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开始，合法公民搭好擂台，等待玩家上门。如果有人想要躲起来苟活，那是不行的，因为整座城市都是雇佣兵的游戏范围，他可以随意地开火，击杀那些躲藏起来的玩家。
所以玩家最好就是尽快通关所有游戏，不然早晚会被雇佣兵杀光，因为他的火力太强了。
玩家们躲避追杀的时候，城市的上空出现了十二艘飞艇，每一艘飞艇下面都挂着巨大的扑克牌旗帜。
四种花色的J、Q、K，一共十二张，在飞艇下方就是合法公民的游戏地点，他们已经摆开了阵势，等待玩家来挑战。
有栖良平他们是狼狈不堪，真的够了，就这环境还怎么记录经验？狼狈地逃跑，结果大家都散了，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反正大家是全部散开，刚才那情况是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去关心别人躲哪里去了。
雇佣兵拥有各种武器，从手枪到火箭弹，反正就是疯狂射击，有准备打无准备，一下子就死了不少人了。玩家们真是被吓了一条，合法公民太不讲规矩了。
眼下，杜兰和疯帽子还有几个人躲在了一起。
等听不到枪声了，疯帽子靠着墙苦笑，没想到游戏越来越厉害了。
胆小的人已经哭了，在弥留之国根本没有希望，现在进入第二阶段，游戏变得更加残暴了。他们根本撑不下去，除了哭，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去攻略合法公民的游戏吧，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疯帽子说道。
显然大家都认为合法公民知道弥留之国的真相，可惜合法公民也不知道。
“为什么还不结束？”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受够了。
其实疯帽子也受够了，可只要活着，就算再艰苦也得前进。这就是人生啊，人生不可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就是有各种不顺利和不顺心。哪怕是有大量的困难，人生还要继续，逆水而上。
当然疯帽子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国王了，没有资格让大家继续跟随自己，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看看花牌游戏的水平。
水平当然是很高的，输就是死，而且所有游戏都是心理博弈，挑战的就是信任、智谋。游戏都很烧脑，但只要抓住规则，玩家一样能战胜合法居民。
“游戏的特点就是对合法居民有利，合法居民的优势或许是信任关系，或许是某种特殊才能。那么游戏就肯定是围绕这种优势设计的。但一种优势并不会是合法公民独有的，只要玩家能做的比合法公民更出色，胜利的天秤就会倒向我们。”杜兰淡定地说道。
游戏规则就算是偏向合法公民也无所谓，哪怕合法公民非常擅长某一种能力也无所谓，只要这种能力是人类所拥有的，那么就不会是合法公民独有，玩家可以比合法公民更出色。
这就好像周朝的分封制度一样，通过周礼把贵族分为公侯伯子男的不同等级，希望大家都遵守这个规则。
可是虽然把诸侯的身份定下来了，但诸侯的实力却无法被限制。随着发展，侯爵的实力可能超过了公爵，甚至子爵的势力都可能超过天子……
所以周礼就崩坏了，规则一开始肯定是偏向天子和大贵族的，可是他们无法限制小贵族的实力发展。
一开始天子和大贵族的优势确实强，可是小贵族可以通过学习和发展，一样获得优势。
这就是所有游戏规则的问题所在，合法公民就相当于天子和大诸侯，他们一开始有优势，可他们的游戏规则无法限制玩家实力的提升，一旦玩家的实力超越了合法居民，那么他们就完蛋了。
“大家都是人，没有任何一个规则可以永远确保优势者可以一直保持优势。”要是有一个规则可以做到，那历史也没有改朝换代，没有礼崩乐坏了。
疯帽子点点头，认为杜兰说的非常对：“不管合法公民有什么优势，我们只要努力学习提升，就可以获得比他们更大的优势，最后赢得比赛。”“所以我们进入游戏之后，必须仔细听清楚游戏规则，仔细观察合法公民的游戏技巧，在游戏中学习游戏，这样才能胜利。杜兰，你去把这个想法告诉其他人，我先去挑战看看。”
杜兰点头，进入游戏不能晕头转向，得先确定方向才行。研究游戏规则，向合法玩家学习，这确实是有利于玩家的思路。但这不是每一个玩家都能掌握的，所以需要杜兰去传播。
于是杜兰冲了出去。
雇佣兵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屏幕，上面有每一个玩家的具体位置，所以玩家们不可能一直躲起来。雇佣兵会根据自己的需求，按照时间去收拾玩家，一般来说就是在一个地方躲藏时间太长，就会被盯上。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安息吧。”雇佣兵非常仁慈地说道。此时他发现一个玩家正在慢慢地移动，很快他就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不但有汽车引擎的声音，还有大喇叭的声音。
喇叭里传出杜兰针对合法公民进行的分析，以及对决的思路：“参加游戏的时候，要了解游戏规则，要学习合法公民的技巧，要变劣势变优势，要巧妙地使用游戏规则，战胜合法居民。”
车子慢慢地开着，就好像是广告一样，通过大喇叭告诉大家思路。
“嗯？”真有不怕死的人？雇佣兵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高调，这不是挑衅么？自己要是让他活着，岂不是很没面子？
杜兰一边开车一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加一句‘用魔法打败魔法’？其实就是在相同的规则之下，用相同的能力决出胜负。
比如雇佣兵，他的特点就是开了全图，可以看到所有人，然后就是火力强大，擅长军事行动。那么想和雇佣兵战斗，就得比他更擅长军事行动，或者火力要比他更加凶猛才行。
就是要学习合法公民的优势能力，用魔法打败魔法。
咻！
就在杜兰思考改一改大喇叭的宣传语的时候，一发火箭弹就飞了过来，势不可挡地飞向了汽车。
轰，汽车被炸飞。
雇佣兵冷笑一声，准备去猎杀下一个目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燃烧的汽车里却爬出一个人来。
不是杜兰又是谁？就在刚才他死，但因为是套娃世界，只要在下一层弥留的弥留之国通关游戏就可以回来。他用最快速度通关游戏，就回到了弥留之国。
这都不死？雇佣兵服了，那就再浪费一颗子弹。
瞄准镜锁定杜兰的心脏，扣动扳机，送出解脱和安宁。
砰！
血花四溅，杜兰倒下了。这下肯定死了，雇佣兵很自信。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尸体又动了，然后就站起来了。
这是诈尸了？雇佣兵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死了两次，竟然还能站起来？自己的子弹可不是假的啊，到底什么情况？对方到底是多么执念，才要从安宁的死后世界爬回来？
在雇佣兵看来，杜兰这种人太可悲了！不会享受死后的安宁。
雇佣兵对自己的武器是很有信心的，弥留之国出品，必属精品，质量比地球军火商还要可靠，所以不管是火箭弹还是子弹，都是杀人利器。
可眼下这个杜兰，先被火箭弹打中，又被子弹穿胸，却两次都站了起来，难道他是不死之身？不可能的，雇佣兵才不相信会有不死之人。于是他准备靠近，用冲锋枪把杜兰达成筛子。
其实杜兰只是利用了自己设计的套娃世界观罢了。
人死了，变成鬼。那么鬼死了，变成什么？鬼死后，变成聻。聻死了，变成泥，才算彻底结束。所以弥留之国有好几层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只要通关所有的游戏就可以去往上一层。
雇佣兵不管杀几次都一样，因为杜兰都能完成游戏，回到弥留之国，就好像是不死之身。但其实是合理地运用了规则。
哒哒哒……
雇佣兵看得真切，子弹穿过杜兰的身体，打得他心肝脾肺肾都从后背的伤口喷射出去，可以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就算这样，枪火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开枪，这次一定要确确实实地杀死对方。
就算杜兰已经倒下，还是没停下开火。就看到杜兰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就好像不断地死了，活了……
“为什么不死？明明活着这么痛苦，你到底为什么不死？”雇佣兵怒了，换弹夹，继续射击，连地面都已经变成筛子了。
杜兰也不能继续用原来的身体复活了，就在雇佣兵背后复活。
“你怎么知道死了就不会痛苦了？你死过么？老话说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查过么？就敢胡说八道？”杜兰的声音非常欠揍。
怎么可能？雇佣兵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又看着完好的杜兰，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
“你好啊。”杜兰笑道。
雇佣兵一点也不好，只见他抬起枪口对准杜兰，眼神中有震惊和不解。他真的不能接受杜兰还活着的现实。
“看来你有很多的不解，那我就来解释一下世界观吧，让你了解一下弥留之国的真相。”杜兰表示自己要剧透了：“所谓的弥留之国其实就是生和死的界限，你也可以认为这里就是死亡世界。也就是人快死的时候，就会来到弥留之国接受考验。如果在弥留之国通过考验，就可以回到人间，如果失败就要进入下一层考验。再失败就是下下一层……”“简单来说就是人不管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安宁，都得承受痛苦。而你之所以杀不死我，就是因为我通过了下一层的考验，回到了弥留之国，你懂了么？”
懂了，也就是说他以前认为死亡就是安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实死亡根本没有安宁，只是把人从一个痛苦世界送到了另一个痛苦世界，根本没有安宁，只有更加残酷的考验。
被他杀死的所有人都没有得到安息，只是在其他地方痛苦挣扎。本来他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可笑。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确实如此，没有死过又怎么有资格说死亡就是解脱？雇佣兵的想法还不如古人的敬鬼神而远之呢。
那自己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雇佣兵突然感觉浑身无力，手中的步枪也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呆立不动，就好像变成了雕像。他只是希望战友能有一个安息之处，结果就是人间艰苦，死后更艰苦么？
“所以我们的生和死都不过是玩物么？”雇佣兵绝望地说道，以前他认为至少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但没想到死后也逃不过苦难和挣扎，逃不出绝望和疼痛。人生是从一个困难走向另一个困难，无休无止，根本没有希望！
雇佣兵一直以来的努力，只是因为自己相信死后的世界是安宁的。可是杜兰现身说法，表示死了也只是另外一场苦难，击溃了雇佣兵的动机，让他生不如死。
人活着果然还是期盼着希望的，就算是雇佣兵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也是如此。他们都相信先苦后甜，都希望遇到困难、消灭困难，最终得到安息。
可是根据矛盾的内生性，就可以知道矛盾是不断出现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安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再遇到问题，这才是人类的历史。
但雇佣兵显然无法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可以接受苦难，但他希望苦难之后能安息，结果苦难之后还有苦难，永不得安息，根本受不了，还不如躺平算了，一死再死，或许死到最后就结束了。
“你可不要以为会有结束，弥留之国是可以不断地扩张下去的，所以你就算一直死，也会有无限的死亡游戏等待着你。”杜兰打破了对方的幻境。
“你又没有一直死，怎么知道没有结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雇佣兵表示杜兰说的也只是他的一己之言，并不代表现实。
杜兰服了，这人的学习能力不错，这么快就现学现卖了。
“那你就去感受一下吧，一直死去，看看有没有终结。”杜兰捡起了武器，对准了雇佣兵说道：“不听人生导师言，吃亏在眼前。”
砰！一枪将雇佣兵送走。虽然杀了雇佣兵，但这不算通关，因为杜兰还会把他复活过来。
在死亡的瞬间，雇佣兵看到了幻觉，一个女高中生在坍塌的体育馆里不断地逃生，腿都断了，身上有烫伤，而且多次骨折。却依旧不断地寻找出路，就算再痛苦也要活下去。明明生机渺茫，却不想放弃。
这个女子高中生的求生意志简直惊世骇俗，雇佣兵看到幻觉说道：“活着就是更大的痛苦，何必挣扎？”他看到女子高中生好不容易从废墟中爬出来，却得不到帮助，还得自己爬去医院。
要不是医院里正好有一个色狼医生，她就死定了，但就算如此，她也愿意用节操换取手术的机会。结果就是双腿截肢，在这个弥留之国，没有了腿，生存几率大大降低。
但她却还要活下去，哪怕身体已经被玷污，哪怕双腿已经截肢，却依旧想要活下去。
“有什么意义？”雇佣兵就不明白了，为了苟延残喘做到这一步有什么意义？清白没了，腿也没了，还要继续参加死亡游戏，就为了活着？完全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要忍受这么多痛苦，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女高中生的求生意志为何如常坚强，为了苟延残喘值得么？
人的生命本来就随时会被夺走，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多也要活下去么？
这幻觉其实就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一场求生游戏，女高中生是第一次参加死亡游戏，就遇到了最高难度的坍塌逃生。她凭借着惊人的求生欲望，从坍塌的体育馆里爬出来，真的是九死一生，遇到了各种的困难。落石、热水、高空跳、各种受伤，最后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命垂一线，但就算如此还是顽强地爬到了医院，最后用清白换了一场截肢手术。
为了活下去，她是什么都豁出去了。最后也确实活下来了，然而失去了双腿，但她依旧没有放弃，而是安装了假肢，并且自学弓箭狩猎，顽强地活下去。哪怕行动非常不方便，也没有放弃生命。
雇佣兵认为死是安息，女子高中生却不惜一切活下去。
女高中生的求生欲，真的强大到让人无法理解。当然运气也是重要一点，她遇到的医生虽然趁人之危，但至少医术确实可以。努力到了最后，她确实活着，也算是达到了目标。只是死亡游戏还在继续，她这条命只是寄存在她身上，随时会消失。但她依旧很坚强，努力扛起‘活着’这两个字。
是死亡可怕，还是艰苦可怕？
显然艰苦更加可怕，但少女却一次次地克服了艰苦，承受身体和精神的伤痛，坚强地活着，不得不说非常强大。
和少女相比，很多四肢完整的人都要相形见绌。
雇佣兵在去往下一层世界的时候，就见到了女高中生的求生经历，他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意义何在？像她这样活着，完全就是苟活，以后免不了接受别人的照顾，还不如死了更好，还能给社会节约粮食。
雇佣兵来到了第二层世界，果然死后也不见得美好，这里完全就是吉普车地狱，一辆辆无人驾驶的吉普车追着人跑。
他看到车子撞向自己，没有逃避，他要死，他不相信死后还不得安宁。轰，立刻被吉普车撞飞出去，鞋子都飞掉了。
接着就是进入第三层世界，依旧不得安宁，这次是跑步机世界，整个地面就好像是跑步机，不跑就会掉入边缘的岩浆……
接着就是第四层，第五层……雇佣兵不断地死去，却没有一个安身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艰苦地进行求生，甚至他还见到了那位已经死去的战友，也还在挣扎。如果可以战友想要活下去，而不是死去。
雇佣兵看着死去世界的残酷是一点也不输活着的世界，他很绝望，死后的世界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
死后世界更加安宁就是他的想象，完全是唯心主义，太一厢情愿了。现在他了解了死亡的真相，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然他依旧不能认同高中女生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想法。这就是不同的人生观了，有人只想活下去，有人却想要活得体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雇佣兵却认为女高中生错了，这肯定是不对的。
在杜兰看来女高中生的求生欲才是人类的宝贵精神，她虽然残疾了，却并没有就此自怨自艾，没有依靠别人，而是自己自学弓箭，自己狩猎养活自己。这样坚强的性格更是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普通的高中生，简直比很多的大人都要勇敢乐观。
她没有寻求什么安宁，而是努力地活着，很辛苦，但她的心从来不慌张，不觉得有什么不安的。这点比雇佣兵强太多了，雇佣兵寻求的是一个自己以为存在的东西。
“焦虑就是地狱啊。”杜兰虽然不记得这是哪个和尚说的，但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女高中生心中没有焦虑，只有活下去，所以只要活着她就很心安。而雇佣兵心中全是焦虑，全是战争的创伤，所以他一心一意希望死后的世界可以安宁，用死后世界掩盖焦虑。然而只要焦虑不消除，死后也不会得到安宁。
当然杜兰觉得女高中生这样坚强的存在，应该提升一下实力，虽然现在她的实力已经不弱了。安装了假肢之后，努力练箭，虽然不是百发百中，但箭术已经相当不错，就算参加体能的死亡游戏，也有相当的存活几率。
不过杜兰觉得可以给她一枚绿灯戒指，凭借她的意志力，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绿灯侠。
杜兰决定带着雇佣兵一起去见见她，于是拿出复活卡复活雇佣兵。
轰！雇佣兵浑身都冒着蒸汽，因为刚刚他进入了一个高温世界，自己体内的水分都要被蒸发了，真的是太痛苦了。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辛苦。他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和其他世界相比，弥留之际的环境真的是天堂。
“看来你现在知道死后的世界并没有安宁了吧，你还会继续杀死玩家么？”杜兰问道。
之前他认为杀人就是帮人，现在他得重新考虑了，所以是一言不发。他现在可算知道律师为什么会被杜兰洗脑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会摧毁人的希望。
如果死后都没有安宁，那就没有希望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放松和休息了。
“跟我来。”杜兰带着雇佣兵去了女高中生的住处。
她在城市周围的树林里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木屋，平时就在这里生活，屋里很简陋，但有不少的书。
虽然假肢不方便，但她依旧坚持每天训练。《箭术入门到精通》《动植物百科》等等书籍都被她翻烂了，她很安宁，充满了希望。
雇佣兵是完全无法理解女子高中生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她已经残疾了，竞争力已经不足，在战场上就是累赘，她怎么一点认知都没有的么？他这个完好无损，战斗力极强的雇佣兵都无法对接受各种的现实和苦难，她这个残疾人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战胜现实？
完全不能理解，可谓是夏虫不可以语冰。雇佣兵是真的不理解，感觉自己和少女不是一个物种，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难道真的大到如此离谱的地步么？
“你让我看这些，想要表达什么？”雇佣兵问道。
杜兰心想他是一点也没感觉啊，看到少女的求生欲，看到少女的努力，难道就没有启发么？难道还不能发现所谓的安宁就是一个伪命题么？
所谓的安宁是一种状态，是随着心理变化而改变的状态。要维持这种状态，其实不需要环境的变化，而是心理的调整。
如果状态可以维持，那么不管在什么环境都会安宁。如果心理状态无法维持，那么不管在什么环境都不得安宁。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有时候看老电视剧、老电影作品的时候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就很放松。而看一些最新的作品，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作品虽然不差，但就是无法静下心来。”杜兰说道：“这就是心态，很容易就会导致一个错误认知，认为老电影才是经典，新电影就是烂片。老电影可以维持你的心态，新电影不行，所以有不同认知。”“你一直相信安宁在别处，而不在自己身上，那么你永远找不到安宁。”
雇佣兵傻眼，他在别处找不到安宁，安宁会在自己身上？反正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安宁，从来不觉得。如果别的地方也没有安宁，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安宁了。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很安宁，显然她已经找到了。这又说明安宁是存在的，就在她身上。这就是矛盾了。
所以安宁在其他地方找不到，只能在自己身上找？雇佣兵完全无法理解杜兰的话，感觉杜兰这个人生导师简直胡说八道。他依旧相信安宁如果存在，肯定是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总之不会轻易地被找到。
要么就是不存在，要么就是找不到，反正自己身上没有。可是这样就无法解释女子高中生的行为了，她确实找到了安宁。显然安宁也是因人而异，毕竟这是心态，每个人都不一样。
雇佣兵和女高中生形成鲜明对比，女高中生是吾心安处即吾乡。雇佣兵则是到处寻找安宁，一开始认为安宁在死亡之后，现在死亡也不得安宁，就觉得安宁并不存在，这个世界只有绝望。
杜兰表示支持女高中生，安宁是心灵的状态，心态只能自己调整，自己如果调整不好，那去别的地方也找不到。
但雇佣兵不能接受，毕竟如果安宁只是心态，那被自己杀死的队友和其他人就没有得到安宁。自己根本没有帮他们解脱，只是把他们从一个地狱送到了另一个地狱，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自己为什么活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战斗？他的人生一直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错误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希望做正确的事情，哪怕在别人看来是错误的，他自己肯定也得找个理由让自己的行为正确化。比如雇佣兵，明明是滥杀无辜，却说自己是为了避免玩家受苦，所以送他们去死亡后的安宁世界。
可是现在已经证实死后没有安宁，那他的行为就是错的，那就尴尬了。既然错了，那他就失去了正当性。
杜兰看着雇佣兵难受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正在努力地调整自己，可惜并不容易。
一个人的理念坍塌之后，重建就很难。
“所以说一个人太强势没什么好处，弱势一点多善于学习，反而更好。”可谓是圆满使人停滞，缺点使人进步。
雇佣兵只当没听见，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另一边独居的女高中生，在森林里探索狩猎。弥留之国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就是废弃的城市，二就是包围城市的森林。
继续向外探索，森林是有边际的，是空气墙，人是无法通过的。
女高中生并没有探索边界，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没时间探索有的没的，而是安心学习各种求生技巧，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只有学习才能让她活下去，只要还活着，她就感觉很满足，不管是不是艰苦。
在地球的时候，她是一个喜欢抱怨这抱怨那的少女，而且还和不良少女在一起活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认为父母是渣渣，自己也只是渣渣。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内心之中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还有想要实现的明确目标，根本不甘心死掉。
母亲出轨，父亲软蛋，母亲去世后，她一点也不伤心。父母人渣，人渣的孩子自然是人渣，但她内心其实是不甘心的。
她可谓是活明白了，认识到自己是渣渣只是第一步，如何勇敢地活下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才是第二步。
可以说所有的宗教、学派都是这么教育别人的。佛教的人生皆苦，一神教的原罪，荀子的人性本恶……都是在说人生在世就是垃圾，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才是最关键的，是不同学派的分歧，也是争夺的关键。核心就是，你得听我的，才能从人渣得到升华。
佛教是普度众生，最终是为了成佛，脱离苦海。一神教的目标是传播信仰，最终上帝会在审判的时候把信徒带去天堂。荀子是为了重新制定礼制，培养君子，取代已经礼崩乐坏的周礼。
所以说人是渣渣这只是第一步，人肯定不想做渣渣，哪怕平时自己总说无所谓，但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去拼一把。这就是第二步了，要如何实现目标？
不同的学派有不同的说法，这才是竞争最为激烈的部分，每个学派都有不同的世界观、方法论、最终目标。
杀来杀去，谁也不服谁，都认为自己的方法才是最好的，只有自己的路线才能实现。
高中女生在地球的时候发现母亲出轨，父亲不管家庭，知道父母都是渣渣，所以自己也是渣渣，这是第一步。然后她开始了第二步，就算渣渣也可以追求幸福，她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看似不良少女，但内心中渴望幸福，也渴望爱情，所以必须活下去。
如果找不到幸福，那是应该的，因为她本来就是渣渣，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能找到，那她一定会去好好珍惜，因为这是渣渣的运气。
所以就算是渣渣也不能自暴自弃，也得努力活下去。这位少女在地球的时候完成了第一步，在弥留之国完成了第二步。
认识到自己是渣渣无所谓，接下来就是要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线。不管是佛教、一神教，还是其他学派，总之得找一个方法论，勇敢地活下去。
高中生少女虽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学派，但她也在学习，以自己是渣渣的基础，努力提升自己。
雇佣兵则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站在众人的上游，他有资格帮别人解脱，他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对待世界的，他可以帮别人做主。
这也是两人的区别，一个是渣渣，一个是救世主。一个是管好自己就行，一个是要让全世界都接受自己的思想。
原着中，雇佣兵和三个渣渣组成的小队对抗，最后被反杀，也是说明了这点。
三个渣渣，一个就是残疾的女高中生，一个矮小的初中生，还有就是那个心死的退伍特种兵。三个人对抗雇佣兵，最后救世主被一群渣渣打败。
当然主要输出是退伍兵，其他两人打打辅助，做做诱饵。
眼下不用战斗，雇佣兵已经失败。杜兰希望他能从女高中生上学到一些东西，把自己的地位放底一点，别总是帮别人做主。
一旦总是希望帮别人做主，就很容易忽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的方案无法适合每一个人。
就好像是不同的学派，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的支持者，这就说明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不能说某个学派就一定比另一个更好，只能说最适合的才是最好。
“有没有学到些什么？”杜兰问道。
显然没有，雇佣兵只是自怨自艾，并没有任何的成长，完全没有理解杜兰的一番苦心。他依旧对赐予所有人安宁非常执着，依旧对找不到安宁而苦恼。
佛教都没让所有人成佛，一神教都没有让所有人都信上帝，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的支持者各自吵了几千年……
这么厉害的宗教和学派都没有统一人的想法，雇佣兵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让所有人得到安宁？他是释迦摩尼，还是耶稣，还是孟子、荀子？他难道真的以为手里有把枪，大家就都要听他的么？
杜兰表示这个雇佣兵有些太固执了，是不是直接让他继续在死亡轮回中挣扎更好？对于一个把自己当做救世主的人，是真不好说什么。
贤者都是用语言和文字作为武器，雇佣兵用火药和子弹做武器，人家是带来思想上的和平，雇佣兵是带来物理上的‘和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认为子弹比思想更强。
杜兰心想估计是没读书害的，没读书所以才会觉得自己会比历史上那些人更能拯救世人。
“看来你还是参悟不透。”杜兰很失望，看来自己的教育失败了，雇佣兵真的无法放低姿态。
好在杜兰是可以承认自己失败的，毕竟他只是一个人生导师，失败是常有的事情。要是常胜不败，反而没有乐趣。
对于雇佣兵这种把自己放在救世主高度的人，很难再放低姿态去感激生命本身，太难了，以至于杜兰都准备放弃他，承认对方是自己人生导师路上的绊脚石。
杜兰表示世界上有这种又臭又硬，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才是正常的，他也不可能把全世界都变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样子，那么就太没意思了。
“有支持我的，就必然有反对我的，这才是客观的世界。”杜兰表示不管了，就让雇佣兵独自悲伤去吧，自己还是关照一下这位双腿截肢依旧努力的女子高中生。一个把自己放在渣渣的位置上，却依旧努力生活，感激生命的每一次收获，这样的少女确实值一枚绿灯戒指。
于是杜兰丢下冥顽不灵的雇佣兵，直接给少女送礼去了。
轰！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爆炸的声音，是有飞艇坠落了，这说明有一个游戏被通关了。
早就说了，只要比合法公民更了解规则，更擅长游戏，通关并不难。
弥留之国有一个好处，就是游戏规则制定之后是绝对的，合法公民也一样要遵守。不像地球上，一看情况不对，就开始改规则，结果规则一改，就得不到大家的支持，最后还是完蛋。
坚持规则完蛋，不坚持规则也完蛋，这就是规则的局限性。规则可以规定人的身份，但无法限制人的实力。当规则的制定者不再是最适应规则的人，他就得想着保护自己的地位，就会想改变规则。
然而制定规则的人忘记了，规则之所以被大家接受，就是因为大家能在这个规则内增强自己的实力。改规则，不允许别人利用规则增强自己，那别人就直接掀桌子了。
弥留之国的游戏规则是不允许更改的，一旦确定就得贯彻到底，这就让合法居民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飞艇的坠落代表合法公民被打败了。这是振奋人心的，玩家们欢呼雀跃。而完成这个首杀任务的正是有栖良平。
和大部队走散之后，他重逢了美少女柚叶，两人和另外三个玩家一起参加了游戏。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坦率的暴露狂，拥有一支配合非常好的团队。
这个游戏是比分数，每队开始有两万分可以随意分配给五个队员，然后他们要做得就是互相对决。因为并不知道对方队伍的分配方式，所以双方开始比大小，数字大的就赢，可以吸收对手的数字。一旦数字被吸收清零，就会被激光杀死。
然后队友之间只要手牵手，两人的数字就可以叠加，可以扩大数字打击敌人。而所有数字都是由游戏开始前佩戴的臂环记录。
然后两个队伍都有一个巢穴，巢穴内部有一个安全装置，只要人接触安全装置这就是无限数字，可以秒杀任何人。
这个游戏的输赢有三种，一就是偷家，只要碰到敌人老家的安全装置就算赢。二就是把敌人的分数全部吸收过来，一开始的两万分被吸完接结束。三就是游戏时间结束，结算双方的分数，分数多的一方获胜。
这是一个团队比赛，有栖良平带着四个人参加比赛，结果是惨胜。
一开始是合法居民队伍进行了牺牲，用队友祭天，获得了大量的数字，压制了有栖良平。
然后有栖良平的队友也牺牲了，给绝望的队友打开了规则的漏洞，自断一臂，让有栖良平拿着自己的臂环去欺骗对手，在游戏结束之前，用两个臂环的数字相加吸收了对方最大的数字，获得了数字优势，战胜了对手。
这就是利用规则，规则说队友之间的数字可以增加，结果有栖良平的队友就把手给切断，把游戏臂环交给了队友。
一般人会认为必须两个人相加才能叠加数字，谁会想到有人直接断手，让队友带上自己的臂环？
双方都做出了牺牲，这是一场艰难的对决。合法公民也是一群很不错的对手，可惜最后失败者都得死。而且有栖良平也没有得到弥留之国的真相，他真的厌倦了，看着正直的合法公民死去，他再次陷入失落，再也不想参加这种厮杀的游戏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美少女，他就决定放弃游戏，安心过日子。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想和美少女在一起就行了。
他身边的队友都很生气，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有栖良平又发什么疯？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再接再厉，通关更多游戏么？他怎么就不想继续了？
一是因为胜利的代价，队友断臂，最后失血过多而死。二是因为可敬的对手，那些对手也只是被弥留之国玩弄的可怜人，他们一样正直，一样勇敢，一样为了队友而牺牲，他不想和这样的人厮杀。
用不参加游戏、用放弃努力的方式对抗这个世界。有栖良平真的是不想再被世界玩弄了，不管输掉还是赢，自己都不过是玩物和棋子，只有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世界无声的对抗。反正他身边有美少女，他很幸福。
以前参加游戏，以为游戏是外星人制造的，结果发现游戏的幕后也是人，而且还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有栖良平是真的不想出手了。
美少女选择陪在有栖良平身边，虽然她自己是想要参加游戏的，不过她也理解有栖良平的感受。
所以在最初的胜利之后，被寄予厚望的有栖良平停止了游戏，开启了和美少女一起的浪漫生活，他们会骑着自行车在荒芜的街道上旅行，会在温泉里泡澡，快乐地等待死亡。
“慈不掌兵啊。”杜兰表示有栖良平得到了胜利，但并不适合做领导者，不仅对敌人太仁慈，也无法接受队友的牺牲。
“其实他们应该先打败雇佣兵，只要打败了他，就可以不用担心被集火攻击，就可以慢慢地攻略其他的游戏，有的是时间。”杜兰表示只要消灭了催命鬼，就可以慢慢做准备去攻略其他游戏，不用那么着急了。
因为除了雇佣兵，其他的游戏都是有范围的，保持距离就行了。唯有雇佣兵的游戏覆盖全城，火力全开，逼迫着玩家去通关游戏。如果解决了雇佣兵，那么城里就安全了。
当然了一般玩家也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雇佣兵怎么就能找到他们。不过作为一个合法公民，雇佣兵肯定是得通关的一个游戏，早晚也得通过。
杜兰心想到了最后阶段，虽然合法公民的游戏都很难，但玩家也不是吃素的，能活到这个阶段的玩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杀手、投资公司的总裁，医院继承人，教育部长不成器的儿子、变性的道场继承人……
合法公民这边是心理学家、暴力团队骨干、国际律师、摇滚乐手……
都是精英的对决，这点和地球也一样，精英也卷啊，为了建立对自己有利的规则，他们也是不死不休。
合法居民的游戏被一个一个地通关，飞艇坠落，就代表了合法居民的坠落。
有栖良平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去杀死合法公民，这并不合理。这个弥留之国就好像是斗兽场，玩家和合法公民就好像是被关在斗兽场里的野兽，真的是不得不进行厮杀。
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在见过了那位一丝不挂的合法公民之后，有栖良平就意识到合法公民其实和他们玩家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为了自己活命就要去杀死合法公民，这是他不愿意做的。
所以他选择摆烂，选择和美少女在弥留之国之中旅游，看风景，而不是厮杀。看到飞艇坠落，他的心很沉重，他理解玩家们的选择，但他肯定无法对合法居民痛下杀手的。这场厮杀根本毫无意义，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唯有打败了合法公民，玩家才能选择留在弥留之国，还是在现实苏醒。如果不打败合法公民，玩家们就没有出路。
至于合法玩家，就好像是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新玩家的崛起，就代表合法公民的衰败，这就是弥留之国的规则。如果觉得不合理，就和认为冬天不应该存在一样可笑。
美少女其实是愿意继续参加游戏的，她现在只是委屈自己陪着有栖良平。
“塀谷朱音，你觉得如何？”杜兰已经收编断腿的女高中生了，这位求生欲极强，并且认为自己是个渣渣的女生，是个可塑性很强的人，值得培养。
“娘娘腔。”她认为有栖良平就是个娘娘腔，一点也不爷们。她喜欢那种有担当的硬汉，绝对不是有栖良平这样的人。
“也不算是娘娘腔，只能算是看到杀牛就觉得牛可怜，然后就用羊换牛。”杜兰表示这种人太多了，古代有齐宣王，现代也有大量这类的人。
看到合法公民舍生取义，就觉得他们可怜，可玩家难道不可怜么？有栖良平就是太没有立场了。
就算看到祭祀杀牛，觉得牛可怜，但祭祀就是要杀牛，不杀的话，进行祭祀的人、被祭祀的羊都可怜。
“那你准备怎么办？”塀谷朱音问道，她有些跃跃欲试了，因为刚刚得到了绿灯戒指，现在很想试试它的力量。
“不准备怎么办。”杜兰之前就说过任何一种思想都是反复地出现的，大义是如此，卑鄙也是如此。
齐宣王不忍心看到杀牛，然后换羊。这种思想也是反复出现，时隔两千年，还是在有栖良平身上出现，可见杜兰说的一点也不错，一个思想就不会只出现一次，而是不断重复地出现。
所以还是应该记录经验，虽然不准备对有栖良平的思想重拳出击，但对他的行为必须纠正，有这个散心的时间，还不如好好记录历史呢。
于是杜兰决定给美少女托梦，就用她死鬼老爸的身份。美少女现在还没有复活父亲，因为弥留之国太恐怖了，她想着如果能离开弥留之国，再复活不迟。
于是给她托梦，让她好好地记录弥留之国的内容，别一天到晚跟着男人瞎跑，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既然对弥留之国不满，那就去建设它，现在他们两人一天到晚，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悠，能改变弥留之国的不合理么？
“既然已经看到了不合理，那么就要去改变，而不是放任自流。”“我们是登山家，难道看到高山，就躺平么？不，越是山高路远，越是陡峭挺拔，我们就越是要勇于攀登。就算我们攀不上，也要留下经验，为后人打好基础。”
柚叶一听觉得太有道理，她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虚度光阴，虽然有栖良平很高兴，但她却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现在听父亲托梦，她立刻就明白了，下定决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是的，她是征服高山的登山家，必须克服困难。
第二天，柚叶就开始寻找纸笔，决定尽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
有栖良平傻眼了，他发现美少女就好像被鬼附身了一样，开始做记录工作。这些不就是杜兰之前希望大家做的么？
“你在干什么？”他问道。
“我要征服弥留之国这座高山。你说的很对，弥留之国的规则是不合理的，玩家和合法居民根本没有必要一战。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必须战斗，为了解决这些不合理，我们必须记录经验，让后人有所改变。”少女说道：“一座高山并不是一代人就可以征服的，通常需要几代的登山家反复挑战才能创造一条安全的路线。弥留之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山就在那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永远也攀登不上去，但只要我们踏出第一步，那么后人总会在我们第一步的基础上继续努力。”
这话就和杜兰的语气差不多，只是杜兰是通过看电影教学，而美少女是用登山做比喻。
“可是我们说好要去看海。”有栖良平都已经把旅程安排好了，他们不是要看星星看月亮，一直等到死亡么？何必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柚叶已经彻底改变了，因为父亲说得很有道理。不合理的事情就和高山一样，如果不去挑战，那么不合理就一直都是不合理，只要努力去挑战，或许有一天就能征服不合理。
“思想无所谓，行为才是重要的。”杜兰对塀谷朱音说道：“你明白了么？”
“不是因为思想改变了，所以才开始实践么？”
杜兰说道：“只要柚叶开始了，就算有栖良平再不情不愿，也会帮忙的。”
没错，他不想失去美少女，只能帮忙，因为他无法撼动少女征服高山的意志，那是传承。
虽说少女和她的父亲都是一毛不拔，不过不管是登山还是记录经验，也不需要帮忙，只需要他们自己就可以了。
她不会求有栖良平帮忙，但有栖良平必须帮忙，他知道不帮忙就无法继续得到美少女的青睐。
一开始是美少女委屈地跟着有栖良平，现在反过来，是有栖良平委屈地帮助美少女。这就是无可奈何的现实，现实和理想发生了冲突，这就是爱情的妥协。
并不需要改变有栖良平的思想，也一样可以改变他的行为。
“就这样吧，他们也算是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杜兰看着天空已经寥寥无几的飞艇，知道合法公民早晚被攻略。
剩下的游戏难度也不大，有打麻将，有信任考验，有数学和心理的双重博弈，杜兰最在意的是律师和医学生的对决。
医学生希望通过做坏事，来判断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律师希望找到一个对每个人都有效的价值标准。
一个是希望用世界衡量自己，一个是希望用自己衡量世界，两人的情况相反，所以这次对决不但是游戏规则之争，也是理念之争。
当然用世界衡量自己容易，用自己衡量世界很难，所以医学生的胜算更大。
医学生实力很强，作为大医院的继承人，他从小就埋怨父亲对家庭的关心不够，导致了自己对人类失去了同理心，对人类的悲欢离合都没有感情的共鸣。所以他希望做坏事，来观察一下自己还算不算人类。
之前杜兰给他做过指引，可惜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惜在海滨毁灭之后，他没机会做坏事。只能继续参加游戏，通过生死考验的刺激来感受自己生命的脉动，能让自己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不过他确实是厉害，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是能冷静的思考，冷静得不像人，这是他的优势。合法居民还是人类，而医学生已经不像人了，以非人对抗人，他一口气就通过了两个花牌游戏，然后来到了律师的面前。
律师的游戏是数字计算和心理博弈。一到一百个数字，每个人都要选择一个数字，然后公布玩家数字的平均值，谁选的数字接**均值就得分，其他人就减分。
等到分数清零，头顶上就会倒下硫酸，直接死亡。
这不仅仅是算数题，也是考验人心。不可能一直算平均值，因为每个人都想要得分，可是如果每个人都往下算，最后就会越来越接近零，那是肯定不行的。
这就是博弈论和纳什均衡，纳什均衡就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所以不光算平均值，也要考虑人心。
当然如果只是考虑也没用，还得干涉，得想办法让别人去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数字。这就是非常难，这个游戏在一个圆桌上进行，大家都坐着，用铁链锁住，逃是逃不了的，只能唠嗑，就是用话语进行影响。
律师是动嘴皮子的专业人士，而且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准备去找什么衡量人类价值的标准了，而是准备用自己的记录去提升别人的价值。人的价值是变化的，是随着需求的变化而变化的。
是不是国际财阀的老板就更有价值，是不是受到污染的百姓就没有价值？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律师的心态已经变了，而且他也已经完成了各种的记录，现在就等着死亡降临。
“你变了。”医学生之前就怀疑律师是间谍，不过他对对方的身份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对方变了很多。
“是的，是杜兰改变了我。”律师说道。
“不出意外。”医学生说道：“可惜他没能改变我。”
“以前我希望能用自己去衡量世界，可惜我错了，因为世界是不断变化的，我的想法只是刻舟求剑罢了。”律师说道：“所以我不能衡量世界，只能为世界提供一些想法，希望这些想法能够改变大家的需求，创造更多的价值。”
“杜兰的需求论么？”医学生也听过，确实很有道理：“需求创造价值，确实是如此，光明和黑暗，正义和邪恶，没有短哪有长，没有黑哪有白？没有需求，哪有价值？确实如此。”
“那么你呢？你找到自己的价值了么？找到做人的目标了么？”律师反问道。
“不知道，或许我现在也很不错，就算在弥留之国也一样可以风生水起。或许我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就行了，不用在乎别人是不是喜欢和讨厌我。”医学生一直希望得到父亲的关注，甚至想要做坏事报复父亲。
不过现在他也在思考是不是有必要，自己虽然能做到，可是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在弥留之国，他远离父亲，一样活得很有意思，似乎不用为了父亲而活。父亲的态度根本不重要，自己根本不用那么在意。
参加了不少死亡游戏，他也有些不同的想法了。特别是看到律师想通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所以他也想着改变一下。
在他看来自己和律师有很多相似点，都寻求一样东西，但这东西只怕是不存在的，所以改变一下自己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游戏在进行，浓酸浇下去，游戏玩家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最后就是两人的对决，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打明牌。
“我接下来会把我选的数字都告诉你，让你来决定我的生死。来吧，是时候判断你和我的价值了，是时候践行你的意志了。你不是同情那些弱者么？来吧。”医学生知道大义最终会被大义消灭。
这就和西周灭商之后，有人不吃西周的俸禄，宁愿饿死一样的。忠臣良将为了守护忠诚，直接饿死，那忠诚去哪了？
还有苅部大吉，为了保护弱者，自愿牺牲。显然好人就应该被枪指着，就应该承受大义的代价，就应该舍生取义。
医学生也很直接地拷问律师的决心，对方是不是真的那么在乎弱者？最终不是听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如何做。
律师笑了，早就意识到了这点，说道：“这一刻我的价值将会回应你的求生需求。”他果断选择了配合医学生，让对方活下去。
硫酸倒下，律师含笑而终。
活下来了，但医学生知道自己输了，因为对方贯彻了理念，而自己杀死了一个铁肩担道义的人。大义旁落，下次被人扛起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医学生这次终于知道自己也是人了，因为他同样面对人无法逃避的选择，看到大义到底扛还是不扛。
“人最终也只是参与社会和社会参与的动物啊。”医学生感慨地说道，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就是个人，不管自己的想法多么奇葩，但自己逃不开参与社会，以及被社会参与的特性。
参与社会，就是个人行为无法脱离社会而存在。社会参与，就是社会变化肯定会在个人身上展现。
医学生看到律师的选择之后，知道律师虽然死了，但他的思想已经流传，早晚会被人再次选择。
殷商的忠臣虽然饿死了，但忠诚不会消失，日后自然会有人选择。律师死了，但他的思想活了。
医学生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用世界衡量自己，他就是一个没长大，还想着闹别扭的人。
杜兰看着对决结束，代表律师的方块K的飞艇缓缓坠落，爆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就知道律师贯彻了自己，成为了伟大思想的一部分。
“看来游戏很快就会被完全通关了。不过没关系，一切都是另一个循环的开始，不过在下一个循环中，都会有些不同。”杜兰知道律师他们留下了记录，肯定会带来变化。
同时有栖良平和美少女也在努力记录，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被人盯上了。韮木杰非常愤怒，自己那么努力，在海滨杀了那么多人，通关了那么多游戏，结果大家只当他是个杀人犯。而有栖良平什么都没做，结果呢？美少女喜欢他，大家尊重他，命运眷顾他，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最后却人嫌狗厌？为什么有栖良平什么都不做，最后却名望、美女唾手可得？为什么，为什么？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最后不解化为怨恨，自己得不到的，有栖良平也别想享受。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韮木杰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有栖良平所拥有的声望和爱情，也是韮木杰想要得，可是他却求而不得，所以他嫉妒啊。
杜兰早就说过了，狠辣可以帮他降低求生成本，但不能让他更进一步。如果狠辣真的能达成所有目标，那天下也不需要其他的表现形势了，大家比武斗狠就行了。
显然天下的方法千千万万，并不只是狠辣这一种。韮木杰就是不明白这点，才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失败，而有栖良平会成功。
有栖良平在游戏里总是会帮助别人，所以大家才相信他。他和美少女合作，还把复活朋友的复活卡拿去撩妹，最终才得到了美少女的青睐。韮木杰看不到有栖良平的付出，只看到了他的收获。
对于韮木杰这种只知道对别人狠辣，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怎么将心比心。
“太没有学习能力了。”杜兰表示韮木杰也是教育失败的作品，明明说了不要刻舟求剑，结果他根本没听进去。
有栖良平现在配合美少女一起记录弥留之国的经验，要克服弥留之国这座高山。虽然他觉得根本克服不了，毕竟人类太弱，弥留之国太强。人根本克服不了高山，但美少女却认为可以克服，因为她知道无论多么险峻的高峰最后都会被登山者征服。就算弥留之国再强，只要人类前赴后继，总有一天可以改变。
一个认为可以克服，一个认为不可以克服，怎么办？当然以美少女为主，有栖良平只能为了爱情而妥协。
这就是恋爱，以后还要结婚生子，妥协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哪怕有栖良平再如何中二，终究也得成长起来，必须接受别人的要求。他可以不满父亲，可以不满老师，但必须满足美少女，谁让他恋爱了呢。
太丑陋了，韮木杰要让有栖良平知道恋爱有风险，要让他知道爱情是坟墓，所以他拿着霰弹枪准备给对方一发。
有栖良平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招人恨，因为在他自己看来，自己现在也很惨，明明只想和美少女浪漫地度过最后的人生，结果美少女发癫一样要去完成记录。现实和自己的期待又发生了矛盾，他只能屈服于现实，这让他感觉自己输了。
可输了，也得配合，谁让他真的喜欢美少女呢？可见美少女比父亲和老师都重要，他不愿意为了父亲、老师委屈自己，却愿意为了美少女委屈自己，可谓是好色之徒。
有栖良平还委屈呢，觉得现实发展不符合心意，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嫉妒的对象。如果知道，他肯定会很不解，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被嫉妒的，明明自己并没有实现理想。
“所以说人真的很有趣。”杜兰表示就是要这种爱恨情仇。
韮木杰趁着有栖良平取水的时候，现身截杀。
砰！
有栖良平脚边的土地炸裂开来，显然韮木杰并不想给有栖良平一个痛快，所以第一枪只是警告。
“你和我明明都是一样的，都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满，为什么你能得到这一切，而我却只能孑然一身？”韮木杰愤怒地质问道。
“你这么说，谁能听得懂？”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对美少女是有意思的，在海滨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挑衅。
两人一样么？在地球的时候，有栖良平愤世嫉俗。而韮木杰则一直被霸凌，从学校到社会，就一直被欺负，而欺负他的理由就是他长得欠揍，所以他憎恨世界。
两人确实都对地球社会不满，不过有栖良平在死亡游戏中不止一次牺牲自己去帮助别人，而韮木杰一直是伤害别人保护自己。
这就是贵族教育和平民的差别，贵族是要完成事件，普通人需要的是自身利益。
完成事件和自身利益有时候是矛盾的，有栖良平遇到矛盾都会选择完成事件，通关游戏。韮木杰则会选择自身利益。
虽然有栖良平也经常牺牲队友，可他都是寻找让大家都活下去的办法，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是队友自己牺牲的。因为队友知道自己没办法像有栖良平那样思考，所以都是牺牲自己保护有栖良平。
韮木杰则只会管自己，不惜牺牲队友。
所以两人虽然都对世界不满，但展现的方法不一样。
有栖良平的思路其实很简单，虽然游戏很残酷，但肯定有一个能让大家都活下去的办法，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但自然会有一群义士相信他的想法，加上有栖良平确实是通关过游戏，所以累积了一些声望。
而韮木杰则只顾自己，那别人自然不可能和他合作，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出卖。只能人人自危，那日子可就是煎熬了。
所以大家肯定都愿意相信有栖良平多一点，而且有栖良平就算在临死之际，也是坚持自己的思路不动摇，这点更让人信服了。
面对质问，有栖良平没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没用，因为对方已经疯魔了。
自己要死了么？有栖良平再次遇到了死亡，不过他并没有害怕，这段时间面对多次死亡的危机，已经习惯了。虽然遗憾无法和美少女长相厮守，但他并不畏惧死亡。
“你这个表情真的是让人厌恶。”韮木杰越看越气，越想越气，枪口对准对方，随时会扣动扳机。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危机关头，却是医学生走到了两人身边，他好像没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是故意靠近的，因为他也要践行自己作为人的精神！
杜兰忍不住吃起了爆米花，激动地说道：“律师的死让医学生意识到了自己是人，这就是人类的传承，这就是人类的赞歌，精彩，太精彩了。”
律师虽然死了，但他的精神却传递到了医学生身上，让他知道了自己也是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展现自己身为人的意志，所以医学生站出来，希望帮有栖良平解围，毕竟之前他利用过对方做诱饵，现在应该还债了。
杜兰一把抓住爆米花表示三个对社会抱有怀疑的人聚集在一起，又会产生新的精神传承。
“这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一个人的精神可以影响好几个人。”杜兰激动地说道，因为究其根源，他这个人生导师功不可没，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人生导师的教诲发生了人传人的现象，这就是他的成功。
“有时候是这样的，我这个人生导师说什么，他们都不听。但换了一个人，说相同的道理，他们却听了，真是奇也怪也。”杜兰也是很无奈，人生导师不是万能的。比如有栖良平，家长和老师说什么他都不听，美少女说几句，他就委曲求全了。
同样的话，不同人说也有不同的效果。杜兰表示这就是世界的有趣之处啊，再吃一口爆米花，看看这三人对决的结果。
律师和医学生一样都是带着问题来到弥留之国的，最终律师找到了答桉，朝闻道夕死可矣，用自己的生命证道，微笑地被硫酸杀死。
医学生一直希望通过外界来证明自己是不是正常，在面对律师之后，他自己悟了，人是参与社会和社会参与的动物，社会应该在个人之上，社会规范应该在个体自由之上。
比如守时，一个工厂，一个学校，一个医院，或者是一群人，约定了一个时间见面，就应该准时到达，不能因为个人的自由就迟到。
比如排队，在业务窗口排队或者拿号，肯定是遵守规则才能提升效率，如果因为个人自由就插队，那就会影响效率。
医学生悟了，社会在集体之上。“我的所思所想也不算是我自己的领悟，我认为父亲就应该顾家，也只是通过其他的人、书、影视作品学习的。是社会灌输给我的思想，在我诞生之前，社会就已经存在，并且存在有大量的思想，我诞生之后就无时无刻不被社会影响着。我的思维并不是独创，也并不一定是正确，一切都只是社会和我个人互相参与之后产生的结果。”“可笑我竟然认为需要对社会进行破坏才能证明自己，其实社会早就将我塑造成功了。”
看着医学生自言自语，韮木杰不爽地说道：“混蛋，你在说什么？”
医学生只是有所感悟，意识到了社会在个人之上，他以前错了。“韮木杰，放下抢吧，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你正在破坏弥留之国的社会建立么？越是如此，你的目标就越是无法实现。”
“你们这些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韮木杰怒了：“一个两个都对我指手画脚，凭什么？难道我真的好欺负么？我可不是“一生都被人所厌恶的人”！”
“谁没有被厌恶过呢？就算我是大医院的继承人，是受人尊重的医生，但依旧有人在我背后说我虚伪做作，说我只会依靠父亲，没有真本事。”医学生说道：“有栖良平就更不用说了，被家长和老师讨厌，也被你厌恶。”“人在社会，谁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没人可以做到，就算是青史留名的伟人也一样评价分化。有人喜欢，就有人厌恶。每个人都得参与社会，同时被社会参与，这是必然结果。”
“呵呵，我不满意这个结果，就要逆天改命，这里不是地球，这里是弥留之国，没有社会，怎么做都是个人的自由。你们这些被杜兰洗脑的家伙统统去死。”韮木杰显然不认同医学生的话。
因为弥留之国内并没有社会，也没有一套让大家遵守的社会规则，不需要守时更不需要排队，只需要弱肉强食。
“现在我理解杜兰的感受了。”医学生被怼了，就产生了对杜兰的同理心，理解了杜兰被怼的感觉。果然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面对一个苦劝不听的人，真的是没什么好办法。
杜兰大口大口地吃着爆米花，表示好看，自己的努力开花结果，医学生可算是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了。
不过韮木杰显然是不接受这套社会高于个人的想法，认为弥留之国不是地球，不需要遵守相同的规范。
“你还是不理解啊。”医学院说道：“虽然弥留之国并没有细致的社会规范，但有签证，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应该参加死亡游戏。这种签证一直存在，是常态化的，可以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这也是一种社会规范。”“就好像约好了明天九点上班，明天十点做手术……都是提前告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也是一种社会的稳定。”
地球上会有这种约定，弥留之国也有。
“人总是需要一个稳定环境才能生活，如果什么都不告诉你，人反而会不知所措。相比而言，弥留之国和地球其实本质都一样，只是表现手法更为激烈罢了。韮木杰，承认吧，你所学到的狠辣也是社会传授给你的，你也只是被社会参与的普通人。”医学生认真地说道：“就好像地球的太阳，东升西落，就好像地球的河水由高到低，就好像地球的四季春夏秋冬，如果地球上没有这些稳定规律，人就无法好好生活。恒定的规律是树干，人类是枝叶。在弥留之国也一样，签证就是树干，而我们就是要围绕树干才能成长。”
韮木杰很愤怒：“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学校开始就一直被欺负，他们都觉得我好欺负，他们就是受到了社会规则的保护，而在弥留之国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更狠！既然弥留之国只有树干，那枝叶长成什么样，我说了算。”在他看来地球的规则保护了欺凌者，在弥留之国则是给了他复仇的机会，地球的规则才是不合理的。
“不，你说了不算，因为弥留之国也有很多人，社会契约得大家一起约定。就好像我给病人治病，我愿意治，病人也得不讳疾忌医才行，这是双方的事情。你一厢情愿是不行的。你为什么恨有栖良平？不就是因为他可以配合别人，而你不行么？有栖良平配合别人完成目标，所以他有了收获，你不配合别人，自然没有收获。”
有栖良平站在一旁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社会责任。以前自己一直是在拒绝参加社会，也在拒绝社会参加啊。但在死亡游戏中，自己被逼无奈参加了社会，也被社会参与，结果得到了尊重，也得到了美少女的青睐。
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因为不想再参加游戏，就又拒绝参加社会和社会参加，但他现在有了牵挂，无法拒绝帮助美少女，所以在美少女的带动下再次被动参与社会。
“原来如此。”有栖良平感觉很多事情通透了，真的是受益良多，这些事情以前他都没有学过。果然医学生比自己多读了几本书，以前他觉得读书无用，上大学更是可笑，但现在看医学生头头是道，他得承认自己这个吊车尾的高中生确实是比不上大学优等生。如果有机会，回到地球，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
“看来你学会了很多，那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去死了。”韮木杰愤怒地说道，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反正辩论不过，不如直接下手。
杜兰把最后的爆米花吃掉，然后闪亮登场，站在了三人中间说道：“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你可以开枪，但只要枪不响，那死的就是你，因为我的原则就是任何人只要对我开枪，不管结果，我都会反杀。”
杜兰的突然出现，显然出乎韮木杰的意料，但他知道自己的枪里还有子弹，这可是双管霰弹枪，打了一发还有一发。但他不敢扣扳机，因为杜兰太过神秘了，如果失败，自己会死。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面对杜兰的笑容，韮木杰陷入纠结。
杜兰看着纠结的韮木杰，平静的医学生，握拳的有栖良平，看着三人，不由点头说道：“你们说的都很好，不过你们交流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方式。那就是面对和自己理念不同、意识形态不同的人，不能想着用自己的意识形态去替换对方。”“你应该知道，所谓的理念和意识形态都是相对的，因为知道了丑才会理解美，因为知道了低才会明白高，因为知道了不仁才追求仁，因为住在原生家庭，才总之希望换一个家庭。”
人生导师小课堂开始了，这次是一对三的上课。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混乱，有忠臣。”杜兰说道：“你们三人明白么？世人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任何的一种价值观都无法独立存在，当你遇到邪恶的人的时候，不能想着把对方变成好人，因为善良是对应邪恶而生的。”“大道之下诞生了仁，同时也就有了不仁，出现了智慧也就出现了欺骗，有了父慈子孝就有了父子相残，有了忠臣，也就有了奸臣。韮木杰，有了你的狠辣，才有了有栖良平的中正。你希望杀了有栖良平，这显然是不对的，因为你可以杀死这个人，却无法杀死他代表的精神。”
韮木杰不语，医学生若有所思。
医学生说道：“所以大道在仁和不仁之上，是一个统合。所以才有道生一一生二，才有道无为而无不为。”不愧是高材生，连《道德经》都会：“所以道才是无法让人掌握的力量啊，人最多也就是掌握仁和不仁，道高高在上，无法企及。”
确实如此，人的思想肯定是斗争的，所以最后为了统合，就必须提出一个在所有思想之上的绝对存在。
上帝，梵，道，绝对精神其实都是这个至高的存在，是无法提出反面的。不像仁义，反面就是不仁不义。绝对存在是不存在反面的，是绝对的统一。
老子洞悉了任何的意识形态都会存在反面，他也知道不管选择任何一种意识形态都无法避免其反面的出现，所以提出了‘反者，道之动也’，也就是一种意识形态必然产生反面，这是道的规律，也就是矛盾的内生性。
所以老子没有崇尚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而是提出了‘道’，并且还说道非道非常道，也就是说道这种绝对存在很难用语言阐述，不过他就是要说，老子就是做得到。
当然道也是有局限性的，道其实并不能主动让事态变好，需要人来弘道，所以后人说‘是人弘道，非道弘人’。但如果有人非要和道反着来，结果肯定会很悲剧。
道高高在上，并不会主动影响人类社会，都是人类社会自己做出选择，到底是遵守还是不遵守。
而且老子也没说到底怎么才能弘道，这点不像宗教，宗教会有具体的措施，比如一起礼拜，或者是遵守戒律之类的。老子没说具体做什么，只是说了不要做什么，主要就是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强行地推行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要无为。
只告诉大家不要做什么，却没告诉大家要做什么，大家就会很疑惑，就算老子说上善若水，可是他也没告诉大家如何才能如水一样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软弱的时候软弱，只能让人自己判断了。
不像宗教和其他的学派，直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甚至具体到了不同的情况。
啪啪，杜兰给医学生鼓掌，看来他是真的领悟了，说道：“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弘道了，你准备怎么做？”
老子可没教人如何弘道，不像宗教一样需要传教。
“无为，我虽然知道了集体比个人重要，但不能一直强调，因为集体也得尊重个人自由，两者是矛盾的对立和统一，对于仁和礼、正义和公平等品质，也不能太过执着，必须得中庸，否则仁会变成不仁，正义会变成邪恶，必须维持一个边界。”医学生表示以后自己要随时调整自己，做一个中庸之人，做一个有边界的人。
杜兰说道：“想法不错，难度不小，努力吧。”“那么韮木杰你呢，你还想继续推广狠辣，杀死和自己意见不合的人么？”
韮木杰知道就算自己杀了有栖良平，自己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胜利，因为他掌握的只是一种意识形态，必然就会有相反的意识形态存在。这是不可能被改变的，除非他掌握了绝对的大道。
只有道才是不会被分割的，道是所有矛盾的载体。
就好像儒家和墨家处处相对，就比如选拔人才。如果有两个人才，一个人才是孔子或者墨子的亲戚，而另有一个人才是陌生人，那么孔子肯定推选自己的亲戚，这叫做选贤不避亲。而墨家肯定会选择陌生人，这叫做尚贤不避疏。
孔子这么选是为了守护礼制，墨子这么选是为了为天下做榜样，千金买骨。
儒家和墨家就好像是硬币的两面，虽然他们都是希望恢复秩序，但方法却不一样。最后墨家的‘兼相爱交相利’虽然因为太过理想而没有实现，但墨子很多的思路还是被延续下来了，被世代使用，并没有消失，一直和儒家交替出现，比如千金买骨真的是经典的人才选拔方式。
韮木杰很清楚杀了有栖良平根本没用，他依旧得不到自己需要的声誉和美人，他的狠辣路线依旧会有反对者。
他一言不发，虽然知道了狠辣的局限性，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改变，因为他在地球一直都是狠辣的受害者，根本没有学会除了狠辣之外其他的路线。如果不狠，他根本不知道做什么，这就是老子的局限性，老子无法告诉别人具体应该如何弘道。
一神教告诉信徒想见上帝，第一不能自杀，第二得虔诚，第三、第四……按照步骤一步步做下去，死后就差不多能见到上帝了。
佛教也告诉信徒要打坐参禅，或者放下执念顿悟，总之这样、那样做就可以成佛了。
甚至道教都说炼丹炼气，可以长命百岁，得道成仙。
只是老子却没告诉大家到底如何才能弘道，他只是说无为，不要执着于任何的意识形态之争，因为争赢了，也只是暂时的，赢了很快也会输，就很容易让人陷入迷茫，陷入一切都没有意义的虚无主义。
其实老子还是有目标的，那就是国富民强，是春秋战国所有思想家都追求的目标，百家争鸣没有一个人说不追求这点的。儒法墨道都是如此，只是道家在方法论上很难实现。
墨家和道家在实践的时候都是有缺点的，所以最后儒家和法家胜出。
韮木杰也迷茫了，因为按照老子的说法，一切都没有意义，反正自己追求任何东西，最后都会变成自己的反面，虚无主义不断冒了出来，枪口也缓缓地落下，只觉得人活着也没啥意思，不如给自己一枪好了。
这也是学《道德经》的缺点之一，虚无主义。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陷入阴谋思想，就是在不同意识形态中左右横跳，哪个有利选哪个，没有任何的立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