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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堪身形回旋,一双冰王戟如展翼般拉开,玄霜劲提聚到了十成,摆出了防御架势。

    整个一层淡淡的白雾开始在杨堪周围一丈之内慢慢凝聚,这也是杨堪踏入太息期之后玄霜劲的一个升华体现,气劲实质化,更为凌厉凶悍。

    而伴随着气劲沿着他本身就是纯阴属性的冰王戟,银白色的冰王戟甚至浮起一层透明结晶体,望之若冰霜。

    “二郎,你要准备好啊,你这架势越来越猛,我有些吃不住,不得不加大发力了,到时候可能会控制不住,蕖娘子也得要小心一点,万一我控制不住,你得帮着压一压。”

    这已经是二人第五次切磋了,前三次两人也是放手一步,但都还有所克制,到关键时刻都还能收住劲儿,但是第四次就险些失手了。

    两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元力勃发,一震一撞之后,江烽的狭锋斩马刀被杨堪冰王戟斩成了三段,江烽也是口鼻溢血,杨堪也险些被江烽断裂的斩马刀伤及胳膊。

    但江烽却受益匪浅,震伤内腑给了他用自己花了七日时间炼制易筋洗髓浆作实验的机会。

    用炼制的易筋洗髓浆连续浸泡了三日,让江烽有一种不一样的感受,整个身体似乎都像是被彻底的洗涤了一遍,浆液浸润入肌肤,渗入了骨髓和经脉中,让其如同在玄火中燃烧的感觉,这三日让江烽既痛苦又快乐。

    所以这种特殊的感受让江烽在出关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与杨堪一试。

    杨堪却不敢这么大意了,特地让鞠蕖来作为监场,目的就是在双方搏杀失控时能拉住缰绳,防止相互伤害。

    他感觉到江烽的爆发力超乎寻常的凶猛,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够突然加力发威突破一个层级,这往往让人措手不及,同级别甚至略高一筹的都极易为其所乘,但是再高一层面的则有可能在作出应激爆发时伤害到江烽,所以杨堪不得不谨慎一些。

    杨堪在经历了那一场恶战之后已然踏入了太息期,只是他进入太息期时间太短,状态还不稳定,而江烽的这种状态同样让人不可捉摸,所以这也是他担心的原因,一旦交手过程中难以控制,没准儿就会伤及江烽。

    江烽仍然是持握了一柄狭锋斩马刀。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柄这类武器了,可以说几乎每一场恶战或者高级别切磋都得要让一柄武器报废。

    缺乏一把像样的兵刃这个问题也困扰着他,但短时间内这个问题还无法解决。

    哪怕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斩马刀也经不起他这样折腾,但如果要定制或者说需要用特制矿物甚至术法来熔炼打造,现在固始军中还没有这等人才。

    邓龟年他们一行人中还没有熔炼铸造这方面的匠师,就看他这一次的信函邀请会不会有这方面的收获,但估计也很难。

    事实上这类匠师在哪个地方都是珍而藏之的,哪怕是大梁这种不太看重术法一道的地方,也一样对术法匠师极为器重。

    盖因无论哪个藩阀都对能够熔铸高级别武器或者术法武器的匠师极为重视,尤其是高级别武器中加入术法加祝,可以让武将在冲阵斩将时发挥更好,同样高阶别的御法衣和术法盔甲也能为武将争取到更多的生存机会,让他们的发挥更淋漓尽致,这等人才哪里都会视若拱璧。

    江烽活动了一下身体,御法衣紧裹在身上,许静已经在法衣上加祝了两次木性术法,可以最大程度的抗御元力玄气的侵袭,只是手中这柄斩马刀还是有些不够看,不过现在也只能凑合了。

    江烽也打定主意在光州争夺战尘埃落定之后,自己无论如都要去弄一把趁手的兵刃了,否则日后真要对阵上像袁无敌、袁无为这样的高手,本身就棋差一着,还在武器上吃亏,那就真的没法玩了。

    “七郎,那我就来了,不要留手,我也会尽我之力,另外我提前说一下,我的元力导引之术非同小可,可能会有一个突然提升,你好自为之!”

    江烽没有提三皇炮锤之术,毕竟这是许静私下给自己的,若是让许宁或者许子清知晓,也许现在已经没啥了,但是毕竟也没那么好。

    “哦,我说呢,原来二郎还藏着一手呢。那赵榄就是栽在你的这一手吧?”

    杨堪笑了起来,把玄霜劲提至十二成,既然江烽要求不留手,他也不会客气,这种高级别的交锋,把各自潜能激发出来,风险固然大,但是对双方的体悟砥砺也一样作用非凡。

    “我来了!”江烽不再废话,身体微微向下一沉,健步疾跑,猛然三步之后一记虚踩,身体猛然升空,手中的斩马刀已然荡起一重乌黑色残影,斜挂而起。

    “咦?”杨堪没想到对方这样疾步升空却以这样由下而上的一击,直奔自己上半身,自己只需要稍稍一撤身体,就能躲过这一击,但是这肯定不是江烽想要的,他要的就是双方硬碰硬的对抗。

    想到这里,杨堪也不客气,双戟狂抡,犹如两条银白色的冰龙暴卷,交错连击。

    从升空那一刻间,江烽心神便已经彻底丢开了一切,他只想在最短时间内把自己以三皇炮锤之术激荡起来的元力通过这疯狂的连击释放出来,让对方的反震之力来砥砺洗涤自己的经脉血气。

    杨堪也没想到江烽来得这样凶猛这样不顾一切,甚至把元力都全部激发出来了,连续三击之后,冰王戟上的白雾结晶被全部震散飞逝,自己的血气也是一阵乱涌,杨堪吃惊之下,这才知道江烽这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来一次爆发,赶紧陡然催发全部元力。

    犹如炒豆般噼里啪啦一连串数十声由小变大的细密碎响,进而演变成狂野无比的交击碰撞,陷入了狂乱之中的江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斩马刀在最后那一击之后碎裂成数十块,身体只能迎面扑上。

    一惊之下的杨堪来不及多想,也只能丢开双戟,迎面撞上,而这个时候也意识到问题的鞠蕖也犹如鬼魅一般一闪而至,轻轻在江烽背心上拍出一掌。

    三道身影终于在轰然撞击崩散开来的云气中飘飞开来,袅袅散去的云气霜雾中夹杂这一道云黄色的光带一闪即逝。

    江烽是被鞠蕖斜扶着飘飞开来的,直飞出十余步方才慢慢落下,太息期的高手全力一击,不是她这个养息期的高手加上江烽这个静息期的角色合击就能抵挡得住的,不得不依托后飞之力来化解。

    杨堪也是一阵气血浮动,倒飞几步,稳住阵脚,心中又是惊讶也有一丝艳羡,这个家伙竟然就通过这么一口气几十次碰撞硬生生震开了经脉血气,晋位养息期了?!

    此时的江烽觉得自己全身犹如一盘散沙,如果不是鞠蕖相扶,他就要直接委顿在地了。

    一浪一浪的气血滚滚而过,就像是将江河中的沙粒推平,然后带入水中,缓缓流转。

    鞠蕖也大略知晓江烽此时的状态,只用了一抹气息帮助江烽引导,让江烽这样慢慢的运行起来。

    须臾之后,江烽慢慢可以自己站住身形了,鞠蕖抽手离开,站在一旁。

    气流犹如涓涓细流汇入江河,渐渐变得波澜壮阔,涌荡奔行,直入江海。

    江烽慢慢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饭点儿了。

    一旁的杨堪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二郎,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要突破养息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江烽也没有隐瞒:“嗯,明日晚上我便要带邓龟年、静娘他们几个北上,阿满和亲卫队和牙兵也要去一些人。”

    杨堪吃了一惊,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你要去汶港栅?”

    “嗯,秦再道和杜立他们虽然有了计划,但是这里边变数很多,而且我也担心他们这一千多骑能不能达到目的,汶港栅是蔡州军在汝水上的要塞,但也非没有半点缺陷,斥候早就把地图传了回来,龟年和静娘他们用龙角制作了一具水性术法道具,很有点儿意思,我想带他们去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机会。”

    杨堪有些无语的摆了摆手,这位主帅想的问题的确要比自己这个近乎于副帅的角色多太多了。

    这个时候杨堪才深刻意识到为什么江烽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折服了包括秦再道、张越、许子清、鞠慎以及丁满、李桐、葛晗这些人,要知道这些人几乎是五花八门,来自不同的渠道,不同的出身,性格各异,但是却都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慢慢地聚附在江烽麾下,这绝非偶然。

    见杨堪似乎想要说什么,江烽笑了起来,“七郎,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去做,做最坏打算,但要尽最大努力,我们这一路不就是这么拼搏过来的么?做了未必能成,但是不做你肯定不成!”

    杨堪脸色也严肃起来,不再多说:“你尽管放心,固始这边有子跃和子清,我打算去光州那边。”(未完待续。)

下载猫

    斜河汊。

    汝水在这里绕了一个弯曲,然后继续向东南而去,而汶港栅就在下方一里多里地,一个虽非城池但却是以堡寨形式存在的要隘就屹立于那里。

    南阳大军已经牢牢围困住了这里,连续多日的激战让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

    汶港栅是蔡州方面专门打造的防御型寨子,虽然相对于城墙式的城池略有不如,但是这种分布均匀以及配置了大量投石车、强弩、车弩等武器的梯次防守阵型,还是让久未经历过这种苦战的南阳军吃足了苦头。

    鏖战已经进入最艰苦的相持阶段,依靠着雄厚的兵力和充裕的后勤保障,虽然攻势被对方不断摧毁,但南阳军还是确立了优势。

    剩下的只是时间,看看驻守在这里的蔡州军能够坚持多久的问题,除非获得汝阳城中的蔡州军增援,而这恰恰是南阳军所希望的。

    马二山有些慵懒的怀抱着长枪靠在栈桥上的木柱上,无聊的瞅着对面的数百步外的南阳军骑队。

    这一带都是泥沼地,除了那高出来的这一线垄地外,纵然是南阳骑军再是嚣张,也无法跨越这一线。

    筑起的高垒上三台投石车和两架床弩死死的封住了这条不过二十步宽的垄地,要想突破这里,那就得付出血的代价,而且只要南阳军敢大军来攻,下边堡寨里随时可以大军增援。

    不过马二山也知道南阳骑队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是监视自己这一方,防止这一线凹缺的水口被人掘开罢了。

    不过马二山对南阳骑队的这种做派嗤之以鼻,也不想想,己方营寨也一样在下边,真要大水下来了,岂不是连自己的寨垒一并给淹了?那可还有好几千兄弟呢。

    枯水期的汝水水量依然不小,这和上游太多的塘陂、河汊、湖沼有很大关系。

    夏秋季发大水,水便流入这些塘陂、河汊、湖沼、水荡里,到了枯水期,汝水河道里水位下降,这些湖沼、塘陂里的水就慢慢回补,流入汝水,让汝水始终能保持一定水位。

    马二山打了个呵欠,懒懒的又看了一眼河面上,河面上仍然是空无一物,冬日里河边上已经多了些冰凌渣子,偶尔有一些越冬的野物会在河边上转悠,倒是让整个河边上多了几分生气。

    目光重新回到对面,高垒上的几个兄弟冷得跺着脚,什长正在小心的检查着投石车的索带和构件,防止因为沾了水被冻结损坏。

    又是无聊的一天,但是马二山却很满足,若是下到堡寨里去,就不得不面对那些南阳军每日里不停息的进攻,虽然规模或大或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汝阳城里再不来兵增援,汶港栅就守不住了。

    五千兵力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连续厮杀,现在只剩下三千多人了,而且大多都带伤,当然南阳那边也付出了惨重代价,马二山不识数,但估摸着那每天黑压压的尸体抬下去,都得有好几百具吧?

    冬日里天日黑得早,酉时十分天色便慢慢暗了下来,马二山和旁边一个还在抄着手跺着脚的兄弟打了个招呼,准备交班了。

    那边南阳军似乎也在交班了,一帮子骑军陆续离开,换上来一队步卒,搭起了架子,甚至燃起了火堆。

    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了,最初大家还有些紧张,但是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就是一个相互监视,谁也别想在水口上做文章,不过话说回来,要在这水口上做文章,没几百人没日没夜干上一两宿,谁能掘开?

    几个还裹着肩膀胳膊的兄弟上来了,都是在下边堡寨上与南阳军对阵时受的伤,但还能撑得住,调到这边来守水口,算是好事,起码能比在下边也第二天太阳都见不着了要好得多。

    马大培活动了一下身体,瞪了一眼还有些懒散的堂弟,马二山赶紧收紧身体,挺直胸膛,在堂兄的目光下,依次下去了。

    对这个堂弟马大培也是无可奈何,在平舆乡下混日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货,好不容易当兵吃粮,又始终吃不了苦,就这么拖着赖着,若不是自己照拂,只怕早就吃了军法。

    今夜上半夜是自己这个队守值,虽说夜里南阳军不太可能从这里来夜袭,因为就算是拿下这里,对一里地外的大寨也没太大影响,反倒是大寨上的高台上的弩车和强弩可以居高临下给这边无可遮蔽之处直接打击,南阳人没那么傻。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南阳人被困阻在这里也有些日子了,连续不断的拉锯战让双方都有些吃不消了,虽然南阳军占尽优势,但是要想一下子拿下汶港栅大寨,那也却是休想。

    马大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示意自己下边几个兵各就各位,大家伙儿轮着守望,再待会儿,就得把火把和灯台点起来了。

    默算了一下时间,猛地的一挥手,两艘船悄无声息的开始的沿着汝水东岸开始划动。

    要想抵达目的地,首先需要绕过汶港栅前往汝水上游,然后再从上游滑下来,一直到靠近水口处。

    从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蔡州军和南阳军都在这水口处驻扎有少量负责监视的军队,数量在一二十人到三五十人之间不等,南阳军那边步骑结合,而蔡州军这边则是据垒而守。

    当两艘蓬船终于按照预定计划缓缓靠近水口垄地时,江烽才发现情况也许并不像之前猜测的那么简单。

    垄地正中处建有一处高垒,高垒上三台投石车和两具床弩对着垄地,这都在掌握之中,关键在于后方还有一个高台,高台上高悬的灯台灌足了灯油,而且明显加祝了术法,远胜于寻常油灯,不但防风,而且将整个方圆三十丈内都照得透亮。

    高台边上几个士兵正在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也在河上逡巡,背后三面铜锣就悬挂着,随时可以敲响。

    这帮家伙虽然说不上多认真,但是如此一览无余的情况下,要躲开这帮家伙的视线可就成了一件难事。

    船紧靠着岸边停了下来,从这里过去至少还有两里地远,就这么过去,哪怕是以江烽、丁满和鞠蕖的水准,也无法保证不惊动这些守卫士卒的情况下靠近对方。

    邓龟年、许静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了,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但是却发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直接杀过去固然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警讯发出,汶港栅的蔡州军一旦警醒起来,势必要影响到外边的南阳军,就算是这边发动了水系术法阵,决堤放水,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能不能达到最好效果,就很难说了。

    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游动,丁满、郭岳、黄安锦以及苏铁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苏铁,蔡州军和南阳军这种相互监视的情况已经有多久了?”

    “有一二十天了,一直这样,大家相安无事,也互不干涉,就是起一个监视作用,只要不动水口垄地,大家都这么僵持过。”

    苏铁吞了一口唾沫,这个高台明显是才建起来的,而且用了这种术法焰灯大大出乎意料,也是斥候之前未曾掌握的。

    “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也来不及了。”江烽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注视前方的高台,然后又望向那边岸上南阳军篝火堆。

    “只能冒险一试了,阿满,你和苏铁带几个人过去,从前边上岸,绕行过去,解决掉南阳军那帮人,记住,从现在开始计时,你要估算到时间,我和小郭,从这里下水,潜水过去上垄地,你观察这边高台上的动作,只要他们没有动作,你们就要装成是内部喝醉了酒打斗闹事,吸引他们注意力,一直要等到我和安锦他们发动!”

    丁满会意的点头,“我明白大人的意思要我们用这种方式吸引蔡州军警哨注意力,又要让阵势不至于太大让蔡州军警哨鸣金报警?”

    江烽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尺度阿满你要把握好。”

    “安锦,蕖娘,你们和龟年、静娘他们在我们一发动之后,就立即划船下行,到垄地边上抓紧时间布设阵法,我们时间不多,要在最短时间内布设完成,同时又要保证术法威力,确保要能彻底冲毁水口,让河水能快速冲垮整个垄地,迅速下泄,……”

    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和补充,任何事情都有变数,剩下的就靠你临机应对了。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要补充的?”江烽环视一眼,见丁满、郭岳、黄安锦等人都摇头,鞠蕖倒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摇了摇头,但那一眼里饱含的关心却让江烽心中也是一暖。

    自己和鞠蕖的感情似乎一直是在这种生死挣扎中越来越紧,甚至已经超出了用多余语言来沟通了,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以说明其他一切。

    只不过这一次却多了一个许静,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许静苍白的脸颊上同样也是充满了关心,倒是看见江烽望了过来,让许静脸颊也是微微一红。

    似乎是明白江烽的意思,许静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行动!”(未完待续。)

    马大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四处张望了一下,焰灯之下,方圆几十步内都如同白昼。

    据说这种焰灯乃是术法特制,灯油是用海中大鱼油脂熬炼而成,所以特别明亮且耐燃,一个整晚上只需要加一次灯油就足够了。

    那边的南阳军仍然是围着篝火堆,看得出来他们的给养还不错,不时有人再嚼着炊饼类的东西,这让马大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夜里,若是不准饮酒,又没有足够吃的,真是难熬啊。

    马大培忍不住想要哀叹一声,这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马大培不是第一次经历战事了,十多年来,他从加入蔡州军开始,从最初与感化军打仗,与泰宁军打仗,到后来主公突然与大梁反目,与淮北结盟,于是又和梁军打仗,与蚁贼打仗,算下来也有十几仗了,可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凶险过。

    起码蔡州从来没有被打到了汝阳境内,当然蚁贼不算,一卷而过,也就是一帮蟊贼罢了。

    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大梁和南阳突然联手,局面一下子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过马大培还是坚信主公这一次能化险为夷,就凭这各县里的士绅大人们都仍然坚决的支持主公,那这一仗就能打下去,哪怕打到汝阳城下。

    “赵二,别他妈在哪里打瞌睡,四处给我看看,小心掉下来!”

    看见站在高台上的右边那个家伙又在打瞌睡,马大培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怎么总是睡不醒?这要从高台上落下来,还不得摔个半死?

    “五郎,你们那边也得小心一点,别被人摸上来把砲车给坏了。”

    喊醒了打瞌睡的手下,马大培又把目光投向在高垒上守卫的几名士卒。

    “行了,队正,这大夜里的,鬼才来搞砲车,南阳那帮人你没见着也冷得在那里摔跤打斗取闹呢。”缩着脖子的张小五提溜了一下清鼻涕,不耐烦的道。

    “哦?”马大培踮起脚扭过头看过去,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南阳那帮人好像真的在手舞足蹈的闹腾着呢,这帮家伙也太他妈精力过剩了,吃了炊饼胡饼真的闲着没事儿干?

    马大培有些愤愤,但黑夜里一抹光亮掠过他的眼角,“咦?”

    动起了兵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马大培有些迷糊起来,这南阳兵再不懂事儿也不敢打闹中用兵刃?

    长年的战场生涯还是让已经是队正的马大培下意识的警觉起来,虽然那只是敌人,但是这毕竟有些不合常理,所以他要认真观察一下。

    应该说丁满他们对南阳军的突袭是相当成功的,二十多名南阳士卒只是很短时间内就失去了战斗力,能够和丁满他们一搏的也就是寥寥两三人,甚至连兵刃都还没有来得及扬起就已经倒下了。

    但倒下了丁满他们还得要继续摆弄,要把高台上的蔡州军注意力吸引过来,避免他们把目光放在河面上。

    而这个时候江烽和郭岳还在小心潜在水中向目标挺进。

    与此同时,黄安锦已经下达了命令,让两艘蓬船提前开始向下滑行。

    原因很简单,由于垄地在前面有一段弯曲,如果蓬船贴着河岸向下滑行,可以利用对方视野上的死角向前滑行一段,一直要到接近高台不到五百步左右才可能被对方发觉,这期间如果能够控制蓬船贴着河岸滑行,速度慢一些,是可以保证不被发现的。

    马大培目光死死的锁定了远处南阳兵的篝火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兵刃一出,似乎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他注意到了对方篝火堆边上倒下了好几人,这么冷的天气哪怕是斗殴相扑,也不可能就这么躺倒在泥地上,而且不是一人两人,有好几人都是如此,这显然不合情理。

    敌袭?!难道是寨子里的龙雀尾摸出去了解决这些南阳兵?

    不可能,马大培清楚寨子里已经被南阳军围得水泄不通,而这边也只是因为只有一条高垄地,所以南阳军才派人监视,并不太在意,因为大军不可能从这边出来,一旦调动,南阳军在堡寨外就能发现。

    马大培有些吃不准了,对面的南阳兵肯定是出了问题了,但是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却不知道,他现在拿不准的是不是该鸣金报警。

    从预防万一来说,报警当然是很有必要的,可是这会不会变成自己破坏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己方安排?

    吞了一口唾沫,马大培最终还是决定报警,但不是鸣金,而是让人马上沿着后边这条垄地回营寨去报告,同时也命令士兵们立即上高垒戒备,也通知了还在窝棚里蹲着的都头大人。

    赶出来的都头大人也认可了马大培的意见,立即派人前往大寨报告,同时命令这边加强戒备,尤其是高垒上的投石机和弩车以及强弩手开始待命戒备。

    应该说马大培他们做出的反应还是准确的,只是他们唯一错就错在没有采取鸣金的方式,而采取了派人前去报信的方式。

    在他们看来,既然派了人去,这边随时也监控着,一旦有险,同样也可以鸣金报警,可以并行不悖。

    而从水中潜行而来的江烽和郭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锣声不响,那边一切安好,而锣声一响,势必让汶港栅寨内的蔡州军骚动警戒起来,而这又会直接让对峙的南阳军警觉起来,这等到水系术法阵将水口冲开放水下泄时,还能不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就很难说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南阳兵的篝火堆那边时,江烽和郭岳终于潜水到了岸边上。

    几乎是同时从水中一窜而起,两道暴起的身影带起一大片水花,在高台上几名士兵刚来得及扭过头来的目瞪口呆中一道刀光,一道棍影,一闪而至。

    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三个身形便被刀棍齐发的连击给打落下来,惨叫声中,这才将如梦初醒的马大培和都头两人惊醒过来。

    敌人竟然是从水上来的?!他们要夺取这里?

    又惊又怕的二人只觉得嘴发苦,从那两道身影的动作他们就能看得出来敌人的凶悍,而且直接就针对高台,显然就是要防止己方鸣锣示警。

    但这个时候就算是怕也得上,好在己方还有一个都的士兵,对方才两人,就是耗也得耗到大寨人赶到,更何况自己这边也并非没有准备,术法强弩手就是对付这些家伙准备的。

    马大培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如毒龙一般猛然向刚从高台上飞坠下来的敌人刺去,他背后两名下属,已经一人持刀盾迎上,另一人则早已发出一弩。

    郭岳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已经提升到了极致,今夜将成为自己加入固始军之后首开纪录的第一战,

    手中九锻玄铁棍轻轻一荡就将那柄长枪撞开,金刚不坏体之功陡然发动,欺身而入,身体只是一挤,对方便已经嚎叫喷吐着鲜血着被崩出七八步远,左拳早以击出,直接将那名持盾士卒的盾牌击得粉碎!

    江烽如鹰隼般在空中掠过,手中长刀直奔那名军官模样的男子,三面铜锣已经被他摘了下来丢入河中,现在就该是后续事务跟上的时候了。

    这种混乱局面难以维持太久而不被汶港栅寨上的瞭望哨发现,哪怕没有锣声,但是这种喊杀声却一样会吸引到对方的注意,但这赢得的时间却能为黄安锦指挥的两艘船带来机会。

    当注意到河岸高垒上的厮杀声时,黄安锦就下令两艘船以最快速度开进。

    这个时候需要是抢时间了,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并开始安设术法阵,这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然后还要需要一段时间来发动水系阵法,冲击水口的高垄地。

    丁满他们同样也以最快的速度从南阳兵的篝火区向高垒飞奔。

    江烽和郭岳虽然对阵数十名蔡州兵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们需要尽快清理掉这些士兵,为即将到来的术法师们布阵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同时要迅速布设好防线,制止从大寨上增援过来的蔡州军。

    江烽原来也曾考虑过是否可以和蔡州军合作来推开水口来水淹南阳军,但是经过斟酌还是否决了这个构想。

    一来因为水口打开,也会对整个汶港栅寨造成水淹冲击,蔡州军未必会答应,二来即便是答应,他们也肯定要对自己军营的布置进行调整,而这肯定会引起南阳军的警惕,对水口处会更仔细监督,到时候势必会对水口打开制造障碍,甚至可能功亏一篑。

    最终还是选择了通过突袭来实现这一目标,而现在这一切就在按照计划进行。

    高地上一片刀光剑影,丁满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越过高垒,丁满和苏铁他们怒吼着加入了战团,迅速的击溃了负隅顽抗的这一都蔡州兵。

    蔡州兵再也抵挡不住,迅速向南边大寨方向败退下去。

    江烽等人也不追赶,而是马上将高垒上的投石机和床弩调转方向,同时将旁边的土袋和棚房拆卸下来沿着高垄地布设障碍物,为阻击蔡州军增援过来的力量做准备。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袁无畏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已经躺下了,又忍不住爬起来,出了房间。

    栅寨依然牢牢的掌握在蔡州军手中,无论城外的南阳军有多么狂暴嚣张,但是他们却进来不了。

    不过袁无畏也清楚,再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太久了,如果说汝阳援军不来的话。

    虽然这段时间南阳军的攻势减缓了,力度也不及前一段时间,但是每天小规模的战斗仍然激烈,不丢下一两百具尸体,不会收兵,杀人三千,自伤八百,同样蔡州军每日里棺椁也得要备足。

    真阳城下的鏖战也进入了关键阶段,家主和几位长辈都已经全力以赴的介入了,刘玄、刘灿与家主以及另外两位长辈对决据说惊天地动鬼神,那一战双方伤亡超过八千人,堪称尸山血海。

    家主和两位长辈均重伤,刘玄的伤势也不轻,但刘家刘灿依然保持着相当战斗力,如果不是己方接连发动术法武器予刘灿以威胁,刘灿恐怕会更嚣张。

    形势对蔡州军很不利,现在只能依托真阳县城城墙苦苦抵挡。

    西线战役也不利,袁无为重伤撤退,在袁无畏看来,西线已经没有必要再守下去了,应当大踏步后撤,放弃吴房、朗山一线,退守到汝阳、真阳这一线来,因为这一战才是真正关乎袁家生存之战。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无畏第一次感受到了家族所面临的危机,这是他自懂事以来之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整个蔡州之地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北面和东北方向都被梁军压得喘不过气来,西线更是节节败退,连素来沉静自若的袁无为都重伤不起。

    现在南线更是危若累卵,一旦真阳失陷,或者汶港栅被攻陷,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关汝阳了,而得势之后的南阳军恐怕就更难打了。

    一直对蔡州底蕴深厚,家族底气十足的袁无畏第一次意识到了捉襟见肘的味道。

    追根溯源,袁无为觉得还是第一步走差了。

    千不该万不该去打固始,这一战可谓劳民伤财却毫无意义的一战。

    袁无畏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攻固始那一战遭遇挫败,也许不会激起南阳的野心?或者说至少可以延缓南阳军野心膨胀一段时间?

    那一战给蔡州带来的伤害也是巨大的,数千士兵的战死战伤,赵榄阵亡,袁无敌、袁文柏、袁文榆的重伤不起,这直接导致了袁家有生力量的巨大损失,可这换来了什么?

    都以为以巨石压卵之势可以直接把固始军解决,可没想到却崩掉了自己几颗牙齿,这一战实在太不划算。

    只是悔之晚矣,想到这里袁无为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正欲用冷水浸润一下身体,就听得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大人!”

    袁无畏从对方慌乱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又是哪里出状况了,他努力的稳住心神:“说,什么情况?”

    “水口那边被敌人所夺!”

    “水口?!”袁无畏一愣,他的确没有想到会是水口那边出了状况,可水口那里被夺,意义何在?难道要决堤搞水淹七军么?

    略作思索,袁无畏问道:“这两日南阳军营寨有无异样?”

    已经惊动了的几个部下早已经跟了上来,一听问话,都迅即摇头:“无甚变化,今日一战都如往常一般。”

    袁无畏稍稍放心,但却疑惑更甚。

    南阳军营寨地势更低,正因为如此南阳军也在水口一旁驻扎有骑步军,就是防止己方决堤,若是决堤放水,己方自然不好受,但遭殃更甚的恐怕就是南阳军了,所以袁无畏才更是不解。

    南阳军若是夺下水口却不是为了决堤,那就更无法理解了,从高垄地那边过来地狭不说,己方栅寨同样备有投石车和床弩,从这边强攻,还不如从正面强攻更能展开,发挥他们兵力优势。

    或者是他们打算占领垄地,再来派人决堤?只是这决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就算是有几百人来掘开,恐怕也得要好几个时辰都未必能行。

    有这个时间,自己这边可以好整以暇的准备不说,而且可以抽调强弩手突前,居高临下的沿着河岸覆盖射击,不知道南阳军打算拿多少人命来换这个毫无意义的决堤之举?

    而且这也得在他们自己先把营寨撤离调整好之后才行啊。

    袁无畏越想越觉得无法解释,但内心的担心却半点未减。

    “走,让龙雀尾准备,另外再准备两都兵,跟我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无畏的亲兵已经将铁戟递到了他手上,他振作了一下精神,事到临头,总免不了一战。

    就在袁无畏积极调兵准备夺回高垒时,江烽他们却是好整以暇的整军备战,等待着蔡州兵的到来。

    应该说蔡州兵的动作相对迟缓,不过江烽估计这可能和他们对自己这一帮人来夺取高垒垄地这一线的目的有些迷惑不解有关。

    恐怕蔡州军的统帅也有些不明白自己这帮人来把水口夺下来干什么,难道要水淹七军,到底是要淹蔡州军还是南阳军?

    两艘蓬船已经以一个对称形势插在了河岸边上,一帮子善水的军士已经在术法师们的指挥下忙碌起来。

    各种形状长短的木制长杆被抬了下来,然后按照一定方位和角度开始在最凹陷处的垄地沿岸布设起来。

    江烽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下满脸肃色的邓龟年和许静他们。

    这些人在在船头上指挥着士卒们按照他们的指示的方位不断将木杆插入水中或者泥土中,然后用特制的丝线缠绕起来,最终汇聚到一起,与许静手中的那枚龙角连在一起。

    平素的训练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出了作用,士卒们之前显然都是训练过多次了,在邓龟年和许静的指挥下最开始还有些慌乱,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有条不紊的把一根根木杆插入,丝线缠绕,形成一个类似于八卦阵似的阵型。

    “大人,蔡州军那边出来了,大概有两三百人,为首者应该是一个天境高手。”

    丁满和郭岳都已经蓄势待发,跃跃欲试,这一战的主角是术法师们,这让他们也有些失落,但是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有一个对手了。

    江烽笑了起来,“不忙,让苏铁他们的投石车和床弩准备,得先让他们尝一尝自己东西的滋味。”

    似乎是觉察到了一些什么,蔡州军终于一扫刚从栅寨里出来的杂乱,迅速组队,加快速度猛扑了过来。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给他们劈头盖脸的竟然是来自高垒上的投石车和床弩。

    蔡州军的投石车比起固始军的投石车相差太远,十来人竟然只能操作一台,所以大家索性把床弩用到了极致。

    三弓床弩,一次性便能发出数枚强劲无比的巨型弩矢,伴随着床弩刺耳的绞弦声,十余名冲在最前列的士卒几乎是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变被这一波弩矢横扫。

    马二山在一听到绞弦声时,便下意识的扑倒在地,他太清楚这玩意儿的厉害了,没想到敌人竟然用来对付自己。

    堂兄战死当场,这险些让他尿了裤子,和败兵们一窝蜂的逃回了栅寨,没想到却又被押着一起冲回来。

    袁无畏在一听到绞弦声时就暗叫了一声不妙。

    如此狭窄的地面上,床弩的威力是最能发挥的,寻常士卒根本无法抵挡得住这种武器的打击,看样子敌人人数不多,床弩虽然在击发,但是投石车似乎却只有一台在发挥威力,袁无畏心里稍稍放下了一些。

    轻哼一声,袁无畏身体轻盈的一纵,陡然拔高,倏地一下穿空而过,在空中连走几步,越过前方的溃散下来的士卒,直奔那高垒而去。

    江烽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袁无畏的身形,实在是太熟悉了,可他这个时候却不愿意见袁无畏,毕竟这种事情能不打照面,还是不打照面的好。

    “阿满,郭岳,是袁无畏!”江烽略微顿了一下,“你们二人去应付一下,拖住他,不让他们冲过来,这边估计也快了,蔡州军比我想象的来得慢,你们听我们这边的招呼,一旦准备好,你们就撤!”

    术法阵已经布设完毕,士卒们也都纷纷上船,站在船头的许静手持龙角,闭目凝神,肃穆的面色让人下意识的有一种敬畏感。

    垄地上的喊杀声此时对许静已经毫无影响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玄神感应的境界中,她需要用玄神催动龙角之力,而布满符箓咒文的龙角此时如同一枚蓄满了能量的漏斗,等待着一根导引将威能引出。

    一连串的术法引导文在许静嘴里默念而出,原本在风中摇曳的丝线陡然绷紧,龙角向上微微一扬,黑暗中似乎有某种冥冥力量从天而降,从龙角沿着丝线向八八六十四根木杆中传递而去。

    站在高台下黑暗处的江烽将斩马刀杵在脚下,突然间只感觉脚下一动,下意识的向河中望去,垄地再度动起来,而河中的水波慢慢晃动,带动了船只也轻轻摇晃起来。(未完待续。)

    许静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状态中慢慢恢复了过来,此时的她已经彻底抛开了身外万物,晋入了无我无相的境界。

    体内奔腾汹涌的玄神气息与龙角极其表面的符箓咒文不断的相互感应,终于将龙角自身的术法威能激荡起来,开始沿着布好的天蚕丝向术法阵杆传递而去。

    六十四根术法阵杆一般插在沿着河岸的泥地上,一半则插入水中,龙角上的未能就是要利用这种方式将激荡起来的术法威能传递到泥地和水中,使其发生共振。

    这便是术法原理,也是许静告诉江烽的,而江烽自然是不懂的。

    一波接一波的龙角威能沿着天蚕丝传递下泥地和水中,泥地开始震动,松软,甚至垮塌,而水波更是开始汹涌激荡起来,犹如陡然掀起了狂风。

    看着许静不断苍白下去的脸颊,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邓龟年和旁边几名术法师都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许静的玄神消耗过快,必须要给予支持,手中一道细绳系在许宁的手腕上,包括邓龟年在内的三名术法师和方术士同时启动了玄神加祝,帮助许静维系龙角激荡之力。

    获得三名术法师和方术士支持的许静精神也是一振,手中龙角稳定下来,继续催动龙角威能。

    六十四更木杆振动力度更大,江烽能够清晰感受到地面的泥土开始出现松散、蠕动、垮塌的迹象,而汝水水面更是波浪叠起,不断涌荡起来了。

    两艘蓬船也开始伴随着波涛汹涌而起伏不定,但是许静仍然傲立船头。

    伴随着波浪越来越大,而高垄地面也开始出现裂痕和管涌,江烽也意识到恐怕这一段垄地很快就要崩塌了,他也没想到龙角术法阵竟然如此凶猛,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示意其余士卒先行登上另外一艘已经靠岸的蓬船,江烽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稳步后撤的丁满和郭岳,他甚至能看见袁无畏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很显然袁无畏也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地方。

    “阿满,小郭,走!”驭气凌空,江烽飘然落在蓬船之后,用变声喊道。

    丁满和郭岳二人同时爆发一轮攻势,然后从垄地飞跃而起,沿着水面冉冉而行。

    整个垄地此时都如同地震一般颤动翻滚起来,袁无畏制止了部下还欲追击,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还没搞懂如果这是南阳军搞的鬼,难道说南阳军下边的营寨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如此大的动作,己方不可能不发现啊。

    “撤,赶紧回营,收拾东西,往高处去!”袁无畏再也不敢拖下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在波浪中颠簸的两艘蓬船,大声喊道。

    伴随着巨大的裂缝开始在垄地上出现,紧接着就是管涌,整个十余丈的垄地慢慢开始摇晃起来。

    江烽怒吼一声:“赶紧往后划,离开这里!”

    两艘船上的士卒们都猛力划动船桨,两艘船都开始离开,随着许静最后猛力一催发,整个垄地终于出现了一处一丈多宽的缺口,汹涌的河水开始沿着缺口向下倾泻。

    只要缺口一被冲开,便再无自行堵塞的可能,只会在已经掀起了波涛的河水冲击下越来越大。

    两艘船迅速离开了缺口,向汝水东岸划去。

    而垄地上的缺口也迅速在水流的冲击下越来越大,一段一段的崩塌,终于形成了一个宽约十余丈的大型缺口,整个汝水以及河汊的水流都迅速向这里涌来。

    袁无畏以最快速度回到栅寨中,一边命令各部赶紧转移到高处,一边命令手下去观察南阳军那边有无异动。

    虽然水口被敌人用术法打开,但是对于栅寨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顶多也就是一些物资上的损失,本身就处于上水,水流过来,只要转移到高处,受灾的还是下边。

    他总有些怀疑这不太像是南阳军所为,盖因这种行径对于南阳军来说有些得不偿失了,南阳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汶港栅失守只是迟早的事情,而现在用这种方式显然太愚蠢了。

    没想到刚派出去一炷香工夫,自己派去的人就已经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大人,南阳军乱起来了!”

    “这么快?”袁无畏有些不敢置信,这水刚下来,自己这边才刚开始淹水,南阳军那边就被淹了,要说这周围还有其他低地,哪有这么快就淹到南阳军了?

    “不是,属下发现水还没下去,南阳军后边已经灯火大盛,喊杀声一片,似乎有人袭营!”

    下属的话让袁无畏又惊又喜,又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水淹,那边又在袭营,这会是谁?

    难道说是南阳军自己设计诱自己出击?

    不过,这可能么?下这么大功夫本钱?

    如果排除是南阳军自导自演,那么这无疑是一个打破僵局的绝佳机会,袁无畏怦然心动。

    如果继续被南阳军围困消耗下去,汶港栅失守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如果借势出击,也许就是一个难得的破局机遇。

    只是这大水冲下来,固然给南阳军造成巨大损失,但是如何借势掩杀也是考究活儿,倒需要谋划一番。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错失这样一个机会,袁无畏已经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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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四年十二月廿八,汝水汶港栅决堤,水淹两军,其中南阳军在遭遇了上半夜一只来历不明的骑军夜袭同时遭遇大水淹灌,损失惨重。

    十二月廿九,蔡州军袁无畏部率汶港栅所属轻舟数十艘,率千余弓弩手沿水而进,掩杀南阳军,南阳军退无可退,守无可守,被围困于水中数千士卒被射杀,血染汝水河畔。

    残余南阳军被迫撤往真阳城下,整个真阳城以东一线均成泥沼地,大军无法通行。

    景泰五年一月初四,大梁天兴军在攻入平舆境内之后遭遇从背后而来的骑军突袭,损失惨重。

    景泰五年一月初七,真阳城下南阳军遭到放弃吴房朗山的西线蔡州军夹击,战事开始转向对南阳军不利。

    与此同时,南阳军从新息到白苟城一直到真阳这一线粮道连续遭到来历不明骑军袭击,运粮队多次被截杀,与此同时,新息、真阳士绅私兵也开始对南阳军沿线进行袭扰,南阳军补给出现困难。

    景泰五年一月十九,泰宁军西线和晋军东线击破梁军防线,会师与白沟,距离汴梁仅有两百余里,大梁震动。

    与此同时,泰宁军东线军队绕过济阴,突然再度挥师南下,越过白沟,攻占考城、襄邑、宁陵,宋州局面骤然转紧。

    而受到泰宁军连战皆捷的刺激,感化军一部从萧县出兵,连克砀山、虞城,在与泰宁军东路军遥相呼应,对宋州攻城夹击之势。

    宋州境内地势却无完整的的梁军,整个宋州全面告急。

    这个时候梁军不遗余力伐蔡的恶果才慢慢显现出来,缺乏足够的预备队,顾得上北线的晋军,就顾不上东北的泰宁军,顾得上东北的泰宁军,就顾不上东面的感化军,顿时显得捉襟见肘。

    此时长安诏令天下诸藩,斥责南阳刘玄吞并安州,拒绝承认南阳对安州的吞并,要求南阳必须立即恢复安州局面,并将刘玄的使者逐出长安。

    此诏令一出,鄂黄杜家和襄阳萧家也都符合长安诏令,要求南阳必须立即退出安州,还安州士绅民众太平,同时安州境内也出现小规模的叛乱,但迅即被驻扎在安州的刘广部镇压下去。

    整个局面在这一时候出现了拐点。

    迫于形势不利,大梁围攻郾城的大军被迫东撤进入北陈州,并向宋州挺进,以解宋州之危,郾城之围遂解。

    景泰五年二月十一,东线大梁龙骧军也意识到此次伐蔡行动已经趋于结束,再对西平、吴房、朗山三县进行了大规模的掳掠抢夺之后,也率军北返。

    南阳军在获知大梁动作之后,从真阳城下北返,但在白苟城北四十里地处遭到蔡州军一部阻击,随即就遭到掩杀而来的南阳军猛攻,大溃,余部甚至在白苟城都未能站稳脚跟,被随后跟进而来的蔡州军猛攻,被迫退出白苟城,逃往新息。

    也幸亏南阳刘同在接到刘玄求援之后,率军两万从桐柏渡淮东进,击退尾随而来蔡州军,刘玄残军方才得以从新息渡淮经罗山返回申州。

    同时在平舆遭遇袭击的天兴左军也退出蔡州境内,撤回了南陈州。

    景泰五年三月十二,梁军与泰宁军和感化军联军在宋城东南六十里处会战,双方持续大战九日,损伤惨重,最终各自退兵,泰宁军经虞城、砀山进入徐州境内返回兖州,而淮北感化军也退守萧县。

    在梁军东线与泰宁军和感化军联军会战时,梁军北线大军也和晋军、泰宁军联军连续发生大战,双方互有胜负,进入四月,农忙在即,晋军、感化军陆续退回各自防区,第二次中原大战宣告结束。(未完待续。)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江烽一个凌空飞跃,手中玄铁斩马刀凌厉的一划,一股青灰色的刀气沿着刀刃外放而出,在空中疾驰而过,“啵”的一声,击中了三丈之外的木柱。

    木柱断裂开来,一旁的鞠蕖走了过去,将木柱拨开,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还是摇摇头:“有一定进展,但是距离你的期望,可能还不够。”

    江烽也收刀而立,慢步走过去,用手指插入木柱内里,感知了一下。

    木柱内里虽然碎裂,但是碎裂的程度却还没有到触之成粉的状态,还是细如米粒的形态,这显示自己进入养息期后虽然元力有所提升,但是要想在短期内有一个大的飞跃,还有待于努力。

    如果是杨堪,可以轻而易举的用冰王戟发动元力外放,木柱可以被击得粉碎成粉末,也可以断成几段,这取决于他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但自己还远远不够。

    这固然和杨堪手中冰王戟是一柄神刃有关,但是现在江烽手中的玄铁斩马刀也是常昆专门在大梁替江烽委托汴梁著名的术法匠师为其订做的,。

    虽然由于资材原因,这柄斩马刀以玄铁为主,同时加入了些许风磨铜砂,使其重量略减,而锋刃的锋利度倍增,同时还加祝了隐性术法,帮助提高灵敏度,但总的来说比起冰王戟这种名刃,还逊色不少。

    少女早已经为江烽递过热巾,江烽顿了一顿,还是接了过来,擦拭了一般汗渍,却递给了在一旁的鞠蕖。

    吴瑕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为啥对自己这么冷淡。

    要说自己父亲为他战死,后事也安顿得挺好,还把自己弟弟送到了白陵大人那里当弟子,这可是一般人无法企望的,如十三叔所说,给白陵大人当弟子,那就是日后当参军的料子。

    自己提出要给蕖娘子当侍女,他也同意了,可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冷淡呢?

    哪怕是鞠蕖都不太明白怎么江烽就对自己这个贴身侍女这么冷淡,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忌讳一般。

    不过知道江烽的性子,鞠蕖倒也没啥,示意吴瑕去把热水端来,自己亲自替江烽扭了一把,再递给江烽,江烽倒是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好好擦拭了一阵额际颈项,这才递回给鞠蕖。

    “蕖娘,白獭脂我已经托人买回来了,就趁着这几日里我替你把伤治了。”看见鞠蕖认真扭毛巾的模样,江烽心中也有些歉然。

    白獭脂已经买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中原大战刚刚结束,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忙得江烽几乎连囫囵觉都没能睡几个,更谈不上炼药疗伤了。

    鞠蕖却担心随着战事的稍息,各方面的势力对固始军这边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各种危险同样也在不断上升。

    就连杨堪都提升了他自己的戒备,也就是防范敌人在战场上无法得逞,兴许就要在这方面耍小动作了。

    这一次中原大战与前一日的中原大战有了一个显著的变化,那就是术法一道开始展露风采。

    刘玄与袁长河以及袁氏另外两位族中长辈的大战就开创了小天位高手之间对决使用了术法道具的先河。

    而在此之前,哪怕是天境之高手之间的对决也少有用到术法道具,或者说顶多也就是作为辅助手段使用。

    但是这一次小天位高手的超强对决,蔡州方面则祭起了两轮术法道具的进攻,并发挥了关键作用。

    虽然不是造成刘玄重伤的主因,但是毫无疑问,两枚术法道具对干扰刘玄的发挥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才使得袁长河能够以换手的方式自己重伤同样也重创了刘玄,迫使刘玄退出了战斗。

    同样汶港栅决堤经事后现场勘查,也是被人以水系术法阵击毁了垄地河堤,导致河堤决口,水淹了蔡州军和南阳军,给南阳军造成了致命伤害,也让蔡州军得以逆转战局,成为南线战局的转折点。

    江烽也在事后听说了刘玄与袁长河对决的那一场经典大战。

    据说刘玄是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袁氏一位根本插不上手的族中长辈连续催动了两枚术法道具发起进攻,一枚是天魔藤之魂,一枚是冰轮风神斩。

    前者是宗师级别的木系术法道具,而后者则是宗师级别的术法武器,通过符箓傀儡来释放。

    刘玄在猝不及防之下虽然玄黄战气震毁了天魔藤之魂,又用玄黄霸拳击碎了风神傀儡,但是却被袁长河用诛神剑刺中一剑,当然刘玄也还了对方一记玄黄霸拳。

    两败俱伤的结果对蔡州来说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南线的危险只能靠自己,不像北线还可以有大晋、泰宁军相助,可南线在感化军无力相助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只有击退了南阳军,蔡州才能谈得上自保。

    而袁长河付出的代价也的确有所获,之后替代刘玄执掌全军的刘灿就显得有些缩手缩脚,直接导致了战略机遇的丧失,被蔡州方面拖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战争由此转入僵持期。

    再加上汶港栅决堤水淹,最终命运的天平倒向了蔡州,导致南阳军大败而归。

    据说能够活着回到申州的南阳军不足万人,四万多人北伐,结果却只有九千多人回到申州,如此惨烈的一战极大的伤及了刘玄系的元气,使得目前南阳方面刘同声音也大了许多。

    虽然固始军方面没有任何态度,但是在光州的南阳军甚至在招呼都没有打的情况下,就主动撤离了光州退回申州,直接把光州交给了张越。

    这也引起了在固始的许氏一族族人的一片欢呼。

    就连素来清冷的许宁都忍不住专门来寻到江烽询问未来光州的定位和处置,甚至连从来不参与许家之事的许静都很委婉的问过江烽,希望江烽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许氏一族人一个安慰和希望。

    光州的走向也牵动无数人心。

    蔡州袁氏自然不可能再重返光州,现在的蔡州可以说如果不依靠大晋、泰宁军的支持,连自保都困难。

    虽然他们击退了南阳军,大梁也撤离了蔡州境内,但是这一场战争给蔡州带来的损失超过任何一次。

    整个蔡州西部三县西平、吴房、朗山几乎被洗劫一空,士绅农夫商贩尽皆流亡他乡。

    同样南部的真阳、两县的战乱也直接导致这两县成为一片白地,北边的郾城同样在长期围困战中除了县城之外,其他地方也是满目疮痍,寻常百姓更是百不存一。

    现在也仅存西部五县上蔡、汝阳、平舆、新蔡和褒信尚算完好,但是这一战打下来也几乎把这么多年来蔡州的积蓄打空,尤其是面临其余六县的救济和恢复,更是没有几年根本无法恢复过来,还有南陈州和光州的得而复失,更是把蔡州重新打回了原形。

    南阳军同样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尤其是军力上的损失更是空前绝后,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安州的稳定,如果不是刘同看在兄弟情谊上拉了刘玄一把,恐怕南阳军能逃回去只怕不会超过三千人。

    现在刘玄固然对光州有心,但是也是无力,尤其是在长安对其出兵蔡州极为恼火的情况下,甚至不承认其兼并安州,更有传言出来称长安方面打算更换申州刺史,有意将申州刺史一职交给刘同三子,这也让刘玄一方惊恐不安。

    诸般纷纭,传递到固始这边,也是让固始军应接不暇。

    每一个消息回来,都不得不考虑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光州该何去何从?

    蔡州和南阳尽皆有心无力,但是固始军就可以接掌光州么?

    南边的杜家态度呢?南阳拿下光州便会给杜家带来巨大威胁,那杜家会不会想要接手光州呢?

    同样摆在江烽面前的还有固始军下一步的方向,长安方面已经对设立浍州做了批复,同意设立浍州,辖固始、殷城、霍山、盛唐四县,但是浍州刺史一职却悬而未决,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职非江烽莫属,但这毕竟还需要一个正式的诏令程序。

    同样光州这个烫手山芋也让人觉得棘手。

    光州被划出了固始、殷城二县,仅剩下定城、光山、乐安三县,本身州就不大,现在规模更小,这样一个小州位置尴尬,也成为南阳、蔡州、固始军之间的一块心病。

    对于固始军来说,失去了光州,无疑让日后的浍州地位受到威胁,无论是南阳还是蔡州接手,都相当危险,但同样掌握光州,也会遭到南阳和蔡州的敌视,尤其是这一次中原大战多方都被卷入,各方关系现在也处于扑朔迷离的重建期,日后各方关系该如何定位,都是一个需要逐步探讨和摸索的问题。

    这又和各方下一步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比如南阳遭此重创之后,自然要休整一两年,但是一两年后南阳的会怎么考虑?

    刘玄会就此善罢甘休么?如果不,是向光州,还是蔡州亦或是南边的鄂黄或者襄阳?还不得而知。

    同样的问题也会笼罩在蔡州身上,蔡州实力虽然大损,但是经此一役之后军队恐怕会更有战斗力,只待经济实力和民生人口恢复,便又可伸出獠牙,但它会指向何方?南边的申州、光州?还是东面的淮北?(未完待续。)

    江烽从未小看过蔡州。

    在他看来,虽然南阳经济实力更强,人口更多,甚至术法一道上也很昌盛,但是其表现出来的对外野心和扩张势头,以及其执行力,却远不及蔡州。

    而蔡州表现出来的上下同心,军队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力提升,都远胜于未经大战的南阳军,而这一次的战事也印证了他的观点。

    以蔡州目前的状态,江烽认定蔡州恢复的速度要远快于外边的想象,同时也会远胜于南阳,至于说他们会选择哪个方向来发展,江烽更倾向于东面的颍州乃至亳州,而非南面的申光二州。

    蔡州北面是大梁,以蔡州目前的实力,暂时不可能去挑战大梁了,哪怕这一次大梁损失也不小,但是如果真的再去挑衅大梁,一点大晋和泰宁军不给力,蔡州就危险了。

    同样,以现在大梁缺乏主动出击的意愿情形下,只要不去撩拨刺激大梁,大梁要冒着可能招来和本次中原大战一样三英战吕布的格局去主动进攻蔡州,也不太可能。

    尤其是在蔡州西部三县残破不堪,没有太大价值,而北部郾城又是一根硬骨头极不好啃的情况下,大梁出兵主动进攻蔡州意愿就更弱了。

    再说申光二州。

    申州现在属于刘玄,但刘玄和刘同本是兄弟,打断筋骨连着皮,在刘玄最危险的时候真正就刘玄于危难的还是刘同,若是蔡州要南下取申州,势必迫使南阳二刘重新联手合力,甚至可能会引来关中李氏的干涉,得不偿失。

    光州,从目前的格局来看,暂时由固始军控制,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固始军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新建的浍州上,拿下光州三县,除了引来固始军的莫大敌意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收益,尤其是在固始军似乎获得了长安李氏和大梁的双头认可情况下,结怨于固始军一样得不偿失,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相比之下,淮北那边的情况就耐人寻味了。

    蔡州遭此劫难,淮北至始至终都未曾出兵,哪怕蔡州至少派出了不下于三拨求援信使,但是时家始终以蚁贼肆虐,感化军难以抽出兵力为由推托。

    这也就罢了,在泰宁军攻入宋州之后,淮北方面却迫不及待从萧县出兵宋州合击,欲待分一勺羹的的形色实在做得太露骨了,这不能不让蔡州方面有些寒心,更有些怀恨。

    在江烽看来,蔡州是典型的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淮北这么做,无疑是为蔡州提供了最好的借口,但这仅仅只是借口而已,最重要的还是眼下的形势。

    淮水以北的颍亳泗三州已经被蚁贼搅得稀烂,而韩拔陵部更是越过了庐州进入舒州,甚至部分蚁贼越过了江水进入宣州肆虐。

    至今诸藩都尚未看出蚁贼的意图何在,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蚁贼主力不会再颍亳泗三州立足,否则蚁贼也不会以这种蝗虫般的方式将颍亳泗三州搅得稀烂,吃个精光。

    而颍亳泗三州也本身就不是适合落足立基之处,从整个河南道东部和淮南道乃至江南之地的地盘来说,有王霸之气的地方无外乎那么两三处,第一,江都;第二,江宁;第三,彭城,再次才能说到庐州、寿州和洪州这些地方。

    如果从现实角度来看,蚁贼要选择的落足地似乎最有可能的是寿州,其次是庐州,但是江烽以为,这两者间寿州可能性反而最小。

    盖因现在蚁贼的人数太多了,哪怕不算韩拔陵部那几万人,单算秦权本部蚁贼,人数都超过了十五万人,刨除仆从军,但是其正军和精锐力量,都在八万人以上,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寿州能够容纳得下的。

    同样也不是一个庐州容纳得下来的,哪怕是这两地合起来也养不活这样庞大一支军队。

    而对于这些蚁贼们来说,要让秦权解散这些一直跟着他们打生打死的兄弟,显然也不可能,甚至可能就会是一场兵变,秦权显然不可能这样自断羽翼。

    那么蚁贼们的目标会是哪里就只能瞄着那三处了,但彭城是感化军老巢,时家根基所在,江烽判断恐怕秦权要想拿下彭城作为自己王霸之基,难度不小。

    剩下就是江宁和江都了。

    江宁是原淮西节度使所在,现在属于润州一县,整个润州富庶,典型的鱼米之乡,商贸发达,但润州地狭,一州之地难以养活偌大起一个蚁贼群体,而另外一个比邻而居的江都更为富庶,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名声早就传遍大江南北,吴国便是以此为都,立国之基。

    若是寻常时候,秦权怕是宁肯去碰彭城也不敢去打江宁和江都的主意的,但是现在却不太好说。

    吴国国内局势一直不太稳定,这不是什么新闻,杨行密雄才大略,发迹于庐州,崛起于江宁,定都于江都,但是其两子却是虎父犬子,难守基业。

    好在杨行密旧部尚多,虽然权臣当朝,但是一直还能相安无事,不过这一年多来,吴国国内局面形势趋紧,江烽不知道秦权是否也发现了这一点,想要打吴国的主意。

    当然这只是江烽自己的一种猜测,也不排除秦权就是欲取寿、庐二州作为基业,再徐徐图谋周边之地。

    但毫无疑问,蚁贼不会再在颍亳泗三州逗留太久了,因为颍亳泗三州已经没有什么可供蚁贼们就食的地方了,再拖下去,蚁贼们自己都会为就食发生内讧,所以江烽判断少则一两月,多则两三月,秦权必定会离开这三州。

    要么就是直接攻入许州海州,这两地尚有可供就食之处,要么就是南下进入淮南,这里更有值得驻足的地方。

    一旦蚁贼离开淮北,被搅得稀烂的淮北元气大伤,尤其是颍州,本身就远离徐州,却与蔡州紧邻,自然也就要成为蔡州最好的踏足之地,亦可成为日后蔡州向淮北伸手的最佳跳板。

    江烽就这个问题也考虑过许久,只是历史大势已经无数次的走偏了,江烽也无从得知未来会是怎样,他只能按照历史走势和自己对当下诸藩的心态来琢磨。

    看见江烽又有些走神的模样,鞠蕖也不生气,她知道江烽现在也是忙得连吃饭睡觉都在想事情,固始军的指挥使府几乎每日都是人来人往,不忙乎到深夜,根本不会消停。

    现在鞠蕖就住在江烽居所小院内,当然是隔房而居,为的就是保护江烽的安全,虽然江烽也已经晋入了天境养息期阶段,与鞠蕖的武技已经不相上下,但是论防范行刺的经验,鞠蕖却要丰富得多。

    给吴瑕一个眼神示意,鞠蕖带着吴瑕悄悄离去,就只剩下江烽一人呆立院中想着事情。

    一直到张万山的到来,才算是把江烽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崔大人说了,长安来使已经过了光州,正在来固始的路上。”张万山微微一躬身,“崔大人想要请您过去商量一下迎接来使的事情。”

    浍州已经获得了长安的批复,正式设立,诏令已经被江烽派人在固始、殷城、盛唐、霍山广泛张贴宣传。

    对于士绅官吏阶层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大事,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走出他们祖辈居所两百里地,甚至到县城里去一趟的机会都未必会有,所以这种行政区划上的变更,对他们来说实在意义不大。

    “唔,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江烽点点头。

    “二郎,需要我去么?”鞠蕖也已经换了一身衣衫,走了出来。

    江烽本不欲劳烦鞠蕖,毕竟就在这城内几步路远,四处都警戒森严,刺客杀手要想在这里行刺,除非是小天位高手,恐怕很难逃脱。

    但看到鞠蕖眼里的期待,江烽也知道鞠蕖其实就是希望陪着自己,想着她在家也没事,所以也就点头,“那就一块儿去吧。”

    从江烽现在居所到指挥使府上,只有不到三百步,一条小巷,再拐一个弯就到,而就在这一段路上就设立了三处高台哨位,预防潜入城中的敌人袭击。

    这一段路几处小院基本上都是住的固始军中高层军官,按照固始军规制,军指挥使、军都虞候和营指挥使、副使,寻常时日都须得要住在军营中,只有节假日指挥使与都虞候或者副使之间可以轮流回家中休息,这种制度可以既保证日常训练和管理不受影响,同时也兼顾了高级军官的一定特殊性。

    就连江烽自己也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住在军营里,实在是因为有许多事情需要和地方上协商协调,他才不得不在军指挥使府办公,否则他宁肯在军营里,起码安全更有保证。

    “白陵,来使是谁?”来到府上时,杨堪、陈蔚、许子清等人尽皆到了,对长安第一次来使到固始,固始军的高层们无疑是格外兴奋的,这意味着一种承认和尊重。(未完待续。)

    “吏部吏部司员外郎宋度。”见江烽一身随意打扮进来,崔尚也忍不住皱眉,“大人,按照规制,咱们新设浍州,属于中州,刺史为从四品上,由吏部铨选,所以来这吏部司的员外郎,也在情理之中。”

    江烽也不太在意,半开玩笑道:“浍州新设,盛唐、霍山二县还有多少人,咱们都还说不清楚,殷城不过几万人,固始也不过十来万人口,就算是现在加上流民大量涌入,也好不了多少,要想为上州,难度太大啊。”

    江烽一句话也让其他几人笑起来。

    按照唐制,上州需十万户,而新设浍州,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四十万人口,也就是六七万户顶天了,上州此时才是从三品,江烽要想当个三品大员就太难了。

    事实上自大梁逐唐之后,长安的威信日降,其来自中央的诏令赐封也更多地流于形式,而对官员的选拔任命也再无复有盛唐时的严格慎密。

    若是要按照之前的标准,仅仅是资格问题就足以把现在绝大多数藩阀所兼任的刺史一职给挡在门外。

    像江烽这类人,既非科举出身,也非武举出身,论理,连当个县尉都不合格,遑论一州刺史?

    但现在情势如此,武夫当国,大字不识几个的屠夫也能当上节度使,贩私盐的也能封王,之前几十年里分封的诸王,朱温,李克用、杨行密、钱缪,哪一个又是高贵出身,哪一个又是文采风流?

    相比之下许、鞠两家倒是世家望族,只不过结果就是身死族灭,在这个实力为王的时代,你能说一个好歹也算是在书院里厮混过的江烽就不能当一州刺史?

    “大人,好歹也得要尊重一下长安来使吧,最起码人家也是给您封官来着,只不过却未曾听说提到光州,这却是何意?”杨堪作为大梁出身的武将,素来就对长安方面不太感冒,言语里更缺乏尊重,调侃味道更重一些。

    “哼,我倒是不信现在谁还能从我们手里把光州取走!”丁满气势如虹,“南阳?还是蔡州?他们自顾都不暇,难道说杜家还能伸手过来?”

    “阿满,也别把话说满了,要论实力南阳和蔡州要取光州也是绰绰有余,只是得不偿失而已。”

    张挺仍然是那副高髻黑袍,似乎终年不变,截至目前为止,江烽暂时还未给其安排职务,大概也是要等到浍州事情敲定下来才来考虑。

    “过之,你能不能别一辈子都唱反调?”丁满和张挺也很熟悉,毕竟都是汴梁将门世家,只是张挺性格的确太招人嫌,不但独来独往,而且言语犀利,还特爱当反派。

    “阿满,我是实话实说,只是你们都不喜欢听实话而已。”张挺没理睬丁满的不悦,“杜家倒是不太可能,他们太脆弱了一点,自己先考虑一下日后南阳恢复过来之后会不会把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的事情解决掉再说吧,再道兄他们这一次和他们联手袭击南阳军粮道,可把他们坑得不轻啊。”

    鄂黄一千骑军从光州城中悄然消失,而后新息到白苟城一线南阳粮道频频遭遇骑兵和当地士绅私军袭击,南阳军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在事后来追查,嫌疑自然就落到了杜家身上。

    尤其是襄阳萧家和鄂黄杜家有联合发声反对南阳吞并安州,紧接着安州又发生叛乱,杜家已经成为南阳心中的最恨。

    虽说现在刘玄势力大减,短时间内无力对外一战,但是二刘一旦和好如初,萧家和杜家都不会好过,萧家实力不弱,且有地势之利,和南阳方面交恶这么多年,倒也不惧,可杜家就不得不掂量一番了。

    “过之,也说不上坑吧?他们可是撒野撒得够欢的,光是新息到白苟城一线的粮队他们就伏击了三次,愣是把南阳粮车打得不敢离城,我们都没敢像他们那么放肆。”

    秦再道气色极佳,尤其是在得知关中方面打算兑现承诺,答应要将两千匹夏州战马送来时,秦再道心中的热情就更是高涨了。

    这一次北渡淮水协助鄂黄骑兵袭击南阳粮道,也算是让固始骑兵终于得到一次像样的锻炼。

    十余次次沿着新息到白苟城再到真阳这一线的伏击、突袭,再加上那一次对真阳城下南阳军营的偷袭,可以说固始军一样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八百精骑,回到固始的只剩下不到五百人,损失之大也是这几次战事中最重的一次,刚刚像模像样的两个骑营,立马又打回了原形。

    如果不是关中那边明确表示会兑现承诺,秦再道就准备真的要找江烽理论一番,非得要专门拨出款项去购买战马了,哪怕是南阳或者大梁这边,多少好坏也得要买是千儿八百匹战马回来。

    “关乎他们生死存亡,他们能不尽心?”张挺回应,“杜立在这一点上还是十分明智的,明白光州和安州都落入南阳手中的话,对他们的黄州蕲州二州意味着什么。”

    “在大梁一直听说杜氏庸碌,这么看来杜家还是有几个人才嘛。”丁满有些轻蔑的道。

    “杜门四骏,杜立头脑尚可,但武技一般,听说他那两位兄长武技不俗,还有一个杜翎,倒是听说挺神秘的,鲜有一见,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总有点儿小家子气。”张挺对杜家也是做过一番了解。

    “但杜家军队的战斗力堪忧,而且更为关键的是,总觉得杜家缺乏一点敢于一战,敢于打仗的魄力勇气,和关中李氏一样,总希望别人冲锋在前,替他们挡风挡雨,自己却怯于一战,关中李氏,顶着皇族头衔,人家有这个资源,他们杜家有什么?蝇营狗苟之流,人家有这个替他们挡风挡雨的实力,还不如回头把他们给吞了呢。”

    言辞刻薄犀利,但是却又一语中的,连杨堪和丁满都不得不承认张挺的分析直指杜家的命门要害。

    崔尚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江烽也觉得这家伙的确是一个招人恨的家伙,言辞间尽是鄙薄之语,一个世家望族竟被他批得一文不值。

    陈蔚也是越来越习惯与和这帮武夫们一起共事了,至少原来不太习惯于与这帮武夫用各种轻蔑挖苦的言语攻击对手的风格,现在他也能安之若怡的应对了。

    “杜家还差我们部分粮食,恐怕需要尽早索要回来,南阳那边估计有些悬了,他们这一战之后损失太大,据说刘玄至今尚未起身,三州之事尽皆由刘同代领。”

    “唔,该要的,咱们得不厌其烦的去索要,如过之所说,既然杜家怯于一战,那咱们帮他们都去打生打死了,他们也该把欠咱们的东西一分不少的补上。”许子清也接上话,“目前我们的形势也很严峻,固始、光州都涌来大量流民就食,这春荒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许子清的话也勾起了陈蔚的共鸣:“大人,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寿州那边也就罢了,蚁贼肆虐,可现在连蔡州、颍州、亳州这边的流民都往我们这边跑,原来还有南阳和鄂黄的支援,现在南阳那边钱银早就断了,鄂黄这边也有点儿想要赖账的感觉,可流民数量这么大,就算是往殷城、盛唐和霍山转移,那也需要大量粮食和钱银,否则这些流民怎么垦荒?别一到地方上就沦为贼寇了。”

    恐怕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中原大战给固始带来的最大影响竟然是流民数量的暴增。

    除了颍亳二州的流民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固始外,这几个月里南阳军的北伐也带来了巨大的流民群体。

    南阳军从新息向真阳进击,而大梁龙骧军横扫吴房、西平和朗山三县,这一场战事制造出了数十万流民,而固始待流民甚好这一传言也使得整个蔡州战乱变成的流民大量越过淮水向固始进发。

    以至于江烽和崔尚、陈蔚都不得不检讨之前固始发布的政策是不是过于优待流民了,哪怕再有南阳和鄂黄的支援,也经不住这么大规模的流民压来。

    对崔尚和陈蔚来说,他们自然知道流民涌向固始是一柄双刃剑。

    像盛唐、霍山、殷城四县都是地广人稀的县份,远无法和蔡州这些中原腹地县份相比,这些流民到来,一方面能够带来相对先进的耕作经验和大量劳动力,对于这三县的垦荒无疑是一大助力。

    但是巨大的消耗开支却暴涨。

    最初一干人还抱着捡到宝的感觉,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麻烦。

    好在南阳和鄂黄因为战事一起给的支援陆续到位,还能勉力维持。

    但一当战事进入后期,南阳的支援断了,鄂黄的支援开始放缓,这立马就成了天大的事情,可以说这也成为困扰崔尚和陈蔚的头等要务。

    如无意外,江烽有意任用陈蔚为浍州长史,算是对其的一个奖励,奖励其在这期间为自己与陈氏、谭氏大族们之间的协调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未完待续。)

    江烽很清楚,随着浍州的设立,自己和地方士绅望族们的拉锯战也会要逐渐进入尾声了。

    尤其是随着许氏和鞠氏族人的到来,浍州一旦设立,司户参军未来的主要工作便是检地,这一工作的推进不可避免。

    而且许氏族人和鞠氏族人为主的属员会很快下到固始和殷城两县,对这两县士绅望族们先行开始的自我检地进行复核,一旦发现其有伪造或者隐瞒行为,就将重惩,而主动报告者,则将获得程度不同的减免奖励。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江烽在固始推进检地之策的决心已下,但是关键在于浍州是否设立,以及设立之后盛唐和霍山两地是否会如他所说的纳入浍州管辖,而这又和中原之战息息相关。

    所以当南阳军大败而归,蔡州元气大伤的这一结果尘埃落地时,陈氏、谭氏这些士绅望族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动配合检地,自报数量,同时另外一项工作也迅速展开,那就是对盛唐、霍山两地的田土检视,这关系到日后家族的收益弥补,哪怕现在这两县仍然有小股蚁贼和游寇活动,也阻挡不了大族们攫取田土的野心**。

    在这期间,陈蔚作为固始县令,又是陈氏一族的代表,开始穿针引线的为未来浍州刺史府下司户参军——许氏族人许子洵与陈、谭各族进行沟通协调,也间接的帮助以许、鞠族人为主的户曹进入两县开展检地。

    陈蔚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尴尬,虽然被江烽许以长史之职,在未来江烽更多心思精力放在军务的情况下,长史甚至就是代行刺史职权,但是刺史府录事参军这一职务却极有可能来自汴梁的崔尚密友杜拓所接任。

    这对于一力想要推荐自己另外一名来自汴梁,但是却和自己交好的王氏子弟王煌的他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其实陈蔚内心也早有预料,江烽不会允许未来的浍州刺史府中某一人或者某一派占据绝对上风,尤其是江烽本人并非大族出身,在政务人才这一块明显更为缺乏的情形下,以一个相对平衡的格局来共掌浍州才是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是人都希望自己的话语权更大一些,所以难免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现在打破了幻想,陈蔚反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江烽心里有数,对现在的这个格局才是认可的。

    陈蔚的话让在座的武人们自然还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像可能担任未来刺史府参军的崔尚自然就心知肚明其中的含义了。

    “陈大人,这就要看您和杜大人以及许大人他们和州里各家的协商了,据我所知,固始县里各家以及殷城谭家这些大户们在粮食种子等方面还是有些富余的,流民们现在初来肯定困难,若是能提前引导前往霍山和盛唐垦荒接地,他们不妨先走一步,先把这些流民们未来一年的生计安排好,这样对他们日后的长远打算也有好处啊。”

    崔尚的含笑提醒也让陈蔚有些脸热,这是变相的在敲打自己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江烽的意思,或者江烽还没有考虑过来,崔尚也是一番好意?

    陈蔚对崔尚暂时还没有多少敌意,哪怕对方推荐了杜拓抢了王煌的位置,但陈蔚也很清楚纵然没有杜拓,恐怕江烽也不会让王煌来担任录事参军。

    现在让王煌接任仅次于录事参军的司功参军,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安排了。

    陈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越来越认可了江烽这个武人成为这一地主宰者的这个现实,甚至还开始主动的围绕这个目标运作,不仅是他自己,其他人也一样。

    如果说之前陈蔚还只是有些被动的接受江烽作为固始一地的主宰者这个现实,甚至内心也还在幻想是否会在某一场战争之后,会是蔡州袁氏或者南阳刘氏、鄂黄杜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来接管固始,但现在看来这不符合现实了。

    事实上陈蔚也清楚,如果真的如袁氏、刘氏这样的大族接管固始,陈氏的处境未必会有江烽执掌固始好。

    哪怕江烽现在提出了检地之策,但是却并未把路封死,把盛唐和霍山之地拿出来作交换,顶多也就是一个把现实利益换为长远投资的做法罢了,

    而换了袁氏或者刘氏入主,像陈家这种地方士绅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待遇,还真不好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烽这种庶族出身的角色对于像陈家这样的本土士绅来说更是一个机会,尤其是江烽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向外扩张架势,并不断取得了收获的情况下,陈家没理由要和这样强势崛起的武人作对。

    江烽目光平静的掠过陈蔚略显尴尬的脸上,对于陈蔚矛盾的心境,他能理解,不过他也相信陈蔚在一番纠结之后应该早就拿定了主意。

    如果这个时候都还看不清形势,江烽就真的要怀疑陈氏把陈蔚这个家伙推到固始县令职位上是不是太草率了,没有一份理性的头脑,怎么来维护家族的利益?

    伴随着大梁士子的到来,许氏、鞠氏族人的加入,作为固始、殷城本土乡绅为代表的陈氏、谭氏利益势必要受到挑战,如果还不能及时调整自己的战略走向,被边*缘化甚至抛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起码谭正这个家伙就很聪明,知道主动跑到自己这里来谈效忠,谈流民到殷城的安置融入,这就很好。

    江烽没有太多精力来和固始、殷城这些本土乡绅们斗这些心思,但他也不愿意太过粗暴的行径来对待这些乡绅。

    在他看来,作为庶族出身的自己,没有一个庞大家族在背后支持自己,甚至包括军中将领都大多来自外部,那么在一定程度上以一种相对平衡的方式来保持稳定,无疑更为妥当。

    “陈大人,虽然我今天说这番话有点儿唐突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时间很紧,长安来使会带来什么我觉得不重要,我们也不要一味等着长安的诏令来到似乎我们才能觉得名正言顺,长安只能管一管表面上的东西,下边实际的事情还得要我们自己来做,我希望你要有尽快进入角色的准备才对,各曹主官、属员人选问题,你,杜拓,白陵,要抓紧时间商议一下了。”

    江烽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游移不定起来,这是江烽第一次主动谈及未来浍州的人事格局。

    武将们虽然不会介入刺史府内人事安排,但是毫无疑问未来军队和刺史府也会打交道,他们也同样对未来刺史府官员的构成充满好奇。

    江烽提到了陈蔚,杜拓,崔尚,也就意味着未来浍州刺史府里三巨头格局成型了,陈蔚可能会担任长史,杜拓则要担任录事参军,而崔尚则会担任司马一职。

    进入晚唐之后,地方行政官制体系出现了瓦解和混乱的局面,尤其是藩镇格局的出现,更使得各个藩阀在建立起隶属于自己的官吏体系时各有侧重,都会根据自己喜好和需要来有所选择,这也使得各地都迎来了一个嬗变的格局。

    像以世家望族出身的藩阀,自然会选择侧重于文官体系来作为自己辅佐,比如南阳。

    而像大梁这类武人出身的藩阀,则更倾向于武人当权,那么军官体系则更强,但到了后期随着大梁控制范围扩大,对于政务体系管理的要求更高,文武格局便逐渐趋于平衡。

    而像在大晋、泰宁、淮北这些体系中,仍然是武官体系占据绝对上风,在江烽看来这也是这些武夫当道的军事政权缺乏与大梁这种更为平衡的藩阀争锋的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缺乏有效的造血能力,尤其是经济上。

    作为历史系毕业的江烽,对于唐代的行政管理体制并不陌生,初中唐和晚唐的管理模式有较大的差别,像司马这种官员在初中唐还是很吃香的,但放在晚唐就是贬官的最佳去处了,而且基本上是虚化,不参与实务,但在浍州肯定不会这样。

    陈蔚和杜拓会作为自己在浍州政务处理上的主要助手,而崔尚作为司马则会成为自己总揽军务的主要臂助。

    江烽并不打算让武将们过多的介入地方事务。

    在他看来,一个处于发展壮大期的浍州乃至光州政权,武将们要做的就是训练好军队,提升好自己实力,积极谋划开疆拓土,其他事务应该更多的交给更为专业的政务官员来处理。

    江烽这番话一出口,陈蔚和崔尚都是赶紧躬身:“谨遵主公之令,我等下来立即会就各曹判司人选进行商议,报请主公批准。”

    一声“主公”,让一干武将们身体都是微微一抖,虽然长安使者尚未到来,但是毫无疑问诏令一到,就会确立江烽的身份位置了。

    哪怕浍州很小,不到十万户的中州而已,但中州也是州,作为一州刺史,在这个时代,也就意味着可以开府建牙,当得起一声主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