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大灭绝,是生命源质的集中,并不是说生命源质就没了。生命源质最终集中到谁的手里,谁就是生物大灭绝最后的赢家。
集中到最后,噬极兽都必须互相竞争,同类相残。
噬极兽的厮杀,引发了地球气候的变化,大灾变来了。
在地表的哨站,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摩根城主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地求生,很是刺激。不过在地表确实能测量准确的数据,记录生态的变化。
种下的庄稼已经长出来,不过植物显然有些异常。
“城主,怎么办?地表根本没有办法种植。”大家都很失落。
摩根却没有失望,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庄稼,也不是所有庄稼都变异了,有少数秧苗是正常的,他立刻开始研究起来。想看看到底是种子的原因,还是土壤的原因,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人类正在努力,可是时间并不一定站在人类的这边。
这天晚上,就刮起了大风。
大家躲在半埋式的基地内,忧心忡忡。
“幸亏埋在地下,如果是吊脚楼,只怕现在已经被风吹跑了。”
“我担心的是庄稼,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摩根城主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担心人类的未来。他虽然不懂明争暗斗,但知道灯塔早晚有一天要降落,需要种地。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太妙,这风带着妖气。
“城主,外面的风变成红色了。”观察员恐惧地说道,大家都知道红色代表什么,那是猩红素,代表了疯狂。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一直没有猩红素的。”
“肯定是从其他地方刮来的,果然地表不属于人类,想要降落就是痴心妄想。”
城主却说道:“大家不要紧张,基地是密封的,有自主供氧系统,猩红素无法进来,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话虽如此,但他根本不知道风会吹多久,外面的风就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一样。
自己应该早点在地表多设立哨站,就可以多收集情报了。当初自己知道地表有幸存者之后,就应该和地表幸存者合作才对。
摩根城主也是想到了种种,自己有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到。红蔻死后,自己就应该结束混编,应该让男女队员分开。在知道地表有幸存者之后,自己就应该在地表建设哨站,收集更多地表情报……
自己怎么这么傻?明明都看到了问题,却放任问题继续发展,白白浪费时间。
如果红蔻没有复活,那马克和查尔斯肯定得火拼,结果又是浪费灯塔所剩无几的资源。
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职,城主认为自己至少浪费了十五年的时间。
十五年时间,甚至可以更多算一点,算二十年。二十年前,就是幸存者登上灯塔的时间,当时如果自己做好布局,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浪费了至关重要的时间,罪该万死。
二十年时间,足以见证一场改革的成败。在末日世界,人类能不能再有二十年都是个未知数。自己不去改革,却等着救世主,等着超级计算机,把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自己真的是昏了头了。
可惜后悔也没用了,人类确实没有二十年时间了,接下来等待人类的就是暴风骤雨。
三天后,大风还在刮,这风就好像要刮到天荒地老。
大家多在基地里,虽然有食物和氧气,但淡水却要不够了。风不停地吹,让人知道地表的残酷。
灯塔的情况也不太妙,大风一吹,喷射器就需要花费更多能量维持姿态,这让本来就少的能源,更是捉襟见肘。
上民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都坚守在岗位上,就担心能源不够,灯塔会掉下去。大风让灯塔摇摇欲坠。
杜兰知道这个时候得消灭源头,否则风不会停止,这是王者的战斗,决定地球的命运,而人类只能等候发落。
“新版本就是新版本,不服不行。”
迪妮莎也说道:“确实。如果人类提前知道情报,做好准备,或许还有胜算。面对突然出现的变化,人类的抗风险能力太弱了。”
《新世纪福音战士》也是人类早早地发现了《死海文书》,发现了使徒的秘密,才能提前布局做准备。
而《死海文书》就是人类老祖宗记录的使徒的内容,还记录了所有生命融合的结局。这才有了seele的诞生,有他们根据《死海文书》按图索骥,在南极发现使徒亚当。有了亚当,才克隆出了eva。
如果人类没有提前得到情报,不知道使徒的存在,也不知道黑月之卵的存在,一旦使徒醒来,那人类就完全抓瞎了,人类的常规武器对at立场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但因为提前知道了,所以做了针对性的准备。
人类有智慧,但智慧转化为战斗力,需要情报、需要技术、需要资源,更重要的是需要时间。没有时间,人类就倒霉了。
就好像第一次鸦片战争,为什么大清输了?除了武器装备确实落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漫长的沿海线上,很多地方根本就没做好开战的准备。
除了虎门这种第一线,需要直接对抗洋人的地方,官员做好了战斗准备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备战。
于是洋人直接沿着海岸线往北,发动闪电战,完全避开了已经备战的地方,专门挑不备战的地方。
有准备和无准备,完全是两种情况。
《新世纪福音战士》的人类就是有准备的,所以和使徒打得有来有回。最后人类不是毁于使徒,而是毁于内讧。因为seele也想要融合,最后人类内战,融合开启。
在这個世界,玛娜生态出现之前,其实也有了预示。人类从海沟里捞出一个怀孕的巨人,这个巨人有着生物和动物的特性,而且巨人周围的生态会变化。
找到巨人,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之后,人类已经知道巨人和生物大灭绝有关联,并且制造了人工智能ash对巨人进行研究。
不过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没有解决,所以ash只能在暗中研究。
接着玛娜生态越演越烈,整个城市中都布满了让人疯狂的孢子,同时巨大的眼睛藤蔓拔地而起,长到了数千米的高空。
地球陷入危机。
《新世纪福音战士》里人类有足够的时间研发了eva,而在这个世界,人类没有足够时间研发出对抗玛娜生态的力量。
现在地球人类的后勤全没了,《新世纪福音战士》的人类还在运行,差距还是很大的。
但越是末日,时间就越是不站在人类这边。
“没有时间,没有准备,全靠随机应变,太为难人类了。”杜兰表示人类毕竟只是人类,能力是有极限的:“先扩张一下灯塔吧。”
迪妮莎点点头。
杜兰拿出来之前玩泥巴,捏的一艘生物飞船,这艘飞船连接虚数空间,可以成为灯塔的第二块空中领土。
更重要的是这艘飞船是生物,可以打怪升级,可以继续变大,比灯塔好用多了。
一旦灯塔出故障,生物飞船可以挽救所有人。
“去吧。”
注入生命源质,庞大的生命源质注入飞船,飞船从虚数空间抽取能量,迅速变大,迎风而长,最后成为一艘比灯塔更加巨大的利维坦生物战舰。
战舰就好像是巨大的鲸鱼,优雅地飘浮在天空。
因为玛娜生态的剧烈变化,人类的时间一下就开始了倒计时,灯塔摇摇欲坠,哨站孤立无援。整个人类文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粉身碎骨。
面对剧烈的气候,人类能怎么样呢?除了躲起来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人类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只是两只噬极兽之王在争夺版本之子的身份。
新版本,新的版本之子只能有一个。
杜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很多,但没时间的话,想法没办法落实,所以学习得乘早,老话说得好,学习一件技术的最好时间是十年前,第二好的时间就是现在,就是时间不等人啊。
所以眼看灯塔要掉落,杜兰迅速拿出生物飞船,从灯塔底部托住灯塔。
巨大的利维坦鲸鱼从下方顶住了灯塔,先托住,如果灯塔实在撑不下,再转移人员。
“城主,城市下方出现巨大怪兽。”上民惊恐地说道。
红蔻却说道:“不要紧张,这只利维坦是保护灯塔的,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它在用自己的力量驼起灯塔。”
上民表示不理解:“怪物怎么会帮助我们人类?人类不是他们的食物么?”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红蔻很有哲理地说道。
“大家还是不理解。”
“虽然旧版本已经结束,新版本的人类已经沦落到毁灭的边缘,但有一些接受旧版本秩序的怪物依旧会以人为主,依旧愿意帮助人类。”
红蔻的话太抽象了,大家听了是一头雾水,怎么就还有旧版本的怪兽来帮助人类了?怎么看人类都已经孑然一身了。
不过科学家不得不承认眼下灯塔危如累卵,如果没有下方怪兽托举,一旦灯塔能量耗尽,就只能降落了。
“现在确实不能考虑那么多了,外面的狂风如果不停歇,灯塔必定会坠落。下方有了托举,确实能坚持下去。不过如果大风不停,我们也没办法下去收集资源,最后不是饿死就是渴死。”镜南作为科学家,是相当精准地抓住了主要矛盾。
现在人类和怪兽的矛盾是次要的,人类和恶劣的气候才是主要矛盾。
红蔻说道:“那就去调查吧。”
大家也不知道大风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大风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展开调查,飞行器和滑翔翼都会被吹飞的。
“这是光影之主对我们的惩罚,因为还有很多人不信仰光影之主。”教会跳出来表示大风是神罚,因为有人不接受光影之主的教诲。
“要用过献祭让大风停止下来。要献祭那些异教徒!”有狂信徒提出血祭。
杜兰忍不住想一开始宗教是贵族才能玩的游戏,后来普通人也能玩了。不过普通人毕竟没有太多的资源,普通人支持的宗教基本上都是弱者的宗教,都是祈求别人来保护自己。
宗教一开始是高级活动,后来普通人学了,就会加入救世主或者是普度众生的概念,就是寻求一股外力来搭救自己。这是因为普通人很弱,没有外力介入,难以改变现状。但正是因为这种弱势的地位,一神教才会普遍满足普通人,形成一股可以反制贵族的力量。然贵族也不得不放弃多神信仰,去信仰一神。
至于宗教极端化,这也很正常,在危急关头,不只是宗教会极端,所有人都会极端。都想要保护自己,让别人成为代价。
只是宗教很容易找到借口,把代价转移到异教徒和异端身上,抢异教徒的食物,就可以活得更久。
就如章北海的想法一样,只要能活下去就是胜利,至于是谁承担代价,谁最终能活下去,对人类而言没有区别,重要的是集中资源,活得更久。
如果两个人,每個人有三天的干粮,那么杀死一个人,幸存者就有六天的干粮。
在外部资源极其少,只能从别人身上抢夺资源续命的情况下,就有所谓的极端。极端就是只保自己,抢夺别人,必然会发生,只是以什么形式组织起来罢了。
极端的宗教只是一种极端形式,并不是唯一。
当多杀一个人,就可以多活一天的情况出现,灯塔就是一个竞技场。
“呸,胆小的上民,他们没胆子做的事情,我们尘民来做!”眼看上民是没能力在恶劣的环境中获得资源,9527拍案而起,决定去地表获得资源。
如果成功,他的名字将会响彻灯塔,尘民们也会更加拥戴他。如果失败,当然是一命呜呼。这就是赌命环节,就是用自己已经有的东西作为赌本,赌一个自己没有的未来。
赌这个字不好听,却没有更合适的了。
每个人都有命,但很少人敢赌命。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赌命的胜算不高,十个赌命,九死一生,谁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幸运儿。
9527也不知道,但他依旧选择赌博。
他拿出了珍藏的美酒和面包,召集一群同样愿意赌命的尘民:“谁愿意跟我下去收集资源,我就给一个面包,回来还有一瓶美酒。”
“我愿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面包和美酒拼了。
“我也愿意!”
“qtmd,上民都是胆小鬼,我要让他们知道尘民才是最强的。”
“没错,尘民才是未来。”
一批尘民激昂地押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都知道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很低,但他们愿意赌一赌。
“很好,出发。”
杜兰开船。
“唐尼,我们的小命就交到你手上了。”9527知道首先就要经历颠簸的旅程,在这肆虐的狂风中,他们能依靠的只有隐身飞船和杜兰的驾驶技巧。
这就和出海一样危机四伏,所以海员都会拜神,祈求在天灾面前能有一股外力保护自己。
杜兰表示拜神不如拜他,他作为资深穿越者,就是一股强大外力:“出发。”
飞船一离开灯塔,就好像冲进了惊涛骇浪之中,死神的镰刀就在脖子上,随时会挥下来。好在杜兰的技术不是开玩笑的,在飞行这个阶段是有惊无险。
登陆之后,他们要在大风中收集资源,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工作。舱门刚刚打开,大风灌入,没穿重立体的尘民就站不稳了,直接被风吹倒。
好在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没有被猩红素感染。
“走。”9527穿着重立体一马当先,艰难地在逆风中前进。
好在大风之中,噬极兽也不愿意出门。
不过普通噬极兽没有出门,王级兽却在战斗,战场穿过了整块大陆,来到了附近。
重立体还在搬运物质,却突然感觉地动山摇。
“4068继续工作,我去看看。”9527爬上建筑,看看情况。这一看,就目瞪口呆,只见不远处,三百米高的两只怪兽正在互殴,明明身体庞大臃肿,动作却迅如闪电,完全没有凝滞的感觉。
狂风就好像是怪物的舞台,让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
两只怪兽都是植物和动物的合体,看着很克苏鲁,就好像各种生命体捏成了全新的生命,就好像是动物尸体用胶水粘在一起,诡异而可怕。
9527目瞪口呆,没想到会看到这种荒诞离奇的景象,一下感觉自己理智值清零,人都要变成克苏鲁的信徒了。
在危机之中,谁能掌握资源,谁就是王者。9527拿出所有家当,召集了一批人马,冒着狂风来到地表。但谁也没想到会看到两头三百米高的怪物风驰电掣地对战,明明体积那么大,动作却那么轻盈。
巨大的违和感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人类的认知完全被击碎了。
这就是新版本的版本之子,比人类更强大,比人类更智慧,比人类掌握更多的生命源质。
战斗引发了剧烈的气候变化,真的是蝴蝶煽动翅膀就引发了一场风暴。
“神?!”9527呆呆地说道,除了神这个字,再也找不到更加贴切的描述了,眼前就是神之战。
“老大,我们已经装好了,快下来吧。”下面的小弟已经收集了资源。
“马上下来。”9527心事重重地回答。他也有些怀疑人类是不是应该继续存在下去了,显然新版本中的强者远远超越人类。
人类在旧版本里确实不错,可是一代版本一代神,一代更比一代强。新版本完全超出人类的认知,人类的已经落伍了。
轰!
就在他思索的片刻,战局突变,无数可怕的能量如天女散花覆盖周边,9527只感觉巨大的爆炸余波如海浪卷着他翻滚,重立体的装甲发出哀嚎。天旋地转之后,就是重重地撞击,整个人都撞在坚固的水泥墙壁上,痛苦顿时冲上天灵盖,同时脊椎神经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接着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以确定脊椎肯定重伤,而且9527还悲催地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落下的射线切断,现在血流如注,按照这个出血量,自己死定了。
“老大?!”小弟们纷纷跑过来,把9527搬运到飞船上。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先回灯塔求救。
但9527却感觉自己要死了,开始安排继承人的问题。继承人的问题永远是大问题,就算是主张仁慈的佛教,在继承人问题上都是刀光剑影,甚至会出人命。
“4068,如果我死了,大家就交给你了,你来做我的位置。”9527说道。
“老大?”4068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让自己接班,不过他觉得可以:“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管理尘民。”
“我是相信的。”9527说道:“只是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人类要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人类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家怎么知道:“老大,别说话了,先急救。”用止血带绑住大腿,然后打止疼剂,不过效果不大。
人类到底做错了什么?杜兰心想人类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外部环境变了。就和雅典一样,他们按照自己的游戏规则玩,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外面的马其顿完成军事和外交改革,然后罗马也完成了自己的游戏规则建立,他们的游戏规则效率更高,于是雅典就败了。
用雅典人的视角来看,他们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结束了呢?当然在有志之士来看,雅典的问题还是很大的,太僵化了,但这也是和外界对比出来的。如果盖住雅典之外的地区,就不会觉得僵化了。
只要不看外面,那就没问题了,一点错都没有。
人类也一样,只要不看自然生态的变化,那人类一点错都没有。但只要和玛娜生态的变化对比一下,那人类就和僵尸一样僵硬。
9527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真是不甘心啊。
“唐尼,速度再快点。”大家催促杜兰加速。
可惜飞船的速度就这么快,外面还有大风,杜兰已经尽力控制了。
好不容易回到灯塔,却已经来不及找上民治疗了,9527已经死了,创业未半、壮志未酬。
“老大——”
一时间尘民哀痛不已,不过9527确实带回了资源,这代表他的选择是对的。
4068没有悲痛太久,立刻拿出资源稳定局面,并且宣布了9527的遗志:“老大死前还在念念不忘大家的安危,吩咐我一定要把资源带回来交给大家。他是为了尘民而死,是为了灯塔而死,死得其所,死得伟大!我不会辜负老大的恩情和厚意,一定会继承老大的精神,继续为灯塔的未来而奋斗!”
大家虽然悲伤,但有了资源,一切都能继续运行,也就继续支持4068。
“洗干净飞船,后天继续出发。”4068没有等待太久,他很清楚风暴越大,资源越贵。现在获得的资源越多,话语权越多,他要做的就是继续获得更多资源。
9527的鲜血被水冲洗,但他的精神会留在每个尘民心中,大家会赞颂和缅怀。
接下来,大风还是没有停止,但4068和9527一样赌上了生命,在狂风中来往地表和灯塔。
后来连猎荒小队的部分成员也主动请缨,想要加入进来。毕竟上民一直没有收集资源的行动,但他们也需要资源,猎荒小队也想冒险一试。
上民也有愿意赌命的人。
“红蔻城主不是很强么?她难道不敢下灯塔?”尘民见上民也来申请加入,好奇地问道。
“其实城主尝试过,可上民的飞船刚起飞就失去了平衡。”不是红蔻不敢冒险,而是他们缺少杜兰这样的技术高超的飞行员,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眼看上民不成事,猎荒小队的人也只能找成事的人:“只需要分我们一点资源就行。”
“那就一起吧。”4068没有拒绝,他的目标就是让朋友变多,敌人变少。
又一次冒险,不过等到他们回到灯塔,却发现仓库被光影教会的荷光者占领了,护卫被赶了出来,尘民都不能接近。
“老大,你们离开没多久,荷光者就来了,不但占领了仓库,还打伤了我们的人。”“他们现在正在把我们的资源运到教堂,老大,不能就这么算了。”
4068并不意外,早就知道等到资源数量多了,自然会有人觊觎,不是城防部队就是荷光者,现在看来还是教会动作更快。
但现在如果他们和荷光者火拼,城防部队只怕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小灯塔,势力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资源肯定是不能让教会拿走的,所以打肯定得打,但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城防部队介入的机会。
“老大?”
4068早有计划,说道:“你们按照我的命令去安排。”
“是!”
对光影教会的打击必须快准狠,不给城防部队插手的机会,在他们渔翁得利之前,就要结束战斗。
这就考验4068的指挥能力和尘民的执行能力。4068相信经过多次冒险,自己的队伍绝对可以完成计划。
接下来两天,教会依旧是疯狂地搬运资源,洋洋得意。教会里的尘民信徒也加入其中,完全不顾别的尘民。
就在他们得意的时候,只听爆炸响起,整个教堂都化为了废墟,同时4068冲进荷光者的基地进行清剿,为了速战速决,不留任何活口,能炸就炸。
炸完之后,迅速撤退。
整个战斗突出一个快,绝对不拖泥带水。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没意料到4068竟然会发动如此迅捷,多地同时发动进攻,训练有素得不像是尘民,火力之强也不像尘民。
荷光者虽然平时吆五喝六,但主要就是欺负欺负普通人。等到真的需要搏命的时候,并不给力。一方面是实战经验不够,一方面是不敢越过生命公式的红线。
欺负尘民算不上战斗,而生命公式又很清晰地决定了什么人是有治疗价值的,什么人是没有治疗价值的。荷光者一旦重伤,也只能等死,并没有救援的机会。
虽然他们相信自己死后,灵魂会回归光影之主的怀抱。但死到临头,还是会怕的,毕竟平时只是说说,现在是玩真的,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要是所有理论都能实践下来,这个世界早就美好了。
所以很多荷光者也是假信仰,真保命。
夜袭队对光影教会的袭击震惊灯塔,谁都没想到4068下手这么狠毒,直接就把教会给打成了半残。
同时他们也没想到荷光者这么拉,有战斗也不敢打,避战、怯战。
这是没办法的,生命公式太残酷了,比光影教义还要管用。他们也担心自己受伤得不到治疗,自然不敢全力以赴。
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搞个灰色地带,太过黑白分明,只会让人束手束脚,越来越僵化。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看起来很美好,但没有容错率。
4068也是杀人诛心,夜袭队队员受伤,不惜一切抢救,而荷光者受伤,他就把荷光者吊在路边,让大家看着他得不到治疗而死。不但是打了光影教会的耳光,连上民的耳光也打了。
特别是猎杀小队,更是羞愧难当。马克队长的‘真正地活着’,对队员还是有影响的,他们也希望活得更有尊严,也希望自己和队友受伤之后可以得到抢救。连尘民都能真正地活着,上民却恪守生命公式,一对比,就感觉上民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尘民才是真正地活着。
当然也有上民认为尘民就是作秀,尘民的资源根本不可能抢救重伤员。
但不管是不是作秀,至少眼下4068的表现确实和上民不一样,自然而然就会让部分上民产生向往。
“尘民都理解真正地活着,我们上民却不懂,可笑。”上民中开始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了。
“什么是真正地活着?如果吃虫饼就是真正地活着,你可以立刻就去尘民区。我认为吃面包才是真正的活着。”
“能抢救重伤员就是真正地活着。”
“呵呵,那你去尘民区呗。”
“去就去。”真的有上民直接去尘民区。
就在新版本的版本之子即将诞生的最后阶段,幸存的人类还是在尔虞我诈,不依不饶,还在争论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马克看到上民的情况,有些后悔了,自己当时什么都不懂,全凭一腔热血提出‘真正的活着’,本意是希望灯塔变得更好,结果却让灯塔更加分裂了。
“我真的错了。”马克找杜兰做深刻的反省:“当时我太冲动了,我根本不理解真正地活着,却莽撞地提了出来,结果灯塔却越来越分裂了。”
“和你无关,灯塔现在的情况主要还是资源开始倾斜了,在大风中,尘民有资源,上民没有资源,上民自然会分裂。一部分上民想要坚守旧规则,一部分想要倒向尘民,都是资源流向在作怪。就算没有‘真正的活着’,他们也会找到其他的借口,比如反对生命公式,分裂需要的是时机,而不是借口。”
借口太好找了,就算是‘看你不顺眼’也是个借口。所以时机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大风导致资源天秤改变,所以上民的态度就会改变。
就和孔子、孟子、荀子,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一样,如果周礼和议会制度没有衰败,依旧可以掌控资源,他们的思维也不会改变。正是因为周礼和议会制度越来越僵化,越来越衰落,他们才会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马克觉得有道理。
“说到底就是调动上民的成本已经越来越高,在大风之中,一个面包就可以让尘民舍生忘死。而调动上民至少也得是完整的医疗、宽松的爱情等等。医疗和爱情可比虫饼贵多了,红蔻城主其实不是缺少高超的驾驶员,而是上民不想冒险。”杜兰说出了真相,其实上民中也有很厉害的驾驶员,可问题是大风让收集资源变得很危险,大部分上民根本不愿意冒险。
尘民可以玩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实上民也可以玩。只是调动上民的重赏就很昂贵了,红蔻城主也得计算一下成本。
“……”马克觉得杜兰的话太现实了,说的好像尘民的命就更便宜一样。
杜兰不是说尘民的民更便宜,而是事实就是成本不同。
皇帝为什么要重用寒门?不就是因为拿出相同的报酬,寒门能做的事情更多么?用相同的报酬就能调动更多寒门。而贵族要调动相同的力量,要付出更多的成本。两者一比,皇帝的效率就高了,贵族就输了。
马克的表情很不自然,说道:“我觉得你的话太残酷了。”
“我觉得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减缓朝一暮六到朝七暮零轮回的有效手段,等到尘民资源多了,自然也会追求‘真正地活着’,这时候又可以去调动没有资源的上民,通过这样的方法控制成本。谁让大家都追求高成本的生活呢,但社会资源是有限的,不这么玩,资源就会迅速集中在一边,社会很快就会崩溃。”
“可以让大家克制自己。”马克说完就看到杜兰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完全是自欺欺人。他自己不就是没控制住自己么?如果能控制自己的话,也不会闯入晨曦大厅,不会提出‘真正地活着’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为了灯塔大义压制自己,可事到临头,他没做到。他破坏了灯塔的规则,想要获得更多。
“现在一想,灯塔的规则也是为了限制上民获得更多啊,希望上民可以维持在面包牛奶的成本,不要更多的医疗和爱情,可我们根本就不满足。”马克叹息道:“摩根城主背负了那么多骂名,也是为了灯塔。”
杜兰心想摩根被骂完全是活该,他的理想是很好,但实践一塌糊涂,光理想好没用。商纣王、周厉王、隋炀帝的理想也很好,结果还不是遗臭万年。
“无为而无不为。摩根城主的理想很好,但实践的时候人为的痕迹太多了,根本不能让大家接受。在实践的时候,手段要自然,要让大家自然而然地发自内心地接受,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而有了自然的手段,做什么都可以成功,可谓是无不为。”杜兰表示实践是要讲究方法论的,无为而无不为,就是手法自然,不让大家排斥,这样才能顺利落实。
摩根显然没有做到手段自然这点,让人明显感觉到有人强加到自己头上,那大家肯定要反抗。如果大家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做出选择,那么大家自然会努力地执行。
马克听了,陷入沉默,自然而然的实践手段?没有人为痕迹的手段?无为而无不为?真的很有道理,就好像唐尼做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大家都在接受唐尼的想法,这不就是无为而无不为么?大家不认为是唐尼强迫自己这么做,而是自己选择这么做。于是唐尼的理念就不断地在灯塔蔓延开来,马克突然感觉可怕又敬佩。
马克从来没想过一件事情如何才能让大家都接受,他认为对大家都好,大家自然会接受。
真的是这样么?
父母为了孩子好,让孩子学习,孩子会乐意么?老师为了孩子好,让孩子考试,孩子愿意么?爷爷奶奶为了孩子好,让孩子穿秋衣秋裤、大衣棉袄,孩子愿意么?
显然孩子并不愿意,孩子需要的是快乐,轻松和帅气,和长辈要求的进步、成材、健康完全不一样。
为大家好,大家不一定会接受。
这个时候老子提出了无为而无不为,就是教大家做事要顺从自然,不能让别人有逆反心理,就可以事半功倍。
一旦别人有逆反心理,就是事倍功半。
老子认为做事的最高境界是道法自然,就是很自然地让别人接受。但这种最高境界很难,所以《道德经》很多时候被当做一种权谋。
如何不让人有逆反心理,事先不让他知道就行了,这就形成了阴谋。
因为事先让他们知道,肯定是有人可以接受,有人会反对,不可能每次都道法自然的。所以老子的想法也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道法自然有时候管用,有时候就是办不到。
一个人要办成的事情,和另一个人愿不愿意接受,很难完全匹配。所以道法自然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但老子的想法确实是做事的最高境界,是大家可以追求,但无法强求。
马克在思考摩根城主的过去,感觉城主的很多行为确实会让人逆反,特别是对上民而言。一开始或许是出于求生,大家都接受,但后来逆反心理是越来越多。
再看看现在上民的分裂,尘民的崛起,各种各样的思维纷至沓来,让他不知所措。明明外面是可怕的大风,人类已经站在危机的边缘,可人类却还在分裂,无法团结,他就很难受:“唐尼,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么?”
“有啊,我有很多办法,奈何人类没有时间了。”杜兰表示办法多得是,但除了洗脑之外,并没有很好的办法让人类立刻就合作起来,没足够的时间落实:“有时候是这样的,不是看不到问题,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改,而是没时间了。”
“难道人类真的要灭亡了?”马克一向是很乐观的,但这個时候也不由感觉到窒息。不由想到如果人类早点研究玛娜生态,早点寻找共存或者进化的办法,会不会更好?
可惜没有如果,眼下的情况如此紧急,他问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人类经历了这么多,之前也有很多危机,这次肯定也能找到办法的。”
杜兰看着对方,说道:“确实有个办法,那就是敌我同源,人类彻底和噬极兽融合,到时候用人类的生命源质去操控噬极兽,放弃人类的躯壳,你愿意么?”
“那人还是人么?”
“又到了经典的什么才是人的系列了,到底人为什么被定义为人?是身体为人?是感情为人?是大脑记忆为人?还是生命源质为人?以前人类做过一个实验,科学家和杀人犯互换大脑,最后科学家的身体外加杀人犯的记忆,杀人犯的身体外加科学家的记忆,虽然一开始很好,但很快杀人犯身体就对科学家的记忆产生了影响,反过了杀人犯的记忆也收到了科学家的影响。他们都变了,于是人类得出一个结论,大脑并不决定一个人的身份。真正决定你是你,他是他,我是我的,是生命源质。”“所以只要生命源质不变,身体和大脑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人还是人。”
马克想到之前杜兰说过的人类的进化,想到杜兰说维持灯塔的行为可能是阻挡人类的进化。现在又听杜兰说人类要和噬极兽敌我同源,抛弃身体和大脑,只保留生命源质。他是根本无法想象,一旦落实的话,人类会变成什么样。
老实说,他很害怕。以前他就做过噩梦,自己和冉冰谈天说地的时候,冉冰突然变成一头噬极兽就咬了过来。
当然可能并不是咬,而是亲。但因为太丑陋了,导致了误会。
如果冉冰变成了丑陋的噬极兽,自己还会爱她么?当人类放弃了身体和大脑,只保留生命源质的时候,就算依旧是人类,但人类的文明和审美都需要重新建立,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会和噬极兽谈恋爱么?马克打了一个寒颤。
杜兰一眼看出马克的想法,心想他的想象力还这是丰富。不过审美的重建确实是很难受的,需要很多时间。
“你不用太纠结,因为敌我同源早就开始了。”杜兰淡定地一鸣惊人。
“啊?”马克一愣,显然没想到杜兰会这么说。
“已经有一部分尘民完成了变异,只是他们还在接受训练,没有实战过。一种是植入了噬极手的器官,一种是被变异噬极兽咬了一口,两种变异方法都已经落实了,现在有三十个尘民的少年和少女已经变异了。就算灯塔毁灭,他们作为人类的种子也能存在下去。既然没时间让灯塔团结起来,那保存人类的种子就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杜兰准备好了种子,所以才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克有点乱,唐尼的办事效率未免太快了,他都没做好思想准备,呆呆地问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而且哪里来的技术?”
“无为而无不为。”杜兰表示当然是悄咪咪地完成的,不让别人知道。杜兰很清楚自己也无法做到老子‘道法自然’的最高境界,所以他走了阴谋的路线,就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马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唐尼提前暴露,肯定会有人反对,但他悄咪咪地把事情做了,就把反对声压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就可以成功了。
“感觉伱是在套路我,说什么无为而无不为,其实就是为了敌我同源做铺垫。”马克说道。
杜兰笑道:“无所谓,只要有了种子,人类就可以在玛娜生态中生存下去,就算灯塔坠落,也没什么问题。”
“我再问一个问题,灯塔下面的怪兽不会也是你的作品吧?”马克问道。
“这是用肉土捏出来的躯壳,注入生命源质之后就可以活动了。”杜兰说道。
“哪里来的生命源质?”
“灯塔上死掉的人其实并没有消失,他们的生命源质被再利用了。比如查尔斯,现在就在怪兽体内,俯首甘为孺子牛,也算是让他继续为人类做贡献。”杜兰说道:“至于技术来自哪里,当然是以前人类的技术,我从地表找到的。”
马克也经常去地表,不认为地表能捡到这种神乎其技的技术。
不管马克信不信,反正杜兰信了。
旧世界的人类其实并没有掌握生命源质的力量,但这是大势所趋,在新版本中不能运用生命源质力量的生命都会被淘汰。
未来人类终究要抛弃身体?
马克听完杜兰的话之后,意识到这不是未来,而是已经发生了,已经有三十个少年和少女被改造过了。未来到底会怎么样?无法想象。
但马克并没有再问更多的问题,问了也没用,毕竟未来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为了让大家都接受自己的选择,就需要无为而无不为,太难了。马克自问自己可以战斗,但没办法做到唐尼这样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做完,为人类做出一个选择。
差距太大了。
马克看着外面的大风,看着风中忙碌的尘民,一个恍惚,感觉外面的人都变成了怪物,灯塔也变成了怪物的巢穴。他感觉自己无法超越人类的审美,无法超越人类的刻板印象。
“思考未来真的是太奢侈了。”
杜兰心想马克应该去看看《沙耶之歌》,里面的男女主就很有意思,女主在男主眼中是美少女,但在别人眼里是怪物。而男主看别人是怪物,只有女主是美少女。
审美到底是什么?
美到底是什么?
是各花入各眼,还是有一个美的硬性标准?
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到底是拟真还是应该抽象,应该对景色最大程度地还原,还是应该创作一些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的东西?
自己觉得美,别人觉得丑,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别人的错?
马克脑子里全是问题,如果大家都变成怪物,就自己一个正常人,到时候真正的丑八怪就是自己吧?
如果闫冰也变成怪物,自己也受不了。
压力很大,一想到人类在未来会变得丑陋,整个人都不好了。
闫冰看出爱人的混乱,不由询问原因。
马克没有隐瞒,和闫冰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想多了。”闫冰说道。
马克苦笑道:“虽然有些滑稽,但这并不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已经开始了。未来可能会有很多人都变成我们无法理解的怪物,只为了能在玛娜生态中生存下去。”
闫冰也想到如果自己变成怪物的话,会怎么样,自己所重视的东西都会粉碎吧,甚至连爱都会变得无法理解。
以前她对马克的爱是爱情的爱,变成怪物的话会不会变成对食材的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变成了美味的食材。
至死不渝的爱情是如此脆弱:“到底什么是爱?是我们身体的荷尔蒙,还是大脑的内分泌,亦或是灵魂的波动,或是生命源质的互相吸引?”
马克回答不了。
一思考这些问题,顿时感觉人类的感情都很虚伪。
如果让杜兰说的话,爱就是分配的基础,仁就是分配。
墨家的弟子骂儒者都是禽兽,因为儒家先爱自己,然后爱别人,所以是禽兽。可科学证明人类就是动物,就是禽兽,所以墨家没骂错,儒家也没做错,大家都没错。
先爱自己,就是先给自己分配。再去爱别人,就是分配给别人。
至于爱到底是什么,肯定是很复杂的因素融合而成的,不是一个原因就能解答的。和自己受到的教育、自己的审美,还有自身的性格有关,当然和身体内的荷尔蒙也有关系,多种原因最终决定了爱的范围和方向。
相比于爱,还是仁更容易理解,只分配自己就是不仁,分配大家就是仁。
至于审美,杜兰知道审美也是分为两个部分的,一部分是艺术家,另一部分是观众。艺术家和观众之间有信息差,艺术家展现的内容,不代表是观众能够理解的。
有些哲学家认为,艺术家在创造的时候应该是有一种源自自然的美的标准,艺术家应该展现纯粹的美。
这种美是去掉欲望的纯粹之美,就好像一个苹果,如果是大自然中的苹果,观众看了可能会觉得饿。那么艺术家的作品就要展现苹果纯粹的美,观众看了只认为这是一只苹果,而不是一种食物。
也就是说艺术家的终极目标是去除观众的欲望,让观众发现纯粹的美好,和自然进行毫无欲望的对话。
也就是‘观者不欲,欲者不观’,审美是没有欲望的,是单纯的。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些哲学家认为上面的说法全是屁话,什么叫做自然的美?自然就是有残缺的,艺术家的目标是补全自然之美,是要完成‘美的预想’,是超越自然的,艺术家创造的应该是‘理想中的苹果’,就是能让观众看一眼,就觉得吃饱了,就不用再去看其他的苹果了。
这种审美之下,不需要体现自然之美,而是要展现理想的美,自然是不理想的,所以艺术家得去弥补。当然这种美的预想,肯定以艺术家为主,就会产生艺术家教观众审美,按着观众脑袋去接受美的现象。因为弥补自然的方向是艺术家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已经认为自己的弥补是超越自然的美了,那么任何的反对都是对美的污蔑,是观众不懂美。
这是两种关于艺术创作的思路,一种是纯粹的自然美,一种是极致的理想美。
但就算艺术家达到了两个境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信息差的存在,他们心里感悟了美,不一定能创作出来。就算他们创作出来了,观众也不一定理解。
心中感悟,手中创作,观众理解,每个环节都有信息差,最后观众看到的艺术和艺术家要表达的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艺术家可能想要表达一个悲剧,结果观众认为是喜剧。
所以在观众看来,就各花入各眼,就一千个观众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为观众是从自己的角度欣赏作品,不是从艺术家的角度看待作品,观众不是艺术家肚子里的蛔虫。
不管艺术家创造的是去除了人欲的自然之美,还是补全了自然的理想之美,观众都有自己的理解。
就好像艺术家写了一本戒色,但观众觉得这就是一本皇叔。作者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艺术家不用想着教观众什么是美,观众会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
杜兰认为如果冉冰变成了怪物,马克可以以艺术家的自然之美去看,放弃人欲,只是纯粹地欣赏自然对生命的塑造。当然他如果能改变自己的‘美的预期’,改变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就能接受怪物女友了。
为什么很多人觉得眯眯眼好看,觉得唐氏综合征好看?因为他们提前形成了‘美的预想’,所以创造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朝这个方向去创作,并且认为自己是在补全自然,自己的美超越自然。
大自然里竟然有大眼睛,长睫毛?那就是大自然的缺陷,全部变成眯眯眼,才是补全自然。
所以要改变‘美的预期’,抛掉人欲,单纯地欣赏自然的美。既然怪物是从自然中诞生的,必然也有自己的美,只等马克这样的人类去发现了。
所以闫冰变成了怪物,不是她变丑了,而是她的美改变了,但万变不离其宗,依旧是自然之美。如果以人欲去看,闫冰确实丑了,但不用人欲去看,那就有别样之美。
马克显然没学过这种东西,做不到先忘记‘苹果可以吃’,再去欣赏苹果。也做不到先忘记‘冉冰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再去欣赏冉冰。所以他的审美是人欲的审美,是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
观者不欲,欲者不观。如果觉得苹果可以吃,就永远也无法体验到苹果纯粹的美。如果不放弃对冉冰的爱,就无法欣赏冉冰的纯粹美。哪怕冉冰变成了怪物,一样会觉得美。
纯粹而不加任何的杂质,只是单纯地欣赏美。
人欲包括喜欢,也包括恐惧。如果不去恐惧噬极兽,不去恐惧玛娜生态,新世界也是很美丽的。
甚至如果不去恐惧死亡,那么死亡也是美丽的,甚至自己的死亡也是可以欣赏的。
不添加任何的个人情绪,就可以观赏一切事物。可这对观众的要求太高了,观众就是会添加自己的情绪,就是会喜欢和害怕,那就无法体会到自然之美。
因为马克害怕冉冰变成怪物,所以无法欣赏人类的究极进化,也无法欣赏玛娜生态的美丽。
可惜单纯的情绪并不能解决问题,害怕冉冰变成怪物,怎么才能阻止事情发生呢?肯定是让人在玛娜生态中继续生存,这个问题就是最大的难题,办不到。
对于办不到的事情怎么办?接受是最好的办法。这个时候就需要调整心态了。
如果调整不了心态,那就是错的不是我,而是世界。
自己不喜欢发展的趋势,又无能力为,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理想和现实的矛盾,能力和愿望的矛盾,经久不衰。
马克的压力很大,却无能为力。
杜兰表示调整一下心态就好了,欣赏噬极兽的美,就不用担心闫冰变成怪物了。
马克有担心,反过来冉冰就淡定多了,不管马克变成什么,她都会爱着对方。因为冉冰可以超过人欲,哪怕马克变成《沙耶之歌》里的触手怪,也没关系。
在连续一个月的大风之后,风停了,却又开始有大雾。
摩根城主所在的哨站已经空掉,但并没有尸体。他们在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地表的幸存者,获得了救助。
来到了位于地下的基地。
地表已经是玛娜生态的地盘,但在地下却别有洞天。
摩根城主看到了那个一点也没有变老的老熟人。
虽然那位熟人满头白发,不过脸上没有任何的皱纹,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没想到你们已经能够操控这么巨大的噬极兽了,甚至可以驯化它们作为坐骑。”摩根城主惊叹地说道:“白月魁,你总是让我惊叹。”
“我也很惊讶,你竟然会离开灯塔,来到地表建立哨站。”白月魁身穿一身皮袄,虽然是在末世,但依旧有精湛的裁缝技巧,全身没有工业制品,都是手工制作。
城主说道:“时代不一样了,我也老了。也是用自己最后几年做些贡献。”
“可惜已经太晚了,先是大风,又是大雾,玛娜生态已经疯狂了,显然是要彻底淘汰人类,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白月魁无奈地说道。
城主也忍不住叹息,当年他和白月魁意见不合,虽然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但城主认为还不到降落的时候,而白月魁却认为飘在空中不是办法。
两人的意见分歧很大,最后白月魁回到地表,继续和地表幸存者求生,二十年之后幸存者也已经有了第二代,地下避难所是别开生面,甚至还研究了生命源质的用法,尝试和玛娜生态和谐共存。
灯塔上的人口虽然多了不少,但如何在新生态中生存却毫无进展。
“现在的灯塔和新生态,依旧如油和水一样难以融合,反而是你已经取得了很不错的成果。”
白月魁说道:“这点成果,但并不足以改变末日。”
“当年确实是我错了。”
“我不是要指责你,当年你选择让灯塔在更加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也没什么错,都是为了人类。”白月魁虽然看着年轻,其实已经是一位不输城主的老人,她经历了整个生态变迁的过程。
小时候,她无忧无虑,那时候人类仰望星空,进军宇宙,无比辉煌。等到她十几岁的时候,人类发现了生命源质,破解生命奥秘,前途无量。可没几年玛娜生态来袭,疯狂孢子扩散,眼球藤蔓拔地而起,人类陷入了互相残杀的境地。
短短几年时间,人类就从文明的巅峰跌落了谷底,没有一点点准备。白月魁经历了最悲剧的几年,经历了从辉煌到没落的残酷岁月。
那时候秩序崩坏,每个人都如野兽一样抢夺资源,为了活下去同类相食不断上演。而她作为一个有着高学历的生物学家一直在寻找拯救大家的办法,避免生物灭绝。
她一直在寻找方向,去过很多地方,探索过各种设施,将旧世界遗失的技术一点点捡起来,并且和玛娜生态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技术。
可惜时间并不站在人类这边,就算她找对了方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现在她还能想起当年人类文明多么辉煌,可突然就戛然而止。
就好像大唐的人,过得好好的,突然就安史之乱了,没有一点点的预兆。虽然安史之乱之后,唐朝还存在了150年,但那时候已经是藩镇割据,到处都是不听命令的节度使。而且为了平息安史之乱,从丝绸之路调回了军队,也让唐朝失去了丝绸之路,从此走了下坡路。
从辉煌到衰败,真的很快。
人类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就完了。
“你知道外面的大风和大雾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摩根问道。
“那是噬极兽的王者正在进行物种大灭绝,他们连自己的同类也不会放过,要将全球的生命源质全部集中到一起,彻底终结地球的生态。就和之前几次的生物大灭绝一样。旧的生命消亡,新的生命诞生。”
“难道没有办法阻止么?”
“只能去往玛娜生态最为活跃的区域,可惜那地方除了噬极兽,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靠近。人类光是看一眼,都会疯掉。”白月魁遗憾地说道:“或许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都无法避免人类的灭绝。”
就在他们叙旧的时候,一个胖子跑了过来说道:“老大,不好了,杀手又出现了。”
白月魁一听脸色凝重起来。
摩根不解地问道:“杀手?”
“是一个潜伏在周围的连环杀手。这个末日把人逼疯了,意志不坚定的人会越来越极端,杀手就是其中之一。他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所有连环杀人犯的融合体,能和过去的杀人犯对话,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白月魁简单介绍了一下。
摩根知道这样的疯子肯定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一个认为自己可以和杀人犯交流的家伙么?对方是真的能交流,还是真的疯了?
真不好说,现在的世界,真的会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所有杀人犯的生命源质都集合起来,或许真的能唤醒别人体内的杀人欲望。
有个护卫被暗杀了,白月魁握紧拳头,无可奈何,外面大雾弥漫,鬼知道杀手隐藏在哪里。
大雾之中似乎有庞然大物正在缓慢移动,好像有很多只脚,就好像是巨大化的百足虫,只是每一条怪物的脚都有五十米长。
迷雾让人理智崩坏,白月魁也不敢贸然进去,现在最强的噬极兽正在猎杀同类,人类出去就是送死。
大风之后是大雾,迷雾之中有诡异的存在,敢在迷雾中移动的人都得面对危险的怪物。但杀手却在利用迷雾潜行,暗杀进出地下基地的人。
这个杀手是个疯子,说自己能和历代杀手交流,获得他们的启示。
摩根说道:“不管在什么时代,给人类造成麻烦的总是自己。哪怕人类即将毁灭,这点也不会改变。”
“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群居,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是无法改变的。”“而人类偏偏又没办法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只能群居,自然就会有背叛和欺骗。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选择了群居,也就选择了背叛。群居大体是利大于弊的,背叛者只有少数。”白月魁知道世界上并没有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群居让人类有了更强的力量,有了更多分工,同时也增加了支出,必须支付信任成本。
信任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血脉相同的父母兄弟都会骨肉相残、兄弟阋墙,更不要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和朋友了。
大家为什么要信任?这需要一个共识,然后需要赏罚。接受共识有赏赐,违背共识受到惩罚。
古时候最常见的惩罚就是流放,从开发过的土地流放到没有开发过的土地。开发过的土地可以长期稳定地提供粮食,而没有开发的土地没有稳定的粮食,就是苦寒之地,就可能饿死。
一开始的共识就是血统,大家有相同的血统互相信任,不相信别的血统。但渐渐地出现了原始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又发展成为多神教,并且给不同的神安排不同的家人身份,以此来建立信任的关系。
神是一家人,多神教的信徒也是一家子。当然惩罚也有,不信神的家伙就应该被祭祀掉。
其中的信仰成本,就是要遵守共识的规则,同时还要承担被背刺的风险。
怎么相信对方是可以信任的好人?是听对方空口白牙的说辞么?不是,是靠自己手里的枪,枪要指着对方,对方是好人,皆大欢喜,对方是坏人,直接打死。
所以好人就得被枪指着。不指着,怎么相信他是好人?这就是信任成本。
反正信任从来不是天生就有的,都是因为有了共识和赏罚才建立的。简单来说就是文化和制度,共识是文化,赏罚是制度。
通过两股力量维持一个势力的团结,哪怕这个势力只有两个人,但该有的都得有。
地下幸存者基地也是一群人群居生活,自然也是少不了所有人类都会有问题。杀手就是其中之一,一个疯子,一个崇拜杀人凶手的混蛋。
当然白月魁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崇拜一种可以给自己带来力量的东西,本没什么错,但崇拜杀手,理解杀手,成为杀手就过分了。特别是通过暗杀同胞来展现力量,更是不可原谅。
“你准备怎么办?”摩根城主问道。
“他肯定要回来的,抓住他,让他做试验。”白月魁说道,这是基地的惩罚方式,违法的人都要做出贡献,成为试验材料。
白月魁是一个生物教授,知识渊博,深知临床试验的重要性,所以只要是囚犯都可以成为材料。
摩根城主心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果断:“可以用食物做个陷阱。”
白月魁也是这么想的,杀手也会有饿肚子的时候。
大家安葬了死者,都想着要复仇。
摩根参观了这个和玛娜生态接触,却依旧能保持人类特征的基地。他发现大家通过接触一些弱小温和的噬极兽,感悟生命源质。
在基地的中央有个水池,水池里有一些发光的鱼,孩子们会在水池边冥想,他们头上戴着特制的头盔,头盔上有一根线缆放入水池,鱼儿会和线缆接触,生命源质就在线缆中流动,激活孩子的大脑。
“这些技术都是你开发的?”
“准确来说是大家一起发现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噬极兽的身上获取的。我们所做的就是回归以前罢了。在工业发展之前,人类无法从石油中提炼高分子化合物,无法获得便宜的布料。只能种植麻、种植棉花、养羊、养蚕,获得麻布、棉布、羊毛、丝绸,还有就是从动物身上得到皮革和皮毛,甚至从鸟儿身上得到羽毛。”白月魁表示在工业革命之前,人类都是从大自然获得这些材料的。
甚至在历史上,周穆王西巡,得知有座山上有很多漂亮的鸟,于是特地绕路去山上捡羽毛,捡了三天。而且古代羽毛也是贡品,是很珍贵的材料,可以装饰,也可以制作扇子。
在没有石油之前,没有生产高分子材料之前,动植物是主要的材料来源。
现在也一样,从噬极兽身上获得皮、筋、骨等材料,制作衣服、装备、训练器材。
头盔上的线缆其实就是噬极兽的筋,所以生命源质才在其中流动。
摩根城主听了,知道地表幸存者正在重走人类文明发展的老路,再次从自然界中获得人类需要的东西。
这点和灯塔不一样,灯塔一直拒绝接受新生态,寻找旧世界的工业品,维持生存。
但古人在没有工业之前,也通过大自然的恩赐来生存,这正是灯塔所缺少的。
当然玛娜生态现在还是很危险的,白月魁能发展到现在,也全依靠强大的实力,否则根本无法立足。
就和古人依靠发明武器,才在大自然中脱颖而出,战胜了老虎豹子狼一样,武力必不可少。
天生万物以养人,用武力站住脚跟,接下来白月魁做的就是发挥自己的特长,猎杀噬极兽,用古人的办法利用这些材料。
当然加工这些材料的时候,少不了机器。古人只靠手,无法完成更加精密的加工,而使用工具就可以进行细致的加工,让新材料做出更多的变化。
就好像古人虽然有吃啥补啥的说法,但古人只能用最简单的烹饪来提取需要的东西。而科学技术却可以直接提取有效的化合物,比如玻尿酸,在牛眼和鸡冠中有这种元素,所以最初科学家通过收集牛眼和鸡冠,风干后碾碎,萃取,提取玻尿酸,注入人体,可以美容。
虽然都是从动物体内提取营养,但科技显然更精确。当然后来玻尿酸通过发酵法制作了,产量大大提升,价格也便宜了很多。
古人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就是缺少科技的加成。白月魁虽然按照古人的思路去适应新生态,但毕竟是工业时代培养的人才,不会放弃工业加工的手段。
灯塔有工业加工的手段,但没有适应新生态的思路。
摩根城主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这些经验灯塔也可以使用。当然他知道灯塔很可能不会学习,与其学习,不如直接抢夺白月魁开发过的土地和技术,效率更高。
抢夺开发过的土地,属于殖民发展最直接的方式,最多就是在开发过的土地之间,用奴隶修条公路,就可以更迅速地掠夺资源了。
杀手听到了声音,是历代杀手的低语,听了就会手痒痒,于是他拿着刀潜伏在雾气之中。不但不害怕,反而感觉雾气里的声音很清晰,雾气也很温柔。
迷雾不断催促他去猎杀。
其实不只是地表幸存者遇到了问题,灯塔里也有人听到了集合了历代杀手的低语,脑子变得不正常。
杜兰表示迷雾和克苏鲁果然更配,从某种角度来说,生命源质的融合确实和克苏鲁很像,都是身体躯壳变得扭曲,人类三观不得不跟着改变。
要么改变审美,要么直接崩溃。
迷雾之中有很多的生命源质,会让人类听到危险的低语,让生命自相残杀。
生物灭绝有很多手段,除了外力之外,让生命自我灭绝也是一种好办法。迷雾之王有自己的方式,会精心挑选最危险的生命源质扩散出去,干扰生命的心智,让他们代替自己去消灭同类,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很多时间。
对于这种防不胜防的攻击方式,人类又能如何呢?
这就和克苏鲁中的人类一样,最终除了屈服也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改变一下审美是最简单的选择了。”杜兰表示放下人欲,纯粹欣赏就会发现苍蝇和密封一样,蟑螂和金龟子一样,蚊子和蝴蝶一样……
人类应该扩大一下审美,而不是从自己的好恶利弊出发观察这个世界,这样就会发现玛娜生态如此美好,克苏鲁也是如此可爱。
一切的丑陋都不过是人类的偏见和愚昧。
杜兰表示只要改变一下审美,那世界就会大为不同,就会黑白混淆、边界混沌,处于朦胧混元之中。
不过很难办到,毕竟人类的丑美标准很多都是按照自己的安全来区分的,和生死息息相关,要是放弃了,就可能会步入危险。
人是先要活下去,然后才有审美的,为了审美而放弃生命就是本末倒置了。只有当人类站在安全的地方,才会去审美,去感慨雷电的壮烈,暴雨的磅礴,甚至是山崩的壮怀激烈……
只有站在安全的地方,才会产生审美。如果深陷危机,那就只剩下求生了。就算自己是被一只很漂亮的野兽咬死,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死有什么美丽。
改变审美,就是要去亲近对自己有危险的东西,怎么看也是送死。
以上说法,杜兰并不反对,但新生态新生死,审美肯定也得重新设定。在新生态中,丑陋的东西可能对人类更有帮助,美丽的东西反而更危险。
“改变三观,真的能抵御迷雾么?”马克问道。
“不能。”杜兰说道:“刚才我只是解释了一下,那些人为什么会变成杀手。”
“他们不是被迷雾控制了么?”
“不,迷雾并没有控制他们,只是让他们去欣赏死亡。死亡也可以是一种美,只是一般人无法欣赏。但一旦认为死和自己无关,自己站在一个原理死亡的安全范围,就可以产生对死亡的审美。这就和站在安全区欣赏雷电、暴雨、山崩地裂一样。”杜兰说道:“迷雾可以让那些杀手跳出生死,以第三者角度审视死亡,就会产生一种美学,而为了观赏更多的美学,就要痛下杀手,制造更多的死亡。”
“这不就是疯了么?”马克说道:“果然改变审美等于疯狂。”
“不不,代表他们已经适应了玛娜生态,不以旧世界的生死观约束自己,去拥抱玛娜的生死观。在旧世界中身体死了就是死了,人死如灯灭。但在玛娜生态中,身体只是躯壳,生命源质会脱离躯壳存在,是不死的。”
虽然杜兰这么说了,但马克还是无法接受,审美扭转不过来。欣赏身体的毁灭,迎接灵魂的重生?这种设定完全违背了旧世界的世界观、生死观。
“按照你的说法,那些躲在暗中的杀手反而是在帮助我们适应新世界?”马克说道。
“可以这么说,所以你们也应该尽快改变审美,放弃人欲,放下喜爱和恐惧,纯粹地观察玛娜生态的美。”杜兰建议道。
说是很容易的,做是很难的。
毕竟三观建立花了二十多年,突然说要推倒重建,绝对不是立刻就能做到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马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杀手,阻止对方继续害人。
对于人类而言,面对死亡,肯定是有恐惧的。因为死亡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和每个人都切身相关,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以不相干的身份去审视死亡,甚至挖掘死亡的美。
会审视死亡之美的人,多少有点不正常。
但这是旧世界的审美,时代变了,身体只是躯壳。
灯塔杀手认为自己站在审美前沿,是最先适应玛娜生态的存在,用绚烂的死亡迎接人类去往新世界。
历代杀手的低语传授了他作案的手法,教会了他隐藏的方式,他如毒蛇一样隐蔽,如猎人一样安静,小心精神地不被发现,一旦出手就必然分出生死。
马克本来是希望杜兰一起帮忙抓捕罪犯,不过看杜兰神神道道,就放弃了,自己和其他人继续抓捕。
迷雾中的狩猎和反狩猎开始了。
同时越来越多人变得不正常,听到了低语,扭转了审美。
“迷雾虽然不是猩红素,但产生的效果却差不多,也是让人做出旧世界人类无法理解的行为。”议事大厅里,镜南汇报研究成果。
红蔻说了一句:“我们已经站在了新世界的门口,却还不自知。”
当年始皇帝在赵国做质子,当他回国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统一天下。
当年刘邦看着始皇帝车架,说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新时代来临的时候,当事人其实是不知道的。后人会说始皇帝大统一、刘邦开创了汉朝多么多么了不起,可是他们当时根本不知道。
红蔻也会不由思索,人类站在这个时代,是不是新时代的开启?自己又应该做些什么?迷雾这种全新形式的气象,到底是应该接受,还是应该对抗?
“城主?”大家需要红蔻下命令。
红蔻不得不思考未来,毕竟自己的一个决定就要赌上灯塔的一切,最终她决定了:“如果不解决迷雾,杀手肯定会不断出现。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在于抓捕一两个杀手,而是要解决迷雾的根源,我决定远征。”
大家都没想到红蔻会突然这么说,但看到红蔻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只要有迷雾在,就会有更多人被影响,所以必须解决源头。最终,她做出了选择,开启了远征。
资源准备,人员准备,装备准备,速战速决。
马克也没想到城主会去决绝迷雾的源头,立刻请战,想要和姐姐一起去。
红蔻同意了,马克和冉冰虽然没有恢复上民身份,但以戴罪立功的形式加入了远征军。4068这边本着让大家生存下去的最高原则,也提供了不少的资源。
想要消除让人类陷入自相残杀的大雾,就必须消除源头。红蔻选择远征,响应的主要是猎荒小队,其他上民的积极性不高。
立刻出发。
目标已经确定,所以只带了三天的干粮,红蔻准备三天之内击杀敌人,也是艺高人胆大。
因为地表是没有粮食的,只能是带多少粮食,打多少仗。要是噬极兽也种田的话,倒是可以割他们的麦子,可惜噬极兽不种田,不吃饭。
不能从敌人身上解决补给,对人类而言不是好事。不过就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人类还是没有放弃战斗,也是勇气可嘉。
大雾是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白天,能见度也很小,大家的行军速度很慢,不过红蔻通过生命源质的导航,能够准确找到敌人的所在。
猎荒小队都是视死如归,马克和冉冰也回来了。虽然马克一直在思考人类的未来,并没有得到结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不能放弃。活着,才有资格谈未来。如果让大雾继续肆虐,人类就自己毁灭自己了。
大雾给了大家很大的压力,走入雾气,就好像有无数眼睛在监控他们,他们好像也能听到诡异的低语,甚至脑海里会闪烁出一些血腥的画面。
精神污染一样的东西,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们心中的人欲也被迷雾放大,少儿不宜的限制级画面越来越多,如果不尽快解决迷雾,会有更多人迷失心智,变为杀手。
不得不说生物灭绝也是五花八门的,不只是宇宙伽马射线横扫地球;也不只是气候突变,含氧量降低;或者是陨石砸落;也可以是生物之间的互相吸收融合。
生物之间互相厮杀,最后只有一种生物获胜,而这种生物又融合在一起,生命全部归零。当然不是说就结束了,过段时间地球生命还会蓬勃发展,一直到下次生物灭绝。
那么生命为什么要灭绝呢?根据熵增原理,万物都是从有序到无序分布的,生命最终也都是要消散的,这是符合宇宙主旋律的,有生就有死,有始就有终。生物的诞生和灭绝,就和四季轮转一样正常。
熵增就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同时也是天生万物以养人。
熵增将物质全部正态分布,就会诞生生命。而生命越来越多,就会变为有余,熵增就会损有余而补不足。于是形成了诞生和灭绝的循环,这是宇宙的概率。
“宇宙就好像是一个电子游戏,在一开始就设定了各种概率,做每一件事情都会有成功的概率,甚至每一个量子的坍缩都有概率,这些概率通过观测决定,上帝在投骰子。”红蔻盯着大雾前进,想的却是生物灭绝的事情,老实说真的很难阻止。
她被复活后,还带着死亡的记忆。当初她和爱人被灯塔烧死,身体化作飞灰,但灵魂却没有消亡。生命源质在天地之间流动,她的记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确实转世过。
生命源质进入了植物,枯萎之后又变成了脊骨虫,接着又变成了噬极兽,十年时间内转世了很多次,并且也知道生物灭绝的真相。
那种记忆如梦似幻,感觉自己已经粉碎,是和其他生命源质混合在一起,不确定自己的意识是否存在,她也不确定那是真相还是幻觉。
确实是被打散了,不过杜兰和迪妮莎从全球的生命源质中一点点把红蔻的生命源质还原,重组了起来。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多模糊的记忆,其实就是她的转世轮回。生命源质在玛娜生态中循环,出现在不同的个体中。
虽然记忆模糊,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轮回的个体是越来越少的,生命源质是越来越集中的,最终只有一个个体能够掌握所有生命源质。
红蔻觉得人类挡不住生物灭绝,她也没想抵挡,只是希望最终收集所有生命源质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
她的想法和碇司令一样,就是由自己主持融合。
碇司令是为了和妻子重逢,是想要成为神,所以做了一系列的安排,欺骗了很多人,但最后却被绫波丽抛弃。绫波丽选择了碇真嗣,希望他成为最后主持融合的神。
红蔻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如果最后只能有一个胜利者,那必须是她,就是纯粹的野心,她要成为被选中的人。
迷雾之中,马克发现队员们的情况不太对劲,每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好像看到了着迷的东西。
“城主,情况不太对。”马克说道。
红蔻早就发现异常了,身穿临渊者重立体,扫视众人,说道:“如果坚持不下去,就在这里放弃他们吧,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能打出伤害。”
“不行。”马克立刻反对道:“留在这里很可能会被噬极兽袭击的。”
“那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红蔻说道,她是要继续前进的。
一时间马克又陷入了两难,忠孝难以两全,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姐姐和队友无法同时保护。马克很无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当然是因为目标太大,能力太小,能力只够二选一。选什么都是遗憾。
马克突然怀念从前了,怀念自己被选中当城主之前,那时候自己的人生是那么简单,只要做好猎荒小队队长就好了,只需要去战斗,没那么多选择。
可能力越大,选择越多,遗憾也越来越多。
到底是留下来,还是继续前进?
冉冰提醒道:“我们要抓主要矛盾,人类和噬极兽的矛盾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杀死噬极兽,不解决大雾的源头,就算留在这里,也保护不了他们。”
马克瞬间恍然大悟,没错,如果无法获得胜利,光是留下来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只要消灭了噬极兽,大家才能恢复正常。虽然可能会有风险,但如果不胜利,那大家都得死,说什么保护也只是一厢情愿。
“我知道了,继续前进!”马克坚定了决心。
丢下了大部队,还能保持自我意识的几个队员终于来到了巨大的阴影之前。红蔻拿出长剑,指向百足虫怪兽,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无须犹豫,全力以赴,用剑开辟未来!”
敌人就在眼前,开战!
重立体拿出大炮。
轰,炮弹直接打中敌人,造成爆炸。但区区炮弹又怎么可能伤害王者?
无数尖刺由远及近,就好像是箭雨一样覆盖了猎荒小队。
红蔻挥剑,一道巨大的月牙剑气为大家创造了安全区。血红的月牙挡住了攻击,并且再次打中敌人。
“吼!”随着怪物的怒吼,雾气竟然浮现出无数轮廓,变成了敌人,全是大家认识的熟人。
“小心,这些浓雾能倒影出我们的内心,不要手下留情,杀!”红蔻果断地说道,虽然她看到了死去的爱人,不过她是不会动摇的,眼前只有敌人,没有爱人。
马克遇到了死去的队友,自己一直觉得愧对他们。冉冰则遇到了尘民小女孩,她一直希望帮助对方治病,可惜无法跨越生命公式。
这些都是他们内心中的遗憾。
冉冰没有犹豫,率先开枪,消灭了小女孩。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消灭噬极兽这个主要矛盾,会有更多小女孩死去,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抓住主要矛盾,解决主要矛盾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冉冰成长了很多,是杜兰和迪妮莎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