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气息散逸在整片空间，震动让山体上的岩石滚落，火山口外沿上的裂缝跟着急速扩大，一块块巨大的山岩轰然断裂落下，一路摩擦，顺着山体撞向山脚。
“所有人赶快撤退！”没有等到伊尔下达命令，丝提安就在一旁吼了出来。控制室内响起了急促的蜂鸣声，警告着巨大的危险正在向着他们靠近。周围持续的闷响已经告知了他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巨大的火山将会从沉睡中完全苏醒过来，中小型飞空艇还没有面对这种自然灾害的力量。
伊尔打开通讯器，传出来一片刺耳的杂音。通讯已经完全被干扰，连同丝提安的话是否传到了地面部队的耳朵中，也未可知。他想联系西奥多，现在已不再可能。
“马上远离这里！”伊尔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最终还是说出这句话。飞空艇紧急调转身体的方向，升力装置上散逸出大片蒸汽，庞大的钢铁身体开始加速。
一片凝固的熔岩崩裂出巨大的缝隙，火红色光芒发散，照亮了上方的整片天空。一道些许发白的熔岩这时从深洞中冲击出来，足足达到一两百米才完全停住。熔岩在半空中分散，一片片落下，美丽形如节日时孩子们玩耍的烟火般，在暗淡的夜空下抛落一束束光线。
仅仅数秒后，“轰隆隆”的声响传开十几千米的距离，雷云彻底变成了暴风雨夜的大海，云雾翻涌滚向四周，数十道闪电受到吸引，全部落到火山口边上。灿烂的爆炸于这时彻底完成，黑暗被炽白的光芒驱散，在云海上升起了一轮新的太阳，带着一大团热气冲向天空，无数暗红色山岩被炸上半空，脱出乌黑的浓烟尾巴，达到峰顶之后，便形如炮弹般朝着周围的一切事物狠狠砸落而下。真正的烟火这时才算完全点燃。
数道冲击波同时产生，他们冲破了空腔般的气墙，一圈圈撞向无形的远方。云雾变得支离破碎，大半都被第一道冲击推走，一面滚动的厚实墙壁在半空中筑起了堡垒，又在短瞬间被其后追上的冲击震成碎片。
山口处的积雪在冲击中形成了雪雾，如同海啸般顺着山体向下蔓延，带着轰鸣，卷起了无数细小的碎石，几秒钟后就变成了一场碎屑流，每一颗碎石的威力快要赶上普通子弹，狠狠碾压着山体上一切事物。不到半分钟，这场洪流便追上了全力撤离的地面部队，无可阻挡地撞击了上去。
他们成了不能躲避的靶子，接受着沉寂数百年的火山的洗礼。冲击撞碎了他们的骨头，胸口凹陷，内脏被骨头刺穿，在挤压中变成了碎片，从嘴巴里喷溅出来。紧接而来的碎石再将他们洞穿，泼洒的血液在冲击携带的热量成了红色的蒸汽，卷进了越发巨大的浪潮里。
所有人都在极力逃命，武器早就被丢弃，只为增加一点可观的速度。但大多数地面部队都是玫瑰与蔷薇骑士团内的预备骑士，面对冲击的力量根本不能阻挡。唯有包围形成时处在最后梯队的人找到了一点机会，借助山坡的角度快速俯冲。
爆炸般四射的光芒在这时迅速减弱，就要追上他们的冲击也在山体岩石的阻碍下，势头出现减小的趋势。只是速度依旧迅猛，削减的唯有他的破坏力。
“咚”冲击最后还是追上了他们，身体被搅动得失去了平衡，在山体上翻滚起来。
“还有人活着吗？”有人在受到冲击后的眩晕中醒来，满脸鲜血，衣服被撕裂，滚满一声乌黑的雨水，遍布渗血的伤痕。还带心悸，他撑起身体坐起来，看向身后的火山口。那里一片火红，熔岩喷溅出来十几米高，形成了颜色鲜丽的河流，正顺着山体向下流淌。火光照亮了半空中一片乌黑的东西，那是一团正在不断膨胀的云体，向着四周伸张着自己的触手，迅速笼罩着就近的地域。
或许再有一分钟不到，带着火山灰的浓烟就能席卷到我这里来，他想，忍着疼痛挣扎站起来，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活下来。
偏转的脑袋在这时停住，在身体一侧，他看见一道人影趴在岩石边上，粘稠的鲜血混和着污迹，将一身粗糙的鳞片遮掩得若隐若现。似乎是被刚才的冲击卷到了这里，看样子已经不能动了，在几艘飞空艇的轰击中还能活下来，就超过了他本身的认知范围。
“猎物！”心里当即响起这个诱人的声音，慌乱间他连忙摸向自己身后，才想起火铳早在途中就被丢弃了。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栓上膛的短暂时间，他的眼中，猎物已经将埋下的脑袋偏过来看向了他，狰狞的脸面上，眼神里充满的不是害怕，而是戏谑的神采。
他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兆，但不愿意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从这次任务出动的人数和规模，他能感觉到若是完成任务，将猎物的尸体，哪怕是脑袋带回去证明猎物是自己杀死的，得到的奖励和骑士团的评价将会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
“况且自己已经扛过了冲击，虽然也受了伤，但带着一具尸体跑，也不会落下熔岩流动的速度多少。”想明白这点来，他果断开枪，子弹准确地打在猎物的脑袋上，但并未击穿，而是被弹开了。
“真是怪物。”他暗道一句，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感觉自己有些慌神，暗示自己要镇定下来，只要拿出训练时的精度射击猎物的眼睛，即使猎物处在鳞化状态中，一样会被自己杀死。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判断着最后的安全距离，脚步缓慢向前挪动。身体站定，他深吸一口带着硫磺味道与热度的空气，注视着猎物始终看向他的眼睛，回敬了一个戏谑的挑衅眼神。没有反应，猎物的视线好像在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求饶吗？”他认为，没有多想，手臂在此刻也变得愈发稳定，枪口瞄准着那双火红色的眼睛就要压下扳机的时候，一块数十立方米的暗红色山岩从天空上直直落下，将他压在了下面。没有惨叫，鲜血甚至都没有飞溅出来，就被蒸发成了气体。
“太过专注也不是件好事。”卡西亚突然醒悟这个道理，他认为自己从来不是能让人一直注视着而不移开目光的人，本身就不具备什么魅力，破烂衣服下面露出来的也不是女性的白皙身体，只是一句布满鳞片的非人类身躯罢了。
卷住石块的尾巴这时松开，瘫软在地面上，他重新埋下脑袋，不让山岩砸落的气浪冲击自己的脸。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因为不确定距离靠近后，尾巴甩出去的石块是否可以砸碎敌人的脑袋或是身体。但好像帮助这座火山苏醒过来得到了火山的眷顾般，被帮助了。
过后一直卡西亚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动不了了，骨头内部如同产生了金属疲劳效应，一点重量都能让骨头碎开。几个呼吸后，浓烈的乌黑烟雾滚下山腰，将这里笼罩。再也看不清周围，卡西亚索性闭上眼睛，感受着一块接着一块落下的山岩砸落的震动。
不知道多久，又下起了雨，漆黑的颜色，好像存放了很久而变质的血液一样。不再带着冰冷，很温热，并且具有腐蚀性，空气与火山灰中的物质混在了里面。直到现在，这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无人区吧。当然，对普通人而言。卡西亚想，深深叹气，他不想再这样了，被动过于难受，且让人心生无力感。 2k阅读网
或许是睡着了，熔岩在卡西亚不远处形成一条橘红色的河流，染亮了周围的乌黑浓烟。漆黑的雨水落在上面被蒸发成了绿黄色的烟雾，混入到了空气中。
血液好像干结的泥土凝固在了卡西亚的身上，熔岩河流不为所动，继续流向山脚。最后都会汇聚那里，大概会将这里的所有事物都掩埋掉吧，除了一些地势稍显凸起的地方可以幸免。
天空之上的轰鸣声在经历衰减后，或许是得到了火山爆发的能量，动静越发大起来。闪电的白光有时会突破层层烟雾的封锁，投射到卡西亚的身上。
鳞片已经褪去，伤口全部结痂，身体中嵌入的弹片也在超强的自愈能力下被排斥出了体外。皮肤显得有些干燥与暗黄，更具强韧的防护能力，酸雨打在上面也未出现任何腐蚀性症状。鳞化状态增强的不仅仅是力量与速度，连同身体的其他各项能力，比如适应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在轰鸣的雷声中重新抬起了头，卡西亚弯曲手，机械手表已经坏了，想看看时间的想法落空。他坐起来，看着周围如同打翻染色盘后的画面，沉重地喘息着。
武器自剩下转轮手枪，不知道那两根一直没有扔掉的六棱柱体算不算。圆球装置在他冲出火山口后就被抛了出去。记住了抛飞的方向，材质坚硬的它大凡不会有摔坏、或是被熔岩融化的可能。
“只有过后再回来这里一趟寻找它了。”卡西亚站起来确定了方向，敌人应该还有剩余，贝佳斯地域那边还不能回去，只能向着通往南方森林的连绵山脉前行。熔岩这时在山沟里汇聚起来，形成了许多暗红色的堰塞湖。道路还未被完全堵死，透过光亮，一些地方仍显得暗淡，那里尚未被淹没掉。
身体多有不适，震动伤及了内脏，躺着的时间里没有恢复完全，想必需要借助药物才行了。卡西亚按照着记忆与自己的方向感走向一个山洞入口，一边检查着自己目前的状态。体重减轻不少，疼痛和疲软相对增加了很多。在火山口遭遇敌人的攻击，借助圆形装置激发出鳞化状态时出现了意外。爆照的冲击没能让他在节点处及时拔出六棱柱体，过剩的白光让他心中的喷吐欲望异常强烈，大半高能脂肪都变成了一道炽白的吐息传导进了火山内部。但收获还是丰盛，有辉管的电力辅助，最后没有动用手中的红水银炸弹，就达成了自己的计划。
只是威力超过了卡西亚的预期，脑袋里装着的关于自然现象的知识不多，火山喷发刚好就在其中。以为充其量就是威力更大的航弹爆炸，但这颗航弹的体积与装药量却大了很多。
不久后，卡西亚看见了暗光映射下的山洞入口，在熔岩下幸免了。他钻进去，一段时间的适应后，灵活基本恢复了。有流动的声音在这里传递，那是熔岩灌进来的声音。很多地方都倒塌了，山洞网络原本就布满裂缝，理所当然的事。
“也好，相比较花费人力物力与时间来重新挖通他们，关于这里的信息被别人知道才是更为头疼的问题。”
前面的地下空腔躺着几具尸体，那里是卡西亚最初设计陷阱的地方。趴了一身衣服，补充了基本的武器弹药，捡了一把标准制式气动剑，卡西亚接着往前。在空气变得焦躁时，他停下脚步，用火铳扫射面前的岩石。
从碎石里拿出银白色箱子和二代圣剑，卡西亚叹息一声，还是未曾感觉到轻松感。
钻出山洞，山顶方向由不久前的雪白变成了一片鲜红色。震动时不时传到他身上，这座火山恢复沉寂，大概要在几个月后了。至少飘在天上的火山灰落尽，也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
空气混入太多的酸雾，早已不适合呼吸。接近山脚，温度好歹降低了些。坡度变得更加平缓，被其他山脉堵塞住的熔岩大都汇聚在这里。表面已开始凝固，成了焦黑色，继而又被新汇入的熔岩覆盖，一层又一层，如此反复着。在熔岩边缘看见了一艘飞空艇的残骸，大概被落下的岩石击中，坠毁于此。大半都被熔岩覆盖，只有半截尾部露出来。一旁还有很多皮肤崩裂的尸体，几乎被熔岩散逸的温度烤熟了。
在这里变得谨慎，卡西亚不知道敌人活下来多少，飞空艇还剩下几艘也未可知。他们大概能想到自己若是活着，有一半的可能会走这边离开火山无人区。
火山灰让视野范围只剩下不到十米远，声音感知在这时成了卡西亚的另一双眼睛。对卡西亚来说，周围很安静，排除天空上轰鸣的雷声，声源只有熔岩的流动。
但脚步还是显得过分的小心翼翼，从一处未被熔岩覆盖的地方穿过宽度尚可的山沟，卡西亚踏进另外一片山脉的范围，脚步这时才变得轻缓。
“咻——”有东西在剧烈摩擦空气，卡西亚注意到时，周身的烟雾已经被搅动。他判断这并不是任何类型的子弹，好像是某种柔韧物抽打时才会发出的尖锐声响。
不清楚是什么，但身体先于一步无规律移动起来。卡西亚也立刻将银色箱子和二代圣剑丢在了原地，同时拔出了战术刀和转轮手枪。破空声在其后迅速接近，卡西亚一直盯着前方，空气的流动让他判断出了发出声音物体的移动轨迹。迅速无比，形如闪光，眼角出现一道横切烟雾的轨迹时，下一刻，卡西亚便感觉左脚上传来剧痛。一条软钢缆绳子的最末端缠绕在了左脚上，上面布满锋利的倒刺，全部深入到了血肉中。
软钢缆绳上接着传来巨大的力量，卡西亚的身体当即被拉扯得飞起来，随即狠狠摔在地上，在摩擦了十来米后，才靠着硬插进地面的战术刀停下。同一时间，一条模糊的棒状红影出现在前方，快速朝着他接近过来。
“咚咚咚——”这时，数十颗信号弹也炸开了，散出朦胧的彩光。
顾不得太多，从红影奔跑时撞击空气的声响就能感觉到强烈的危险。卡西亚直接连着一片血肉皮肤硬扯掉钢缆绳子，一手拔出气动剑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反握战术刀，从锁骨直达腰间，在身体上流利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嗡”一截修长的剑身首先突破面前的视线封锁，劈了过来。鲜红色光彩上喷吐出灼热的气息，卡西亚的眉毛也在热气中倒卷。传来的力量让卡西亚往后倒退了数十步远，脚步还未站稳，身前剑身化作的利芒已经自下而上突近他的腰间。
慌乱之间卡西亚用战术刀撇在一旁，在刀身被瞬间融化切开的时候，堪堪改变了攻击的轨迹。红芒掠过面庞，卡西亚顺势往后跳出几米远，立即转身冲向浓郁的黑雾中。肌肉也在这时猛然鼓胀而起，自己划开的伤口当即被撑开，八根抑制管探出了脑袋。
声音已经接近，几步的距离就冲击到了卡西亚身后，高出环境温度很多的热源锁定了后脑，“嗤、、、”的摩擦声里，剑身喷溅的蒸汽首先打在脖子上。皮肤紧绷，卡西亚拔出四根抑制管，脑袋和腰部同时向着一旁扭曲，不规则地强行折现一个角度，让一截轰然加长突进的细长剑身的攻击落空。
剑身顺势斜砍下来，骨头剧烈摩擦发出“噼啪”的恼人声音，卡西亚的上半身生硬往前旋转，躲过攻击的同时，将拔出来的四根抑制管朝着身后投掷而去。
细长剑身在这时收回，由劈刺变成剑身的格挡，将四根没有看清楚的抑制管全部弹开。过后才发出疑惑声，没有预想中的爆炸让敌人明白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惊疑声中，卡西亚手中气动剑的预热在这时完成，扭曲的身体好像弹簧在其后复原，途中他将另外四根抑制管放在了地上。扭曲复原带来的力量传到气动剑上，以一只脚为中心，身体扯过一百八十度后猛然弹射，身体搅动烟雾，声音给予了卡西亚极好的“视觉”，眨眼间便已来到敌人身前。
“叮叮”剑刃抨击溅射一蓬蓬火花，红热剑身在两人间拉出了成片的流影，激荡的声响让两人的出手速度在其后变得越发快速。不断叠加的力量使得卡西亚越发吃力，脚步已在不自觉往后挪移，几十道攻击后，他不得变成了防守的一方。
这种感觉让他知道不能再有所迟疑，双手握剑的一瞬，剑身之上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迸发的碰撞声音间，卡西亚接着反震力量将自己拉回几米后，身体站定时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吹拂在持于面前的剑身上，让一丝丝蒸汽笔直飘向了前方。肌肉紧绷越发形如张紧的钢缆，可以随时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很久没有回味这种一只脚踏进失控边缘的感觉了，那是自从能借助外力激发鳞化状态后的事情。若是允许，卡西亚也并不想拔出抑制管来让力量得到释放。随着身体异常的日益明显，他也不知道在失去了抑制管的抑制作用后，早已不同往昔的身体又会生出什么未知的变化来。
这时才看清楚敌人完整的面貌，并不认识，处在鳞化状态下，那张布满细密鳞片的脸上所残留下的一些相貌特征还不足以让卡西亚判断出敌人的具体身份。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未见过这个敌人。但完成了鳞化手术的开发，也非常明显地说明了敌人的地位在这次围捕他的队伍中，绝对不会低。
是最后的指挥者，玫瑰与蔷薇骑士团中真正的精英。
“若是有可能，我还真不想选择接受这次任务。”敌人说话，“但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能在这见到这样奇异的事来，也算是一种收获了。就连我们得来的资料中都未有记载。上面一直都说你是军部学校的精英人物，这一届一根抑制管的手术者。看来我们信息出错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敌人走向前，露出灰雾下朦胧的身体曲线，一声紧凑的战斗服，武器唯有那把不同于制式武器的修长气动剑，剑尖隐隐可见一道细密的缺口，刚才突兀突进的细长剑身就藏在其中：“相比较后悔，我的好奇心更加强烈。真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毕竟有能力让人特意为你更改军部学校超级分析机中的资料，这份背景就很让人在意了。”
“你说呢，卡西亚先生？还是说，连同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随意取来的伪装？”说话时在十米之外站定，这里刚好是两者受到烟雾影响到的视觉极限。西奥多并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短暂的接触后，让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拖延一点时间来仔细观察第一次接触的猎物。虽然猎物此刻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火山喷发后，抗下冲击波的西奥多就一边休息，一边赶到了这里。预感猎物从这里逃离的几率要大很多，数个小时的等待，现在看来并没有白费掉。
话语声落地，脚下裂开的岩石让西奥多直接来到卡西亚身边，剑尖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熔痕，笔直切了过去。隐藏的另外一截细长剑身在途中弹出，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在卡西亚的身上留下一道焦痕。
原本就修长的剑身在此刻变得形如一把扁平的长枪，在西奥多灵活的控制下，收放错落有致，两种形态都被使用得异常灵活。卡西亚很难找到进攻的机会，即使取出了八根抑制管，但相比较鳞化状态，力量和速度的增加多有减少。且手臂也在时刻承受着气动剑传来的高温，越来越不灵活。皮肤很干燥，开始皲裂，高温已经钻进血肉中，正在烘烤着里面的骨头。
荡开劈来的长剑，卡西亚顺势欺身而上。两把气动剑摩擦出一串闪烁的火花，光亮中，卡西亚一剑刺向西奥多心脏位置，逼开他的那一瞬间，空出一只手拉开了腰间闪光弹的引信。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进攻顿时变为防守。
在最后读数的前一刻，卡西亚毫无规律膨胀的十字瞳孔紧缩成了一道细密的交叉痕，炽白闪光将两人吞噬之时，喉咙发出的声音已将西奥多锁定。他猛然冲向前，手中气动长剑挥荡而去，斩向西奥多的脖颈。一道突刺的细长剑身同时从白炽光芒中露出形体，卡西亚脑袋本能偏向一旁，剑身堪堪穿刺过耳垂下方的皮肤形成一道碳化的贯通伤。
剑柄上有切割坚硬物体的感觉传来，白光即刻消失，巨大的危机感却蔓延到了卡西亚的全身。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这时正好从西奥多的双眼中张开，隐与眼皮下。而卡西挥击过去的气动剑在离得西奥多脖子一两厘米的位置处完全停住了，不能在前进。
肩部的鳞片在西奥多肌肉的控制下全部树立了起来，气动剑切断的不过是一片片远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鳞片，力量被这些鳞化全部抵消完了。
“你好像并不懂得鳞化状态后带给我们的攻击与防御上的改变。”西奥多冰冷的话语中，手中的气动剑横砍。
身体上好像缠绕着无形的锁链，卡西亚被拉扯至整个蹲下，躲过横砍向脑袋的一剑。正想后退，却是西奥多提起了脚，虽然隔着一段不可能攻击到的距离，但他还是猛然用膝盖撞向了卡西亚。 2k阅读网
数道鳞片当即从西奥多的脚上溅射而出，卡西亚闭上眼睛，脖颈“啪啪”扭动，躲过那些鳞片，挡在脸前的手背也传来刺痛。身体还在倒退中，西奥多那只脚就已经弹开踢在了他的身体上。
倒飞出去，卡西亚在半空翻过一个圈，双手这时撑在地上让身体弹起来，这才在其后平稳的落在地面上，但卸去力量还是让卡西亚的脚步乱了一些。连忙捂住自己流血的脖颈，那里还嵌大拇指大小的鳞片，差一点就伤及颈动脉，手背和胸口之上也嵌入了几片进去，深入到了血肉中，威力比之普通子弹也少不了多少来。
这时西奥多也抓住机会，身体撞击过来，途中拨动了那把修长气动剑上的开关，“嗤卡”的声响下，修长的剑身形如紧密咬在一起的闸门般分开，藏在其中的那节更为细长的剑身变成了连接轴件样的东西，顷刻间便有无数搅动的电弧缠绕在上面。
鲜红色在西奥多靠近卡西亚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刺眼的炽白光芒，空气受到高温变得扭曲，气流以剑身为中心朝着四周散逸。剑身还未接近，卡西亚就感觉到了上面喷涌的温度。
这一件不带任何遮掩动作，西奥多直接朝着卡西亚劈下。气浪在两人之间流窜，冲开了灰雾，周围重回短暂的明亮与干净。
“叮”铮铮的声音让卡西亚心神震动，脸面也被剑身上的光芒照亮，所有阴影此刻被完全祛除干净。从剑身传来的力量当即传到脚下，岩石崩裂开，双脚撑破鞋子，踩进了岩石中，陷入地面十来厘米才完全停下。
空气仿佛也被赋予了重量，全部压在了卡西亚身上，骨头挤压得“噼啪”作响。膝盖当即弯曲，坚硬的脊骨将大半力量承受。气动剑相接的地方冒出了一蓬蓬火花，继而火花变成了细小的被高温胀开的铁水颗粒，散开滴落。制式气动武器在定制的武器前完全找不到任何优势，材料与温度上都差了很大一截。
剑身上出现了熔痕，继而熔痕变成了缓慢陷下去的缺口。即使使用了极度耐高温的材料来作为气动武器的主要材质，但不得不承认，两把气动武器之间，确实还有差距。制式武器具有一个温度上的阈值，一旦超过，也会和普通的钢铁一样，在高温下渐渐融化。
被巨大的力量压迫得近乎蹲下，卡西亚身体往后微微倾倒，紧绷的双手也未能将身前的修长气动剑推开。反而在两者力量的挤压下，剑身上的缺口正在迅速扩大。
断裂前的一瞬间，卡西亚双腿骤然涨出一块块凸起的肌肉，猛然往后跳走的同时，断开的剑刃向上挑起。身影模糊，但炽白的流影速度比卡西亚更快。身体达到扭曲的极限，留在原地的残影还是被白影捕捉到，从腰间向下划过，大半截剑身直接没入地下。西奥多拔出气动剑，那里的岩石也被烧蚀成了熔岩，数秒后便冷却凝固成了黑绿色的琉璃状物质。
“可不要把我当做地面部队的那些人啊。”西奥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鳞片被划破了，血肉在短暂的高温下变得焦黑，“那么下一次攻击，你要怎么躲？”
卡西亚盯着前方，只是单方面剧烈喘息，断开的气动剑正在散逸出温度，鲜红色变成了暗红。里面的精密结构被破坏，只剩下本身具有的锋利与强韧。已经有些站不稳，焦糊味道从他的腿上升起来。一道长长的碳化伤口从腰部开始，贯通了他的整条左腿上半部。血液这时冲开粘结的焦炭物质流出来，腿上的肌肉几乎裂开，只差一点便能伤及骨头。绑在那里的六棱柱体也斜砍断，半截落在地面上。
左腿使不上力，疼痛直接将那里的神经全部麻痹，其他感觉都被无数的电信号吞噬掉了。靠着右脚支撑着身体，卡西亚调整着自己呼吸。必须取出另外八根抑制管了，他想，身体内部好像在燃烧，隐隐约约有汗水化成的蒸汽散逸出来。目前所有情况都过于不利，好像没有机会，不能硬接敌人的攻击，但失去了一条腿，灵活性就已宣告完全失去。敌人胸口处的剑伤完全不能对之照成什么影响。气动剑冷却下来后，破坏那层黑鳞都只是一种妄想。
需要冒险失去点什么了，卡西亚心里叹息着，他一直担心着刚才的那十几发信号弹。或许会吸引过来其他的敌人，最后还是不能取得活下去的机会，
西奥多手上的气动剑这时合上，岩石碎开的崩裂声传到卡西亚耳朵中的时候，他的身影凝实在卡西亚的侧方，修长剑身拉出巨大的弧度。
“咚”卡西亚用手直接抓住了剑身，手臂上涨起的肌肉撑破了作战服，皮肤在力量下崩开，露出钢绳般扭结在一起的肌肉。手掌燃烧起了火焰，那里的血肉成了燃料，在剑身的高温下被点燃。但确实挡住了，疼痛控制着卡西亚脸部的肌肉，变得扭曲狰狞。声音让他提前些许时间知道了敌人的位置，挡住攻击的瞬间，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着气动剑狠狠刺向了敌人的下体。
肯定不能划破，哪怕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都未有可能。但同作为男性，卡西亚知道那里的敏感性和承受疼痛的能力，只要力量能传过去就行了。
“啊、、、”想象中的疼痛叫声在预测好的节点中出现，卡西亚一只手依旧紧紧抓住修长的气动剑身，不让西奥多抽离。另外一只手松开剑柄后拔出了转轮手枪，将漆黑粗大的枪管狠狠捅向了敌人张开的嘴巴里。
“蹦蹦蹦”火焰从敌人的嘴巴与鼻子里喷出来，带着一大堆夹杂碎块的鲜血。
卡西亚眼睛里露出失望，忍受疼痛的能力与西奥多的身份相匹配。尖利的牙齿咬住了枪管，牙尖陷入了进去，开枪的瞬间，西奥多偏转了脑袋，三颗子弹只撕裂了他的半边脸，带着大半牙齿飞溅在了空中，露出脸上一片雪白的骨头。
愤怒与惊惧中，西奥多一拳打在卡西亚的身上。卡西亚嘴里吐出大口的鲜血，胸口凹陷，身体也不可抑制地往后倒飞。本能一般，卡西亚这时用右脚勾住了西奥多的膝盖窝，他从转轮手枪上抽出手，摸出腰间的六棱柱体，借着被斩断的锋利切口，直接插进了西奥多胸口的伤口里。
西奥多这时也松开了气动剑，另外一拳紧接着再度打在卡西亚身上。终于失去了力量，卡西亚身体彻底飞出去，嘴巴里往外喷血，左手成了焦炭，也失去了活动能力，松开了抓住的剑身。
西奥多这时也立即拔出那根六棱柱体，投掷而去成为一道银芒追上卡西亚，插在了他的右腿上。在地面上滚了数圈，泥水将卡西亚染成了乌黑色。
很想就这样躺着永远不动，卡西亚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不久前丢下的银白箱子和二代圣剑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重影，身体好似失去了所有力量，连同最后的挣扎都做不到了。可能是一两秒钟，也可能是数秒后，一股阴冷的洪流从右腿上传导而出，瞬间肆掠了他的全身。炽热感被浇灭，卡西亚感觉自己的皮肤越发紧绷，身体中的所有血液都在被什么东西汲取。视野中，一层黑鳞艰难地刺破了皮肤，带出细密的血珠，浮现出来。
后方传来“哒哒”的沉重脚步声，卡西亚转过头看过去。西奥多面部扭曲，碎裂的半边脸还在流血，但颜色却变成了黯淡的红绿色。胸口的鳞片不知为何脱落了一大片，皮肤崩解，露出的血肉正在融化，鲜血渗出顺着他的双腿流下。脚步晃动，西奥多一步一步忍受着疼痛走向前，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他捡起了地上的修长气动剑，随即冲向了卡西亚。
“啊、、、啊啊、、、啊、、、啊、、、”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吼声，卡西亚用头顶着地面支撑起身体，爬向前方。他抓住二代圣剑直立起身体，左手手臂拖着剑身，在不明所以的吼声中，用尽鳞化状态带来的所有力量，转身捅向了身后。
没有任何声响，银白色的剑身如同刺破空气般穿过了西奥多的身体。同时，一柄鲜亮的灼热剑身也毫无意外地捅穿了卡西亚的身体。
“咔”西奥多半边脸露出带血的疯狂笑意，他拨动了开关，气动剑身展开，炽白光芒在卡西亚体内绽放。
“哈哈、、、”肆意的笑声随后变成了两人共同的怒吼。卡西亚和西奥多同时往上提起自己的武器。
“嗤、、、”一道切开血肉的脆响下，西奥多的身体从左肩分开，脸上的愤怒与扭曲笑意消失，眼神顿时失去了所有光彩，里面留下的最终是什么，或许永远都无人知晓。他的双手松开了剑柄，半边身体轰然断开，身体这才重重倒下。只有那把被卡西亚骨头卡住的气动剑，依旧在发挥着余热。
卡西亚随后也跪倒在地上，他颤抖着用手拔出气动剑，嘴里同时溢出几大口鲜血。
“终于结束了？”他这样想，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坍塌下来一般。周围不知道何时变得异常安静，什么都消失了，只能听见自己苟延残喘般的呼吸。更加巨大的危险感却在这时弥漫全身，等到他惊醒过来，身体只是本能地往一旁偏移了十来厘米，一截暗红色的剑身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肺部，从胸口处露出长长的剑尖。
“自己选择留下来，看来是正确的。这就是机会！” 2k阅读网
灼热的空气从卡西亚的胸口那里漏出来，一时间不能呼吸，这种感受远比窒息还要难受。唯有喉咙发出一点疼痛的嘶鸣。声音告诉了卡西亚敌人的位置，从右腿传导而来的阴冷气息让他的眼神再度凝聚了很多，景物重影虽然没有消失，但视觉的直感好像回来了。只要再有一点休息时间，好像就能靠着六棱柱体上的能量恢复过来。
没有比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要糟糕的了，卡西亚好像有些对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习以为常，并且感到了厌倦。来自精神深层次的念头，这种感觉除了让自己变得越发扭曲起来，不再将自己的生命当做重要的事来看待外，可以提供的东西已经变得很少很少。这样的经验感受在以后越少越好，卡西亚觉得。
短瞬间急速运转的思维让卡西亚想起了一个很久都未再见到人，以至于相貌在记忆中已渐渐失真。以前就决定要向着她靠拢，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接触时间不到一个月，但作为从小城出来的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个老师，用实际的行动和准备告诉了卡西亚，在对待自己的性命面前，有多少方法，有何种程度的工作需要去做。卡西亚认为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
嘴巴张开吐出大口鲜血，带着蒸腾的热气。卡西亚没有转过头，身体的状态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在一声捅破窗户纸般的轻响中，一条尾巴赫然从脊骨那里钻出来，在敌人想要抽出气动剑再捅自己一剑的时候，抽打在了敌人的身上。
力量不足，卡西亚自己都感觉到了那条控制越发灵活的尾巴上传来的疲软感。但还是在敌人身上留下了一条见血的模糊伤痕。
“你现在的力量就只剩下这些了？”毫无惊讶的声音，充满了快意的嘲弄，“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从来没发现藏在一旁的我来？”
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脑袋下垂，卡西亚将目光从面前硬躺躺的西奥多尸体上移开，余光看向被一尾巴抽开的敌人。
声音确实带着一点熟悉感，那张沾着乌黑雨水，甚至受到了一点侵蚀的脸也是同样的感觉。皮肤不完整，几乎全身都是被重物击打过后留下的伤口与淤痕。几句话就让敌人开始喘息，从冲击波中活下后，他的情况也并不怎么好过。
几秒钟后，卡西亚才想起来，是在梅赛利亚地域见过一面。从高楼上看向下方包围撤离时捕捉到的人，和米尔顿在一个队伍中的一个队长，但不记得名字，信息的收集没有完善到这种地步。
应该是被那十几颗信号弹吸引过来的，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余力去多注意周围，而现在，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四周了。身体从第二次梦境中醒来后好像就具有了吸收六棱柱体中能量的能力，但转换速度并不可观。高能脂肪被消耗完了，连同血液都有一种被汲取干净的感觉，细水一样的补充需要时间来弥补不足。
“需要拖延时间。”卡西亚明白目前的处境，那种带着冰冷的能量使得脑袋发热不起来。他控制着尾巴拔出插在胸口的气动剑，最后尾巴一挥，将之丢到了身前不远缓慢涨起来的岩浆中。其后如同慵懒的猫一般，卡西亚在半空着摇晃着那条尾巴，再过几秒钟，尾巴以力量不足的姿势落下，彻底静躺在了地面上。
“是你的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杀死了作为此次行动总指挥之一的西奥多，就认为我没有脑袋了？这种把戏，你以为我会相信？”雷萨站在一旁不动了，他没有靠近，这时说，但更像是在看笑话，“你的力量就是从这东西上得来的吧？”
雷萨晃动着手里的半截六棱柱体，看着卡西亚的右脚处，如同知道答案般的质问道：“我们都以为你是靠着药剂来短时间进入鳞化状态的，但都猜测错误了。神奇的事物的确超过了我们的认知。”他摸了摸被抽出来的伤口，脸上的疼痛变成了笑意。
“从来到这里探查此地的时候，我们就很奇怪。你是怎么在‘病菌’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却还完好的活下来，而没有任何不好的症状。现在好像明白了，靠着这种东西激发鳞化状态，想必身体早就因为鳞化带来的效果，生出了抗性吧。真是到东西，能近乎没有限制地、、、”
“哇、、、”话没有说完，雷萨弯下了身体，呕出几口鲜血。卡西亚得以在这时看清楚，在敌人的背后，是一片焦黑的皮肤。那里隐约有一个浅浅凹下去的坑，大概是在冲击过后的短暂时间里，被火山喷发后落下的灼热岩石砸中了。
布满污迹的脸上露出苍白，雷萨咬着牙直立起身体，不准备继续自己未完的话。在卡西亚的余光中，雷萨将六棱柱体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腿，插了进去。
“你的所有东西都将在其后变成我的！”对着卡西亚吐露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雷萨狠狠深呼吸了几口，好像是想要深刻体会力量涌上来的感觉般，眼睛微微眯起。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卡西亚自顾轻微摇摇头。自己想要努力摆脱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好像成了难得的珍贵物品。
一层鳞片这时从雷萨的腿上开始蔓延，疼痛感同时袭来，那些焦化的血肉和皮肤被鳞片顶开，伤口得到了简单的愈合，继而覆盖了一层稍显柔软的灰色鳞片来。
“嘿嘿、、、现在，我们变的一样了。”最终带着狂喜的脸也被鳞片覆盖，雷萨吐出热气，身体舒畅得让他呻吟起来。鳞片继续变得漆黑，也变得更加光滑。一面看向自己覆盖上角质层的手，他一面走向卡西亚，却未能注意到身后留下的一个个将地面染成红绿色的脚印。疼痛感和身体本能生出的危险都在鳞化之下消失了，他现在是感觉得到力量涌上来的舒适。
在中途砰然直立倒下，溅起大片泥浆。
“哈——”只发出半道喘气的声音，雷萨至始至终都未挣扎哪怕一下，便彻底躺下不动了。唯有那双眼睛在最后偏转一点，带着疑惑，看见了卡西亚漠然的眼神。
闭上眼睛，卡西亚对于身后这个敌人的死没有任何感觉，毕竟并不认识。默默地靠着六棱柱中的能量缓慢恢复着，不知道多久，嗡嗡的声音将他从安静的休息中吵醒。
声源来自于被火山灰覆盖的上空，是从小镇废墟那里过来的飞空艇。周围的灰雾变得更加浓郁，喷上半空的粉尘已在纷纷落下。
身旁，那把修长气动剑恢复了原本的灰白色。时间大概过了有一两个小时了，卡西亚判断到。
“剩下的敌人赶过来了吗。”带着确定语气的疑问句，身体恢复了一点力量，但对于身体上的伤势依旧起不到任何补救作用。与其说现在恢复了一点，不如说伤势在脏器连锁的衰竭下保持了平衡，不上不下。鳞片早已消失，身体没有一处完好。他看了看身后，那具敌人的尸体大半都被增殖的龙类组织缠绕住，脑袋几乎被开始溶解的肌肉和神经束完全包裹。但还是没能救下被“病菌”感染后的这具身体。
“体质和基础都不一样。”卡西亚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他这时看了天空一眼，飞空艇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搜索到这儿也需要时间。不再考虑其他后果，卡西亚很果断地咬向自己的两只手掌，将里面的红水银炸弹拿出，藏在了身前那具皮肤溶解得只剩薄薄一层的西奥多尸体的脏器中。
将启动器放在地面上，卡西亚供着身体，咬着衣服一角将雷萨的尸体拖到自己刚才的位置，随后咬住那把修长的气动剑，插进了尸体的胸口中。让尸体跪倒，上半身依靠着那把气动剑垂下不倒后，他才将启动器包在嘴里，随后咬住银白色箱子的提手，形如昆虫的幼虫般，一拱一拱爬向另外一方。
“二代圣剑应该不会被这样的爆炸破坏掉。”卡西亚没有多余的力气拿走它了。
不久后卡西亚来到一处的山脚，那里形如分界线，交接处出冒出蓬蓬蒸汽，一边是冲刷而下的乌黑雨水，一边是不断叠加如水面涨起的岩浆。
最后躲在一块刚好被蒸汽包裹的岩石后，任由冲下山脚的雨水洗刷全身。卡西亚缓慢扭动着身体，侧着脑袋，一点点让自己被污泥淹没，只露出半边耳朵，不时抬一下头呼吸。脏器被破坏了一些，氧气的需求量已经不怎么大了。
或许自己也会在爆炸后缓慢睡下去，卡西亚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嗡嗡”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声源静止在了远处。将散乱的精神集中起来，卡西亚辨别着在升力装置下，那些踩在泥水上的脚步声。
走走停停，非常谨慎，直到卡西亚确定大半的脚步声音都消失后，他才狠狠咬下启动器。
声音顷刻间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不见，唯有巨大的撕裂轰鸣持续了下去。热浪散开，冲击波横扫过来，落下的雨变成雾气。身体在冲击从污泥中被掀了起来，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这时睁开眼睛，浓郁的乌黑烟雾变得稀薄了很多，他们混合着水雾被爆炸的气浪冲击挤压，视野所及之处，一顶半圆形的盖子将这里笼罩住了。
在目光的最边缘，卡西亚的眼睛里，一朵蘑菇状的鲜红色爆云缓慢升起，窜向了更高空。黑暗消失，爆炸的光亮穿透了这片小小的空间，将所有事物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
“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做了现在能做到的所有了。”卡西亚发出没人能听见的声音。若是自己的估计没错，剩下的敌人大概会有大半在爆炸的中心地域。甚至若是两个指挥者间有些感情，另外一人亲自下来查探也说不一定。但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卡西亚想，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可以动用的手段也都动用了。也许这具身体中还用很多潜能可以挖掘出来，但不是现在，那将是以后的事。
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卡西亚看向了红色的天空上，却是一簇簇拖着橘黄色尾巴的航弹突破了那一层厚实的烟雾墙壁，冲击了出来。
不知道多久时间，卡西亚感觉睡了很久很久，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记忆也模糊不清，每一个画面都隔着毛玻璃，看不真切。
睁开眼睛，一片淡绿色的液体笼罩着自己。浸润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中，培养液的温度恰到好处，非常舒服。嘴巴里还咬着呼吸嘴，卡西亚深吸几口气，体内的血液迅速流动起来，在血管中发出轰鸣，培养液因此被搅动，波纹散开，绿色再度变得淡了些。
身体里发胀，记忆中上面布满的伤口都消失了，被柔嫩的皮肤覆盖。肚子里被塞进了很多东西，卡西亚想那应该都是再生胶质体。还感觉缺失了什么，想了一会才发觉，是抑制管。
只是不能说缺失了，而是一种异物存在自身的不舒适。身体左半边的八根抑制管好像新生事物，没有带着熟悉。卡西亚记得这种感觉，在军部学校进行了第一次手术后，这种感觉伴随了他很久。
眼睛短暂的适应，得以看清楚四周一切。是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具发出温暖的光线。数台医疗器械摆在培养罐子的旁边，但肯定远不止这些。培养罐与这些器械上的线路和管路从房间墙角穿出，连接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房间一角还摆着一张桌子，堆着很高的文件。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将头埋进了文件堆中，正在一份份处理着。是黛尔亚，卡西亚一眼就辨识出来。
自己回到了马诺马周边地域了？思考的时候，想起了报警的蜂鸣声，将黛尔亚从事务处理中拉回房间。她立刻偏过头看向闪烁红灯的器械，上面的计数器突破了数值限制，在三百五十左右徘徊着。计数器下方有帝国语标识，写着“心脏跳动”四字。
当即站起来，黛尔亚拿起通讯器正想要说话，就感觉到一旁有目光看向自己。偏过头，才发现卡西亚不知道何时醒来，正默默注视着她。
“团长，你醒了！”欣喜的声音，卡西亚从中判断出自己肯定睡下去了很长时间，否则黛尔亚但凡不会有这种反应，“我马上叫医师和其他人过来。”说着拨通了联系。
这时却是房门打开，或许是提前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马上赶了过来的缘故。是叶捷琳，身上穿着作战服，腰间还带着手枪也一把稍长的战术刀。被疲倦和苦思围绕住了，见到卡西亚看过去的眼神，才多少露出欣喜的神色。
不久后，整个房间被挤满，塞尔默、索塔冈、柏塔和沃特斯都来了，连同赫斯列也在人群中。唯有阿托环一脸无奈站在门外看向里面，他的体型着实过于巨大，一身高能脂肪将他撑开为浑圆的球体。好像每一次卡西亚见到他时，体型不是变小，反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毫无例外，大家身上都穿着作战服，有些还带着伤。
见到卡西亚醒过来，难得松了一口气。卡西亚这时才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虽然有些事情必须独自去面对。
医师在其后对卡西亚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并未发现不好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样的心脏跳动次数是很正常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叶捷琳单独询问医师。医师在刚才检查的时候已经明确说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从很多细节，以及不久前奥维利亚的事件中，她知晓了一些卡西亚的特殊性。只是现在都还记得自己从污泥中找到卡西亚，将他抱起时的样子。
可能很久都不会忘记了，那时的叶捷琳有这样的准备。
“只能说是身体结构和体质有别于我们吧。”医师想了想，点头说，“手术本来就充满着不确定性，我想叶捷琳小姐你肯定知道。在黑暗世界中接手了很多生意，其中不乏有对身患绝症的普通人进行手术。那些大都是较为有钱的低层贵族和一些商人，或是他们的家人。运气不怎么好，没有接触手术的机会。但黑暗世界里有做这片生意的人，称之为‘传播者’或许较为合适。专门收集这些低层贵族与商人的信息，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们手术的存在，介绍给我们，赚取中间费用。”
“很多绝症患者，或是那些将老死的人在手术后，多少都有些和我们不一样的变化。至于具体是什么，我还说不上，毕竟只是医师，不是研究人员。但都充满了强烈的求生**是共通点，这里称之为精神意志也可行。我想这种变化大概就是来源于此。”
“但不会一直保持这么高的数值，会下降一些。”医师说，“不用过于担心，情况很好，只是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和后续治疗就行了。”
叶捷琳点点头：“希望这些话只存在我们两人之间。”
“当然，在黑暗世界呆了这么久，其中的规则我和我的人都非常清楚。能一直活下去，和我们本身就有着莫大关系。只要愿意，自己让自己短时间内失去话语能力，我还是做得到的。请绝对放心，叶捷琳小姐。”
等到医师离开，叶捷琳才吐出一口气，压力终于落下。她看向窗户外，一片低矮建筑和她持平，天际线上蓝色与绿色相互交接。更远的一旁，则有淡灰色的短线条若隐若现。 2k阅读网
彻底走出培养罐子是四天后，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非常让主治医师惊叹了。按照他的说法，其实并没有怎么帮上忙，做的工作都是在极强的自愈能力上给予辅助，让它更好发挥作用而已。
几颗缺失的手骨最后使用了黑市中可以买到的最好的材料来制作，往常的感觉已经不在。和韦伯利家族内部的顶尖机械师比起来，做工材料都差了一截。但是短时间使用，卡西亚知道回到军部学校后，这些东西都将得到那群教授们的置换。只是那将是一段较长的时间以后了。
出来时叶捷琳和阿托环他们已经不再这里。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卡西亚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经过。
治疗用的房间是用飞空艇上的一个货仓单独隔离出来的，一直都待在一艘停下的飞空艇上。内部部件几乎都有韦伯利家族的标志，有独自制造飞空艇的能力的家族势力，在帝国中是非常好辨识的。
一片低矮的建筑将这艘飞空艇围住，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被莫名攻击硬生生削掉了脑袋的大楼残留物。没有人气，只是一片废墟，以及随处可见的弹壳和车辆残骸。地面被压得很实，肉眼可见的状态。上面还留着干裂的脚印，很大，赶上一个成年人的躯体。
“南方森林边缘位置，我来到这里也没有几天，从马诺马赶来这里花了很多时间。”黛尔在卡西亚身边说，“所以具体的事知道得不多，等到叶捷琳小姐回来，我想她肯定非常乐意为你解答的，团长。”
“其实用不着赶过来。”卡西亚说，身体靠着镇定剂基本稳固，“但还是要谢谢你，特意带过来两个钢铁罐子，帮了很大的忙。”
“所以说我和沃特斯特意赶到这里来还是有些好处的。”黛尔亚笑着，每隔一段时间见到卡西亚，感觉都在发生变化。想着第一次在布力诺地域遇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两个时间线上的人几乎如同双胞胎，在不同的环境和经历下完全分化开了。
“马诺马那边的事大半处理完毕，趁着帝国、军部招募的机会，我们送进去了很多人。不确定可以全部信得过，但至少大半的人选都能在将来为我们创造不菲的价值。”黛尔亚说着最近骑士团与势力的发展，靠着大笔资金的注入，她和沃特斯勉强追回了一点时间，“工厂已经建立完成，生产线开始运作。借着技术员们从韦伯利公司工厂中学到的一些技术，武器弹药的质量肯定有下滑，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留住了小半客户，我和沃特斯准备着重发展他们，也就是不久前向你提及的客户培养计划。”
“养殖场吗？”
黛尔亚很赞同这个说法，点点头：“确实如此，因为最终的计划是在培养过程中渐渐将他们同化，变成自己的东西。这种比喻非常合适。但目前资金限制着我们的发展，马诺马那边回不去，十几处工厂不能使用，即使有团长你金色银行中的钱，想要快速发展起来并壮大，也并不容易。而且以前那些客户的欠款也越发难以追回，摩擦不断造成黑暗世界各个势力间只有损耗，‘生产’这个词汇难得被大家提及口中。若是想要发展，即便帝国中拥有足够任我们发挥的空间和上限，但怎么说呢、、、”
“并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小势力，空间很大，上限很广，但被固定的，不能违反的规则相对来说也更多了。”卡西亚适时接上黛尔亚的话。
“就是如此，势力的固化铸就了墙壁，难以翻越。所以我和沃特斯商量过，当然全程几乎都是沃特斯在说着自己的想法，他的经验能在现在，以及将来帮助我们很多。需要找到一个更加开阔，且‘自由’的地方来让我们发展。并且最重要的，那种地方正好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去改变什么。”
“灰色地域？”
“那里同样不适合我们，布力诺的经验告诉我，那种地方存在的更多是暴力。那种地方从零开始发展几乎不太可能。毕竟三个巨型国家中，各个势力都将手伸进了里面。灰色地域只是让大家都恢复了平等的身份，在子弹面前的平等。但在资源和投入的力量上来说，对很多势力都是不利的。”
“沃特斯的想法是国家，后相大陆上不止三个巨型国家，除开他们，繁多生活在夹缝中的小型国家更多。用一种便于理解的话说，模式和三个巨型国家不一样。或许是因为过于弱小，所以会更加折腾。也能看做是无可奈何的挣扎未尝不可。那里聚集着大量的雇佣军，还有形形色色的团体势力。小国家间的摩擦经常发生，和平时间并不多。几乎百年就会翻新的国家名字也正好可以说明他们间的关系和状态。”
“武器弹药的生意在那里会很好做，需求量更大，且质量要求减少了一两个等级，品类也较为单一。帝国内部制式水平线上的东西，在那里就能成为精品，不难想象那里的状态吧。”
“好像能想象出来。”
“但有一点需要团长你提前知道，有这样的需求者，但为什么帝国一些大势力并没有去做他们的生意？”自问自答的语气，黛尔亚替卡西亚回答了，“战乱让那里的发展并不怎么好，科技水平完全不能和帝国放在一起谈论。价格相对帝国来说，要低了少许。有一笔我预计的账单，弹药武器成本，加上运输与过帝国边境线的花费，从赚取的金额来说，一箱子弹在帝国中能得到八万的利润，但在那里，或许只有不到三万圣币左右了。”
“所以后期，待到地位稳固后，在那里由我们自己的技术去建造工厂，就地生产来减少成本，才是真实的目的。”
“估计过程会异常麻烦。”卡西亚叹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仅是帝国的架构就足够他费心了。
“收获也是异常丰盛的，况且，我们也不是放弃了帝国内部。有这个想法，还是在和索塔冈接触后突然生在脑袋里的。”黛尔亚说，从卡西亚的脸上，她已经获得了许可。
叶捷琳在五天后才回来，身边只带着塞尔默。得知卡西亚已经走出培养罐子，她没有休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箱子，完好无损，但上面的污泥已凝固。
“你的东西。”卡西亚的房间前，叶捷琳秉着往常的习惯，踢开了门，好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但回想起半个月前的事，这种心情却顷刻间打消了。
“不会有下次了。”卡西亚不懂得如何去观察叶捷琳，觉得还是先将话说完才好。
“倒是希望还有下次。”叶捷琳将箱子放在桌面上说，“我害怕的是永远都没有下次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卡西亚点点头，他知道没有就代表着死亡。
“这次若不是提前觉得不对劲，在中途就让飞空艇编队往贝佳斯地域赶，正好时间碰上，否则等到我们到达南方森林再转向你那边，或许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了。昏倒在了山脚，距离熔岩不到几米远，想必只要大半天的时间，就能涨到你那里，将你燃烧成灰烬吧。”
“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提前通知我们，非得独自一人前往，肯定也有你的理由。但不给你的骑士团成员，或是阿托环他们说一下，至少也得通知到我才行。多少都能帮上一些忙。”
卡西亚苦笑不说话，他何尝不想如此，但内心深处却不想将多余的人牵扯进来。时至今日，算是对帝国有些深入了解。自己身处的漩涡有多么可怕，他能预感到一些了。
看出了卡西亚的想法，叶捷琳是个很会观察的人，如同一名干练的销售人员，很会去揣摩别人的心理。
“不用担心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韦伯利家族内部对我的监控可非常严格，一旦做出超越限度的事，或许我未察觉与知晓的时候，他们就提前联系上我，向我说明哪些事情可以做，能做到什么限度了。并且也不要小看了四方势力中的任何一个，都有着很多隐藏力量。所以我能帮忙的地方远不止你想象的那些。”
卡西亚很想说明自己的情况，在最后却忍住了。以叶捷琳的性格，一旦知道了，以后所有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是自己独自一人去解决，她肯定会参与其中的。一定且理所当然的事，卡西亚心里说。
“你的东西，在你身边不远处捡到的。”叶捷琳转而说起其他事，“对你大概很重要，搜索了周围一圈，重伤之下放在身边，肯定有不平凡的意义。”
箱子紧紧闭合，上面凝固的污泥没有任何破损，密码卡片还保持着插进去的状态。轻轻按下中间的硬性开关，箱子就能打开。叶捷琳并未打开查看，在卡西亚认为可以告诉自己的时候，她认为卡西亚会向自己说明的。
“确实很重要，谢谢了。”卡西亚看着箱子，又看了看叶捷琳，“我是被搬上飞空艇的吗？”
说完就发觉自己问了一个有着明确答案的问题。
“对啊，你那种状态怎么可能自己走上飞空艇。喊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伤势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大概有印象，而且、、、”
卡西亚突然站起来，叶捷琳的话在一半打断：“怎么了？”
没有等到回答，一只手就被卡西亚紧紧抓住了，叶捷琳想要挣脱，但不得不承认，或许一年多前力量还在卡西亚之上，而现在，情况已经反转过来了。
带着皮手套，衣服也是长袖的作战服，将手臂完全包裹住了，不露出一点皮肤出来。这时才感觉奇怪，叶捷琳知道卡西亚的目的，动作在这时止住，任由卡西将手套脱掉，衣服也抹到了手臂弯的位置。
皮肤还是新生的，一片若隐若现的红点。一些地方还存在着轻微的腐蚀模样，凭借叶捷琳二阶段的手术，也不能靠着自愈和自身抵抗能力让这些伤迅速恢复过来。
“不用担心，我已经隐秘问过家族中的科研人员了，信得过的人。发给了他们照片，说明一些症状细节。不是不能治好，只是需要时间。也有相应的药物，在你还在培养罐子中的时候就得到了控制，再过半个月，就不用这样了。”
叶捷琳解释到，并不想向卡西亚提及此事。半个月前是她从污泥中抱起了卡西亚返回飞空艇。流下的血液沾染在了皮肤上，当时没有感觉，但不久后，皮肤就因血液产生了腐蚀症状，并且也有未知的东西直接穿透皮肤的防御，附着在了身体内部。从那时开始，她便一直在思考，一年半多的时间，卡西亚身上到底经过哪些变化。肯定有很多是自己不知道的，血液已经比肩生物毒剂。进入手术二阶段后，她对自己能力的增长很自信，但仅是接触到流出的血液而已，却也能产生如此反应。其中让她思考的事情有太多了。
“其他人好很多，只是皮肤有些发红，药物的治疗下，大半都没有明显影响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一种破坏力很强的‘病菌’，但也有些好处，只是需要看每个人的体质基础。”卡西亚放开叶捷琳的手，拉来一张椅子放在她旁边，“尽快治疗为好。”带着抱歉，早应该想到才是，他想。
“那么，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升起的红色蘑菇爆云，能让你动用红水银炸弹，肯定不会平常。那时敌人还有四艘飞空艇，幸而遭遇了火山喷发，但还是花了好些时间才解决掉。”
“全部的人吗？”卡西亚问，他记得敌人还剩下一个指挥者。
“当然是全部。”叶捷琳理所当然的回答，“在那里停留了三天时间，围着整个火山转了好几圈，连同一旁的小城市也去过，都排查了一遍。或许有逃过的人，很少。阿托环在敌人的飞空艇上找到了通讯器的残骸，花了些时间破译。排查的搜索和定位就是靠着他的技术来实现的。”
“母亲和妹妹还好吗？”叶捷琳突然问，她很难体会到关于亲情上的东西。
“很好，但见面估计得几个月后了，等到这件事情彻底平息下去，我会去找他们的。暂时不准备回去马诺马，趁着这些时间，处理一些以前落下的事。”
知道了卡西亚没有细说整个事情过程的打算，叶捷琳也不再多问，她重新戴上手套：“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给我说一声就行了。你说过不会有下次了，不要忘记。”
“还有一件事，玫瑰与蔷薇骑士团大凡不为因为一个奥维利亚就出动这样的力量，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根据我自己家族内部的反应，我想有些时候，你应该尝试着去与一些未知的东西接触了。我们从军部学校出来，失去天然的保护屏障后，一些事情是方便很多。但危险也会随之增加很多。帝国内部就是这种模式，固化的势力与家族，不得不去适应。有时候依靠这些力量并不是、、、怎么说呢，得到的东西都是属于自己的，现阶段，我们只要学会如何在疯狂地竞争中懂得如何去疯狂的索取就行了。以后都会还给它们的，不用心存顾虑。”
“当然了，我这份也是一样，不要忘了。”叶捷琳笑，看着卡西亚。
待到叶捷琳走后，卡西亚才抹去箱子上的污泥。还带着微弱的“病菌”，但量已经非常稀少，只对普通人有效了。三十根光滑的圆柱体在里面静静摆放着，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接下来又多了一件事，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卡西亚关上箱子，走到窗户边叹了口气。贝佳斯地域的事情还没有完，他知道自己在几个月后还得回去一趟才行。那时熔岩已经冷却凝固，火山也进入到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或许彻底平息下去也说不一定。
但下一次去那里就得做好准备了，可以有效抵抗病菌入侵的防护服，已及几个人便能操作的挖掘机器，还有一些用来探测的手段。叶捷琳那里都能帮上忙，卡西亚当时丢弃圆形装置时便是如此考虑的。并且二代圣剑当时也被留下了，接近半吨的重量不是那时卡西亚可以轻松拿走的东西，一直都放在西奥多的身边，是否在红水银爆炸的威力中损坏也不清楚。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卡西亚想。材质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有金属质感，但绝不会是金属，另外一种复合熔炼出来的材料。
大概位置卡西亚还记得，以二代圣剑的重量，即使处在爆炸中心，也不会被掀出去很远。有可能的话，卡西亚还想再度进入山洞网络中一次。不会全部坍塌掉，一些尚存的空腔里，或许还有石画留下。记录奇异文字语言的小本子也藏在里面，和剩余的六棱柱体一起。这些东西都是卡西亚确定要过去拿回来的。
自然而然想到莎可，那个就读帝国历史学校的女孩。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知识不够用，也越发觉得仅仅是力量的话，好像也不足以支撑自己走得更远与更顺利。目前还是力量与资金占了很大的比重，但以后、、、
对叶捷琳不久前说的话体会更加深刻，四方势力之所以能牢牢占据自己的地位，在帝国千年历史间不能被其他什么东西替代，除了力量上的积累与经过时间验证后确实有效的“培养计划”外，在自身的知识与探索上，同样非常注重。拥有力量权力是一方面，如何去最大限度与安全有效的使用它们，却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叶捷琳和塞尔默回来后停留了不到一天，便驱车带着补给离开。联合任务上，他们有了些进展，找到了引发这些类第二类生物集体行动的线索。
卡西亚想等到下次和他们一起过去。靠着两罐子浓缩龙类血液，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两只手掌的手骨虽然还有些不合适，但适应磨合一段时间后，就不会再有影响。新植入身体中的八根抑制管却有些麻烦，原本作为抑制龙类组织的装置，现在反而在被卡西亚自身主动排斥，成了负担。
去询问过医师，新的八根抑制管也是从黑市中购买来的，材料的流出只会是四方势力中的一个。
“这么长时间，出了你以外，我在黑暗世界也只接触过一例重新更换抑制管的生意。很难损坏，论坚硬程度，抑制管不亚于高级合金。制造技术也只有帝国的几个大势力掌握，我们拿到的手货物不是简单的龙类神经组织，而是封存好，放在冷冻箱里的完成品。那一单生意后，我跟踪过接受治疗的人，是会有一个去重新适应的过程。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这样。”
“肯定不是。”卡西亚心里回答了医师的疑问，不再过问。但也不会贸然拆下他们，在军部学校植入的抑制管还剩下十六根，现在开启十字瞳孔后已经出现了影响。液态金属样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形如干燥的沙子剧烈摩擦，速度超过以往。里面有手术阶段再度提升的影响。初到火山无人区，在山洞网络第一次被白光照射后，卡西亚就感觉手术进入到了二阶段中期。后来吞下那枚结晶体，直到现在伤势恢复完全，是否到了后期阶段还尚未可知。但最少也在二阶段后期的边缘。只是直感不明显，卡西亚考虑是不是启用鳞化状态过多，自身习惯了提升后的感觉。
这件事被卡西亚推向了后面解决，回去军部学校，那群老教授们肯定会给他详细的解答。而现在，他只需要先适应恢复过来的身体，进而处理后续的事。
“玫瑰与蔷薇骑士团会就此放弃对自己的行动吗？”往后的几天，卡西亚除了看书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另一边，黛尔亚和沃特斯也将精力完全放在了势力的发展与自身的锻炼上了。两人开始借由卡西亚带给他们的资料，进行一些简单的手术开发项目。
“书籍的搜索有些进展了，是《古遗址探查录》的第一和第五册，时间久远的版式。”几天前，黛尔亚和沃特斯准备返回马诺马周边地域。离开时想起了这件事，黛尔亚特意找到卡西亚。
“价格目前还没有谈妥，对方是个收藏家，要价很高，是我们预估的几十倍。”
“钱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补上这个空缺。”卡西亚回答。
“并不是资金上的难处，而是对方另外的要求——想要和团长你见一面。对方是这么明确表示的。第一次交涉的时候，我们花钱雇佣了一个专业人员前去，很快就被识破了，最后没能安全回来。这时多了一份警觉，对方好像是在故意放出诱饵，在引诱什么。”
“交涉停止了吗？”
“没有，一直都有着联系，对方说他目前有等待的耐心，时间不要太长就行。是一个月前的事，团长你去贝佳斯不久后发生的。联系上断断续续，未能及时通知到你。”
“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呢？”
“我和沃特斯都有这样的打算，并且也拜托过赫斯列骑士长去帮忙收集资料。一无所获，对方不是普通的收藏家。”
“可以先放下，保持着适当联系就行，等我回去马诺马后亲自处理。那关于佩金兹•奇力士？”
“更加神秘了，无论黑暗世界，还是雇佣人去询问了一些有名学校中的学者教授，都没有得到答案。但找到一点线索，有人说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正在跟进中。”
“一有消息就通知给我。”卡西亚想了一会儿才说，其他人也对佩金兹感兴趣，“回去后，还请尽快处理完那里的事，大概几个月后，我想我们还得回到贝佳斯呆上一段时间。”
叶捷琳揉着额头，阿托环开着车沉默不语。他们在返回的途中。
“原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叶捷琳说，“胖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阿托环摇摇头：“没有。我们提前从学校的飞空艇下来，转乘自己的飞空艇赶去贝佳斯这件事，老大你家族的人肯定知道。我也以为这种默许代表着事情的结束，但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只有继续躲起来，我会处理信息和情报上的事。或许某个节点一过，就能恢复短暂的平静了。”
“那大概只有骑士侍从考核前了。”叶捷琳叹息一声，“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真不好，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时间能在往后拖延一两年，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总得考虑一个进程问题，就像通讯一样，无线电信号发出去后，才能完成一些事情。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幸运的，往后几年会有无限的机会等着我们，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小心翼翼的抓住就能节约非常多的时间。现在需要忍耐，也不是浪费掉，可以做很多事，如同提前从军部学校毕业一样。
“我都知道，但就这样将自己排除在外，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也不会这么做。”叶捷琳回话，“还是得对那些人作出一点表示，否则好不容易从家族仓库里拿出这些东西，什么都干不成便返回了，总觉得吃亏。”
“商人是吃不得亏的，即使现在亏损，以后肯定会通过各种方法一起将好处利益全部捞回来。”阿托环补充道，叶捷琳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几乎从来不会去干涉叶捷琳决定的事，除了特别重要的时刻，比如威胁到叶捷琳性命的时候。
“那信息情报上就要花费点时间了，接下来一两周你就不回去森林中，分析出来的结果直接告诉卡西亚就行。有塞尔默在，外围的危险都能处理。马上就能找到真正的原因，结束这次任务了。贝佳斯这件事上总会有一个上限存在，等到某些我们尚且不知道的东西觉得他们做得确实过分了，我想那就是彻底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加快这个进度。”
“卡西亚那里或许得计划好才行。”
“当然，那时你就在我旁边，他那副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想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不会再让它发生。那些人既然想要靠着派遣不完的人数，那可以比一比，倒底是他们的人多，还是我的弹药存量多。我会想办法拖延飞空艇返回的时间，一直到家族队伍强制性过来。”
阿托环点点头，他很平稳地握着方向盘，两人的重量加上战车本身自重，以及优秀的减震装置，坑坑洼洼的路上也感觉不到明显摇晃。
“我大概不会去争夺家族中的权力，技术才是我想要深入的方向。”短暂的沉默后，阿托环突然说。
“这件事的主导权在你。总而言之，等到联盟发展到一个限度，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找上你，好的坏的都有，那时再做最后的决定不迟。但不用顾虑什么，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如果你家族中拿群人在小时候还没被我打够，我可以特意找个时间让他们回忆一下以前的美好记忆。”
阿托环无奈摇摇头，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一段时间中，拿群人也包括他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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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砸落下拇指大小的冰颗粒，到处都被冰雪覆盖住，仅存的不多的树木这时合拢了自己少得可怜的叶子，连同枝丫好像也具有活动力，渐渐收拢。
机械手表上，时针才指着下午三时左右，但天色已经暗下来，风力渐渐加大，卷起了雪渣子，如同钢丸，打磨着被席卷过的任何事物。
一个人影艰难行走在其中，护目镜上布满裂纹，即将破碎。结实的衣服提供了不少防护，脸色快要成了周围一样的颜色。不久后，人影看见了前方耸立的一块黑色岩石，自然力量将他打磨成了椭圆形。脚步加快，人影按下岩石上被保护起来的按钮，风声中，一道接近半米厚的钢铁合金门沉重且缓慢的打开，露出一条显露微微火光的通道。
终于舒缓一口气，呼出的白雾笼罩住了她的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让他们从冻结的冰霜中解放出来。
半分钟，通道的尽头出现一个宽敞的大厅，中央挂着一盏很大的灯具，但照明的光线却是石灰灯发出来的。十来个人待在里面，男女都有，脸色都不自觉发白，一些身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各自喝着自己的酒，都沉默不语，滴答声从墙壁上的挂钟上发出。
没有停留半步，眼睛扫视过里面的新面孔，女子径直向大厅一旁的通道中前行，最后停留在了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气密声中，门析开一条缝，女子推开门走进去。
“有新消息吗？”女子问身前正在石灰灯旁看资料的男子，说着掀开自己衣服一角，露出半边腰部。一条十来厘米的伤口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腐烂，已经有切除过腐烂部位的痕迹，现在女子拿出战术刀，还要重复这件事情。
“玫瑰与蔷薇骑士团在大半个月前损失了接近五分之一的预备骑士，中小型飞空艇听说也有几艘。肯定还有精锐成员，莱尔目前还没有获取这方面的信息。应该是卡西亚先生干的吧，一直都与他有关。但阿德莱德却活得好好的，却是没有想到。后续肯定会非常有趣，真想早点回去。”
“你那边呢，依耶塔小姐，有进展吗？”
“没有，新狼王更加年轻，比我们杀得那只聪明很多。这道伤也是三天前留下的，现在还没有好。”依耶塔回答说，她已经将腐肉剔除完，挤出血后，才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镇定剂，“在这里为几个月后的骑士侍从考核做好准备就行了。”依耶塔最后说，“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趁着这里人数的减少，也能更加安心地提升自己。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前往下一个更加深入的据点。”
说完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骇过后才放下手里以信件传到他手里的信息，眯起了眼睛。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且也在考虑如何作为中间人，让事情变得更加、、、嗯，焦灼一点，他笑着想到。
信件上还有写到——几处临时基地被人破坏，都是依耶塔小姐很早前购买的房子。莱尔初步估计是亚斯图斯家族的清理队伍，电规管被剔除的那一刻，凭借超级分析机，亚斯图斯的对应部门肯定知晓了此事。
只是为何时间会延迟这么长？骇想，作为希尔家族中这期人员唯一还活着的有资格的继承人，他知道大家族中的清理机构是独立出来的，但凡不会受到帝国变化的影响。需要多花费些时间去着重调查此事了，他在回信上这样写道，还有配合莎可小姐，加快奇异文字的翻译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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