宋家的后续追捕。

    这就是蒋枭的如意算盘,也是蒋枭敢在今晚冒险行动、不怕闯出更多乱子的最大底气所在,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霍正源庇护自己、收拾乱局。

    然而,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蒋枭却不知道,霍正源的绝顶聪明远远超乎想象,已经敏锐察觉到了危险逼近,所以已经直接躲去了东园,此时并不在自己的临时府邸之内,而且在局势彻底稳定之前,霍正源都不会返回这里。

    霍正源自诩君子,一向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而且霍正源前往东园寻求庇护之际,也是刻意低调,瞒住了身边大部分人,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蒋枭审问贱籍活口之际也完全没有获知消息。

    不过,就算是知晓了霍正源不在的消息,蒋枭也不会改变行动计划。

    在蒋枭看来,只要自己可以与胡枭顺利相见“叙旧”,就等于是掌握了霍正源窝藏罪犯的把柄,也就不愁事后无法逼迫霍正源协助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说,随着蒋枭再次发布号令,“嘲风”死士依然是毫无迟疑、训练有素,从周围各处宅院之中悄然现身,在夜色掩护下潜伏到霍正源临时府邸四周,然后或是撬门、或是翻墙,纷纷潜入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内。

    再然后,这场突袭依然是格外顺利,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嘲风”死士们就已经彻底控制了府邸之内的局势,霍正源临时府邸之内的全部人等皆是被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就被“嘲风”死士们击昏、捆绑、挟持,而且行动之际依然是没有引发任何动静,可谓是无声无息。

    最终,“嘲风”死士们打开了霍正源临时府邸的大门,把蒋枭迎进了这间小型府邸之内。

    当蒋枭大步迈进府邸之际,眼看着计划进展竟是出乎意料的格外顺利、毫无波折,心中却是泛起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蒋枭很清楚胡枭的能力与手段,一向是把胡枭视为劲敌。

    在蒋枭看来,即便是自己麾下的“嘲风”死士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即便是胡枭及其麾下同党皆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场强袭行动也不应该是这般顺利,胡枭及其麾下同党至少也应该有反抗机会才对,怎么可能依然是没有造成任何动静与反应?

    想到这里,蒋枭不由是眉头紧锁,在身边人举起的火炬光芒闪烁之下,他的面色更是阴沉不定。

    下一刻,一位“嘲风”头目同样是表情难看,迅速奔到蒋枭面前,快声禀报道:“蒋老大,情况不对!你要寻找的那个胡枭并不在这里!不仅胡枭不在这里,他的所有同伙也都不知去向!甚至……就连那位霍大学士、以及那位霍大学士手下的几位心腹幕僚,也全部不在这里!兄弟们仔细寻了好几遍,发现这里只留着几个无关紧要的跑腿仆从与服侍贱籍!”

    闻言之后,蒋枭心中的不祥预感得以确认,不由是面色微变。

    若是胡枭不在这里,那就不仅是意味着蒋枭无法报仇雪恨,也意味着蒋枭无法顺利掌握霍正源窝藏朝廷通缉犯的罪证把柄、无法胁迫霍正源配合自己收拾乱局,更是意味着蒋枭今天晚上的冒险行动只是让自己等人毫无价值的陷入险地,宋家如今正在满城追捕他们,随时都会追踪于此,到时候蒋枭即便是有通天手段,也绝无可能化解这场危局。

    想到这里,即便是蒋枭一向是性子冷静,也不由是稍稍慌乱了一瞬。

    但也只是慌乱了一瞬而已,他很快就再次镇定了下来,咬牙传令道:“不可能!如今南京城正值戒严期间,胡枭在南京城内也没有任何人脉布置,他没有别处可躲,必然是还藏身于此!继续排查,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同时严刑审问留在这处宅邸的全部人等,必然可以寻到有用情报……”

    说到这里,蒋枭又突然间想到什么,语气急促的再次吩咐道:“还有!周围各处宅院皆已是被霍正源所租用,同样有可能让胡枭利用,咱们刚才控制周围各处宅院之际只顾着行动隐蔽迅速,并没有仔细排查……分出一半人手,把周围各处宅院也全部排查一遍!行动一定要快……”

    然而,不等蒋枭把话说完,霍正源临时府邸西南位置的某处宅院,突然响起了激烈厮杀之声,同时间还骤然间爆发了一场迅猛火势,隐隐间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受伤濒死之际的大声惨呼。

    而这处宅院,正是霍正源近几天临时租用的宅院之一,不久前才被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所控制,但正如蒋枭所言,他率领麾下死士控制这处宅院之际只是务求迅速与隐蔽,并没有仔细检查这处宅院之内是否还有隐蔽空间可以容人藏身!

    而此时此刻,这处宅院之内所闹出的剧烈火势与厮杀之声,无疑是证明——突然间失踪的胡枭及其同党就躲藏在那里。

    蒋枭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胡枭今天晚上竟然并没有躲在看似防护最为周全的霍正源临时府邸之中,反而是躲藏于霍正源临时租用的周围宅院之内,他明知道蒋枭一旦是率众强袭,周围这几处宅院就必然是首当其冲,但他却是反其道而行,选择躲在了看似最危险的地方,而这般做法也确实是顺利骗过了一向精明谨慎的蒋枭。

    与此同时,宅院之内所发生的厮杀与火势,可谓是动静极大,不仅是蒋枭立刻注意到了,也必然是惊动了附近的众多南京居民。

    这也就表示,很快就会有南京官府力量赶来支援平乱,而正在全力追捕蒋枭及“嘲风”死士的宋家势力,也一定会迅速赶来附近干涉。

    见到这一幕之后,蒋枭终于是彻底变了面色!

    *

    事实上,早在今天傍晚之际,胡枭还一直躲在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内,但当他发现霍正源前往东园拜访周尚景之后一直是迟迟不归,心中也逐渐泛起了警惕与不安的情绪。

    蒋枭与胡枭这二人可谓是各有所长,蒋枭乃是辽东边军出身,更善于正面杀伐,也精于操练下属与战术制定,而胡枭则是一个更为纯粹的悍匪,更为奸诈油滑、也更善于背叛出卖,但若论敏锐与果断,这两人却是旗鼓相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以,心中泛起了警惕与不安的情绪之后,胡枭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也完全没有任何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想法,当即就行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胡枭也一直没有闲着,更没有把所有希望尽数寄托于霍正源的庇护,作为一个自私自利、把背叛出卖视作寻常的奸猾之辈,胡枭至始至终都只相信自己,所以他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各种防范手段。

    胡枭很清楚,蒋枭乃是一个极为偏激顽固之辈,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他发现自己行迹的那一刻起,就一定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杀到自己面前、与自己彻底了结恩怨。

    最重要的是,蒋枭已经发现了胡枭的藏身之处,知道胡枭如今就躲在霍正源庇护之下,他接下来一旦是出手发难,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就必然是重中之重、受到全力攻击。

    所以,胡枭躲在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固然是可以得到庇护,也可以通过霍正源调动各类资源加强防护,但也同时让蒋枭寻到了明确的攻击目标,看似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般情况下,狡猾如狐的胡枭,就需要给自己另寻一个更为安全的藏身之地。

    只可惜,正如蒋枭所预测的一般,胡枭乃是一个遭受朝廷多年通缉的悍匪,本人在南京城内也是人生地不熟,而南京城目前更是正处于戒严期间,想要另寻一处藏身之地自然是绝无可能。

    但恰好,霍正源这几天租借了临时府邸周围的所有宅院,当蒋枭率领麾下死士寻胡枭了结恩怨之际,就需要首先控制霍正源所租用的周围各处宅院,看似是首当其冲、最为危险。

    而胡枭不愧是凶名赫赫的悍匪,不仅是头脑极为精明,也从来都不缺乏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赌性,甚至还颇有些见微知着、举一反三的小聪明。

    于是,胡枭就迅速联想到,既然霍正源的临时府邸看似最安全、实则最危险,那么……在蒋枭强袭之际必然是首当其冲的周围各处宅院,是不是就是截然相反的情况——看似最危险、实则最安全?

    毕竟,蒋枭一旦是率领麾下死士强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就一定是务求隐蔽与迅速,而周围各处宅院虽然会在这场强袭行动之中首当其冲、被蒋枭第一时间控制占据,但蒋枭并不会耗费太多精力仔细检查这些宅院,只会抓紧时间集中人手继续突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

    这样一来,若是胡枭并没有躲在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中,反而是藏身于周围某处宅院之中,是否就有更多机会在蒋枭的强袭之下躲过一劫?

    滋生了这般想法之后,胡枭就立刻秘密检查了霍正源所租用的周围各处宅院,还在其中一间宅院之内发现了一个位置隐蔽的地窖。

    发现了这处地窖之后,胡枭就当即决定,这个地窖就是自己的另一处藏身之地了,也重新布置了这间宅院,让地窖位置变得更为隐蔽。

    而这一天晚上,察觉到霍正源迟迟不归之后,胡枭心中泛起警觉,出于以防万一的谨慎心思,也是当机立断,立刻就带着自己麾下的数名心腹海盗,秘密前往提前寻好的地窖之中,一边是隐藏踪迹,一边是密切观察外部情况。

    然后,胡枭就亲眼看到了蒋枭麾下“嘲风”死士的突袭行动,这些“嘲风”死士行动之际的训练有素、狠辣无情,即便是胡枭也是暗暗心惊,只觉得如芒在背。

    但胡枭也赌对了,蒋枭在突袭之际果然是顾不上仔细排查附近所有宅院,再加上夜色掩护,“嘲风”死士们压根就没有发现胡枭所藏身的这间地窖。

    再然后,胡枭就决定,自己也应该趁机彻底拔除蒋枭这个巨大后患!

    ……

    ……

    ……

    ……

    其实,当蒋枭带着大半数“嘲风”死士控制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之后,留在外围各处宅院负责警戒的“嘲风”死士就只剩下了三十余人,而且这三十余名“嘲风”死士还需要分配在周围七八处宅院之中,具体到胡枭所藏身的这处宅院,更是只留下了五名“嘲风”死士。

    而与胡枭一同躲藏在地窖之中的海匪同伙,则是有八人之多。

    也就是说,胡枭这个时候拥有人数优势,又是敌明我暗,他完全有机会、也有能力迅速击杀留在这处宅院之中的几名“嘲风”死士、趁机突围逃窜的。

    不过,亲眼偷窥到“嘲风”死士的训练有素与狠辣无情之后,饶是胆大悍勇如胡枭,也是不由心寒胆颤。

    他早就知道蒋枭麾下拥有一批精锐死士,却没想到这些死士竟然会精锐到这般地步,远远超出了他的最初预想。

    胡枭并不清楚蒋枭究竟带着多少“嘲风”死士赶到这里、突袭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但胡枭却很清楚“嘲风”组织的人数规模至少在两百人以上,而且这些“嘲风”死士皆是对蒋枭这个疯子马首是瞻,即便是在南京全城戒严期间突袭当朝大学士临时府邸这种送死一般的命令也会无脑遵循。

    一想到蒋枭已经抓到了自己的尾巴,接下来还会率领“嘲风”组织不断追杀自己,必然将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不死不休,胡枭就感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这种不可控制的惊惧感,也同时再次激发了胡枭的亡命徒性子,让他当即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趁着今晚这次机会,彻底根除蒋枭这个心腹大患。

    否则,他将来就再也睡不安稳了。

    想要这里,胡枭不仅没有趁机突围逃窜,反而是决定要闹出更大动静,把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皆是吸引过来,利用南京城内各方势力为自己一举铲除蒋枭这个疯子。

    *

    就在一炷香时间之前,躲藏于地窖之中的胡枭心中产生了这般决断之后,就毫无预兆的怪笑一声,转头问道:“火油罐与火种已经准备好了吗?”

    同样躲藏在地窖之中的八名海匪同伙闻言之后,就皆是轻轻点头,又把他们手上的火油罐与火折子纷纷亮了出来向胡枭展示。

    这就是胡枭这几天时间所准备的另一项手段,利用霍正源以宴客名义大肆采购的机会,秘密收集了三十余罐火油。

    水火无情,往往是与人拼命之际最为有效的武器。

    胡枭点头道:“很好!接下来,咱们就伺机窜出这处地窖,把外面那几个死士尽数杀死,同时利用火罐点燃周围所有宅院,然后就立刻向东奔逃!东边皆是富贵人家,还有各大衙门,而咱们引发了这般大动静,奔逃路上必然会惊动官府中人。

    但你们要切记,待咱们见到官差之后,千万不要心虚躲避,反而要主动向他们寻求庇护,坚称咱们就是霍大学士的手下护卫,让官府来保护咱们,也让那些官府中人帮着咱们击杀蒋枭与他的麾下死士!

    咱们现在名义上就是那位霍大学士的手下护卫,官府中人绝对不敢轻易刁难咱们,而那位霍大学士事后也必然不敢承认自己庇护海匪的事情,也会全力为咱们证明身份,所以咱们无需惧怕官府!

    对了,不要在这里用尽所有火罐,奔逃之际还要继续使用火罐沿途放火,总之就是使尽一切手段惊动官府力量现身保护咱们……明白了吗?”

    听到胡枭的这般命令之后,几名海匪同伙先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胡枭不仅没有想要隐藏踪迹潜逃,反而是要大动干戈,与官府力量主动接触,甚至还想要利用官府力量为自己拔除劲敌,不由皆是有些犹豫。

    这几人皆是海匪出身,本能之中就不愿意与官府力量有更多接触。

    但仔细一想,他们又觉得胡枭的说法很有道理,考虑片刻后终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在几位海匪之中,高大眼的心思却是要更为缜密一切,点头之后问道:“胡大哥的计划倒是可行,但……咱们这几人倒还好办,就是胡大哥你本人已经被官府通缉多年,悬赏令至今还在官府那边留着,若是咱们与官府接触之后,你被官府发现了真实身份,却又该如何?”

    胡枭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是意味不明的再次怪笑一声,然后就抬手取走了高大眼手里的火油与火折子,随后又打开火罐、撕下了一块衣角,用衣角沾着火油在自己双颊与额头位置轻轻涂抹,最后又取出水壶把大量清水倾倒在地窖之中,稍稍搅拌之后就制造了大量湿泥,自己则是蹲在湿泥前面。

    看到胡枭的这般行为,几位海匪同伙皆是面色一变,大致已经猜到了胡枭的后续做法。

    果然,只见胡枭毫无犹豫的燃起了火折子,对着自己面庞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胡枭面庞上的火油就被立刻点燃,剧烈火焰在胡枭的双颊、额头、头顶位置不断窜起,血肉烧焦的味道也立刻弥漫于地窖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胡枭也是硬汉,一直让剧烈火焰在自己面庞上足足燃烧了两个呼吸时间,然后才抓起脚下湿泥大量涂抹于面庞,利用这些潮湿泥土迅速熄灭了面庞上的火焰。

    在此期间,胡枭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最后,胡枭默默抬手剥下了脸上的湿泥,又举起水壶用余下清水稍稍清洗了面庞。

    这个时候,众位海匪同伙也终于看清了胡枭的面容情况,纷纷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理所当然的,虽然只是灼烧了极短时间,但胡枭的面容这个时候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谓是狰狞可怖,算是彻底毁容了。

    但毁容之后的胡枭,自然就不必担心再被官府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而胡枭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安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金疮药洒到了自己脸上,在金疮药接触到烧伤皮肉的那一刻,胡枭终于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皮开肉绽的面容扭曲之后更显狰狞。

    做完这一切之后,胡枭声音嘶哑的冷声说道:“现在……官府中人即便是手持我当年的通缉令站在我面前,也绝不可能认出我的真实身份了!接下来,一切依照计划行事,只要你们没有露出破绽,咱们这一次就可以全身而退!我胡枭一向讲义气,绝对会保大家周全!”

    胡枭对于这几个海匪同伙的控制力,原本是远远不及蒋枭对于“嘲风”死士的控制力,至少……若是胡枭的命令会让他们九死一生的话,这几个海匪同伙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只会选择翻脸与胡枭拔刀相向。

    事实上,这几个海匪原本心中皆是有些怨气,认为他们就是受到胡枭的牵连,所以才会受到蒋枭及其麾下死士的追杀,对于胡枭主动与官府中人接触的计划,原本也有些抵触。

    但此时此刻,看到胡枭对待自己也是这般狠辣之后,再联系到这些年来胡枭对付敌人之际的凶残手段,不由皆是暗暗心惊,终于是再也不敢质疑胡枭,纷纷是用力点头。

    “很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说完,胡枭完全无视了面部烧伤,率先转身攀向了地窖外面,众位海匪同伙也皆是不敢怠慢、纷纷跟上。

    *

    却说,胡枭攀出地窖之后,抬眼就看到一名“嘲风”死士正在宅院之内巡视警戒,而且这名“嘲风”死士也已经同时发现了胡枭的现身。

    胡枭毫无犹豫,当即是把手上的火油罐掷向这个“嘲风”死士,但这个“嘲风”死士同样是反应迅速,敏捷闪身躲开。

    胡枭并不意外这个“嘲风”死士的优秀身手,只是继续把火折子丢了过去,顿时就让院落之中燃起了迅猛火势,那名“嘲风”死士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火焰,连忙在地上打滚试图灭掉身上火焰,而胡枭本人则是掏出腰间刀刃向着这个“嘲风”死士扑去。

    在胡枭身后,几名海匪同伙也纷纷冲出地窖,随着胡枭冲杀了过去。

    胡枭与手下海匪不仅是人数占优,悍勇与厮杀经验甚至还要更强于“嘲风”死士,又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突袭,更还有火油罐相助,所以他们只用了极短时间就杀死了这名正在巡视警戒的“嘲风”死士,还迅速击退了另外几名赶来支援的“嘲风”死士。

    接着,胡枭毫无犹豫,当即就率着众位海匪同伙夺门逃出了院落,沿路向着东边方向奔去。

    其实,胡枭这个时候理应是从后门位置逃离突围,而不应该从正门方向沿着道路逃离,这种方法无疑是会让蒋枭迅速寻到他们的位置与逃窜方向。

    但胡枭实际上就是想让蒋枭可以迅速发现自己的逃窜方向,勾引蒋枭继续追杀自己,然后他才可以继续吊着蒋枭、让蒋枭与官府势力相遇,最终就可以利用官府力量彻底剿灭蒋枭这个心腹大患。

    果然,正如胡枭预测一般,蒋枭发现他所闹出的各种动静之后,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立刻就率领麾下死士奔出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也当场就发现了正在向东逃窜的胡枭与他的海匪手下。

    看到胡枭这般大张旗鼓的逃窜,蒋枭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胡枭的险恶用心,但他这个时候也是别无选择,挥手大喝道:“追!所有人都随我追过去!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脱!”

    随后,蒋枭已是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就这样,正值戒严期间的南京街道上,两伙人在夜色之下上演了一场追杀与逃窜的大戏,胡枭带着八名海匪同伙在前方拼命逃窜,蒋枭则是带着几十名“嘲风”死士在后方全力追杀,而且胡枭与海匪同伙们还在沿路不断放火,即是为了阻延蒋枭与“嘲风”死士的追杀,也是为了闹出更大动静吸引南京各方势力的关注,很快就把沿途搅得天翻地覆,不知有多少店铺与民宅被烧毁,也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到惊吓,甚至是在火灾之中烧死烧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却是胡枭占了先机,甚至算是胜了蒋枭一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身体素质相差不远的情况下,蒋枭与“嘲风”死士也没有马力相助,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追上胡枭等人,更何况胡枭与海匪同伙还在不断放火延阻,更是让双方距离越拉越远。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在官府势力出面干涉平乱之前,蒋枭是绝无可能追上胡枭的。

    事实上,若不是胡枭想要吊着蒋枭、让蒋枭继续追杀自己,他这个时候已经成功逃脱了。

    但胡枭固然是精明果断,却也不会未卜先知,所以有一件事情是胡枭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就是——蒋枭与“嘲风”死士们在这场突袭行动之前夺走了大量南京守军的库存武器,其中还有弓箭与劲弩!

    所以,蒋枭眼看着自己一方迟迟追赶不上胡枭等人,当即就毫无犹豫的呼喝传令道:“射箭!击杀他们!”

    随着蒋枭一声令下,那些持有弓箭劲弩的“嘲风”死士们纷纷是稍停脚步、瞄准之后迅速射出箭矢。

    下一刻,近二十根箭矢就已经射向了胡枭等人的位置。

    在蒋枭的操练之下,“嘲风”死士皆是练习过射术,虽然这种练习并不常见,但也足以是让他们熟悉弓弩使用,不至于射偏太远,只需是射伤几人,就可以极大拖慢胡枭等人的逃窜速度。

    而胡枭听到后方远处蒋枭正在大声呼喊传令之后,隐约间还听到了“射杀”二字,就立刻转身查看情况,然后就看到许多“嘲风”死士正在引弓举弩的场景,当即是吓得亡魂大冒。

    不愧是胡枭,在惊吓之余,他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抬手就把身边一个名叫石城的海匪同伙拉扯到自己身前。

    接下来,只听“噗噗”两声,两根箭矢就已经插进了这名倒霉蛋的身体,一根只是射进了右臂,但另一根箭矢则是直接射进了石城的左眼,幸好是没有射穿大脑当场死亡,但依然是疼得石城哇哇大叫。

    胡枭见到这般情况后,旋即是双目闪过凶光,竟是直接举起匕首,迅速捅进了石城的胸口,直接送石城去见了阎王。

    虽然是电光火石之间,但胡枭却已经迅速想清楚了利弊。

    自己刚才拉着石城为自己挡箭,必然会被石城此人记恨于心,接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背叛出卖自己;

    与此同时,随着蒋枭麾下死士开始使用弓弩,自己后续逃窜之际就需要一个挡箭牌保命,而目前情况下,周围没有任何物件可以挡箭,所以背负着一具尸体继续逃窜、让这具尸体为自己挡箭,无疑就是这般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相较而言,若是让石城继续活着,自己就需要背负一个活人逃窜,石城接下来是否愿意当自己的挡箭牌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石城这个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必然会在自己背负于他之际不断挣扎活动,反而会耗费更多力气、延缓逃亡速度。

    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考虑,石城这个倒霉蛋必须要死。

    谁让他刚才恰好出现在胡枭身边呢?

    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一名同伙之后,胡枭转头向周围看去,却发现其余几位海匪同伙这个时候已经有三人中箭受伤,其余人也皆是为了躲避箭矢而狼狈不堪。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胡枭杀害石城的事情,甚至没有人注意到石城已经死亡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弓弩的威慑力无疑是极为巨大的,所以几位海匪发现蒋枭与“嘲风”死士们竟然拥有一批弓弩之后,就纷纷是士气大挫、面现绝望,皆是认为自己必然是难逃此劫。

    于是,胡枭当即是大声呼唤道:“石三弟受了箭伤,已经昏了过去,但还有救!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接下来就由我亲自背着他!大家也相互帮衬着继续逃!再坚持一下,依照这般情况,很快就会有官府中人赶来支援咱们了!”

    说完,义薄云天的胡枭就把自己亲手杀死的“石三弟”背负于身体后面,再次向着东方全力逃窜。

    而其余众位海贼却不知道胡枭已经亲手杀害了石城,只见到胡枭这般讲义气,逃亡之际依然愿意主动背负“昏死”的同伴,不由皆是精神一振,也皆是再次鼓起了勇气,随着胡枭继续奔逃。

    然而,有受伤人员的拖累,再加上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们依然是时不时的射箭袭击,几位海匪之中陆续又有两人受伤,而胡枭本人虽然没有受伤,也因为有尸体挡箭的缘故不怕箭矢,却也因为背负尸体而延缓了奔逃速度,所以即便是胡枭等人接下来又陆续数次使用火油引火阻碍了蒋枭等人的追杀,但双方距离依然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被蒋枭与“嘲风”死士追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枭终究是没有白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苦盼许久的官府力量干涉,终于是出现了。

    而且,出现在胡枭眼前的官府力量绝不一般,乃是一队百人规模、装备精良、全体配备弓弩的锦衣卫!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队规模更大的南京守军缀在这队锦衣卫的不远处,似乎是配合行动,又似乎是密切监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正在亡命奔逃的胡枭,看到街道远处所出现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之后,不由是大喜过望,就连奔逃步伐也愈发有了力气,一边是全力奔向锦衣卫队伍的位置,一边是大声高呼求救。

    “救命!各位将爷兵爷救命啊!我们是霍正源霍大学士的身边护卫,今夜有不明来历的匪徒袭击了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我等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奔逃于此,但那群匪徒还在追杀我等,就是后面那群人,还望各位将爷兵爷救下我等、剿灭那群匪徒,我家霍大学士……”

    胡枭呼喊求救之际,自问也算是演技极佳,足以是骗过寻常官府中人,利用这些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助自己杀敌。

    然而,胡枭虽然机关算尽,但他还是再一次失算了。

    因为眼前这一队锦衣卫,压根就没想要听他解释。

    不待胡枭呼救完毕,就听到领头的锦衣卫百户大声喝道:“席镇守有令,今晚南京城内所有无视禁令现身于街面者、所有制造骚乱者、所有不知来历者,无需审查、不问缘由、皆杀无赦!放箭!”

    随着军令下达,百余名锦衣卫皆是毫无犹豫,纷纷向着前方抬弓射箭。

    然后,胡枭就看到了一场箭雨向着自己袭来。

    而这一场箭雨,却不再像是“嘲风”死士所射一般只有寥寥十余根箭矢,而是足有近百箭矢之多!

    事实上,不仅是胡枭等人,就连后方面的蒋枭与“嘲风”死士们也皆是处于锦衣卫们的箭雨射杀范围之内。

    下一刻,惨呼声不断响起,无论是胡枭与他的海匪同伙,还是蒋枭与他麾下的“嘲风”死士,在这场箭雨射杀之下当即是死伤惨重。

    而胡枭依然是反应极快,当即是扑到于地,再次用石城的尸体为自己挡住了这场箭雨。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胡枭心中却是无比惊骇,更是无比疑惑。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锦衣卫压根就不愿听自己的解释,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来历,竟然是想要当场诛杀殆尽、不留任何活口!

    这些锦衣卫疯了吗?若是杀伤了太多无辜,甚至是造成了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损伤,即便是他们拥有锦衣卫的身份,事后也必然无法承担责任,一定会遭到朝野抨击与指责。

    事实上,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绝对命令之下,锦衣卫们今天晚上就是彻底疯了,一旦是发现有任何人无视戒严令在外面活动,皆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击杀,甚至都不愿留给对方任何的解释机会。

    此时此刻,像是胡枭、蒋枭他们的遭遇,正在南京各个位置不断上演。

    蒋枭用来吸引南京官府注意力的那一队“嘲风”死士,当他们逃到了蒋枭所指示的位置之后,却并没有等来想象之中的支援与接应,而是一头撞进了锦衣卫的埋伏,然后这些沦为弃子的“嘲风”死士们就迅速遭到了锦衣卫的击杀,皆是死不瞑目。

    南京之所以全城戒严,就是为了通缉这一队曾经与胡枭手下海匪在闹市之中厮杀的“嘲风”死士,所以当这队“嘲风”死士主动现身为蒋枭吸引了官府注意力之后,南京城内各方势力出于不同目的,也皆是纷纷派出人手追捕,但他们很快就被锦衣卫态度强硬的击退了,还造成来了一定死伤,总之锦衣卫们就是不愿意让任何势力接触这些“嘲风”死士的尸体,南京官府也不行。

    而宋继诚率着宋家势力在追捕蒋枭与“嘲风”的路上,也迎头撞上了另一队锦衣卫,而这队锦衣卫倒是态度客气一些,顾忌着宋继诚乃是宋家嫡孙的身份,并没有当场动手,只是强行限制了宋继诚与宋家势力的行动,宋继诚原本还想要硬闯,结果锦衣卫们立刻就不再留情,直接动手杀死了好几个粮帮帮众与宋家仆从,当即就吓阻了宋继诚。

    甚至,因为胡枭不断引发火灾的缘故,有许多无辜百姓逃出家门躲避火情,却也同样遭遇了锦衣卫们的无情驱赶,甚至是直接击杀。

    简而言之,锦衣卫们就是要使用最为强硬的手段,强行消灭今晚南京城内的一切变数!

    或者说,是要消灭一切有可能会不利于七皇子朱和坚的变数!

    所以,这一天晚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有心人与无辜者惨死于锦衣卫之手。

    一时间,厂卫猖狂,却无人可以辖制!

    ……

    ……

    ……

    ……

    这一天晚上,在七皇子朱和坚的幕后指使之下,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直接命令之下,南京城内的锦衣卫们倾巢而出,到处驱逐击杀违背戒严令、又或者引发任何骚乱的所有人等,展开了一场近乎是肆无忌惮的镇压行动。

    这场镇压行动,虽然不能说是血流成河,但也在短短半个多时辰之内,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伤、近千人的受伤。

    事实上,南京城内目前正值戒严期间,早就限制了普通百姓的随意外出,而锦衣卫们的行动时间又是入夜之后,敢在这个时间离家外出的寻常百姓就更少了。

    所以,锦衣卫们所造成的死伤,实际上大多是南京城内各大势力的家仆、眼线、打手等等附庸。

    这样一来,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锦衣卫们若只是杀死杀伤了一批寻常百姓,看似是大事,实则是小事,各大势力只会表面上纷纷谴责几句,私下里则是媾合交易,让锦衣卫寻一个中下层武官当替罪羊背黑锅,这件事情就算是遮掩过去了。

    但锦衣卫这一天晚上竟是杀死杀伤了许多各大势力的附庸,这些势力涵盖了以宋家为首的缙绅势力、以徐家为首的勋贵势力、以联合船行为首的商贾势力,甚至就连试图控制局面的官府衙役与巡捕,也皆是遭到了锦衣卫们的驱使与攻击。

    面对这般局面,即便是锦衣卫代表皇权,各大势力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让步,必然是要全力反击的。

    至于要如何反击,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弹劾锦衣卫倒行逆施、肆意妄为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也是最有效的有段,但这种手段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控制锦衣卫们的疯狂行径,防止锦衣卫们制造更大的混乱与伤害。

    于是,各大势力就迅速串联了起来,寻上了负责管事的各大衙门与各位高层官员,譬如是执掌军权的南京守备徐盛英、譬如是辖制锦衣卫的南京镇守太监席成、又譬如是……明面上负责管理南京城内一切事宜的应天府尹谢庆。

    在此期间,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也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欺软怕硬,怯大压小。

    与南京守备徐盛英进行接触之际,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不约而同的采取了求助态度,只要徐盛英愿意派出南京守军控制局面、制衡锦衣卫的肆意妄为,那他们就一定会感恩戴德、将来必有厚报。

    毕竟,徐盛英不仅是执掌军权的南京守备,还是魏国公徐家的嫡系族人,乃是朝廷勋贵势力的表率,任何人都不敢强求他做任何事,只能向他陈述利弊、拉拢许诺,求他出手相助。

    而与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进行交涉之际,南京城内各大势力则是纷纷采取了谈判态度,看似态度强硬,但实际上一切事情皆还有商量余地,只要席成愿意收回命令,让锦衣卫们后续行动之际态度稍稍温和一些,各方势力也愿意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做出让步。

    毕竟,席成乃是内廷势力与皇权的代表人物,他所控制的锦衣卫更是拥有临机决断之权,就连南京守备徐盛英名义上也受席成辖制,所以南京城内各大势力也不敢轻易与席成撕破脸皮。

    但在与应天府尹谢庆进行接触之际,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用两个字形容就是“施压”,而且是没有任何商议余地的施压,只是要求谢庆立刻采取一切手段控制南京局势,也不管谢庆是否有能力限制锦衣卫们的行动,总之就是如果谢庆不能尽快控制局势,那他今后就别想在南京官场立足了。

    面对各方势力的纷纷施压,又眼睁睁看着南京局势的愈发复杂失控,谢庆却只是心累,感觉自己弱小又无助。

    *

    此时此刻,谢庆就坐在应天府衙的大堂之上一动不动,愣愣盯着摆在桌案上的厚厚好几沓来自于各方势力的书信与名帖,面容在烛光照映之下愈发显得愁苦不堪。

    摆在谢庆面前的这些书信与名帖,皆是来自于南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其中无论是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是谢庆敢于轻易得罪的,内容则皆是在向谢庆施压,要求谢庆迅速展开行动。

    但谢庆面对这些施压与要求,却是进退两难。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谢庆他同样得罪不起锦衣卫与镇守太监席成,更别说七皇子朱和坚有可能也在幕后遥控了。

    所以,谢庆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完全不敢有任何行动,名义上是亲自坐镇于府尹衙门主持大局,实际上就是呆坐在这里无计可施,只是哀怨自己时运不济。

    眼看着谢庆这般表现,一旁的应天府通判易平却是坐不住了,忍不住建议道:“府尹大人,现在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做点什么,绝不能无动于衷!否则,今晚的南京乱局之下,咱们这些人事后必然会被朝廷追究失职之罪!即便是咱们不敢限制锦衣卫的跋扈,也应该派人尽量维持治安,譬如城南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附近,目前正在发生火情,咱们必须要尽快安排人手灭火才行,否则一旦是火势蔓延更广,那就是惊动朝野的大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之后,谢庆抬头苦笑:“控制火情?派谁去?巡防营?还是衙役们?但如今锦衣卫们四处出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行,否则就会收到锦衣卫的攻击,难道要让巡捕与衙役们一边顶着锦衣卫的枪林箭雨、一边扑灭火情吗?刚才我也尝试过安排人手前往南城灭火,但很快就被锦衣卫们赶回来了……这场火情,现在就只能指望百姓们自救了!”

    闻言之后,易平不由是心中愤慨,忍不住怒骂道:“这些锦衣卫是疯了吗?眼看着有火情蔓延,咱们想要组织人手扑灭火势,他们就连这种事情也要限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们烧死烧伤吗?”

    谢庆脸上苦笑更浓:“当然是要限制……因为在那位席太监眼里,咱们应天府衙已经站队于宋家那一边、与七皇子殿下为敌了,自然是要限制咱们随意行动,以防咱们趁机对七皇子殿下不利。”

    说完,谢庆就从桌案上抽出一份信件交给易平查阅。

    易平接过信件之后,发现这封书信乃是镇守太监席成亲笔所写,不由是心中一惊,连忙仔细查看内容。

    却发现,席成在书信之中态度强硬的质问谢庆,说是今晚早些时候,宋家势力集结了大批人手闯进了南京守军的一处驻地,名义上是协助官府追捕匪徒,但实际上不仅是直接违背了戒严令,更还有聚众闹事之嫌,而且在宋家势力所集结的大批人手之中,竟然还有许多南京巡捕与官府衙役,所以席成就写信质问谢庆,为何应天府衙会配合宋家势力行动,是否已经决定站队宋家势力、与七皇子殿下为敌?

    看完了信件之中的内容之后,易平同样是苦笑连连。

    事实上,应天府衙很清楚宋家今天早些时候集结了大批人手之后的大规模行动,也知道有许多南京巡捕与官府衙役参与了这场行动,但无论是应天府尹谢庆,还是应天府通判易平,对于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力干涉。

    这是因为,谢庆与易平都是流官,并不是本地人,但他们辖下的巡捕衙役们却皆是本地人出身,所以这些巡捕衙役被宋家势力渗透极深,一旦是应天府衙的命令与宋家态度相违背,他们绝对会坚定站在宋家那边。

    这样一来,哪怕是明知道宋家明显违背了戒严令,哪怕是明知道巡捕衙役们擅自参与了宋家违反朝廷法令的行动,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没看见。

    但这种情况落在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眼里,就是应天府衙在积极配合宋家,已经选择站队于宋家,所以在今晚局势敏感之际,也就会全面限制应天府衙势力的任何行动,防止滋生更多变数。

    眼看着易平也是无可奈何,谢庆的心腹幕僚张博忍不住苦叹道:“其实吧,今晚锦衣卫的种种行动虽然有些过激,但也算是师出有名!

    毕竟,南京城目前正值戒严期间,但大家看看这几天的情况吧,哪里有戒严的样子?联合船行聚众抗议咱们管不了,粮帮帮众到处擅闯民宅搜查可疑人等咱们也管不了,至于咱们这些人,最近几天啥也没干,只是不断给各大豪族的族人家仆们颁发通行手令、让他们可以在戒严期间畅通无阻……

    嘿!这场全城戒严,只是对普通百姓有效罢了,但对于那些背景深厚的各大势力而言,戒严令简直就是形同虚设!这样一来,咱们应天府衙可谓是威严扫地……不,简直是朝廷法令的威严扫地!”

    顿了顿后,张博忍不住提议道:“……而今晚锦衣卫的行动,虽然确实是过激了,但名义上也是为了维护咱们所颁布的戒严令,让那些在戒严期间依然到处乱晃、趁机浑水摸鱼的各方势力吃了大亏!

    依学生看来,这般情况下,咱们不妨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立场,要求各方势力必须要严格遵守戒严令,至少在明日清晨之前绝对不能外出活动,只要限制了各方势力的随意行动,锦衣卫们就没有理由到处攻击了,咱们也可以趁机获取席镇守的谅解,说不定就能派出人手控制火势了,事后在朝廷问责之际也可以辩解一二……”

    谢庆则是再次苦笑摇头:“这封信件,是刚刚收到的……”

    说完,谢庆又从桌案上挑出了一份书信递给张博查看。

    而张博接过书信之后,更是心中一惊,因为这封书信的落款位置密密麻麻写着大量名字,皆是南京城内各大缙绅家族的魁首人物。

    相较于刚才席成送来的那封书信,这封书信的措辞要稍稍客气一些,具体内容也是极为隐晦,只是抄写了前朝的一篇文章,名为《五人墓碑记》,请求谢庆评鉴一下书法。

    但只要稍稍了解一下《五人墓碑记》的写作背景,这封书信的具体含义就令人细思极恐了,简直是把锦衣卫们在今晚的行动定义为了“官逼民反”,也表明了各大缙绅家族在这件事情上毫不妥协的立场。

    这般情况下,谢庆的后续决定只需是稍稍偏向于锦衣卫,就会引来天下缙绅的集体仇视,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张博当即就熄了偏向镇守太监席成与锦衣卫的心思,迅速改变了立场,又建议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转而支持本地缙绅!这些缙绅家族的魁首是宋家,宋家后面则是站着周首辅,选择支持他们也不会吃亏!反正脱离了缙绅支持,咱们任何事都做不了!咱们可以帮着缙绅势力压制锦衣卫,锦衣卫人数毕竟不多,到时候一定会捉襟见肘,而咱们就可以伺机控制局势、扑灭火情……总之就是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

    张博转变立场不可谓不快,但谢庆却还是有苦难言、进退两难,再次从桌案上抽出了几份名帖,苦笑道:“这些名帖,送到我这里的时间有早有晚,来历也不尽相同,分别是出自周首辅、七皇子、徐守备、王太师几人,都是咱们绝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送来名帖之际,他们还皆是给我送来了一句话,内容大致相同,就是希望咱们在局势失控之际务必要保持中立,绝对不能激化矛盾,否则缙权与皇权一旦彻底爆发冲突,咱们应天府上下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人选!”

    缙权!皇权!激化矛盾!爆发冲突!

    听到这几个字眼之后,张博又是心中一惊,再也不敢乱出主意了,只是与谢庆一般耷拉着脑袋、呆坐在位置上不断摇头苦叹。

    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应天府衙这个时候必须要做点事情才行,但各方掣肘之下,他们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甚至就连选择站队的权力都没有。

    张博虽然不再说话了,但谢庆这个时候却是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愁苦与怨气,忍不住向他抱怨道:“当年朝廷明明是想让我前往福建赴任,但你当时一味贪恋江南繁华,不断建议我走门路打通关系前来南京担任应天府尹,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智,竟然被你说动了!

    但结果如何呢?这应天府尹简直是天下间最难坐的位置,即便是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尹也要比这个位置好得多!顺天府尹治理京城之际,虽然也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各种权贵层出不穷、谁也得罪不起,但只需是谨遵陛下圣意,牢牢抱紧陛下大腿,就绝对不会站错队伍,即便是偶尔背了黑锅失了官职,也很快就可以再次起复……

    而南京呢?复杂局势丝毫不逊于京城也就罢了,重点是遍地都是惹不起的权贵,咱们却不知道该抱谁的大腿!从前就有南京六部、镇守太监府、南京守备府、以宋家为首的缙绅势力、以联合船行为首的商贾势力,一个个皆是大佛,就咱们一个拜佛的和尚,而且他们还经常发生矛盾,咱们无论支持谁都会得罪另外一方,这些年来简直是如履薄冰!

    最近这几个月,南京六部陆续垮台,还以为总算少了几尊大佛伺候,谁曾想又有太子太师王保仁、七皇子殿下、周首辅、以及大学士霍正源这几尊来头更大的佛陀陆续登场,他们依然是彼此冲突,也还是只有咱们一个拜佛的和尚……简直就是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听到谢庆的抱怨,张博只是垂头不语。

    而谢庆抱怨许久之后,终于是摇头总结道:“尤其是今晚的南京局势,我虽然还没有看清真相,但也知道这里面水深得很,无论是宋家集结人手的大规模行动,还是锦衣卫肆无忌惮的到处镇压,皆是另有原因,甚至关系到朝廷局势的未来走向,凶险之处可谓是触目惊心,咱们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也许只是稍有涉足,就会迎来一场飞来横祸,让咱们死得不明不白……

    罢了罢了,咱们就这样无动于衷的坐山观虎斗吧,朝廷事后追究咱们失职也就让朝廷追究吧,说不定反而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至于那些遭受牵连的无辜百姓,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说话间,谢庆满是心灰意冷,似乎已经有了趁机退出官场的心思。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谢庆想躲就能躲开的。

    目前局势之下,谢庆不仅没有主动做事的权力,也没有选择站队的权力,甚至就连无动于衷、保持中立的权力都没有。

    就在谢庆话声刚落,一名衙役已经匆匆奔进应天府衙正堂,急声禀报道:“启禀府衙大人,出大事了!宋家家主宋老爷子,竟是仗着身份突破了锦衣卫的围堵与阻碍,率着一众拥趸赶去了七皇子暂住的瞻园,现在已经堵住了瞻园大门,说是要与七皇子当面对质!此时此刻,包括席镇守、王太师、徐守备等人已经纷纷赶去瞻园想要缓解局势,不过……”

    听到禀报之后,谢庆顿时是面色大变。

    以宋家为代表的缙绅势力,与以七皇子为代表的皇权势力,终于要彻底爆发冲突了吗?

    谢庆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名衙役表情古怪的说道:“这般局势,咱们应天府衙理应是出面维稳、外围警戒,但就在刚才,府丞何大人收到消息之后,原本是想要第一时间赶去瞻园,但因为动作太急,失足落马摔昏了过去,治中葛大人则是收到消息之后心火失控,当即就卧床不起,还有巡捕营的李大人,赶路之际不小心摔断了腿……所以,咱们应天府现在还能出面管事的人,就只剩下您与易通判两位了!”

    ……

    ……

    ……

    ……

    在明朝的官场架构之中,京城的顺天府尹与陪都南京的应天府尹的地位颇为特殊,不仅官阶要明显高于普通州府父母官,衙门规模也颇为庞大,在府尹之下还有府丞、治中、通判、推官等等大量辅佐官员。

    其中,府丞乃是副手,治中负责审核评定、通判负责钱粮账目、推官负责断案申冤,职责各有不同。

    与此同时,顺天、应天二京还下设有规模庞大的巡防营,负责治安、防火、街道管理等事宜,巡捕营主将乃是提督,同样受到二京府尹所节制。

    从这方面而言,谢庆虽然自诩弱小无助,但他名义上权力还是很大的,也拥有许多力量可以调配。

    但就在刚才,谢庆麾下的府丞、治中、推官、提督等等官员,竟是不约而同的或是受伤、或是生病,皆是再起不能、无法听命行事了。

    很显然,这些人之所以是生病受伤,就是为了避难躲灾。

    毕竟,一旦是宋承仁所代表的缙绅势力与七皇子朱和坚所代表的皇权势力开始了全面冲突,那接下来就必然会发生三件事情。

    即,一些问题需要定责、一些议题需要站队、一些烂摊子需要收拾。

    而这三件事情,尤其是后两件事情,对于寻常官员而言皆是泼天大祸,必然是让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也就不奇怪应天府衙的各位官员会纷纷受伤生病了。

    应天府衙的份量与体量皆是恰到好处,有些黑锅必然是需要应天府衙来背的,无论是应天府衙的众位官员接下来有没有出面现身,都避免不了在某些事情上沦为替罪羊的命运。

    但这些应天府衙官员在生病受伤之后,至少可以在后续风波之中避免站队问题,也可以躲开各种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棘手任务,就还有希望护佑他们的身家性命,也还有希望保全他们的仕途前程。

    而一旦在后续风波之中现身露脸,那就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送命题。

    譬如说,如果各方势力决定让应天府衙全面调查近期南京城内诸般乱象的根源,根据应天府衙收集的种种证据,评定各方势力在近期南京乱象之中的具体责任,这种时候应天府衙应该如何选择?

    又譬如过,如果七皇子强行下令,要让应天府衙拘捕关押某些重要人物,譬如是南京城内的粮帮大首领李豹、譬如是宋家嫡孙宋继诚、甚至是宋家老家主宋承仁,这种命令究竟要不要遵循?

    再譬如说,在宋承仁与七皇子对峙之际,一旦是擦枪走火,双方拥趸展开了一场激斗,那应天府衙究竟要不要出手拉架?若是拉架,又应该如何拉架?

    一旦卷入后续风波之中,这些事情皆是无法避免,也皆是致命。

    于是,这种时候的最佳选择就是称病躲灾,让自己直接脱离后续风波。

    身为应天府尹,谢庆也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弊。

    所以,谢庆一方面是心中充满了怨怼之意,认为应天府衙的各级官员皆是没有担当、毫无义气的怯懦之辈,但另一方面,谢庆也是暗暗决定,自己也是时候受伤生病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涉足于后续风波,把所有站队问题与各种棘手任务尽数抛给唯一还能正常行动的应天府通判易平处理。

    然而,还不等谢庆想清楚自己应该如何生病受伤之际,就见一旁的通判易平突然间面色大变,然后就表情痛苦的蜷缩在座位上,大声呻吟道:“哎呦!不好!大概是吃坏了肚子,下官突然间肚痛不已……”

    随后,大概是感觉腹痛借口还不够充分,不足以让自己完全躲过后续风波,就见易平又拿出一张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也不知是使用了何种手段,下一刻手帕之上已经出现血迹。

    看到血迹之后,易平愈发是惊慌失措,大呼小叫道:“啊!为何会七窍流血?看样子不是腹痛!难道有人给下官投毒了?可恶,下官这段时间因为戒严之事得罪了太多仇家!不行!下官必须尽快寻找大夫诊治!”

    说完,易平颤颤巍巍的就要起身离开,竟然完全不打算与谢庆商议。

    谢庆目瞪口呆的看着易平的现场表演,万万没想到易平一向是性情老实本份,待自己也一向尊敬听话,这个时候竟然也要背叛自己、逃避责任!

    然而,还不等谢庆反应过来,就又有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走进了应天府衙大堂。

    这名中年男子相貌不扬、身穿家仆装扮、举止也看似谦逊,但他进入应天府衙大堂之际却未经任何通报,衙役们不知为何也完全不敢阻拦此人,反而是小心翼翼的随在这名中年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进入应天府衙大堂之后,先是环目四顾打量了一圈,看到易平表情痛苦的蜷缩着身体、而谢庆则是目瞪口呆的瞪着易平,当即就猜到了此时情况,表情间也迅速闪过了一丝讥讽。

    而下一刻,中年男子已是态度谦卑的行礼问安,缓缓道:“小人周全,乃是首辅周大人的麾下长随之一,受周首辅之指示,特来应天府衙拜访各位大人,也代首辅大人向应天府各位传一句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听到周全的自我介绍与表明来意,谢庆与易平皆是身体一震、表情微变,一时间不仅是谢庆忘记了瞪视易平,易平也忘了继续装病,皆是把目光转向了周全。

    周全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家首辅大人说,这几天南京城内正值多事之秋,而应天府衙的各位大人身为南京城的父母官,必然皆是累坏了,说不定就会生病,但南京城内局势正值敏感之际,却离不开各位大人的主持大局,首辅大人体恤各位,特意让小人领着几位杏林名医赶来应天府衙,为各位大人诊断一下身体情况!

    首辅大人他还说,若是各位大人的身体情况还可以勉强坚持的话,就请各位大人一定要继续坚持几天时间,南京局势即将要尘埃落定,各位大人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啊!事实上,除了谢府尹与易通判这里之外,小人接下来还会陆续寻到何府丞、葛治中、以及巡捕营的李提督,确保他们的身体状况皆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闻言之后,谢庆与易平皆是再次面色微变。

    很显然,随着周尚景派来了一批大夫,他们接下来是不可能称病不出了。

    正如前文所讲,在目前的南京局势之下,应天府衙是否需要下场、应该何时下场、又应该以何种姿势下场,根本就容不得他们自己决定,他们既是棋子也是棋盘,只能任由棋手们随意操弄!

    但周尚景的权势太大、威望太高,谢庆与易平这个时候只敢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却完全不敢埋怨周尚景逼人太甚。

    与此同时,谢庆与易平亦是无法揣测周尚景的真实想法,不久前周尚景明明已经送来了名帖,要求应天府衙各级官员绝不可以轻易下场站队,让应天府衙坐视着锦衣卫把事情闹大,为何现在又要强迫应天府衙下场做事?

    想到这里,易平也索性不再继续装病,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南京局势目前极为复杂,我应天府衙则是势弱位卑,恐怕是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却不知,周首辅他老人家究竟是何般态度?又需要我应天府官员做些什么事情?”

    谢庆连连点头:“对!下官等人究竟应该如何做?还望这位兄弟明示一二!否则…如果只是做错了事情、为自己招惹祸端也就罢了,但若是无意间破坏了周首辅的大计,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周全再次微微一笑,道:“我家周首辅向来不会逼人太甚,他老人家很清楚各位大人的困难,并不会强求各位做任何事情,各位大人接下来无论是遇到任何事情,只需依法秉公处理即可!首辅大人他还让各位安心,南京局势最迟后天就会彻底尘埃落定,而各位大人只要没有违背朝廷法纪,也没有受到汹汹民意之指责,就一定不会沦为弃子,前程仕途也不会受到影响。”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承诺,谢、易二人终于是心中稍安。

    毕竟,周尚景的承诺还是有些份量的。

    而就在谢、易二人心中稍安之际,周全又似是临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家首辅大人还真提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南京城内的读书人!我家首辅大人认为,南京城内目前局势不稳、治安不平,很容易发生意外!这般情况下,理应是重点保护南京城内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是朝廷之未来,万不容有失!所以,最好是让他们聚集起来,这样也就更容易集中保护,却不知谢府尹与易通判意下如何?”

    闻言之后,谢、易二人面色再变。

    所谓“民心”,实际上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的。

    这些天,南京城内局势混乱,读书人们早就是心中窝火,但因为戒严令的缘故,这些读书人相互间无法随意联系见面,也就无法相互沟通、统一立场、串联闹事。

    而如今,周尚景却想要把南京城内读书人集中起来保护,就给了这些读书人沟通串联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南京城内的民意很快就会统一,说不定这些读书人聚集起来之后还会再次闹事。

    想到这里,谢庆与易平皆是有些犹豫,不敢随意答应。

    周全看到谢、易二人的这般反应之后,却也毫不意外,只是笑眯眯道:“当然,周首辅他现在身体不佳,无法亲自干涉南京局势,所以这项提议也只是提议罢了,并不会强求两位大人同意……

    但我家首辅大人的这项提议,其实也是为了应天府衙众位大人考虑,毕竟随着局势即将要尘埃落定,朝廷中枢也要追究责任,到时候就需要考虑民意,所以应天府衙这个时候最好是趁机示好于南京读书人、争取天下士子的好感!反之,说不定就要受到汹汹民意的指责,到时候就算是我家首辅大人想要保全各位大人,恐怕也不容易出手啊。”

    说完,周全也不给谢、易二人讨价还价的计划,再次躬身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之后,因为周全的“探病问候”,应天府衙各级官员的病症与伤势皆是迅速的不治而愈,纷纷是赶到了谢庆这里报到,再无一人缺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谢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抱怨他们不久前把烂摊子皆是抛给自己的事情了,只是迅速率着应天府衙各级官员以及一批巡捕衙役,忐忑不安的赶去了七皇子朱和坚所暂住的瞻园方向。

    当他们匆匆赶到瞻园之后,却发现瞻园之外果然是局势紧张。

    瞻园外部也算是环境宽阔,但这个时候却是密密麻麻拥挤着各方势力的大批人手。

    数百名锦衣卫皆是刀剑出鞘、弯弓搭箭,在瞻园外围严密布防,似乎随时都要迎敌厮杀。

    又有大批粮帮帮众、缙绅家族护院仆从之流,层层叠叠的堵在瞻园正门之外,虽然并没有彻底包围瞻园,但似乎也是随时都会冲进瞻园的样子。

    与此同时,南京守军也是层层布置,在更外围的位置严密包围了瞻园之外的所有势力,也是一副随时准备下场平叛的架势。

    看到这般情况,谢庆等人愈发是胆战心惊。

    虽然他们早就收到消息,知道宋承仁仗着身份资历、率领一众拥趸堵住了瞻园大门,但他们还以为宋承仁只是想要“为民请命”、与七皇子朱和坚当面争辩目前南京局势的对错是非,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

    说起来,今晚似乎不仅是锦衣卫疯了,就连宋承仁也疯了,竟然敢毫不掩饰的率众围堵一位皇子的行辕住处,摆出逼宫施压之势,绝对是以下犯上、聚众谋乱,事后又该如何向朝廷中枢交代?

    总而言之,谢庆心惊胆战之余,更是不敢怠慢,迅速就忙碌了起来,匆匆安排麾下各级官员与各方势力人马不断沟通、竭尽全力的缓和紧张局势,而他自己则是第一时间进入瞻园之内、求见七皇子朱和坚。

    谢庆毕竟是南京城的父母官,很快就得到了七皇子朱和坚的召见。

    根据谢庆所打探到的消息,此时的瞻园之内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权势人物,譬如是宋家老家主宋承仁、譬如是南京镇守太监席成、譬如是太子太师王保仁、又譬如是南京守备徐盛英。

    除了首辅周尚景自称身体不适没有出面,以及大学士霍正源不知所踪之外,南京城内的所有大人物此时皆已是聚在瞻园之内。

    相较于这些大人物,谢庆依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

    谢庆快步进入瞻园正厅之际,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猜想众位大人物这个时候必然是正在激烈争吵、争锋相对,谁也不愿意让步,氛围必然是让人窒息。

    然而,当谢庆真正迈步进入瞻园正厅、小心翼翼的抬眼观察局势之后,眼前景象却是让他再次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相较于瞻园外面的紧张氛围,瞻园正厅之内的气氛却是截然相反,诸位大人物皆是表情愉悦轻松、相互恭维客套,竟是一副宾主尽欢、笑声连连的和睦景象!

    看到这般情况,谢庆虽然心中奇怪,但也不由是心中一安,还以为目前局势并不似自己预想之中一般紧张至极。

    但下一刻,当谢庆听到这些大人物在欢声笑语之际所表达的具体态度之后,一颗心就迅速的再次提起,甚至是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

    ……

    ……

    ……

    当谢庆迈步进入瞻园正堂之际,南京守备徐盛英正在讲话,向在场的众位大人物详细介绍南京城内的基本情况。

    “还望各位安心,眼下的南京局势看似混乱,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南京守军已经控制了城内各处关键位置,各营将士也皆是整戈待旦,随时都可以出动弹压任何乱象!据本将所知,目前在南京城内流窜的不明来历匪徒仅有不足百人规模,而且在锦衣卫的击杀之下,这些匪徒已经死伤大半,再也不足以产生威胁……”

    谈及“不明来历匪徒”之际,徐盛英的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七皇子朱和坚一瞬,但下一刻已是表情严肃,就好似完全不知内情一般。

    顿了顿后,徐盛英继续说道:“不过,那个匪徒头目——据说是名为蒋枭——性子极为机警,当他看到锦衣卫毫不留手的弹压杀伐之后,就立刻率着麾下残余匪徒调头逃跑,躲进了南京善堂之中,还挟持了南京善堂的一众人等作为人质,包括善堂之内所收养的百余孤儿,以及南京善堂的资助人、皇商葛振业等人!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现在已经层层包围了南京善堂,若不是顾忌着人质安危,随时都可以冲进去消灭全部匪患。”

    说到这里,徐盛英眉头一皱,又说道:“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个名为蒋枭的悍匪头目,他之所以在南京戒严期间冒险行动,乃是意图突袭霍正源霍大学士的临时府邸,但幸好霍大学士今晚恰巧前往东园拜访周首辅,侥幸逃过了一劫,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但这个蒋枭依然是紧紧追杀霍大学士麾下留守于临时府邸之内的那些近身侍卫,不惜是闹出了各种动静彻底暴露了形迹,就好似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霍大学士的那些侍卫一般……

    更奇怪的是,面对锦衣卫的镇压与击杀,霍大学士的那几名侍卫竟也是立即调头,与蒋枭及其麾下匪徒摒弃前嫌、化敌为友,相互配合之际可谓是默契十足,合力逃出了锦衣卫们包围,如今也躲在南京善堂之中,与蒋枭及其麾下匪徒联手顽抗,就好似……”

    听徐盛英讲到这里,朱和坚目光一闪,接话道:“徐守备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以来,引发了南京城内闹出各种骚乱的那伙匪徒,私底下与霍大学士存在某种关系?”

    直接挑明了徐盛英的言下之意后,朱和坚当即就摇头否认,就好似完全信任霍正源一般,大声道:“不可能!绝无可能!霍大学士乃是当朝显贵,位列衮衮诸公之一,又深得赵阁臣之信任重用,他是何等身份?又岂会结交这些不入流的匪徒?

    虽然这些匪徒来历神秘,南京城内一直都在戒严搜捕,却迟迟无法寻到这些匪徒的踪迹,也证明一定是有某些大人物在暗中提供庇护,但我绝不相信霍大学士与此事有关!否则,堂堂朝廷大学士,竟然暗中结交匪徒、豢养江湖武力,这种事情一旦被证实,庙堂之中必然是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说话间,朱和坚表面上是信誓旦旦的表达自己对于霍正源的信任,但他的言下之意,却是暗指霍正源确实有可能在暗中结交江湖匪徒,必须要格外重视。

    事实上,朱和坚此时看似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实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自从无法与蒋枭及“嘲风”死士直接联系之后,朱和坚就想过蒋枭与“嘲风”死士失控的可能性,也准备了各种预防手段,锦衣卫们今晚不听任何辩解的到处击杀与镇压,就是朱和坚的预防手段之一。

    但朱和坚却也万万未曾想到,蒋枭与“嘲风”死士失控之后,竟然会闹出这般大动静,现在更是被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围堵于南京善堂之中,可谓是插翅难逃。

    以蒋枭一贯以来的谨慎小心,为何会突然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关于这個问题,朱和坚已经完全不关心了,他现在只知道,绝对不能让蒋枭与“嘲风”死士落于任何势力之手,否则他私下豢养死士的事情就会无所遁形,这些年来私下里的种种罪行也将要全部曝光。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别说是接任储君之位了,甚至还会一辈子囚禁于中都凤阳的宗室大牢,永世不得翻身。

    这般情况下,朱和坚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混淆视听、进一步搅乱局势,所以才会向霍正源身上泼脏水,暗示霍正源私下结交匪类、豢养江湖武力,有意图颠覆朝纲之嫌疑。

    不过,朱和坚给霍正源身上泼脏水的做法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那些不知内情的各方势力在闻言之后,却依然是有些被说服了,只觉得霍正源与那些匪徒之间必然是存在联系,否则那些匪徒又为何要冒险袭击霍正源的临时府邸、不惜暴露形迹也要追杀霍正源的手下护卫?

    一时间,瞻园正堂之内,众人皆是表情严肃、皱眉沉思。

    但与绝大多数人不同,宋承仁是知晓内情的,他很清楚蒋枭及其麾下匪徒皆是朱和坚暗中豢养的死士,也大致猜到了蒋枭冒险袭击霍正源临时府邸的原因,所以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朱和坚混淆视听、转移焦点。

    于是,宋承仁轻咳一声后,缓缓道:“无论如何,所有匪徒现在皆是被堵在南京善堂之内,有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层层包围,已经不必担心他们会继续破坏南京局势,这些匪患迟早都会伏法落网,到时候自然就可以调查清楚他们的真实来历,并不是当务之急!

    依老夫之见,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尽快控制局势、稳定民心,这也是老夫强闯瞻园、求见七皇子殿下的主要原因!因为锦衣卫百无禁忌的到处镇压,与各方势力冲突不断,百姓们皆已是人心惶惶,还造成了许多无辜死伤,甚至就连城南火情也无法控制,有愈演愈烈之势……”

    说到这里,宋承仁目光炯炯的直视着朱和坚,态度坚定道:“所以,老夫恳请七皇子殿下传令,立刻约束锦衣卫的镇压行动,召回全体锦衣卫待命,把南京局势交由应天府衙管控,却不知七皇子殿下意下如何?”m.8柒七zwm

    对于宋承仁的这般提议,朱和坚自然是绝无可能同意。

    目前局势之下,南京镇守太监席成与锦衣卫势力就是朱和坚控制南京局势、掩盖自身罪行的最后一道保险,虽然南京守备徐盛英也向朱和坚表明了支持态度,但徐盛英的真正效忠对象乃是德庆皇帝,他表态支持朱和坚也全是源于德庆皇帝的意思,所以在某些敏感事情上,朱和坚同样不信任徐盛英与南京守军,只愿意交给席成与锦衣卫处理。

    唯有放任锦衣卫以戒严之名义不断镇压,才可以有效控制各方势力的活动,也才可以尽量掩盖真相,一旦是朱和坚召回了锦衣卫,各方势力就会迅速恢复行动,不仅是会顺藤摸瓜的继续搜寻证据、追查真相,甚至就连躲在南京善堂之中负隅顽抗的蒋枭及“嘲风”死士也迟早会落在他们手里,这是朱和坚绝对无法允许的事情。

    相较于掩盖自己豢养死士罪行这种头等大事,什么民心慌乱、什么无辜死伤、什么南京火情,对于朱和坚而言皆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眼看到宋承仁态度坚定,所提要求也是理由充分,所以朱和坚并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点头道:“宋老先生言之有理!晚辈也认为,控制局势之乱象、稳定民心之惊慌,乃是现下的当务之急!”

    说话间,朱和坚转头看向了南京镇守太监席成,问道:“席内臣,却不知你意下如何?是否可以立刻召回全体锦衣卫?”

    席成很清楚,朱和坚是想让自己出面扮演恶人。

    从某方面而言,席成身为内廷之人,扮演恶人就是他的义务与责任,而朱和坚此刻称呼他为“席内臣”,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所以,自从朱和坚抵达南京之后就一直是对朱和坚马首是瞻的席成,竟是一改常态,同样是态度坚定的摇头拒绝道:“不行!在所有事情皆是彻底尘埃落定之前,南京局势将由锦衣卫直接控制,任何违背戒严令、有可能引发更多骚乱之人,不论他是何种身份背景,皆是会受到锦衣卫的镇压与攻击,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议余地!”

    见席成这般跋扈,宋承仁不由是怒极而笑,冷声道:“席镇守,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锦衣卫今晚能在南京城内横冲直撞、恣意妄为,并不是因为锦衣卫本身有多么强大!事实上,驻扎于南京城内的锦衣卫拢共也就那么一点人,根本就不足以控制局势,也完全没有能力镇压各方,各方势力之所以是屡屡退让,也不是畏惧于锦衣卫本身实力,只是想要顾全大局、维护朝廷威信罢了!

    但若是锦衣卫依然不听劝告、倒行逆施,朝廷威信就会荡然无存,民意民心也会迅速偏转……一旦是局势发展到这般地步,各方势力忍无可忍,就是攻守之势互换,难道锦衣卫还能凭借一己之力与天下为敌不成?”

    席成同样是冷哼一声,道:“咱家倒是想要看看,接下来会有哪家势力敢冒头跳出来与锦衣卫为敌!今晚锦衣卫的种种行动,理由充分正当,就算是事后在陛下那里打官司,咱家也丝毫不惧!

    刚才七皇子殿下所言有理,南京城戒严多日,就是为了搜寻那伙胆大妄为的匪徒,按理说这伙匪徒早就应该无所遁形、伏诛落网了!但事实却是,南京官府即便是戒严全城、挖地三尺,依然是迟迟无法发现这伙悍匪的踪迹,甚至就连这伙匪徒的来历背景也无法调查清楚,显然是南京城内有某位大人物暗中庇护他们!

    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在南京朝野之中,有某方势力暗中勾结匪类、私下豢养江湖之人,可谓是意图不轨、朝廷大患!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必须要全力调查!所以,锦衣卫的今晚行动,不仅是为了维护官府的戒严令,更是自身职责所在,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而这般情况下,宋老家主却是想要限制锦衣卫的职责,难道是做贼心虚不成?”

    说到这里,席成转头看向南京守备徐盛英,冷笑道:“至于宋老家主说什么锦衣卫即将与天下为敌的事情……嘿,徐守备,您是南京守军的主将,又是何般看法?”

    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之下,徐盛英面对这种问题也是别无选择,当即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表态道:“鄙人受陛下信任,被委任为南京守备,自当是竭尽全力的履行职责、效忠陛下,严格遵守朝廷法纪!”

    这般表态,看似是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就已经是选边站队了。

    所谓“效忠陛下”,实际上就是支持七皇子朱和坚的意思,因为任谁都知道德庆皇帝如今正在全力扶持朱和坚接任储君之位;至于“遵守朝廷法纪”,则是表明了徐盛英支持南京镇守太监席成的意思,因为根据朝廷规定,徐盛英这个南京守备名义上是受到南京守备太监辖制的。

    席成不愧是内廷之中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即便是面对宋承仁的威胁,也是丝毫不让,不仅是出言反驳之际有理有据,甚至还能倒打一耙。

    见到徐盛英的这般表态之后,席成当即是满意点头,然后就态度轻蔑的转头瞥向宋承仁,意思就是——我席成不仅控制着南京城内的锦衣卫,更还拥有南京守军的支持,这般情况下就算是与天下为敌,你宋承仁又能奈我何?

    宋承仁同样是转头看向席成,对视之际毫不退让,冷声道:“哦?听席守备的意思,你是认为南京各方势力之中有人私下勾结匪类、暗中豢养江湖人士、意欲不轨了?嗯,算是有些道理,也当然是一件大事!

    这样吧,老夫乃是顾全大局之人,愿意现在就拉着南京城内全体缙绅与官员,主动前往锦衣卫大牢,随时接受锦衣卫的调查与审问,如何?老夫等人这般配合,想必锦衣卫很快就可以调查清楚真相,对吧?而这般情况下,锦衣卫是不是就可以收敛行迹、不再继续惊扰百姓、破坏南京局势稳定了?”

    闻言之后,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席成终于是面色微变。

    一旦是宋承仁率领南京城内全体缙绅与官员前往锦衣卫大牢接受拘押审问,这件事情本身所造成的巨大影响暂且不提,重点是锦衣卫在这般情况下确实是再无理由直接控制南京局势了。

    毕竟,宋承仁的这般做法,名义上就是为了顾全大局,乃是牺牲自己换取锦衣卫们不再扰民,可谓是釜底抽薪,直接就让锦衣卫的镇压行动失去了大义,如果锦衣卫还是不管不顾到处镇压出击,造成了南京局势的更大混乱,那事后不论是直接指挥锦衣卫的镇守太监席成,还是主持大局的七皇子朱和坚,就皆是会彻底失去舆论与道义,必然是声名狼藉。

    席成本人声名狼藉也就罢了,他内廷太监的身份,名声原本就不会好,但如今正值朱和坚争取储君之位的关键时期,又岂能与席成一般彻底失去舆情与道义?

    想到这里,席成终于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

    眼看席成不是宋承仁的对手,朱和坚不由是眉头一皱。

    但朱和坚依然不打算亲自与宋承仁打擂台,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太子太师王保仁。

    注意到朱和坚的目光示意之后,王保仁轻轻点头,认为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朱和坚,又觉得目前局势之下,唯有自己拥有资格与能力压制宋承仁,就决定主动下场与宋承仁相辩。

    然而,王保仁刚刚轻咳一声吸引了各方注意力,但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一名锦衣卫匆匆奔进了瞻园正堂,向朱和坚快声禀报道:“启禀殿下,南京善堂那边局势发生变化!匪首头目不久前大声喊话,想要与南京城内主事之人当面谈判,还说若是朝廷不接受谈判,他就会放火烧掉南京善堂,与南京善堂之内全部人质同归于尽!”

    顿了顿后,这名锦衣卫又说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与此同时,正在东园修养的周首辅、以及正在东园拜访的霍正源大学士,也已经及时收到了这项消息,正在赶往南京善堂!”

    听到禀报之后,所有人皆是面色微变!

    匪徒们以人质作为威胁,想要与官府谈判的事情,并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但,在东园之中低调修养许久时间的周尚景……也终于要有行动了?

    ……

    ……

    ……

    ……

    闻言之后,瞻园正堂内的众位大人物皆是大为震惊。

    毕竟,无论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周尚景的现身登场都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但这些人也只是感到震惊罢了,而此时此刻的七皇子朱和坚,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慌之中。

    对于朱和坚而言,一旦是任由周尚景与蒋枭进行接触,就意味着局势彻底失控、彻底滑向对自己最为不利的方向。

    目前局势之下,蒋枭似乎已是走投无路,而以周尚景的能耐与手段,这种时候无论是利诱、说服、还是强迫,皆是有可能促使原本就已经失控的蒋枭临阵倒戈、转为污点证人、彻底出卖朱和坚。

    一想到这般情况的出现,朱和坚就不由是身体发冷!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就是朱和坚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大危机!

    在此之前,朱和坚内心深处一直都对朱和堉充满了不屑之意,认为朱和堉从前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太子,却总是进退维谷、举步维艰,无论任何时候都总是让人挑出毛病、受到抨击指责,无论任何事情都总是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而直到现在,朱和坚也终于是深刻感受到了太子朱和堉曾经的不容易,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预备储君,就已经是屡屡受到各方针对、处处被人掣肘,同样是举步维艰,而且随着自身影响力越来越大,不仅是做事之际需要愈发依仗于少数心腹,所面临的变数也是越来越多,这般情况下一旦是某位心腹有了失控之忧,后果也愈发让朱和坚承受不起。

    所以,从结果来看,朱和坚从前之所以是可以左右逢源、无往不利,也并不只是因为他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主要还是因为他从前一直身处于幕后,不必权衡太多利弊关系,也没有任何人戒备他、针对他罢了。

    不过,因为现在还不是思索这种事情的时候,而且朱和坚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不是想象中的天选之人。

    所以,这般想法在朱和坚心中只是一闪而过,甚至就连朱和坚本人也没有察觉到这般念头的浮现与潜伏。

    但这种想法一旦是开始滋生,对于朱和坚的影响却无疑是极为深远的。

    因为朱和坚从前一直都对自己的能力手段充满信心,所以他决策之际总是果断坚定,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偏激做法所引发的各种后果,总是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控制局势。

    从某方面而言,这种不顾后果、不计代价的自信与坚定,也是朱和坚最为强大的地方。

    而一旦是朱和坚逐渐失去了这样的自信与坚定,那他即便是侥幸解决了眼前这场危机,往后也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然后就会患得患失、反复考虑后果与代价,这种状态之下的朱和坚或许会破绽更少、让人更难抓到把柄,但他同时也将会失去自己最强大、最有威胁的优势。

    当然,像是朱和坚这样的偏激之辈,即便是心态发生转变,这种转变也只会是悄然发生,而绝不可能是一蹴而就,所以朱和坚这个时候还可以保持冷静,并没有乱了阵脚。

    得知了周尚景正在赶往南京善堂的消息之后,朱和坚面色稍变之后,却很快就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温雅模样,只是他的眼神之中不断闪烁着骇人杀意,也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是要亲手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组建的“嘲风”组织,也绝不能任由周尚景与“嘲风”组织进行接触。

    这样下定决心之后,朱和坚表面上却满是敬意与担忧,惊讶道:“今晚的南京局势,竟然已经惊动了周首辅他老人家?还要亲自前往南京善堂处理匪徒之事?这可不行!周首辅自从抵达南京以来,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就应该专注于修养才对,又岂能让他老人家劳心劳力?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进一步透支了身体、病情再有反复,那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朝廷罪人了?”

    说话间,朱和坚已是皱起眉头,起身道:“更何况,那些匪徒皆是无所顾忌的亡命之徒,不能让他们冲撞了周首辅!所以这种事情还是交由咱们这些人来处理吧!那伙匪徒不是想要与主事之人谈判吗?现在的南京城内,就以我地位最高,也就由我负责与他们谈判吧!”

    朱和坚的这一番话,看似是为周尚景考虑,实际上却是剥夺了周尚景与蒋枭等人进行接触的资格,让自己接手了后续之事。

    就这样自说自话之间,朱和坚也不管在场众人是否同意自己的说法,就已是自顾自的快步走向了瞻园之外。

    宋承仁原本还想要阻拦,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讲话,朱和坚就已经走出了瞻园正堂内。

    无奈之下,宋承仁就只好是率着在场众人起身追上。

    此时的瞻园之外,锦衣卫、南京守军、以及各方势力依然还在紧张对峙,但朱和坚走出瞻园大门之后,对于这般紧张局面却是看都不看,只是命人立刻牵来快马,想要尽快赶往南京善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天时间以来,吕德一直都留在瞻园之内协助朱和坚做事,刚才也躲在瞻园正堂的一扇屏风后面,旁听了宋承仁、席成等人的辩论与争锋。

    吕德也不愧是赵山才之后的江南第一才子,在听到周尚景现身赶往南京善堂的消息之后,他就机敏猜到了朱和坚的后续决定,也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所以,朱和坚走出瞻园之后,才刚刚开口传令,就看到吕德已经牵来了数匹骏马,又把其中一匹骏马的缰绳递给了朱和坚,表情严肃道:“殿下,学生很熟悉南京善堂的位置,接下来就由学生带路吧……”

    看到吕德这般机敏,朱和坚不由是满意点头,当即是翻身上马。

    见朱和坚并没有拒绝自己参与后续之事,吕德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同样是迅速的翻身上马,然后就与朱和坚并肩向着南京善堂的方向赶去。

    因为吕德的反应迅速,所以当他与朱和坚二人已经策马奔向南京善堂之际,宋承仁、席成、徐盛英这些大人物才刚刚走出瞻园,这个时候正在到处寻找车马坐轿等等代步工具,也就让朱和坚与他们迅速拉远了距离。

    事实上,别说是宋承仁、席成、徐盛英等人了,因为朱和坚行动太快,身边除了负责带路的吕德之外,就只剩下了贾伦这个随侍太监以及两名心腹近卫紧随其后。

    眼看着自己与朱和坚身后并无他人紧随,吕德就侧身向朱和坚低声道:“殿下,如今蒋枭与一批‘嘲风’死士被堵在南京善堂之内,对咱们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危机,但同时也是一次机会!只要操作得当,殿下您就可以彻底消除‘嘲风’这个后患!学生早就说过,以您今时今日之身份地位,拥有各种资源可以调动,‘嘲风’组织的存在对您而言已经是弊大于利了,绝不可留!”

    见朱和坚冷着脸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吕德又说道:“而学生之所以会说这场危机也是一次机会,不仅是因为殿下您可以趁机拔除隐患,也是因为眼前局面还有许多可以操作的地方,不仅可以让殿下您转危为安,甚至能为您趁机赚取巨大声望!”

    闻言之后,正在专心策马奔行的朱和坚不由一愣,转头问道:“吕公子计将安出?”

    吕德快声解释道:“蒋枭现在就躲在南京善堂之内,还挟持了善堂之内的上百孤儿、以及因为常年资助善堂而在民间拥有极佳风评的皇商葛振业等人,威胁要与这些人质同归于尽,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现在顾忌着人质安危不敢直接攻进善堂,但若是别无选择之下,即便是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在剿灭匪患之际抛弃了这些人质,也不会有多少人计较此事!

    毕竟,没有人会真正在乎一批孤儿弃子的生死,葛振业作为一名皇商也不算是多么重要的大人物!这般情况下,学生有上中下三策,皆是可以顺利化解眼前这场危机!

    上策是……待您赶到南京善堂之后,就趁着没有旁人反对的机会,立刻传令锦衣卫们强攻南京善堂,把善堂之内的蒋枭与‘嘲风’死士尽数诛杀,即便是牵连了大批人质也在所不惜,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可以根绝后患,但坏处是会损害您的风评,让世人认为您毫不在乎无辜百姓的性命……”

    闻言之后,朱和坚立刻摇头,道:“这根本不是上策!目前正值我争取储君之位的关键时期,一般争议也就罢了,但若是让世人认定我完全不在乎百姓性命,这种争议就太大了,会极大拖延我接任储位的时间……更何况,你还是不够了解蒋枭,一旦是把这个人逼到绝境,他就一定可以寻到办法反咬我一口,即便是把南京善堂里面的所有人尽数诛杀,也未必就可以根绝后患!”

    吕德并未坚持,只是继续说道:“学生还有中策,那就是顺水推舟,既然蒋枭现在想要与官府谈判,那咱们就假意与他谈判!学生认为,蒋枭现在想要与官府谈判是假,实际上是指望着殿下您趁机助他脱困!既然如此,那殿下您不妨是配合蒋枭的计划,以解救人质为理由,说服南京各方势力接受蒋枭的条件,暗中协助蒋枭等人逃脱围捕,到时候只要南京善堂之内的众多人质得以解救,即便是让蒋枭他们逃走了,也没有任何人敢指责您剿匪不利!”

    朱和坚再次摇头否定,道:“恐怕也不行!我乃是当朝皇子、未来储君,亲自与一群匪徒谈判就已经大失身份了,如果与匪徒谈判之际立场软弱,轻易满足匪徒要求、放任匪徒逃出生天,我同样会招受极大争议,而且这种做法绝对不为父皇所喜!

    最重要的是,周尚景、宋承仁他们在南直隶境内势力极大,在蒋枭他们已经形迹败露之后,即便是协助他们暂时逃出了南京城,也无法保证他们就可以顺利逃出南直隶,周尚景、宋承仁他们接下来依然还有各种办法可以追捕蒋枭与‘嘲风’死士!”

    听到朱和坚的再次否决之后,吕德终于是稍稍迟疑了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但最终,吕德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下策”。

    自古以来,谋士们总是乐此不疲的提出“上中下三策”,以展现自己的算无遗策、谋划万全,而这些谋士的幕主们,绝大多数情况下却总是会选择“下策”。

    而这个时候,吕德实际上也是希望朱和坚会选择自己的“下策”。

    只听吕德犹犹豫豫的说道:“既然如此,学生这里还有一个下策!实际上,学生的这个下策收益最大,若是一切顺利,后患也最小!只是……这个策略需要殿下您亲身涉险才行!”

    朱和坚转头看了吕德一眼,似乎是对“亲身涉险”这句话毫不在意,反而是追问道:“收益最大?后患也最小?却不知吕公子的下策究竟为何?”

    吕德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道:“这个下策就是……交换人质!由殿下您亲自作为人质,换取蒋枭同意释放善堂内的众多无辜百姓!只要蒋枭现在依然效忠于您,那您就算是变成了人质,也只是假人质,做戏罢了,成为人质之后也不必担心安全之事!

    这般做法,好处有三,其一是可以为殿下赢取巨大民望,为了解救无辜百姓,殿下您不惜是亲身涉险,任谁都要称赞您仁义无双、爱民如子;

    其二是趁机展现了殿下的魄力与勇气,同样可以极大提升您的声望,而且朝野之中总是有人认为殿下性情软弱,此事之后就可以彻底断绝这般非议;

    其三是您作为人质之后,就可以直接接触蒋枭以及‘嘲风’死士,也就可以再次控制他们,因为殿下成为人质的缘故,各方势力皆是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只能是任由蒋枭他们脱身!与此同时,殿下还可以提前安排人手,于城外某处位置布置埋伏,待殿下与蒋枭他们顺利出城之后,就引导他们进入埋伏之中,最后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外部势力干扰的情况下彻底铲除‘嘲风’这个隐患,朝野各方也就无法指责殿下剿匪不利,反而是会大肆赞誉殿下的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这一次,朱和坚闻言之后却是神色变幻不定,显然是有些心动于这项“下策”。

    正如吕德所言一般,这个下策收益最大、后患最小。

    只不过,朱和坚并没有立刻同意。

    因为蒋枭如今已经失控,所以朱和坚并不确定蒋枭目前是否还效忠于自己,更不确定自己作为人质之后是否会受到伤害,若是蒋枭到时候假戏真做、让自己从假人质变成真人质,这个“下策”就是玩火自焚、自食恶果了。

    见到朱和坚的迟疑之后,吕德又迅速补充道:“然而,蒋枭失控之后立场未知,所以学生才认为此乃下策,但……学生还有一个补救之法,可以尽量确保殿下之安全!“

    ……

    ……

    ……

    ……

    朱和坚急着赶往南京善堂,即便是与吕德商议对策之际,马速也丝毫不减。

    此时已是夜深,虽然南京城的道路建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快马夜行依然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再加上朱和坚还要分心与吕德商议对策,又只带着寥寥几名随从,并没有专人执火照亮前路,所以这一路上可谓是险象环生,朱和坚有一次甚至险些从马上跌落,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拉住了缰绳,否则朱和坚不仅会重重跌落于地、还会遭到后面马匹的重重践踏,那就是一场震动朝野的重大事故了。

    看到朱和坚险之又险的稳住了坐驾,然后就毫无心理负担的迅速调整身形、再次策马奔行,吕德目光深处不由是闪过了一丝遗憾,但他表面上则是格外关切,不断劝告朱和坚注意安全。

    就这样,一路冒险快马加鞭之下,朱和坚与吕德等人终于赶到了南京善堂附近。

    赶至南京善堂附近之后,朱和坚与吕德皆是抬头仔细观察局势,就看到百余名锦衣卫以及上千名南京守军已经把南京善堂层层包围,相较于一路上的夜色深沉,南京善堂附近则是有大批将士高举火炬巡视,照映得整片地区恍若白昼。

    而正在包围南京善堂的锦衣卫与南京守军,也立刻就发现了朱和坚的出现,自然是不敢怠慢,很快就有两名武官迅速迎了上来。

    “卑职锦衣卫千户范春华,拜见七皇子殿下!”

    “卑职南京大营参将袁守节,参见殿下!”

    见到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在这里的负责人之后,朱和坚已经再次调整了表情神态,丝毫不见他赶路之际的急切与狼狈,反而是一副不疾不徐的从容模样,就好似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的未来命运并无干系,他赶来这里只是为了拯救那些无辜人质一般。

    开口说话之际,朱和坚也是首先关切询问了南京善堂内人质们的情况。

    “两位将军幸苦了!我听说城内那伙来历不明的匪徒躲进了南京善堂,还绑架了善堂内的大批孤儿与相关人员,却不知目前情况如何了?匪徒们是否有伤害人质的行径?又是否提出了新要求?”

    闻言之后,范春华与袁守节两名武官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表情难看。

    最终,范春华表情愤恨的解释道:“悍匪们逃进南京善堂绑架了大批人质之后,就给全部人质身上泼洒了各种火油与食油,又搜集了大量干柴,威胁说要烧死所有人质,所以我等南京将士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又因为此前受到锦衣卫攻击的缘故,悍匪之中有多人受伤,所以他们在控制了南京善堂之后,还要求我们提供疗伤药物,我们原本也不愿同意,谁曾想这些悍匪当场就杀死了皇商葛振业的一个儿子与一名随从,把尸体抛到了善堂外面,再次威胁说若是我们再不提供药物,他们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会再次杀死一名人质……

    无奈之下,我们不仅是向他们提供了疗伤药材,还提供了各种物资食物,这般做法无疑是向匪类妥协之嫌,还请殿下降罪!”

    袁守节则是咬牙愤愤发誓道:“这些悍匪,皆是毫无底线良知!善堂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也敢劫持?还有常年资助善堂的皇商葛老爷,那可是人称‘葛佛’的人物,百姓们提到他谁不是要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他们竟然杀害了人家的儿子,难道就不怕折寿之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吗?待接下来抓住他们之后,老子……卑职非要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也难怪范春华与袁守节这般愤恨,他们未必是什么好人,平日里欺压百姓、贪赃枉法的事情也绝对没少干。

    但南京善堂不同于别处,平日里收养孤寡、遇灾时放粮赈济,乃是民心之所系,也是朝廷标榜自身道义的标志,这种地方虽然并不重要,却也极为敏感,只要是心中稍存良知之人,就不会在这种地方闹事,否则就一定是万夫所指,所以在蒋枭等人控制了南京善堂之后,锦衣卫与南京守军才会投鼠忌器、迟迟不敢行动。

    另一边,朱和坚闻言之后也是满脸怒意,但心中却是稍安,认为蒋枭与“嘲风”死士虽然已是被层层包围,但也暂时控制了局面、占据了主动,短时间内并不会落网,如今正是自己插手局势的最佳时机。

    于是,朱和坚又问道:“我听说,周首辅与霍大学士也赶到了这里,却不知他们正在何处?是否已经与那群悍匪接触过了?”

    范春华与袁守节皆是一愣,然后就同时摇头,由袁守节答道:“卑职等人并未发现周首辅与霍大学士的出现,但既然殿下收到了消息,那就绝对不会有错,也许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朱和坚闻言之后也是一愣。

    他就是收到这般消息之后才会匆匆赶来此处,在朱和坚收到消息之际,周尚景与霍正源二人就已经在赶来南京善堂的路上了,即便是他一路上快马加鞭,按理说也应该会比周、霍二人晚到一步才对,但为何周、霍二人依然还没有现身登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这二人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还是说……这二人私下里另有算计与布置?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但若是后者……以周尚景的权谋,再加上霍正源的聪慧,他们二人若是联手算计,即便是朱和坚也毫无把握自己可以抵抗。

    想到这里,朱和坚心中愈发急切,认为自己必须要赶在周尚景正式出手之前彻底解决隐患,当即就转头看向吕德示意。

    吕德也立刻就注意到了朱和坚的眼神示意,于是就插话问道:“善堂之内那群悍匪,如今是否还在喊话想要与朝廷谈判?”

    范春华点头道:“悍匪们一直都在喊话要求与官府谈判,而且这些悍匪还看不上卑职等人,只愿意与殿下您这样说话管用的大人物谈判,但卑职等人却一直不敢回应,毕竟……堂堂朝廷竟然与一群江湖悍匪进行谈判,岂不是表示朝廷与悍匪平起平坐?这种事情有失体统,实在是争议太大了!”

    吕德则是眉头大皱,义正言辞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对于朝廷而言,保境安民才是第一要务,若是善堂内的人质们出现了大批死伤,朝廷的体统只会损失更大!”

    然后,吕德转头看向朱和坚,劝道:“殿下,解救人质乃是当前的首要之事,所以学生认为……咱们还是应该与悍匪们谈判,想办法说服他们释放人质才行!”

    朱和坚点头表示认可,缓缓道:“确实如此!朝廷若是不能守护百姓,那还要体统干什么!悍匪们不是想要与南京城内主事之人谈判吗?我就是目前南京城内地位最尊之人,既然他们想与主事之人谈判,那就由我亲自与他们谈判!”

    说完,朱和坚就要策马前往南京善堂方向。

    见到朱和坚的这般表态,范春华、袁守节二人皆是大为惊慌,一时间也顾不得尊卑了,或是出手拉住了朱和坚的马绳,或是张开双臂挡在了朱和坚的马前。

    让朱和坚这样一位尊贵皇子、未来储君,亲自出面与一群无法无天的悍匪谈判,一旦是发生了意外,南京城内谁也担不起责任。

    “殿下,您是何等身份,此事绝不可行……”

    “殿下,这种事情还是等待周首辅他们赶到这里之后再商议吧……”

    与此同时,提议谈判的吕德也劝道:“殿下,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而您乃是天子之子,身份之贵重远大于万金,又岂能亲自与悍匪谈判?学生的意思是,虽然咱们要与悍匪谈判,但您不必亲自出面,指派一个不畏死的勇士代表您与那些悍匪交涉即可!”

    朱和坚稍稍犹豫之后,终于是同意了众人的劝说,又问道:“那……应该由何人代表我与那些悍匪交涉?”

    闻言之后,锦衣卫千户范春华当即是缩了缩脖子,压根不敢接腔。

    若是寻常匪患也就罢了,但范春华也算是看出来了,南京善堂内的那群悍匪皆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之辈,与他们交涉之际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

    相较而言,南京大营参将袁守节就更有胆识一些,也更想要在朱和坚面前展现自己、趁机搭上朱和坚的门路,所以他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就主动抱拳请缨:“卑职愿往!”

    朱和坚看了袁守节一眼,先是点头表示赞许:“袁参将好胆识!”

    但下一刻,朱和坚又摇头道:“但你不合适,刚才与你们二人谈话之际我就看出来了,基本上都是范千户在答话,而袁参将却是一位勤行拙言之辈,更何况袁参将的形象过于孔武彪悍,很容易刺激到那些悍匪,反而会让自己与人质们陷入危险,并不是谈判的最佳人选……”

    说话间,朱和坚就转头看向了吕德:“吕公子,既然谈判之事乃是由你提议,那就由你来代表我与那些悍匪进行交涉,如何?你乃是江南第一才子,一向是才思敏捷、口才极佳,身份也足够,而且又是一介书生,不容易让悍匪们心生防范,无疑是与悍匪谈判的最佳人选。”

    吕德毫无犹豫,当即就慨然应道:“义不容辞!”

    说完,吕德就直接下马,快步走向了南京善堂的大门方向。

    这一次,却是谁也没有再次阻拦。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朱和坚与吕德的演戏罢了。

    朱和坚最终还是采纳了吕德所提出的“下策”,也就是交换人质,由朱和坚成为新人质,换取善堂内众多人质的释放,而后朱和坚就可以趁机收获巨大民望,顺便是再次控制“嘲风”,最后再把“嘲风”死士们皆是引往城外埋伏之中,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不过,这项策略也有着两个弊端,其一是朱和坚担心蒋枭与“嘲风”组织不仅是已经失控擅自行事,也已经不再忠心于自己,所以他成为新人质之后就有可能玩火自焚、让自己真正陷入危险之中;其二是所有人皆是不会同意朱和坚与人质们进行交换的事情,毕竟朱和坚的身份太贵重了,谁也担不起责任。

    所以,吕德就提出了补救之法——由他作为朱和坚的代表,率先一步与蒋枭进行接触,趁机试探蒋枭是否还忠于朱和坚,若是可以确定蒋枭依然忠于朱和坚,朱和坚成为新人质之后也只是做戏罢了,不会有任何危险,那就继续执行“下策”;反之,若是吕德发现蒋枭已经不再忠于朱和坚,那就根据局势变化,临时决定选择执行“中策”或是“上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若是可以确定蒋枭依然忠心于朱和坚,那在执行下策之际还可以再加一场戏,也就是让蒋枭主动提出交换人质的想法,而且还要点名让朱和坚成为新人质,除此之外不接受任何异议,这样一来朱和坚就拥有了力排众议、继续推行“下策”的充分理由。

    当然,吕德之所以是积极向朱和坚献策,也有着自己更深一层的算计。

    吕德的最终目标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要为自己的老师何明、以及同窗好友赵山才复仇!

    所谓复仇,就是要让仇人付出相同代价、甚至是更为惨重的代价!

    朱和坚杀害了何明与赵山才,那吕德也一定要让朱和坚死于非命!

    这就是吕德与周尚景、宋承仁、霍正源等人的分歧之处了。

    周尚景、宋承仁、霍正源等人只想要毁掉朱和坚的政治生命,所以他们仅仅想要抓到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证,但这般做法最多也只能让朱和坚失去继承储位的资格、终生囚禁于宗室大牢罢了。

    但以朱和坚在内廷与宗室之中的经营,即便是被囚禁于宗室大牢,大概率也不会受苦,说不定还会遥控自己的残余势力继续搞事,若是太子朱和堉今后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德庆皇帝或许还会再次念起朱和坚的优点,认为朱和坚虽然狼子野心,但也是一个比朱和堉更为优秀的未来皇帝人选,让朱和坚寻到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这种事情是吕德无论如何也无法允许的。

    所以,吕德反而是想要协助朱和坚渡过眼前难关,不仅是患难与共、还是雪中送炭,趁着这场危机尽量展现自己的忠心与能力。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薄凉多疑如朱和坚,将来也会把吕德视为是最亲近的心腹!

    再然后,吕德就可以接触到朱和坚更多的核心机密、收集到朱和坚更多的不赦罪行,最终就可以让朱和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除此之外,吕德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额外目标,那就是想要促使“嘲风”组织与朱和坚离心离德,趁机夺取“嘲风”组织的控制权。

    虽然吕德表面上一直都在劝说朱和坚舍弃“嘲风”组织,把“嘲风”组织描述为一个重大隐患,但实际上吕德却想要保全这个死士组织,在他的未来计划之中,蒋枭与“嘲风”组织将会是一柄背刺朱和坚的索命匕首,也是将会是彻底压垮朱和坚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前局势之下,吕德想要保全与控制“嘲风”组织并不容易,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没有太高把握,但他依然愿意尽力尝试!

    抱着这样的想法,吕德已经快步走到了南京善堂的大门之外。

    *

    而此时此刻,南京善堂之内,可谓是气氛紧张。

    这种紧张氛围,不仅是因为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层层包围,更是因为善堂之内有两伙亡命徒正在拔刀对峙。

    这两伙亡命徒,自然是以蒋枭为首的一众“嘲风”死士,还有以胡枭为首的那几名南洋海盗了。

    大半个时辰之前,胡枭在蒋枭的追杀之下,原本是想要向突然登场的锦衣卫求救,与锦衣卫们联手消灭蒋枭与“嘲风”死士,谁曾想锦衣卫在席成根绝一切隐患的命令之下,不仅是直接攻击了蒋枭与“嘲风”死士,就连胡枭与海匪同伙们也同样受到攻击。

    短短片刻之间,不仅是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被锦衣卫射杀了二十余人,胡枭手下的南洋海匪也死了四人,只剩下三名海匪侥幸残存,但也纷纷受伤。

    蒋枭见势不对,当即就率领“嘲风”死士们调头逃跑,亡命窜逃了好几条街道,躲进了自己提前准备的退路之处——也就是南京善堂之中。

    与此同时,胡枭的反应迅速,丝毫不弱于蒋枭,他猜到蒋枭既然敢大动干戈的追杀自己,就一定是提前准备好了退路,当即就决定跟在蒋枭后面逃窜,同样是躲进了南京善堂之中。

    最终,也就出现了两伙亡命徒被官兵包围之际依然相互对峙的场景。

    ……

    ……

    ……

    ……

    无论是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还是胡枭手下的南洋海匪,皆是在锦衣卫的无差别攻击之下死伤惨重。

    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数量,最初多达近两百人,但因为宋家势力的大规模围捕,“嘲风”组织不敢继续留在南京城内,大部分死士已经利用水闸河道逃离了南京城。

    但南京城的水闸河道不易通行,还留下七十余名“嘲风”死士赶不及逃走,所以蒋枭就索性是破釜沉舟,率领这些“嘲风”死士直接突袭了霍正源的临时府邸,然后就在追杀胡枭之际遭遇了锦衣卫的猛烈攻击,陆续死伤了二三十人。

    所以,蒋枭麾下的“嘲风”死士,目前只剩下了四十余人,可谓是实力大减。

    但相较于胡枭手下的南洋海匪仅剩下三人存活,蒋枭的实力依然占据着明显优势。

    按理说,拥有这般明显优势的情况下,在蒋枭与胡枭二人如今皆是被困于南京善堂之际,蒋枭早就应该趁机活捉胡枭、施以酷刑不断折磨、彻底终结两人之间的恩怨了。

    但很可惜,即便是在这般情况下,蒋枭依然是对胡枭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在胡枭追着蒋枭躲进了南京善堂之后,就当场亮出了他提前准备的火油罐。

    随后,胡枭就开始威胁蒋枭,宣称自己如果受到攻击,就立刻利用手里的火油罐点燃南京善堂,而南京善堂外面的那些锦衣卫与南京守军在看到南京善堂起火之后,必然会不管不顾的冲杀进来,最终就是玉石俱焚的局面,双方皆是在劫难逃。

    讽刺的是,蒋枭在躲进南京善堂之后,也是这样威胁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同样宣称自己将要放火烧尽南京善堂、与善堂之内的所有人质同归于尽,与胡枭威胁他的说辞几乎是毫无区别。

    而此时,面对胡枭的相同威胁,即便是果决善谋如蒋枭,一时间也是投鼠忌器、无可奈何,无法下定决心趁机报仇雪恨,只好是强忍着心中怒燥,允许胡枭与自己一同躲在南京善堂之内,眼睁睁看着胡枭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甚至还要与胡枭相互合作、协力渡过眼前难关。

    更为可恨的是,即便是胡枭已经看出了蒋枭的强忍躁怒,也非常清楚他们这些人危如累卵的处境,却依然是不管不顾的屡屡撩拨蒋枭,不断试探蒋枭的心中底线。

    *

    就在吕德走向南京善堂准备“谈判”之际,蒋枭正站在南京善堂的大堂屋顶处,仔细观察着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包围布置,表情极为严肃。

    而就在蒋枭认真思索自己与“嘲风”死士究竟应该如何脱身突围之际,胡枭也攀上了屋顶,笑嘻嘻的站在了蒋枭身侧不远处。

    看到胡枭的出现,蒋枭的目光迅速扫向胡枭的双手,却发现胡枭这个时候并没有拿着火油罐与火折子,也就无法在南京善堂内迅速点燃火势,顿时是目光一闪,冒出了骇人杀意!

    但胡枭也迅速察觉到了蒋枭的强烈杀气,立刻摆手道:“三弟!别动手!我那三个同伴现在皆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这里,他们同样拿着火油罐随时准备着,一旦发现你我动手,他们就会毫无犹豫的直接放火点燃这处善堂,咱们二人依然会同归于尽!

    你的武艺固然在我之上,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我,而且咱们如今站在屋顶之上,周围没有任何视野遮蔽,所以你如果想要趁机攻击于我,就绝无可能瞒过我那三位同伴的眼睛,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一旦是造成了误会,那可就是泼水难收了!”

    闻言之后,蒋枭目光闪烁片刻,终于再次压下了心中杀气,不再多看胡枭一眼,只是转头继续观察南京善堂外面的局势变化。

    事实上,蒋枭也不敢多看胡枭,他担心自己若是再多看胡枭几眼,就会彻底失去冷静,不管不顾的出手击杀胡枭,最终就会亲手葬送自己与“嘲风”死士的最后一线生机。

    然而,蒋枭虽然不再理会胡枭,但胡枭却是蹬鼻子上脸,发现蒋枭不再意图攻击自己之后,就逐渐拉近了他与蒋枭的距离,最后甚至还把一条胳膊搭在了蒋枭的肩膀上,就好似他们二人依然是当年亲密无间的结拜兄弟一般。

    “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读书人,而是一个匹夫!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从来都不会顾忌后果的!”

    蒋枭冷声警告之际,身上也再次泛出了骇人杀气,似乎下一刻就会动手。

    但胡枭极为了解蒋枭的性格——既然蒋枭刚才并没有直接动手,那接下来只要各项前提条件没有变化,蒋枭就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所以,胡枭最终只是收回了搭在蒋枭肩膀上的胳膊,却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无赖模样,摇头感叹道:“眼前的局面虽然是九死一生,但也让我想起了咱们兄弟八人当年联手迎敌的场景!那些年,咱们‘混世八枭’多大的名声?六扇门也是不遗余力的追杀咱们,多少次险象环生?幸亏老三你足智多谋,每次都可以带着咱们兄弟几人化险为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就在胡枭这般感慨之际,却发现蒋枭身上迸发的杀气愈发浓郁,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于是,胡枭稍稍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身体距离,却依然不断撩拨着蒋枭,又说道:“嘿,我当年虽然是‘混世八枭’名义上的老大,但也就是痴长几岁罢了,无论武功、智谋、又或是威望,皆是要弱你一头!事实上,我本人也被你搭救过好几次性命……不论你信不信,我至今都念着你的恩义,也一直都把你视为至亲兄弟!”

    听到这里,蒋枭终于是怒极而笑,转头紧紧盯着胡枭,缓缓问道:“哦?你还会感念我的恩义?视我为至亲兄弟?所以你就亲手葬送了‘混世八枭’,把我与另外六位兄弟出卖给了官府,然后趁着官府追捕我们的时候独自逃往海外?”

    质问之际,蒋枭的语气轻缓冰冷,右手已经不受控制的伸向后腰处的兵刃位置。

    然而,胡枭看到蒋枭这般表现之后,心中则是暗暗一喜。

    他之所以不断撩拨蒋枭,当然不是为了刺激蒋枭攻击自己,而就是想引导蒋枭像是现在这样忍不住提出质问,质问自己当年为何要出卖“混世八枭”。

    在蒋枭提出质问之后,胡枭就寻到了狡辩机会;

    在胡枭狡辩之后,两人之间就会出现辩论;

    而双方开始辩论之后,那就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皆是有错的局面;

    当蒋枭心中产生了“自己也有过错”的潜意识之后,胡枭就会适时的低头认错,表示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谢罪,也就可以让蒋枭的心中恨意发泄一部分,在短时间内稍稍减轻仇视。

    当然,胡枭心知肚明,以蒋枭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只要蒋枭心中恨意稍轻,胡枭就可以逐渐削弱蒋枭与自己合作之际的内心抗拒,然后就可以趁机向蒋枭展现作用,譬如胡枭这段时间与霍正源合作之后,也掌握着许多关键情报可以与蒋枭进行交易。

    这样一来,胡枭就可以寻到更多机会,摸清楚蒋枭接下来究竟想要如何突围脱身。

    追着蒋枭躲进南京善堂之后,胡枭就发现这里果然是蒋枭预备的退路,已经提前安排人手控制了南京善堂的管理者与资助人,也就是皇商葛振业。

    胡枭认为,蒋枭既然是选择南京善堂作为退路,就绝对不会只是想要挟持人质而已,他必然已经构想好了包括脱身突围在内的全盘计划。

    为了打探蒋枭的后续计划,也为了避免蒋枭在脱身突围之际抛弃自己,胡枭就必须与蒋枭缓解仇恨、拉近关系——至于双方的恩怨,待突围脱身之后再做了结也不迟。

    当然,因为蒋枭的性格偏激且又强硬,想要与他缓解仇恨、拉近关系,只是一味服软低头认错,是绝对无法产生任何作用的,必须要使用一些技巧才行。

    胡枭很清楚蒋枭这种人的性格特点,也很清楚自己应该使用何种技巧与蒋枭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他才会主动靠近蒋枭、不断撩拨蒋枭、引导蒋枭质问自己。

    而现在,胡枭已经顺利迈出了第一步。

    此时,面对蒋枭的冷声质问,胡枭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相较于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可谓是是判若两人,主打一个反差。

    稍稍沉默片刻后,胡枭缓缓说道:“我确实是出卖了你们,但我当年也是别无选择!若是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恐怕还是会决定出卖你们保全自己……事实上,在我看来,当年‘混世八枭’的覆灭,老三你也有责任,甚至比我责任更大!”

    在此之前,蒋枭虽然一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胡枭,心中杀意也是愈发浓郁,但他基本上还可以保持冷静,面部表情也基本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冷肃凝重。

    但此时,蒋枭闻言之后,完全不敢置信胡枭竟然反过来指责自己,表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不由是怒形于色的看向胡枭。

    而胡枭却不给蒋枭说话的机会,当即就继续说道:“我难道说错了吗?当年六扇门为何会不遗余力的追捕‘混世八枭’?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些人做事太绝?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还时不时的招惹一些惹不起的大人物!而咱们为何会这般决绝做事?还不是因为你在带头?我刚才也说过了,我虽然是名义上的老大,但你的能力智谋更强,兄弟们也更多服你,所以他们不愿意听我的,更愿意听你的……

    当年我多少次说过咱们应该闷声发财低调行事的?但你从来都不愿听!你不愿意听,兄弟们就更不会在乎我的意见了,然后就是咱们这几人的凶名越来越盛,官府追捕也是越来越严,虽然你的能力手段很强,带着大伙屡次的逃出生天、逢凶化吉,但这种局面又能维持多久?

    事实上,当年就算是我没有出卖你们,咱们在官府的全力通缉之下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迟早都要落网伏诛!但……我从来只想要低调行事,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疯狂陪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对!咱们是结拜兄弟,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生共死!但前提是你们也要考虑我的感受,大伙应该相互考虑、彼此照应,尽量不要危害兄弟,更不能主动让兄弟陷入险境,而不是结拜了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拉着兄弟们陪葬了!这根本就不是结拜的道理!

    所以我当年出卖你们,也是迫不得已,不出卖你们,大伙全会死!出卖了你们,至少我自己还能苟活!”

    说话之际,胡枭也是前所未有的表情激动,就好似这些话已经憋在心中太久,皆是发自真心一般。

    胡枭的语速很急,根本不给蒋枭反驳的机会,又说道:“今天晚上,你率领大批死士毫无预兆的突袭于我,为何失败了?是因为我早就清楚,你一定会亲手杀我!

    哪怕是南京城内正值戒严期间,哪怕是这种事情严重违背了你幕后主子的意思,哪怕是带着手下人一同送死,你也一定会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杀我!你当年就是这般作风,如今也不会改变!而我早就知道你的偏激性子,也就提前有了防备,所以才能在你的突袭之下脱身突围!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一意孤行,总是又谨慎又疯狂,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总是对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情乐此不疲,我当年改变不了你,谁也改变不了你!”

    对于胡枭的这般狡辩与指控,蒋枭当然是完全无法认同,但一时间竟是寻不到话语反驳。

    最终,蒋枭沉默片刻之后,只是缓缓道:“出卖就是出卖,必须付出代价!”

    见到蒋枭这般反应,胡枭眼中闪过了一丝得计,然后就适时的低头服软认错:“对!无论如何,我就是出卖了你还有另外六位兄弟!自从被你发现行迹之后,我就知道你我二人最多只有一人能活,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

    说到这里,胡枭话锋一转:“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自相残杀,还是需要再次合作,联手逃出官府的围捕才行!待咱们逃出围捕之后,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了结恩怨……老三,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办法脱身突围?”

    至此,胡枭缓解蒋枭内心抵触的手段已经成功了大半。

    与胡枭有所接触之后,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油滑”。

    但何为油滑?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善于推人、精于推事,深谙推责,总是滑不溜秋,让人寻不到着手之处,却又总是可以寻到机会拿捏别人。

    这些特点,在胡枭身上可谓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

    ……

    ……

    ……

    蒋枭似乎被胡枭的话术说动了,再次收敛了表情变化,又变成了冷肃凝重的模样。

    但胡枭极为熟悉蒋枭的性情,却很清楚这种神态就表示蒋枭正在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

    于是,胡枭再接再厉,开始展现自己的作用:“当然,我也不会只占便宜,老三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受到那位大学士霍正源的庇护,与那位霍大学士接触之际也掌握了许多机密情报!这些情报对你而言,应该会有大用处!为表诚意,如果你需要这些情报,我就愿意坦诚相告!”

    闻言之后,蒋枭不由是目光一闪。

    霍正源的相关情报……

    这段时间以来,蒋枭虽然擅自行事、严重违背了朱和坚的意愿,但实际上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背叛朱和坚,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擅自行动并不会给朱和坚带来麻烦,但最终还是玩脱了而已。

    蒋枭也很清楚朱和坚的性情,若是他的擅自行动并没有造成任何恶劣影响,那朱和坚虽然也会心中恼恨蒋枭的妄自生事,但双方关系尚且还有转圜余地,蒋枭也还拥有解释机会、可以想办法争取到朱和坚的谅解。

    但如今,事情已经玩脱了,因为蒋枭一意孤行的寻找胡枭复仇,“嘲风”组织正在遭受各方势力的围捕,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的罪行也随时有曝光之忧,这般情况下朱和坚是绝对不会原谅蒋枭的。

    除非……蒋枭在自己擅自行事之际还可以立下奇功,让朱和坚收获更大利益,也就可以让朱和坚暂时忽视蒋枭这一次的失控。

    而霍正源的相关情报,无疑就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

    另一边,胡枭也是相同想法。

    只见胡枭好似全心全意为蒋枭考虑一般,满是诚恳的说道:“唉!你我二人虽然皆不是庸人,但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匹夫罢了,除了厮杀手段之外别无所长,所以咱们注定无法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只能沦为那些权贵人物手里的刀子!

    这些年来,我潜逃于海外,就是变成了某位大人物的刀子,而老三你当年被六扇门抓捕之后,按理说早就应该斩首弃市了,但你现在不仅是安然无恙,手底下还拥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听命效力,所以你也与我一样沦为了某位权贵的刀子,对不对?

    但我敢肯定,你这一次率领麾下死士向我寻仇,一定是擅自行事,并没有事先征得幕后那位权贵的同意,对吧?那位权贵既然敢私下里豢养死士,就必然不是易与之辈,而你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是擅自行事,现在还引来了各方势力的纷纷围捕,所以那位权贵十有八九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但……

    若是我意料不差的话,你幕后的那位权贵必然是与霍正源不对付,至少……霍正源一定是想要对付那位神秘权贵的,所以他才会甘冒风险、收留庇护于我,就是想要利用我钓你出来,然后就可以趁机寻到那位神秘权贵私下里豢养死士的罪证!

    这般情况下,你若是能从我这里取得霍正源的大量机密情报,是否就可以戴罪立功、甚至是功过相抵,再次赢得那位神秘权贵的信任?”

    不得不说,胡枭妄自菲薄了,他虽然自诩只是一个除了厮杀手段之外别无所长的匹夫,但仅凭他此时这一番推测,就足以证明胡枭对于人心变幻的敏锐洞察、以及对于利益关系的深刻理解。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霍正源一直都在庇护胡枭、与胡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向胡枭透漏太多情报,而胡枭却依然可以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察觉到部分真相,仅凭这份洞察力就不能说他只是一个匹夫了。

    另一边,蒋枭被胡枭说中心思,愈发是目光闪烁不定。

    最终,蒋枭转头认真看向胡枭,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我在脱困突围之际不要抛下你,对吧?好!既然你想要展现诚意,那就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手里的刀子?又为何会与霍正源有了关系、可以得到霍正源的庇护?”

    胡枭依然是态度坦诚,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南洋闯荡,名义上是一名海匪头目,但实际上我所隶属的那个海盗团伙,就是荷兰国南洋总督吕特的外围势力,经常为那位吕特总督私下里做一些不能见光的湿活脏活!而我之所以与霍正源有了联系,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位霍大学士暗中派人与吕特总督取得了联系,似乎想要达成某种合作,但具体的合作内容,还需要进一步打探,但依我来看,这两方的合作必然是非同小可,而且绝对是不能见光之事!”

    闻言之后,蒋枭不由是悚然一惊,顿时就明白了胡枭所提供的这份情报究竟蕴含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这些年来,蒋枭一直在为朱和坚做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对庙堂之事毫无所知的匹夫,所以他很清楚,私下里勾结境外势力这种事情一旦被曝光出去,将会在庙堂之中掀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可以说,这种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啻于朱和坚暗中豢养死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重点是,霍正源作为赵俊臣的心腹,他私下里勾结境外势力的事情与赵俊臣有没有关系?

    这般重要的情报,一旦是落入七皇子朱和坚的手里,必然是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只要顺利度过眼前难关,再把这份情报交给朱和坚,就足以是让蒋枭功过相抵,也足以是让朱和坚暂时原谅蒋枭的擅自行事。

    想到这里,蒋枭不由是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他很清楚胡枭为何会这般坦诚的交出如此重要的情报。

    原因很简单——胡枭想要利用这项情报,直接接触蒋枭的幕后之人,也就是七皇子朱和坚。

    毕竟,胡枭此时所面临的危机,并不仅仅只是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围捕而已,即便是顺利从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围捕之中逃出生天,胡枭也依然需要面对蒋枭的复仇!

    甚至,当他们从眼前包围的之中脱身以后,蒋枭出手复仇之际也将会再无顾忌,到时候胡枭的处境只会更将是九死一生。

    但胡枭主动透漏了这项重要情报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这般情况下,胡枭已经变成了一位关键人证,未来也可以发挥出更为关键的作用,蒋枭就不能直接杀他复仇,反而需要保住他的性命,带着他去见七皇子朱和坚。

    否则,蒋枭就无法向朱和坚证明这份情报的真实性,朱和坚也无法利用这份情报收获最大利益。

    但若是让胡枭与朱和坚直接相见之后,以胡枭的巧舌如簧,就极有可能争取到朱和坚的庇护,让朱和坚亲自出手阻挠蒋枭的复仇。

    想到这里,蒋枭自然是左右为难——他若是想要继续效忠于朱和坚、换取朱和坚的谅解,就大概率是无法向胡枭复仇了,而他若是坚持向胡枭复仇,不仅会进一步破坏朱和坚的未来大计,也一定会被朱和坚视为隐患、进而是主动舍弃。

    与此同时,蒋枭也不得不佩服胡枭的油滑之处,即便是面对眼前这般近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却依然可以利用各方势力的复杂利益关系,也依然可以寻到各种一瞬而逝的渺小机会,再次为自己寻到一线生机。

    而就在蒋枭左右为难之际,胡枭再次把胳膊搭在蒋枭的肩膀上,依然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笑眯眯道:“怎么样?我的这项情报,对你与你幕后那位神秘权贵而言皆是非常重要,对吧?这般关键情报,我也毫无保留的告知于你,够不够仗义?是不是展现了诚意?

    老三,正所谓投桃报李,你必然是不愿意欠我人情的,所以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接下来想要如何脱身突围?还有……你这些年来,究竟是为哪位权贵人物做事?”

    蒋枭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知于胡枭,只是沉默不语、暗暗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胡枭此人。

    胡枭见蒋枭不说话,却也是满不在乎,反而是再次的嬉皮笑脸,但他接下来的话语,则是让蒋枭心中再次悚然一惊。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猜一猜!嗯……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的唯一生路,就是官府忌惮着善堂内诸多人质的性命安危,所以就答应了咱们的条件,以确保所有人质性命为前提,撤去锦衣卫与南京守军的包围、放任咱们脱身离开南京城!

    而这种事情,无疑是机会渺茫的,官府若是向匪类妥协让步,必然是颜面大损,在官府眼中,善堂之内这些人质的安危,必然是远远不及朝廷体面重要,即便是放弃全部人质,也绝对不会放任咱们脱身!

    但老三你似乎很有信心自己可以脱身突围,这也就意味着……你相信官府一定会让步妥协、以确保人质性命的名义放任咱们脱身逃走!所以,你幕后的那位神秘权贵,就是南京城内的某位主事之人,你相信他一定会暗中协助自己的计划,对不对?

    这样一来,既然老三你不愿意明说,我也迟早可以知道那位神秘权贵究竟是谁,只要观察一下接下来究竟是哪位大人物愿意答应咱们的谈判条件就可以了!若是我所料不差,那位愿意答应咱们谈判条件、放任咱们脱身的权贵,就是老三你的幕后之主,对不对?”

    蒋枭深深打量了胡枭一眼,缓缓道:“不愧是你,还是这般聪明与敏锐,但你同时也非常愚蠢与迟钝,因为你原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展现自己的聪明与敏锐!”

    胡枭嘿嘿一笑,耸肩道:“我就是急切想要知道那位神秘权贵究竟是谁罢了,竟然可以让老三你这样的人也愿意为他忠心效力!但老三你如今招惹了大麻烦,那位神秘权贵随时都会舍弃你,甚至是主动毁灭你,所以我若是可以提前知晓那位神秘权贵的身份,也可以提前帮你谋划一二,对不对?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啊!”

    事实上,与霍正源长期接触之后,胡枭所掌握的情况还要远远多于蒋枭的预想,甚至就连蒋枭幕后那位神秘权贵的真实身份,胡枭也已经大致猜到了真相,并不需要专门向蒋枭追问答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但胡枭就是想要引诱蒋枭主动说出答案。

    相互间透漏机密、坦诚相告,无疑是增进关系、缓和矛盾的最佳途径之一。

    在胡枭的引导之下,只要蒋枭愿意主动说出自己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双方后续合作之际就会更为紧密,蒋枭的心中思绪也将会悄然间发生变化,对胡枭的敌意也将会再次稍减。

    蒋枭似乎猜到了胡枭的真实计划,又似乎是毫无察觉,只是再次沉默以对。

    而就在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冷场之际,一名“嘲风”死士匆匆攀上了屋顶,向蒋枭禀报道:“蒋老大,官府派人来与咱们谈判了!”

    蒋枭目光一亮,立刻追问道:“是何人来与咱们谈判?”

    这名“嘲风”死士迅速答道:“是吕家那位吕德吕公子!他说他是代表七皇子殿下来与咱们谈判的!”

    回答之际,这个“嘲风”死士的语气有些兴奋,似乎因为吕德的现身谈判,他们就已经寻到了彻底化解目前困局的希望。

    而蒋枭却没有太多情绪变化,只是转头看向胡枭,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容商议的警告之意。

    发现蒋枭的目光警告之后,胡枭也再次收回了自己搭在蒋枭肩头的胳膊,笑嘻嘻点头道:“老三你放心,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大局为重,我不会继续胡搅蛮缠、让你为难,你与那位吕家公子单独密谈就是,我不会强行参与、让你们碍眼。”

    蒋枭轻哼一声,就迅速攀下了屋顶,只留下胡枭一人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处。

    *

    却说,蒋枭下了屋顶之后,就立刻看见了站在院落之中的吕德。

    与此同时,吕德也看见了蒋枭的现身,立刻就迈步迎了上去。

    走到蒋枭面前之后,吕德表情严肃的直接说道:“早就知道你无法无天,但也没想到你竟然会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你可知道,你的擅自行事给七皇子殿下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与风险?不必我说,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皆是不会放过你,但其余那些势力还想要留你活口,而七皇子殿下……现在就只想着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杜绝后患了!你也别怪七皇子殿下绝情,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蒋枭缓缓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吕德却又说道:“不过,念及旧情,我有办法救你们!但在我说出这个办法之前,你需要首先发誓……将来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我接下来的所说内容!即便是七皇子殿下,也要瞒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