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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病的良方’,这话果断是坑爹。

    眼看着都多半个月了,柳树都抽了新芽,周易却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兄弟们来了,集团的高层一个个来了,神农门的老师兄也来了,就连屡遭败绩,快要将香江地下马界拱手相送的覃念生和高晋都来了。除了周易的亲友之外,这两人是最关心周易身体的,一个还指望着周易为自己治疗绝症,一个却在准备最后的比拼,别看高晋乐呵呵的,仿佛与周易惺惺相惜,让他在赌赛中认输,那可不太容易。

    “周兄弟,你可要早点醒过来,三月份就要重开马赛,我这些日子远赴英国、阿拉伯世界,就是要找出一匹好马来,你我的较量还未结束,没有对手该有多寂寞呢?”

    高晋在身边低语,是怕被愤怒的周易亲友听到,人都这样了,你丫还想着赌赛,赌神也不能给面子啊?

    覃念生和高晋带来的英国名医也是束手无策,叶得草和夏商元都没辙的病,他这个曾经的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也没什么良策;和远道赶来的华夏西医名家夏明伦交流一番后,两人给出的是一样的结论,‘身体极度虚弱,属于重度癔症,只能靠慢慢恢复。’

    这话等于没说,一杆子打到弗洛伊德那里去了;叶老神医听得直晃脑袋,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无论是上仪器检查还是中医诊脉察色,周易都是生机盎然,若非知道他生活幸福、婚姻美满,老神医都差点脱口说出‘心病还需心药医’的胡话来。

    古老道和明味他们想骂人。

    这是病?这是雷劫神伤!若是普通医生就能治疗,他们这些活了百多岁的老怪物还有脸见人麽?这些天可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移元扩脉推宫过血伐毛洗髓。夏商元更是糟蹋了不少百泉谷的灵药,就差把周易泡在药汤里让他做一回‘药罐子叔叔’了,可结果也没折腾出什么结果来,最后还是柳絮抵死也不肯让他们胡来了,这才算罢。可是看着周易躺在床上没个动静,柳絮和常香姑整天除了抹眼泪也没别的好办法。

    易哥帮助了多少人,可到他遇到难处了,就没有一个能够帮他的麽?柳絮只恨世上无仙草,否则就是有再大危险。说不得她也要去做一回白娘子。

    周易现在反倒不着急了,每天就这么躺着听音儿,似乎也是个难得的休息。他现在的问题其实不在身上,百脉皆通心脏洪沛有力,内循环比专业运动员都还健康呢。

    而且也能吃东西。柳絮先是喂流食,周易吃得挺好,她心疼丈夫,就开始大着胆子喂干货,没成想吃得也不错。这下可好了,就由她带头儿,在别院帮厨兼进修的风清凡、岩田和尚。个个都拿出了师娘教的本事来,每天都是变着花样儿的给周易换菜色;什么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雪梨火枣灵芝粥,什么补什么有营养就来什么。把周易喂得比猪都壮,随时可能流鼻血。

    怕老人担心,周易这事儿是断断不能让家里知道的,可柳絮还是有办法从大姐嘴里知道了周易小时候最爱吃炸麻雀的典故。这一下可好。百泉谷附近的小麻雀刚刚挨过严冬,扑棱着翅膀准备要投入春姑娘的粉嫩酥胸呢。却不想就此遭了大难,柳絮她们也还罢了,古老道变态到连‘生死课’都不好好坐了,直接撒开精神大网,麻雀们糊里糊涂就自己奔了汤锅......

    虽说是食不知味,周易也知道大家都在为他一个人忙着张罗,心里这份感动,也就藏向了更深处。

    政府还是第一次向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表达出足够的善意和看重,唐公和古公这两位华夏最高领导人,都为周易派出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能不能治病是一回事儿,表明关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就如风清凡之于唐宝的婚宴。

    唐公也就罢了,有唐宝和柳老太太这两层关系在,说起来周易实在不算外人。而一向以神秘示人,很少表明立场和态度的古公就比较难得了,这次实在是欠了周易一个天大的人情,古芸是一身轻松回了京都,女儿的事情圆满解决,这得念着周易。更何况古家老祖如今都快成了‘小周先生’的跟班儿,古公不表态也不成。

    能来得都来了,医道武道玄门佛家,能人辈出,却硬是拿一个周易没办法。古老道跟明味几个也是愁锁双眉,借着主人不好说话的机会,整天拿周易的好酒糟蹋,硬说是借酒浇愁。哥几个终于看不下去了,正撺掇着找柳絮开口呢,老三不在,家里也不能养这些闲人啊?在朱小花他们看来,糟蹋周易的好酒,那就跟抢劫了他们没啥两样。

    不想没等柳絮去找古老道他们,和尚道士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自登门了;其实也就是赶巧了,却让柳絮有些毛骨悚然,想干吗?

    “和尚,还是你说吧。”

    “阿弥陀佛,我说就我说,就是有些难开口啊。老古你也知道,那人油盐不进,是个极度贪婪的家伙,连你我的面子都不给。周施主要找他脱劫,怕是要大大地出一次血啊?阿弥陀佛......”

    “废话,老祖我还能不知道那人的德行麽?不过说到医术,老祖我也算是神农门前辈高人,叶得草也要叫声祖爷爷来听,连我都佩服的人,那还有错麽?原本还指望着周小友吉人天相,又是有真龙之气护身的人,以为过些日子就能自行恢复,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古老道没好气地道:“如今就算是个大坑,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跳了,那个......贤弟妹,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刚认识周易的时候,老道还惦记着自己辈高位尊,多少有些放不太开。估计是蹭饭蹭多了,吃人嘴短,亲热地叫上了弟妹,听得柳絮一皱眉,心说我这回辈分高了,成了多少人的祖奶奶......

    “明味大师,古......古前辈,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大坑?还有那个人是谁。能救了易哥哥吗?”柳絮听得有些糊涂,可大概齐是明白了意思,和尚老道似乎是说有人医术高明,能帮到周易。

    自从追随周易,柳絮也从一个普通女孩变成了化劲高手。见识无数能人异士,自然明白眼前这两位都是当今神秘无比、手段高明的实修,若是他们推荐的人,肯定比什么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什么首长的私人医生靠谱多了。不过连叶老师兄他们都想不出办法,只能无奈离去,这世上真有能帮到易哥的人麽?

    说到医术,私心里柳絮认为周易就是天下第一。可惜能医不自医啊,神医自己先‘病’倒了。

    “呃,周施主是贫僧方外之交,彼此也不是外人。贫僧也叫声弟妹吧......”

    这大腿抱得。以和尚的脸皮,都不禁微微一红:“贫僧多问一句,周施主种植的雪梨、火枣,应该还有不少吧?无论是果实还是灵根。都行。”

    “有!”在柳絮心中,这些身外物自然不能和易哥比。当时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这个......周施主最擅培植灵根灵种,本身医术也高,百泉谷又是地龙穴居的洞天福地,想必......这个谷里还有不少灵药吧?如今是救命要紧,弟妹你可不能藏私啊?”

    和尚一问这话,古老道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可不是外行,周易那‘六国大封相’如此醇美,可不仅仅是靠了上好的粮食和玉蜂蜜,其中的玄机多了,只是平日里不好开口询问而已,如今有了救人这个伟光正的理由,刚好摸摸这位周小友的底儿。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们这些高人异士平日里都是摆足了谱儿,就算游戏风尘,那也是拿普通人当傻子一样玩耍,可真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其实也不比爱八卦的娘们儿强多少。

    “嗯?”

    柳絮有些警惕,周易可是说过,寒谷中的灵芝是个秘密,倒不是怕什么,只是这些好东西世上难寻,有钱都买不到,要是被这帮修者知道了,恐怕和尚不做和尚、道士也没了道士的风范,明抢豪夺虽然不至于,被这帮整天都有大把时间的闲人缠上也麻烦得紧。

    “哎,救人当前,不瞒弟妹你说吧。如今周小友是被天雷伤了精神本源,普通医生治不了,叶得草这种普通人眼中的神医也根本没办法,就是我们几个,养生长寿的本事倒有,可要治疗天雷之伤,也是外行!”

    古老道耐不下性子了:“你也学过剑术,告诉你那人的身份经历,也不算破了他的规矩。我们实修界中,也有一位高明的‘医僧’,我等是靠着玄门武道延长寿命,他却是靠各种天材地宝、各种神奇药方益寿延年;而且性格十分古怪,极度的贪婪,如果不能拿出让他满意的东西,他是一定见死不救的......”

    “真的!”

    柳絮心脏狂跳,见到周易整天这样‘昏迷不醒’,她的心都要碎了,比起易哥的健康,那些身外之物算什么?激动之下追问道:“这位......这位医生,还是个和尚吗?”

    “是个没有度牒没有山门的和尚,比和尚我还不如。不过却寄住在华夏最著名的山门之中,说起来他这一寄住,就是百多年过去了,都不知那多林寺的ceo主持还记不记得有这个人在......”

    “多林寺?”

    柳絮听得一阵迷糊,多林寺的大名那是久仰了,千年古刹武术正宗,号称是天下武功出多林。而且最近这寺中出了位十分有经济头脑的主持,不但搞了多林网站,还把和尚庙上了市,多林一时风声水起,成为天下多少名寺古刹的榜样楷模?记得易哥曾经说过,这就是佛家出世入世道理,明味和尚是一个人入‘红尘课’,人家是举寺齐入,这是多大的手笔?

    “呆在庙里的未必就是和尚,这人性情古怪,命中多桀,躲在和尚庙里,估计是借势避灾,可别真当他就是个善心的出家人了......”

    古老道嗤之以鼻,看来对这人是极不感冒的:“而且弟妹你就算有机会见到他,也断然不能把他当和尚,什么大师、高僧,人家是一概不爱听的,偏偏喜欢被人叫做‘严举人’。”

    “举人?”柳絮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穿越了。

    “可不就是举人麽?宣统年最后一位举人,得到功名的第二天,大清朝就亡了,可见此人命硬。”古老道嘿嘿笑着:“他是没享受过一天举人的待遇好处,却偏偏把这当成人生莫大的荣誉,最喜欢别人拿他当文人名士,不过他的诗词书画三流,治病的手段却是一流的......”

    “这样的神医,怎么古公唐公他们都没听过麽?”

    柳絮很奇怪,唐公他们也就算了,唐宝可是易哥的好兄弟,华夏既然有这样的神医,他怎么会不清楚呢?否则早就找来给周易看病了。

    “这人本来就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其实说到底,还是世俗间的病人拿不出能让他看上眼的东西孝敬,与其白费工夫,还不如装高人雅士算了。弟妹你也别看贫道,不是我和这人过不去,和尚也是一样的。”

    明味也跟着点头:“正是如此。这人和我们向来没什么交情,见面不如不见,而且还有一个怪脾气,喜静恶闹,弟妹要是前去,千万不要带太多的人,否则怕是连他的面也见不到了。咳,说来说去,周易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不如你说出来,让贫僧替你算计算计,好东西给多了咱们太吃亏,少了办不成事,需要仔细斟酌才好啊?”

    柳絮看了和尚一眼,忽然抿嘴一笑:“易哥清醒的时候说过,最需要提防的就是你这位大和尚,我才不告诉你呢。”明味听得一呆,咂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古老道却是哈哈大笑:“让你成天混吃混喝?如今报应来了吧?弟妹......”

    “易哥还说了,老道也要提防,您可是活了快两百多岁,心眼儿太多了。”

    柳絮吃吃一笑,总算有了治疗周易的希望,她的心情很不错。

    柳絮虽然着急,当晚却是来不及去后山了。少室山当年也是战火连绵之处,十八棍僧救唐王、血滴子两次火烧山门,死人无数;到了夜晚,难免阴气深重,对病人不利。其实周易不怕这些,不过女人家心细,早都替爱郎考虑到了前面,宁愿忍耐一晚再说。

    听着暮鼓敲响,光头梵唱,周易感觉好过了许多,自从神伤以来,不能言语行动,也无法进入睡眠,这滋味可是不好受;想不到在多林寺的这个晚上,却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一夜竟无梦寐。

    第二天一早,柳絮喂过了他早饭,还是如上山时一样,由四名武僧充当挑山工,将周易放在软床上,一路向后山走去。

    如今的周易经过大半个月的将养,因为‘小雷劫’遭致的精神创伤其实已经在缓慢恢复中;早上柳絮喂粥时,就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汤匙入口的温暖感觉,此刻连身体也渐渐有了触觉,能感到山路起伏不定,似乎是在走一条崎岖小路。只可惜无法开口说话,更别提用精神力在人脑中留言了,只能暗暗苦笑,这次可是让姓严的捞着了,柳絮要是再耐心等个十天半月,自己估计也能自愈,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据说这位严先生的脾气很古怪,最厌人多嘈杂,因此柳絮没让程栋和陈道平同去,两人虽然好奇,也不好违逆了董事长夫人的意思,只好在寺中闷闷地等待。没了这两个普通人同行,柳絮等人行得极快,离开多林后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已经走出去十几里山路;说是路,其实都是怪石凸出极度难行的崎岖山道。根本就算不得路,想不到释永财这位胖方丈竟然脚下极快,不但可以与柳絮她们从容并肩而行,还不忘了演说一路上的风光景点,都是普通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

    柳絮和常香姑对望一眼,心里都是暗暗吃惊,这位多林方丈可不像是表面上看去那样痴肥少武,她们两个竟然都瞧不出人家的武术境界,这说明释永财还要远远超过了化劲层次。是个深藏不露、整天混迹于媒体和社交场合的当代大隐。多林千年古刹,果然不可小觑。

    “过了这个青龙潭,穿过那片苦竹林,就是这位严先生的居住区域了......”

    释永财苦笑道:“这个区域中有大片的耸立石壁,壁上幽洞无数。当年达摩老祖九年面壁,传说是在嵩山西麓哦五乳峰上,其实不然,这里的‘了缘洞’才是他最终参悟大道,立地成佛的地方。”

    “这位严先生住在达摩祖师面壁的了缘洞里?”柳絮倒没感觉怎样出奇,‘望气别院’的妙宅十三限本质上其实也是洞,只不过经过了后期的扩建、改变而已。”

    “难说。这面‘问天崖’号称百洞前回,其中适合住人的也有几十个洞穴,这位严......老先生经营了百十年,最喜欢在这些洞穴中换来换去的居住。让人非常很难寻找,老衲如今也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个洞中,只能慢慢寻找了。”

    释永财似乎对这位严举人十分顾忌的样子,说话都要压低了声音。好像声音一大,就会被严老头儿听到。跳出来找他的麻烦一样。柳絮看得十分奇怪,心说就算这位严举人再怎么脾气古怪,好歹也是寄住在多林的,堂堂多林方丈,用得着这么小心麽?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哦哦,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过了一条漫长的石梁,越过了青龙潭,眼前正是一大片挺立的山壁,壁上隐隐可见洞穴分布,洞口有草木生发;在这块山壁前,有一块漫延而上的土地,上面已经生出青草,有些野山羊跑来嚼食,见到人来,也不知道躲避,昂起头看着众人,似乎在分辨这些人是否具有危险性。

    一阵歌声传来,却是那首脍炙人口的‘牧羊曲’,本来这歌儿应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山坡上,由一名劲装婀娜,英姿飒爽的牧羊女唱出来才对;可唱歌的偏偏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男人,不但没有任何旖旎动人的曲调,反如大吕黄种,其声铿锵,别说柳絮她们听得一阵茫然,只觉这人简直糟蹋了一首名曲,就连周易都不觉皱眉,感觉太不舒服,想吐。

    “严老先生,好雅兴啊。”

    释永财捏着鼻子,强忍住阵阵不适,夸奖了一句,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歇,正是一等一的内家功夫,也不怕对方听不到。这位严举人被古老道等人称为‘医僧’,其实他自己并不认同,就是多林寺方丈到了,也是称呼他为先生。

    “呵呵呵,小和尚来了?怎么还带了人来,没地搅了本居士的雅兴,真是太讨厌。两个女娃娃,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嗖嗖嗖”

    一阵破空急响,却是几片竹叶从对面山壁间射来,目标正是柳絮和常香姑,眼看到了两人面前时,在空中微微一顿,卸去来力,看样子是要轻飘飘地在两人脸上噌一下,这老头儿真是白活了一百多岁,不但没礼貌,而且还挺轻浮!

    释永财一皱眉,脸上很不好看,怎么说客人也是自己这个当代多林掌门带来的,这不是打自己的脸麽?正要出手去抓这几片竹叶,却见眼前光华一闪,几片苦竹叶已经消失无踪,那位周夫人还是笑吟吟地站着,就像从未见过这几片竹叶一样。

    “飞剑!这位周夫人却不似表面上看去这样简单啊?”

    昨晚宴客时,释永财就看出柳絮和常香姑都是好手,不过最多也就是个化劲,还入不到他的眼中,刚才只觉剑气微啸,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出剑斩碎竹叶,自己竟然没看清楚人家是如何出剑收剑的,这样的手法,不是传说中的飞剑又是什么?

    心中大感震惊的释永财暗道自己糊涂,那位周董事长如此财雄势大,如果不是极度棘手的怪病,又如何会找来多林?更何况这位严老先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自己真是灯下黑,居然疏忽了这点。由妻及夫,可见这位周董绝非普通人物,自己只算计一些眼前利益,却错过了和这位周董结下善缘分的机会,真是后悔不及了。

    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后悔莫及,释永财对着远方山壁合什一礼,长声道:“严老先生,今天来的病人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与敝寺渊源极深;还望老先生看在与我多林寺历代交往的面上,能够一展回春手段。”要了人家周氏集团一个亿,还有将来的广告宣传机会,如今和尚肠子都悔青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现在也只能多为这位周董说几句话,尽些心意,但愿还能结下一段善缘。

    “董事长?刚才那位莫非就是董事长夫人了?呵呵,用得好一手飞剑啊,要是老夫没看错,应该是出自当代名匠欧野野之手罢?而且还是得过名家指点,似乎与终南派有些关系?有趣有趣,既然是我道中人,那又不同了,见面礼可曾带了?”

    他倒是很不客气,见面就索要礼物,完全不顾及脸皮了。

    话音一落,就见远出山壁上人影闪动,仿佛一只惊宿的大鸟,一个急掠,就是五六米远,不过几分钟时间,就越过里许山路,落在了柳絮面前,却是一个枯瘦如猴的老头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柳絮和四名武僧抬着的周易。

    “嗯?这就是那位董事长麽?果然是好棘手的病呢,不是老夫出马,世间再无人治得......”

    ‘严举人’的口气很大、很张狂,通常这样说话的人不是神棍神婆,就是真正有大本事、大能力的人,柳絮更希望他是后者。

    周易躺在软床上,说不得话,甚至想放个屁都难;触觉还没完全恢复,神经系统都处于瘫痪状态,约括肌也用不上力呢。只能暗中咬牙,完了,这老货牛逼一吹,媳妇当场就得晕;这叫关心则乱,就凭媳妇儿与自己的恩爱情深,还不被这个老举人活活宰割麽?

    果然,柳絮万分惊喜地道:“老先生肯为我丈夫出手了?”

    “女娃儿先别着急,告诉老夫,是谁指引你来的?”

    严老货在盘道,一听就是老江湖;释永财也看着柳絮,程栋就是个普通人,显然不会知道严举人的事情,这位周董能找上门来,背后显然是有高人指点了。

    “是......是一位明味大师和古家的古泽老先生。”柳絮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实话,这位严举人虽然很不礼貌,却是易哥唯一的希望了,他又是个古怪的性子,还是不要隐瞒的好。

    “原来是这两个夯货......嗯,既然是他们两个指引,老夫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吧?”

    严举人确实古怪,明明藏在少室后山做个不名的隐者,穿着却不似土老冒,一身长袍马褂,仿佛民初时人;柳絮的眼睛多毒,看得出这都是出自名家手笔,连那双鞋似乎都是‘内联升’的。明明一身光鲜,却像个爱财如命的吝啬鬼,嘴里索要着好处,手指还在微微搓动,那副贪婪猴急的样子实在让人厌烦。常香姑撅了撅嘴,若不是叔叔师傅还要靠这个人医治,真想狠狠给他一脚心里才顺气儿。

    “知道知道。可是严老先生有把握麽?”柳絮不傻,随身的小包包里带了不少好东西,都是易哥的宝贝儿,保证能耀花了老东西的眼,可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江湖骗子那一套在姐们儿这里可是行不通的。

    “呵呵,天雷神伤,无法言语行动,是不是?”

    手捻着山羊胡儿,严老货笑吟吟语出惊人:“幸亏来得早。再过上十天半个月,你丈夫难免精神涣散,再也无法痊愈,后半辈子就是真正的植物人了。可怜你年纪轻轻,从此就要守上活寡,那才是人间惨剧。”

    “我呸,简直胡说八道。”周易气得好悬没当场蹦起来,狠狠给这老货一耳光。会看不会看?再给我几天时间,老子就能张口骂娘!满天神佛保佑。让媳妇儿谈崩了才好呢,古老道这都介绍的什么人啊......

    “不知道严老先生想要些什么?”

    虽然就这样站在这里谈价钱实在不雅,可看严老货的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柳絮也只好按下性子谈条件,试着避重就轻,为周易省下些好东西来:“我丈夫在珠宝公司也有股份,上好的宝石、翡翠是应有尽有的......”

    “金珠宝玉算好东西。我老人家也喜欢,不过对于你这位董事长夫人来说,那恐怕就拿不出手了吧?”

    严老货嘿嘿一笑:“能与古力大仙、明味结交的。又怎可能只有这些俗世俗物?拿出来徒惹人笑。这样吧......老夫看你那柄飞剑不错,拿来玩玩还可以。嗯......这飞剑应该是一对儿的吧,叫什么‘同心戮魔剑’?听说是欧野野的得意之作。老夫我性情疏散,懒得去他那里索要,否则还能落在你们手中?如今也就算是物归原主了,老夫就算看在明味那酒肉和尚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天大的便宜,如何?”

    “不行!”柳絮算是听明白了,这老货不但贪婪,而且还脸皮厚、不讲理,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要夺去易哥送给自己的同心剑,好像还送了多大的人情一样,当然不答应了。

    “不行?那就哪里来得回到哪里去,等着这小子成白痴植物人吧!明味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老夫白白出手......”‘严监生’呵呵冷笑,比葛朗台还要葛朗台。

    “这剑是我丈夫送给我的礼物,意义重大,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给人的。既然老先生要见死不救,我也没有办法。”柳絮看了常香姑一眼:“香姑,歇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就是我有点口渴了,把我们带来的水果拿出来切了,也请方丈大师吃几块吧。”

    “哎。”常香姑甜甜地答应着,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个方便折叠帆布桌,打开了放在几块石头前,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具:“师娘,交头火枣是不用切的,要不你和方丈大师先吃两枚?”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子,在里面一划拉,掌心中已经多出了两个皮薄馅儿大,内中仿佛有火焰流动的枣子来。释永财也不是没修行的人,竟然看得‘咕嘟’一声,狂吞了一大口吐沫,四名武僧也看直了眼,早把周易合床放下,无比好奇期待地围拢了过来,虽然没明说,那意思显然是想分一杯羹。

    “交头火枣?”

    严老货听到柳絮舍不得同心戮魔剑,撇撇嘴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这个新奇的名字,不由暗暗摇头;欺负老夫没见识麽,起个稀罕的名字就想忽悠咱?真是天真的可以......嗯,这枣似乎很不一般啊......

    当年他也是一方才子,家世豪富,见识广博,什么西洋南洋稀罕的果子没见过?可是一眼看到常香姑托在手上的交头火枣,双眼顿时有些发直,看这枣儿内中仿佛有火焰流光一样,不用吃就有阵阵甜香扑面而来,竟是大补中气,不是凡品啊!

    “呃,这枣是出在哪里?我老人家居然不曾见过,稀罕,稀罕得很呢。”严老货刚才把话都说绝了,此刻也不好开口讨要,只好自说自唱,期待着有人搭个话儿,送架下台的梯子过来。他也就刚好趁势下台,‘勉为其难’地品尝一下这枣儿,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柳絮没搭理他,对常香姑摇摇头道:“我口渴,还是削个雪梨吃吧,这几枚枣子就请方丈大师和四位高僧品尝吧,都是山里的东西,也没什么稀罕的。”

    “阿弥陀佛,那就谢谢柳檀越了。嗯......好吃,好吃!”

    五个大和尚一人分了一个枣儿。拿在手里慢慢嚼吃,第一口其实挺快,尝到滋味后,个个都是面色一肃,纷纷拿出了品尝人参果的劲头儿来,那叫一个细嚼慢咽,似乎生怕吃得快了尝不清味道,又仿佛舍不得几口吃完的样子。

    严老货看得满口流涎,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了。正琢磨着要不要放下‘前辈高人’的架子,先抢个枣尝尝再说,忽见常香姑玉腕一翻,却是又从箱子内拿出一个足球般大小的雪梨来。隔着还有八丈远,顿时感觉一阵冷气扑面、其中暗含幽香,这下把他给馋得,好悬没咬破了舌头。

    五个大和尚食髓知味。枣儿吃下去后,越发期待起常香姑手中的雪梨来。

    常香姑似乎是要吊足了这些人的胃口,莲步姗姗柳腰款摆走到附近的山泉旁将好大一枚雪梨洗净了。就一方洗净的山石,用刀子将雪梨一块块切开,放在了便携塑料盘子中;透明塑料盘上顿时叠起了小山一般的玉雪梨片,片片都仿佛美玉一般晶莹剔透,不用吃,光是看就知道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异种,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还行,媳妇儿还是蛮会吊人胃口的,用些果子忽悠这老货,也还不算赔本。”周易嗅觉还未曾恢复,不过听声闻事,也知道柳絮在大吊某人的胃口,不由心中暗笑。

    严老货不行了,身为一名百年老饕,面对美食就如同色中饿鬼见到了美女一般,忍也忍不住啊,眼看那足球大小的异种雪梨渐渐变小,五名和尚和两名美女大快朵颐,那咀嚼梨片的脆响声、梨汁缓缓从喉咙流下的‘汩汩’鸣响,此刻听在他的耳中,就仿佛是诱人无比的天魔妙音一般。

    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前辈高人的身份,严老货脚踩天罡北斗步,身如过隙白驹、越渡飞星,一晃就到了这帮吃货群中;伸手一捞,就是两片雪梨入口,只觉身心皆爽,当时就高~潮了。然后看到谁吃雪梨,就拿谁当仇人一样,内家真罡猛地外放,硬生生将众人挤出两三米远,狠狠一把将果盘抱在怀中,瞪了众人一眼道:“暴殄天物,这样罕见的异果,是你们这样吃得麽?噜噜噜噜噜......”他这副吃相还不如人家呢......

    “硬抢啊?还前辈高人呢!”

    要说和尚们的修为不算差,佛家重修心嘛;就算是释永财这个外人眼中的‘金融和尚’‘企业家僧人’,其实也是多年修行,心性平和、颇具智慧,可被严老货忽然抢去了美食,人人都是心中大怒,只不过知道这老货和多林寺渊源极身,一身修为鬼神莫测,却不是他们能惹起的,因此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在暗中腹诽。

    “严老先生,我家的雪梨好吃麽?”

    柳絮高明,看着严老货胡吃海塞,也不说话,等到他差不多吃光了,这才嫣然一笑,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等他自己害臊。

    “好,非常好,呃......”

    严老货吃得满嘴梨汁、眉飞色舞,听到柳絮问,随口应了一句,忽然看到众人脸上都带笑意,顿时感觉尴尬无比,百十年练就的一张老脸,不觉也是红了:“小丫头,老夫算是被你笑话了,也怪我这张馋嘴......”

    “咯咯,这也没有什么啊?民以食为天,老先生这样的高寿,还有如此好的胃口,正是春秋鼎盛的表象麽,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笑话您呢?”

    柳絮比消防队还专业,这梯子送得是恰到好处,轻巧巧送了一顶高帽给严老货:“这些果子本就是带来孝敬老先生的,还有十枚火枣、两个雪梨,都是送给您尝鲜的。”

    “好丫头啊,这小子有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媳妇儿,也算男人中翘楚了。”严老货也投桃报李,夸了柳絮一句,顺手也给周易一顶高帽子,接过常香姑递过来的果箱,一对老眼都笑成了缝,回头想想不对,几样果子就换来自己妙手回春,举人老爷是不是太贱了些?这不符合咱的风格啊?

    正要拉下脸来讨价还价,在一旁察言观色许久的柳絮微微一笑:“严老先生是山居奇人,有回春妙手,那是连古老先生明味大师都要夸奖的,这两样果子不过是送您品尝,可不算是酬劳呢。老先生请看,这一株灵芝您还喜欢麽?”

    “七叶彩芝!”

    看到柳絮从怀中取出一方椴木锦盒,打开后里面却是一株叶分七葩、其色有别的灵芝,释永财顿时瞪眼了眼睛,堂堂多林寺方丈,竟像个山里女人般大呼小叫起来。

    也难怪他吃惊,多林密药方中有一味‘大还丹’,成丹后真是可以还命夺寿,让死人跳起来唱红歌,可惜就是其中一味主药‘七色灵芝’难产,后寺的珈蓝池就是种植水灵芝的地方,靠着嵩山地气,百年来也产过一些三叶、五叶的水灵芝,可是七色七叶的水灵芝.....那在多林寺也是个传说了。

    更何况旱地灵芝才是地气精华所淬,比起多林寺产的水货来,那又是天壤之别,这也就是柳絮来头不小,严老货又是高深莫测的‘前辈师长’,否则方丈大师一个把持不住,说不准还要破戒抢夺。在天材地宝面前,什么修为高深心境悠然,那都是瞎扯,这东西用好了,那是实打实地可以延长生命!

    “果然是七叶灵芝,七色七叶,绝品绝品啊!”

    严老货声音都发颤了,围着灵芝转了几个圈儿,一脸喜不自胜的模样,连连搓着手,摇头晃脑地道:“好东西,好东西啊,就是可惜了!谁把它摘下来的,若是再培植个十年八年,说不准就能开出九叶九色,传说中九叶芝草就会吸收日月精华,假以时日,能得草木人形啊。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可还没见到活蹦乱跳的灵芝娃娃,可惜,可惜,暴殄天物啊!”他又是惊喜、又是惋惜,目光复杂地盯着柳絮,一忽儿亲热地像个要带你去看金鱼的怪蜀黍,一忽儿又仿佛有着切齿仇恨,心情比初春的少女还要复杂一百倍。

    柳絮肚里暗笑,自从易哥得了‘神木剑’后,没少了借用神剑之力壮大地力,加上擒龙入穴成功,百泉谷独成一方之灵,如今在希望之田中,已经有了九叶九色的极品灵芝,至于灵芝娃娃什么的,却是还不曾见过。想不到这位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举人,居然也会这样迷信。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在见识到飞剑前,也是万万想不到世上真会有这样的神奇武器,等易哥哥大好了,说不定也能培育出一个灵芝娃娃来?将来和自己的孩子做个小伙伴,似乎也是很好的。想着想着,粉面不觉有些痴红。

    “呃,不过七叶七色的灵芝也是极好了,行行行,这就算是我老人家的报酬吧。小丫头,把你的丈夫交给我就是,多则三个月,少则半年,还你一个床下君子、床上小人的好丈夫就是了!”

    老货看到柳絮粉面涨红,还当她是心疼后悔了,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忙着把灵芝抢在怀中,没口子地承诺起来,老不修的面目暴露无遗。

    周易听得暗暗撇嘴,还三个月半年,需要用这么久麽?媳妇儿还是太嫩了,不过一个晚清的举人而已,一株五叶灵芝就能让他从遗老遗少直接成为革~命者,用七叶的?太浪费了!

    严老货自命前辈高人,其实也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夯货,几枚火枣雪梨,一株七色七叶的灵芝,就能让他喜不自胜,感觉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兴奋的仿佛捡到了路易斯*威登的小资女孩儿,眉梢眼角都是喜气。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牛逼吹出来了,那就要实现对金主的承诺才行。严老货此刻就像个专业医生,走过来为周易查脉望气色,嘴里啧啧有声:“这伤势可不轻啊,好大命的小子。行了,这小子交给老夫就好,你们可以离开了。老夫为人治病的时候是向来不容他人打扰的。”

    周易听得想翻白眼,哥们儿算是被你吃上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就看看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医僧’有什么出奇的手段。

    柳絮与常香姑本来十分不舍,无奈严老货话已说死,而且这里除了山洞还是山洞,两个女人也着实不方便,小叶子还在别院,开春后就要北上入京参加段位考试,柳絮也确实不能久留,只能轻轻走到周易床边,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易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到时候我带叶子来接你。”说到动情处,不觉泪下,看得众光头齐念阿弥陀佛,只觉红尘也有红尘的好处;常香姑心情复杂,心中好像有几只小鹿在跳,又好像有几只小猫在抓......

    “臭小子艳福倒是不浅,看得我老人家都有些羡慕了,嘿嘿嘿......”

    看看人都去得远了,严老货忽然俯下身子,在周易耳边轻声道:“知道你小子听得到......老夫把话说在前面,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在恢复之中、痊愈有期。这雷劫神伤可没你想象的这样简单,不信咱爷们儿就走着瞧。老夫做人一向公平,收了你一株七色七叶的灵芝,还你一个精神凝固、更上层楼的机会,难道还会亏了你不成?”

    “嗯?这老家伙是个明白人啊?果然是有两手。”周易微微一楞,心里少了几分轻视,多了一些郑重,严老货话里有话,倒是不可等闲视之了。

    ***

    过了初春这几天的‘倒春寒’,天气就迅速暖和了。几乎在一夜之间,春风就吹绿了大半个嵩山,过冬的鸟雀变得欢快起来,周易几乎每天都在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

    屈指算来,来到‘问天崖’也有七八天了,这段时间周易的睡眠很不错,除了不能说话行动,每日都是准时入睡、准时醒来,比都市中整日熬夜的亚健康族群都要健康得多。身体触觉也在缓慢恢复着,已经能够感受到身处环境温暖湿润,自己睡得地方也是松软绵香,不像是在山洞。倒像是在大姑娘的闺房之内、香床之上。

    严老货的歌声似乎变得动听多了,还是那首‘牧羊曲’,唱歌的人总算不再像是牧羊犬在嚎叫,五线谱勉强是搭上了四线。得了一株七色七彩的灵芝后。这老货宝贝地不忍就此合了药,干脆就种在了多林后寺的珈蓝池中,如今多林寺传承多年的宝池已经快成了他的私人物品。每天‘治’过了周易后,就跑到池边寻视,大和尚小和尚都不敢靠近,谁多看他的宝贝灵芝一眼,都要无端遭受这老货的许多白眼,急了他还会动手,多林武僧也名扬天下,却硬是被这老货像揍孩子一般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过这老货除了对宝贝灵芝执念深重,偶尔也会发些文人特有的风骚,剽窃些唐诗宋词化为自己的创作外,倒是一个很称职的医生,对周易的治疗过程颇可称为‘严谨’。每天一早起来,就是一碗浓浓的药汤灌下去;药材都是凡品,文武搭配也瞒不过周易这个大行家,虽然品尝不出味道,周易却能从服用后的药性变化判断出药方的搭配是否合理,甚至倒推出他所用的药材是哪几味。

    起初还有些轻视这老货的,几天的药吃下来,周易心中却是暗暗震惊,果然‘曲有独沽、臭虫也有馨香处’,老货的医术确实可圈可点,说到用药之老道、一手化平凡为神奇的功夫,比自己这个九级医术圆满的当代医神竟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谓‘能医不自医’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哪怕是周易这样级别的圣手医者,一天没有突破医之大道,成为医中至圣,在判断自己的病情时,都很难保持旁观者的心态;就更不用说他神伤之后六觉去了五觉,就是想要给自己诊脉开方,也是不可能的。至于老师兄叶得草和夏明伦他们,不是西医路数,对这种道家‘神伤’完全陌生,就是火候还差了一些,古老道倒是神农门真正的前辈高人,无奈当年也是个门中的混混儿,如今也就剩下个辈分儿了,说到扎实的基本功,甚至还不如叶得草。

    严老货简直就是在填补空白,仿佛是一个身体健康六觉全在的周易在为自己治病开方一样。有了这样一位医家在,药方准确对症,中医又是最擅养神归元的,哪怕不能一举治好天雷神伤,却从本质上加快了周易的恢复速度。

    周易的身体素质本来就非常人可比,神伤之后五觉全失,调动不了内家罡气,也失去了锻炼恢复精神力量的能力,一身修为算是被废了九成九,可就算功力全废,他那经过系统改良突破、强过普通人三十倍的身体素质,也远远剩过一个武功全废的混元高手。这才是他最可靠的底牌,能让他强悍如小强一般,就算经历一场天雷,也不会精神体彻底崩溃、坐实柳絮的寡妇身份。

    “日出嵩山坳......“

    老货似乎就会唱这么一首歌儿,近来虽说唱得好听一些了,可在周易这个音乐大家的耳中,还是跟破锤瞧烂鼓差不了多少,基本等同于噪音。而且这老货跟一般老年人差不多,每天都起得很早,又几次晨鸟还没开会呢,他就把周易给叫醒了,这两天睡觉无法睡到自然醒,都是拜这老货所赐。

    周易想想都烦燥,这倒好,媳妇儿用一株珍贵的七色七叶灵芝草给自己换了个‘闹钟’回来,还不能选择音乐背景,就他娘的一首‘牧羊曲’!

    严老货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麽让人讨厌,一面拿着热毛巾为周易擦拭脸蛋儿,嘴里一面念叨着:“你小子也别装死人,老夫知道你听得清楚、心思明白。前几日用‘补元汤’给你调理中气来着,没想到你小子的生命力比蟑螂还要强横,倒是白白糟蹋了我老人家的好药;也罢,今天咱们就略过这个环节,直接让你小子能蹦能跳,能喝美酒能想女人如何?”

    真能吹牛逼。

    这是周易的第一个念头。你有这个本事,还用等到今天麽,坑爹呢?

    “不相信是不是?说实话,我老人家初见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小子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病人,这才放出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的话来;如今却是不同了,你小子藏得很深啊?道家净化愿力的手段失传数百年,你小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手连我老人家都是外行呢。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不是得来容易,一路顺风顺水,你又怎会冒犯天威,去天雷中淬炼精神?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的亲儿子呢,简直找死!”

    这老货疯疯癫癫,思路比科学家还跳跃,听得周易一阵郁闷。心说你白活什么,要治就治,没本事就歇菜吧,在哥们儿面前显摆什么?除了比哥们儿多活了一百多年,你还有什么能显摆的?就那药方,哥们儿如果不是失去了五觉,开出来不会比你差多少。

    “你这路雷劫神伤老夫也不是没见过,不过你的更加难治,就是因为你靠净化愿力、短时间增强精神力量,虽然速成,却也留下了极大隐患。如果运气够好,一次淬炼精神成功,那自然是一好百好,既然受了伤害,要治疗起来,就不是一般修者手段能够应付的,老夫自然在天下修者中医术第一,也是为难。”

    严老货话声中透出严肃,周易也是一顿,想起他先前几句云山雾罩的话来,不觉心中有些疑惑:“难道真像他说得一样,这次雷劫神伤,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还是这老货虚张声势,故意夸大治疗的难度?”

    “下面这些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要当成秘密坚守,如有违背,你小子将来还要遭受五雷轰顶的惨烈报应;答应了老夫今天就让你活蹦乱跳,否则你就慢慢将养罢,就算能够自行恢复,隐患总是不除,早晚还要受害。”

    这就不像是虚声恫吓了,严老货生意非常严肃,似乎周易如果抉择不对,真就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将来为祸更大。

    周易只是苦笑,这老货疯疯癫癫,自己要是能开口说话,还用他废话麽?严老货见他半天不作声,忽然想起这还是个不能言语的‘病人’,不觉也笑了:“你小子这几天恢复的不错,话说不出,哼一声还是可以的,就算是对老夫立下了誓言,如何?”

    “哼!”周易努力哼了一声,虽然对这老货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心中却是极为好奇,不知他有什么样的手段,能让自己立即恢复?

    清晨下了一场太阳雨,晕染的山林皆碧、空气清新无比。相比‘百泉谷’,这个位于嵩山深处的问天崖少了几分玲珑秀气,却是多了一份自然幽深;毕竟人迹罕至,在这里呆得久了,真有一种身在大山为野人的感觉,不像周易在‘百泉谷’,最多也就是个悠然见南山的隐居贤士。

    今天没再喝什么药汤,周易躺在一方香草编织的软床上,回味着这两天来的经历,只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往自恃身怀闲人系统,一路走来压服无数高手修者,久而久之,不免有了小觑天下英雄之心,开始真没拿严老货当回事儿,如今仔细想来,倒是自己太过骄傲了。

    这位严举人的手段,让他着实吃惊不小,上来就是狠狠撬开他的嘴巴,一口真气渡了过来;周易千猜万猜也是没想到这老货居然如此恶心,两个大男人嘴巴对嘴巴,虽说四唇不曾相接,难免也要起鸡皮疙瘩啊?推又没力气推开他,心里一恶心,当时就想吐。

    不想这个活了一百多岁的老男人一口气渡过来,竟是如兰如麝,若是捏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备不住真就被人当成是千娇百媚地大美人了。这一个‘吻’,居然让周易想起了与柳絮的甜蜜初吻......甜蜜的回忆、‘肮脏’的现实,他都快疯了。

    而且这一口真气并非只是普通内家真气这样简单,分明是融合了精神力量的内家罡气,到了他口中立即喧宾夺主,也不管他是享受还是恶心,立即发散开来,走奇经八脉、过十二重楼,透向全身毛孔,直冲精神识海!

    从打来到嵩山就一直闭着双眼没见过严老货真实面目的周易终于见到他了。精神识海中再次显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正是个面孔枯瘦的老头儿,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一口罡气渡化精神力,正是算计着周易五觉未曾完全恢复、神经系统处于瘫痪状态、精神力无法操控,身心全面失守的时候;换了是明味、古老道这样的实修界高手,也是一样容易做到,可一方面要渡入自己的精神力,却又不会真正鸠占鹊巢对周易的精神识海造成伤害,主客相宜平安无事。这就需要‘进入者’把握功夫、掌握火候,严老货显然是个中高手!

    “嗯......这是什么......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祖!”

    周易正在惊奇,忽见自己精神识海中那个枯瘦老儿面色一正,竟是变得一脸庄严,口中念动着古怪拗口的文字,像是佛家梵音、又像高古文圣拖着长腔在念诵诗文一般,非僧非道非儒非俗,却又像极了传说中的宗教大圣人!”

    “你说药师菩萨麽?老夫可不认识,也没拜过、也没修过。什么三清道祖、满天神佛,都是狗屎。不过看来这狗屎就是你的执念了,此刻不需破、也不易破,你看是净琉璃世界、那就是净琉璃世界好了。你说是药师佛,那就是他罢,对你也有好处的......”

    严老货那荒腔走板加黄音的腔调,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雄浑多状、充满了男性特有的磁性。要是春心萌动的女孩子听了,当场就能惊声尖叫,被他的声音俘虏、成为信众、脑残粉。死乞白赖地要嫁给他,成就一段白发红颜的佳话。周易毕竟也算个修者,而且功力颇为深厚,听在耳中,心中却是另生感悟。

    任何人都有执念,纵然是出埃及的摩西、明心见性的佛祖、性命交修寿与天齐的三清道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也是有着执念,更何况周易还没有成佛成祖,成为传说?早年出身医科,因为性格使然,在读研时也涉猎过一些佛家理论,对传说中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自然有一份更为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如今其实就是他执念的显现,只不过他这个执念是正的方面。

    被严老货一句话提醒,周易顿时豁然开朗,明白了这是心中执念受外力影响而成的影像,却不会去破除、也无需去破除,反倒要更加深入的迷醉其中,因为有好处!精神识海中凝聚出一片片无色琉璃,一点毫光从药师菩萨眉心放出,瞬间照耀了他的精神识海、彻遍体内小周天,近而蔓延开去,仿佛要光辉整个世界,无始无终,让世界充满药香,人们再无病痛切身之苦!

    在这个琉璃世界中,药师佛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明明知道是虚幻,却偏偏变得如此真实,周易忽然笑了,呵呵地笑出了声来;媳妇儿这次原来没做错,一株七色七叶灵芝?值!太值了!简直就是大赚了一笔!

    精神识海中成就了净琉璃世界后,周易顿觉周身一暖,仿佛是身入温暖的泡泡浴中,一股无法形容的能量从周身毛孔透入,仿佛是一个个跳动的生命精灵,渗入底层细胞、渗入神经末梢,渗入精神识海深处、开始快速修补着虚浮不定的涣散精神、重新搭建与神经系统的联系。

    明明是虚幻的净琉璃世界中,却出现了一尊尊拇指大小、甚至更为细小的佛、菩萨像;这些佛、菩萨齐声梵唱,一时间药香四溢,味觉竟然渐渐恢复了!

    “愿力?我得承赤精子前辈遗泽,虽无师徒口授,也有神交,也知道当今这些修者修士,早就没有了净化愿力的法门,唐家族长是如此,古家老祖也是一样,纵然凭借精神强大、强行吸收一些愿力,也要用水磨功夫转化应用才行,要像这位严前辈一样如臂使指,却是万万不能的。‘药僧’之称真是实至名归,他不仅拥有如此磅礴的愿力,可以从容调用,而且愿力中都有药性佛性,一个个愿力,就像是净琉璃世界中的无数佛祖、菩萨,这是如何做到的?”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家传承数千年,果然还是有其精髓在。虽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也要看受者是否有此执念才能传送幻化,可也看得出严老货修为之深,当得起周易称他一声‘前辈’了。

    他发送过来的愿力并不纯净,不可能像周易一样直接将其转化为精神力量,壮大自身修为,可这种饱含药性、生命力澎湃的愿力,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周易枉称当代神医、随时可能突破医之大道的牛逼人物,却也没有这种性质的愿力,否则当日被天雷轰击,也就不至于五觉全失、竟至不能自愈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易忽觉身上一轻,体内真气如水银流动,涣散的精神力果然重又凝聚,就像是失眠了很久的人,刚刚饱睡了一觉那般舒适;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面前微笑不语的严老货,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个曾经被他轻视、腹诽的老人,竟然真是有着神仙一样的手段,周易又是惊喜、又是惭愧。

    “说到净化、运用愿力的本事,你小子虽然驳而不纯,却还是比我老人家高明了一些,古力大仙和明味和尚环绕在你身边,捧粗腿、闻臭脚,原因也就在此了。”透过现象看本质,举人老爷毕竟是知识分子,说话一针见血。

    “其实我的脚并不臭,不信你闻闻?”

    念头一闪而过,周易都不觉都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跳脱轻浮了?以前和朱小花他们开玩笑的时候,固然有时候没个正形,可那是哥们儿之间插科打诨,不算什么,如今面对的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个百多岁的老人,居然会冒出这样不正经的念头来,就有些不当人子了。

    “老夫说到做到,结果还满意麽?”严老货扫了一眼周易,嘴角微抿,笑意一现即逝:“小子,虽然你只是哼了声算做答应,我也当你发过毒誓了。老夫的秘密,还望你能保守,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被天下修者看成什么‘希望种子’、‘长生药引’,一窝蜂地冲上来拍马溜须,还要美其名曰说什么是交朋友,恶心都恶心死了。你明白麽?”

    “那不刚好投其所好,你正可以大肆索要好处了?”

    严老货明明是正经说话,周易却不知怎地,忽然冒出十分不正经地念头来,心里又是一惊,我这是怎么了?大‘病’初愈本来算是好事,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样,心思不说恶毒,却不正经,这还是我麽?此刻他就像是一个矛盾体,一个个念头不停地跳出来,说不出的轻浮恶毒,自己就要不停地反思警醒,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半辈子一样,仿佛是自己在与自己搏斗、较量,就像西方人传说的那样,体内出现了一名天使和一名恶魔,时刻不停地在斗嘴、争斗,烦不胜烦!

    “我老人家但有所取,无不付出,用现代的话说,叫做‘按劳取酬’,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仿佛是看透了周易心中所想,严老货轻晒一声:“你当日靠着净化愿力转化精神力,是何等的得意,却不想因此会遭遇天雷之劫吧?如今虽然看似病愈,却要承受这速成的遗祸报应,是不是很矛盾、很不舒服呢?”

    嵩山附近的和州第一人民医院今天比过节都喜庆。

    医生们无一例外地得了大红包,就连在医院中地位一般的护士妹妹护工们,都收到了院里发放的奖金和小礼物。而且晚上还有聚餐呢,听说还是在本市最高档的五星级宾馆,吃自助海鲜火锅......

    今天来院的病人们十分意外地享受到了真正的微笑服务,甭管病人有多少,工作有多麽劳累,在金钱和物质刺激下的医生护士都把自己最最温馨最具职业道德的一面展现给了病人们;让病人在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新华夏刚刚建立那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官员清廉社会稳定公务员是真正为人民公仆的时代。

    有好事者打听,资历深的老病人就会悄悄告诉他们,每年和州医院的医生护士总有几次一反常态的,个个都会变得像亲人解放军......至于是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就当他们是集体抽风吧。

    这真是太神秘了,医生护士们是因为得了好处心情自然不同,可究竟这好处为何而来实话说他们也并不清楚,只是在暗中猜测,院里领导多半是要别出心抒,在向那些成功企业学习吧

    搞企业文化凝聚核心竞争力按说也不至于啊咱医院放眼和州与大半个豫省,那都是一等一的三甲,同行中并无抗手啊基本上不用愁没有生意,病人就会上赶着找上门来,别说货比三家讨价还价了,打他骂他都不带走的。院长那只铁公鸡,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院长大人也在抽风,不过是笑到抽风了。

    半个屁股搭在沙发边儿上,院长大人恭谨地都不敢落实臀部,两手中端着刚刚泡好的茶。满脸赔着笑:哎呀,严爱国同志,您总算是又出现了。我这离开您是真不行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哈哈,就是三秋呢

    严爱国同志

    周易没去接茶水,目光冷冽地看着院长大人讪讪陪着笑,将茶杯放在自己面前,没搭理他。回头看看正襟危坐。一脸知识分子模样的严老货,鼻中又是冷哼一声,没事儿搞神搞怪,肯定是没安好心

    明味和尚的那封信揭开了他天雷神伤的幕后秘密,当日急急赶来的古老道与和尚虽然最终消灭了那民国魔头遗留下的一缕恶念,却终于还是让他受了神伤之苦,不是系统坑爹给出的成功概率不对,是他自己太大意了。

    这一封书信,让周易明白了此事原由。也知道自己会勾动内鬼,一来是天雷所伤二来也是外魔侵犯;了解来龙去脉之后,那一丝警惕自省之心就不会轻易消除,让严老货还有帮助他的机会。

    不过前期速成的危害实在太大。虽然凭借严老货的奇妙愿力,得见东方净琉璃世界,五觉得以恢复,周易还是性情大变。时而清醒明白,还是那个对人善良友爱包容的小周先生;时而浑浑噩噩,满心都是猜疑妒忌憎恨......人类的原罪。在他身上一样不少,而且比普通人还要混蛋十倍一百倍

    简而言之,周易犯魔怔的时候,那就不是个东西。

    严爱国这个名字可不是假名字,那都是落实在严老货的身份证件和相关证书上的。这些资料周易都看过,出生日期是1949年,还是新华夏同龄人,算起来今年还不到六十岁一百多岁的老东西,他还越活越年轻了而且这还是第二代身份证,绝计做不得伪,也不知道这老货是如何搞到手的......

    老货的资历也是惊人地很,先是从国内首屈一指的燕大毕业,然后留学老美贝勒医学院,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甚至还在豫省医科大做过两年教授,只是后来就归于沉寂,不知去了哪里。周易经过这次小雷劫后,性情起了变化,智商可没降低,自然分析得出这货在实修界固然名声极大,在现实社会中竟然也是个成功人士,却不像古老道和唐伯光他们,一味的扮神秘玩隐居,只在幕后掌控家族,喜欢做黑手~党。不过这种隐藏手段,更深。

    我的位置还在麽

    严爱国同志今天很精神,穿一身老派的中山装裤管笔直,有些花白的头发更是梳理的一丝不苟,苍蝇上去都能摔个跟头;最无语地是这老家伙还戴了副金色蛤蟆平镜,一看就是老教授老古董那种上个世纪成长起来的老派知识分子。

    光看这身行头,谁能想到这是在实修界大名鼎鼎贪婪成性见死不救的医僧严举人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周易如是想。

    在,当然是在的为您虚席以待呢......院长大人笑得跟花儿一样,在严老货面前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了:这次您还是......

    还是跟以往一样,有什么疑难杂症不好缠的病人,都往我这里招呼。我自然会妥善秘密地处理,不需要发什么奖金给我,也不要名誉,病人我也会交代保密,遇到有钱的病人给了孝敬,照例一成归医院,九成归我,我另有用处。

    当然,当然院长肚里暗笑,rmb谁会没用您说要提走最大的那份儿就成了,还说什么另有用处......不过这做派也真像是上个世纪的知识分子,明明想要放下身段赚钱,却还要保持颜面,搞得神秘兮兮,活得累不累啊你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医术高明的严教授爱国同志若非如此,也不会给医院带来许多好处。爱国同志回来了,那就是医院上下人等的盛大节日啊

    只有做过医院的领导,才会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什么风水宝座肥差事,而是坑爹无比的刀山火坑。

    这话可不夸张,现如今医患关系有多紧张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更是层出不穷。普通病人也就罢了,遇到有权有势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他这个院长就是龟孙子,忙前忙后还未必落个好儿。前任怎么样还不是副市长的丈母娘没给治好,最后不光丢了院长的职位,连刚进入机关的亲儿子都莫名其妙背了个处分,没几天就被以某种理由给辞退了。

    院长大人自从上任以后,那是如履薄冰啊。当官儿的难缠,如今法律意识日渐完善的平头百姓也不好应付啊医院里养着百十号保安,那是做什么的关键时刻打群架用的派出所的关系要维护,不然出了问题人家会坚定站在人民一边儿医保处的关系也要疏通,否则人家压着医保的钱不给,全院上下开不出工资奖金来。下边的医生要扔手术刀不说,漂亮的护士妹妹都能把他的生辰八字写在小纸人儿上,压在丝袜底下让他天天享受原味。他可不是受虐狂也不是恋足癖啊

    每逢卫生局开会的时候,诸家医院的院长凑在一起,那一个个都是唉声叹气,日子都不好过啊。院长大人上任不过两年,头发都白了许多,感觉生命中尽是阴霾,都他娘的见不到阳光了就这。那些所谓的精英们还在谈论要医疗改革,改你麻痹啊,不把人逼死是不算完啊

    不过埋怨归埋怨,委屈归委屈。院长大人感觉这份工作其实还是不错的,家人看病不用排队,死了都白用太平间,心里起火的时候。备不住就有个粉嫩嫩地小护士送上门来潜规则......那可是真正的制服诱惑,比私人会所里的那些庸脂俗粉可是强多了。最关键是在医院工作有安全感,真要山高水低出了什么意外接了个毒快递什么的。当场就能急救啊别人买双皮鞋就没了命,得多委屈,可谁让他不是医院院长呢在这个神奇的国度,你选择工作时都得充分考虑到一切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

    不过如果日子能过得更舒服一些,院长大人当然不会拒绝,妓女在遇到嫖客的时候还要指定安全~套的品牌呢,这就是人类追求幸福的本性表现,属于天赋人权,神圣不可侵犯

    不想好日子竟然在他的殷切欺盼中翩然而至了。在一次手术事故后,面对恢复无望的病人和颇有财势的病人家属,院长大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寻思着要不要调动保安队一百单八将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严爱国同志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哪怕是到了今天,回想起这一幕的院长大人还有些莫名地激动,眼睛都是湿乎乎的。

    那是个有雨的傍晚,风是冷的,他的心比风雨更冷;这位花白头发,一身学者气息的严教授手里没有雨伞,一袭中山装干爽清洁,鞋底都没有带上哪怕一丝泥垢,像天使般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温暖的话,把病人交给我吧。

    傻住的院长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些疑问的时候,对方只是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了他小弟弟的下方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啊,每一次当他无力从老妻身上滑落时,都无颜去年对妻子的满面幽怨......心里也知道那些粉嫩嫩地小护士上赶着送上门儿来让他潜规则,那是因为既能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同时也不怕他做出什么真事儿来

    男人至此,还是男人麽可就是爱国同志就是这位严教授,只用一根针只是扎了他一下......那个夜晚,老妻满面娇羞地伏在他胸前低声对他说,他的青春小鸟儿又归来了。归来兮......

    焕发了二次青春的院长大人做出了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没有护士没有助手医生,一场让他至今仍然念念不忘的手术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已经基本被宣告死亡的病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即将上演的一场武斗变成了让人声泪涕下的动人言情剧......爱国同志轻轻地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卷走了病人的谢礼,不留下一个钢蹦儿。那一刻院长大人激动地都快要失声了,若能得人如此,夫复何求

    半个月后,爱国同志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只要一个职位,一个可以为医院暗中解决危机的职位。虽然院长大人一时没想明白这位天使所求究竟为何,却还是一口答应了。这一天是和州人民医院的节日,医生和护士们都莫名其妙得到了医院给予的红包和礼品,感慨之余,纷纷怀疑院长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可当这种事情接二连三在一年内发生两次甚至三次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世上其实并没有如此伟大的驴......

    严爱国是个很怪的人,要的位置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外聘坐科医生。而且他基本上是不会在科室出现的,一般的病人来求诊,那是断断见不到他的身影,遇到有极其富贵或者极端贫穷的病人出现时,他才会乐呵呵地掺和几句,发表些意见,病人和医生爱听不听,他也不计较。

    可每当医院遇到上次那种重大危机或者难以处理的疑难杂症时,他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院长大人面前,轻描淡写之间,就解决了很多医生讨论三天三夜却无法处理的难题。只有院长大人才知道,医院有一间闲置的手术室是属于爱国同志专用的,反正他也不用护士和助手,每次都能静悄悄地解决问题。

    不觉就是几年过去了,爱国同志治疗了很多疑难杂症,也为医院擦了不少次屁股,让院长大人的名声不至于变得臭乎乎,甚至因此得到过某位权贵人物的看重和表扬。病人中有富人,也有穷人,爱国同志一样治病,私人收费方面却是冰火两重天,至少在这几年中,他从那些有钱病人身上捞到的钱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就是个为了钱,却又顾及颜面的老派知识分子吧不过对自己来说,却是最坚强的后盾和保证安全的长城观其作为,院长大人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不过这让他更有安全感,有了利益关系,就不怕这位爱扮低调的医神跑路了,钱你赚,成绩是咱的,更何况还有一成的好处不是

    只是爱国同志的性情似乎太古怪了些,经常会突然出现一段时间,又会长久消失不见,弄得院长大人整天望眼欲穿,每次见到他归来时,那就如同见到了初恋,一兴奋就发红包,让医生护士们常常生活在幸福和疑惑之中。

    半年前爱国同志再次神秘消失了,如今又静悄悄地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年轻人

    不过院长大人对这个冷眉冷眼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兴趣,满脑袋想得只是怎样才能彻底留住自己的老天使。

    :感谢卫道士1shenkun两位书友的月票支持,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市中心商场有人扮演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怪人,晚上人太多,挤不动,中午带女儿去玩儿,特别请了半天假的。

    下午4点多就回来,开始码字,晚上10点左右,更新超级大章》

    顺便祝大家圣诞快乐:)

    和州医学院旁的丁字巷内有一家‘老丁油条’,是当地出了名的‘鬼食’。所谓鬼食,是指他出摊的时间很特别,每天是晚上11点30分出摊,一直做到凌晨五点收摊儿,早点硬生生被他卖成了‘晚点’,简直就是卖给判官小鬼儿吃的,因此得名。

    老丁家的油条其实就是水准之上,难得是干净卫生、没有添加剂,更不会用什么回收油地沟油,而且一手从楚都学来的‘啥汤’更是绝妙,加上附近有几家娱乐场,很多追求夜生活的客人和小姐们,喝腻了洋酒,就会跑来喝上几碗汤吃上几根油条,慢慢地生意越来越好,带动了很多好奇扎堆儿的食客,凌晨两三点钟都要排长队,弄得一汤难求,油条更是十根二十根的出售,生意红火的不行。

    “真能吃,吃死你!”

    天气预报里都说了,今天是倒春寒,凌晨两点多钟,温度赫然降到了零下;小黄护士穿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好像一团棉球,已经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了,小手都冻得通红,不停地跺着脚,好像这样就能暖和一些似的。

    护士不容易干,尤其是像她这种还在‘试用期’的年轻小护士,在这个考察期内,表现分数除了护士长,就是主随的医生打分。本来跟得是胡老师,老头儿整天笑嘻嘻地虽然有些小色,却真没难为过她,至少没让她在夜班时放下手上的工作,跑来买汤买油条。

    可自从周易展现神奇医术赢了华主任,连这位中医科的权威都不得不低头,当众叫了他一声小周老师,胡跃波更是没脸继续在‘心脑血管科’呆了,主动请求调去了住院部。周易一跃成了心脑血管科的风云人物;医院里的医生较劲,也是唯结果论,周易赢了,刘院长立即拍板让他直接跃过实习期,成了正式医生,小黄刚好是对周易坐诊的门诊室负责,这下就算是落入了‘魔掌’

    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小黄很难定性这位周医生算是好医生还是坏医生,说他不好吧,有时会突然发起善心来。不光对病人体贴入微,有时遇到困难的还要自掏腰包,让她感觉这不是周医生,这就是雷锋叔叔在人间;有时却又冷漠的不行,对病人爱搭不理,遇到有钱有权的病人,简直要把自己一张脸贴到人家的屁股上去。一个人居然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表现,这让小黄很疑惑,不会是精神分裂吧?咱医院也有精神科。真该让他去看看!

    对病人是如此,对她也不例外,今天让小黄还感受到同志间的温暖,感动地差点想认这位周医生做亲哥哥;转脸儿他就不认识人了。使唤起她来比使唤旧社会的丫头还要凶狠。这是多冷的天儿啊?就因为他突然想喝家乡的‘啥汤’了,也不管温度都降到了零下,也不管一个女孩子安全不安全,就派她出来买汤买油条。而且一下就要四十根油条和十碗汤,小黄想哭,好重啊......

    “坏周医生、臭周医生。老天迟早会报应你的......真是的,霍主任不是最讨厌这样两面派表里不一的医生麽?怎么都没动他?听说华主任已经去找过几次了,可每次都被霍主任压下来了......”

    “小妹,你的油条和汤好了。很重啊?就你一个人拿得了麽?”

    老丁媳妇儿包好了油条和汤,关心地问着小黄,他家的摊子靠着附近的几家娱乐场与和州医院,对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不陌生,嘴里套着近乎儿、打着不平:“真是的,是同事要吃夜宵吧?怎么就让你一个小姑娘来,这不是欺负人麽?”

    “哎,谁让我是个实习护士呢......放心吧丁嫂,我拿得动......”

    小黄搓了下有些冻得发红的小手,大眼睛里光闪闪的,越想越委屈,差点没当场哭出来,要不是秉性善良不会算计人,换个泼辣一点儿的,非得打开锅盖儿先吐上两口再说,让你吃,吃死你!可小黄做不出,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再说周医生坏是够坏,可突然转性的时候,也好像天使一样可爱贴心。他是个病人......小黄如是想......

    还是家乡的啥汤好喝啊,一口下去辣辣的,暖暖的,再嚼一口热热地油条,那叫一个舒服。周易吃得很满意,很心安理得,甚至没多看一眼走进了值班室仍然冷得发抖的小黄护士。弱者就该为强者服务,这没什么不对的,此刻的周易是魔不是佛。

    像猪一样吃饱了,然后像猪一样美美地睡到天亮,接下来就是一整天的休息日,周易也没闲着。和州是华夏最大的交通枢纽,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这种地方最多的就是**娱乐场,南莺北燕,萝莉御姐,该享受就要享受,24小时服务,只要你精力够旺盛、囊中有金,那就能过上古代帝王般的生活。

    在某个私人会所厮混了一日一夜,大清早扔下一叠小费就直接穿上白大褂转身离开;那位和州出名的顶级小姐看着周易的背影,一阵阵的迷糊,真没见过直接穿上工作服就来嫖的,而且这位医生出手极其大方,手段也够‘凶残’,可每到关键时刻就要‘叩门破关’的时候,这位横枪跃马的大将军就会拨转马头撤了回去,满脸的纠结、一屁股的文青,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麽?

    魔,就是预备役的佛,哪怕是入魔极深,周易心中似乎还是有着最后的防线,在被动地为他维系着清白......

    “真是古怪,不痛快啊!”

    周易晃着脑袋,一路皱着眉头到了医院,今天是中医大科的例会,自他入院来还是第一次赶上,有点好奇,准备参加一下。

    一进中医大科办公室,就见到轮值护士小柳了。这丫头身材好脸蛋漂亮,护士装白丝袜,简直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据说这尤物是从心内科转过来的,呆过无数个科室,甭管到了哪里,都引起一滩小鸟儿,让多少男病人明明病好了却还要赖着不走,最后组织研究,让柳尤物直接转了内勤,好的资源就要让全体男医生共享嘛,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医生。”小柳一眼看见周易,就娇笑着走了过来,跟他贴的那叫一个近,身上的淡淡香水味道,时刻提醒着周易,我是异性,还是个风情万种对你很有意思的异性。

    “真香。小柳,你可得抓紧时间找男朋友啊。不然就成了咱们科的不和谐因素……”周易深深呼吸了一口,打趣起这个尤物来,也是没什么正形。

    “真的啊?那你就从了奴家呗……”小柳咯的一笑,风情万种,看得周易都是微微一呆:“真的?晚上鸿福宾馆?”

    “行了,人家不跟你闹了,快去办公室吧,刚才霍主任都找了你好几趟了。”小柳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周易真是个另类。她属于那种外表风骚,内里很有底线的女人,可不是随叫随来的小姐,被周易挑逗的粉面一红,忙转移话题道:“华主任也来了,还有心内科的尚主任……”

    “嗯?今天不就是个例会麽,怎么大主任小主任都到了?”周易倒是有些奇怪,点头道:“行了,谢谢你提醒啊小柳。”随手在小柳护士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揩足了油......

    走进大中医科的主任办公室,果然见到几位主任济济一堂,刘尚文居然也在,见到周易,冲他招了招手:“小周,到这边来。”

    霍双晴和心内科主任尚三反抬头看了一眼周易,都微微皱了下眉。周易那天的‘神奇’表现,在主任眼中,应该就是‘蒙运气’和‘心理暗示’而已,用什么针灸治疗颈椎病,听倒是听说过,根本没有科学依据也没办法进行验证吗。这两位毕竟不在现场,只是后来听到华文峰的陈述,自然感觉其中有夸大的成分,认为周易应该只是运气好。

    而且在两位主任看来,以周易这两天上班的表现,这应该是个非常无组织无纪律性的人,似乎医德也很成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周易有时会‘突然转性’对待一些病人简直比活雷锋还活雷锋,让病人感激涕零的事情也传到了霍双晴的耳朵中,哪怕是因为那件事,霍双晴也不会容忍周易的。

    一想到上次参与神农门的医学研讨会,自己在门中一位大人物面前偶尔提到周易;毕竟周易是窦天德的学生,而霍双晴也知道按辈分算,窦天德还算是自己的师兄,说起来周易也还算门中人,所以更要谨慎。

    却不想这位大人物竟然说了一句话:“不管你说的这个周易是如何不堪,我都要求你不要急着下判断,再观察、多观察。”这也是霍双晴归来后,听到周易折辱华文峰之事后,还能忍耐的原因。

    “周医生,你是第一次参加中医科的例会,就在一旁多听听,有什么问题可以发问。”

    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周易,霍双晴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没事儿,主要是你们聊,我就在一旁听听,基本没啥问题好问的。”

    周易优哉游哉地走到一边坐下,轻轻翘起二郎腿,毫无半点谦虚的样子,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就有种被新人忽视的感觉,似乎周易不是没问题,是问题太难、太高深,问了也是白问的味道。

    刘尚文顿时感觉有些不妥,皱皱眉正要批评周易,华文峰已经冷笑起来:“周易,你未免也太狂了吧?这里除了我华某,哪一个不是豫省医学界顶尖儿的人物,难道都不放在你的眼中了?”

    “华主任,你把问题说得太严重了,周易不是也没这样说吗?不过周医生你也注意一下,年轻人要学会虚怀若谷,对你没坏处的。”刘尚文接过了话:“好了,霍主任还是主持会议吧,这段时间也有几个典型的病例,值得大家多做研究。”

    像这类大科例会,其实就跟女人的例假差不多,周而复始,没有多少新鲜感;无非是回顾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经验,研讨病例,几个属于难点的病例,会有负责医生提出,让各科室主任讨论研究,决定下一步的应对方案。别说周易,就连刘尚文都感觉有些无趣,若是严爱国同志在,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可惜这个周易虽说医术不错,人却很是不着调,忽正忽邪的,这些天工作下来,是锦旗也收过,投诉也不少,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院长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一个小时的例会很快结束了,周易果然说到做到,没啥问题提出来。一面喝着茶听大家讨论,一面微微冷笑,满脸轻视的表情;这让办公室内的各位专家心火大起,霍双晴也按压不住火气了,就要开口责问他。

    忽然一名护士急急忙忙走进来:“霍主任、华主任、尚主任......”

    “什么事?别一个个的打招呼了,快说。”霍双晴一皱眉,本来决定训斥周易的话,倒是因此咽了回去。

    “还是赵总的母亲,这次赵总亲自来了,正在发火呢。说我们要是还治不好,就......”

    “就怎么样?”霍双晴声音变冷。

    “就......就要把病人转院到豫城医院了......”

    “豫城医院?岂有此理!我们为他母亲费尽心思,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现在他说转院就要转院,还要转到豫城医院?”

    一听到豫城医院的名字,刘尚文的脸顿时黑了。谁不知道在豫省的三甲医院中,就是和州医院和位于洛州的豫城医院在争当领头羊?两家医院像来不对付,都在想方设法要打对方的脸,而且这位赵总更是豫省首屈一指的企业家。全国人~大代表,他母亲当初选择在和州医院就诊,刘尚文那在豫城医院的院长面前都是扬眉吐气的,如今居然要转院?这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怎么了刘院长?转院算是很大的事情麽?”

    秦桧也还有三个相好的。周易就算性情大变,偶尔不干人事儿,也知道刘尚文对他亲近,见到他犯难。不觉就问了一句。

    “关系很大呢,这个赵总就是赵学初,皇后奶的创始人......是这么回事......”

    跟一个新人说这么多。真的有必要麽?霍双晴等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刘尚文,对他的做法有些不能理解。

    “华主任、尚主任、黄主任……这个病人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我们一起去病房看看吧。”霍双晴放下手中的病历,转身就要走,她有些受不了院长对周易的态度了。

    “等一下,我也是和州医院的医生,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想去看看这个病人。”周易听完了刘尚文的讲述,站起身来。

    “真是个小人!”

    周易最近算是和州医院的风云人物,这些主任级的怎么会没听说,这小子虽然有时会‘假仁假义’帮助一些困穷的病人,却都是以打医院的脸为代价;这也就罢了,你要当雷锋没人能说啥,可从反应来看,这小子见了有钱人,就好像苍蝇逐血一般,好像见了亲爹一样,估计私下里可没少收人家的好处。这种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偏偏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就让大家不得不怀疑他做的那些‘好事’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此子是个大奸!

    如今听到病人是豫省企业家黄后奶创始人的母亲,就立即主动要求前去看望,丑恶嘴脸暴露无遗,不是小人是什么?霍双晴越看他越觉得厌恶,想不明白门中那位‘大人物’为什么会维护这小子,而且还不肯说明原因?

    周易也不管这些专家主任有多麽鄙夷,厚着脸皮跟着霍双晴等人向病房走去,边走边还低声问护士道:“陈护士长,病人是怎么发病的?”刚才刘尚文说得不够详细,他需要补充资料。这老太太的儿子可是豫省有名有钱的大人物,以周易此刻的心态,自然是不容错过,必须要狠狠捞上一笔。

    “就是前段时间惊动全省的绑架案中,受惊发病的那个老太太了……”陈护士长也不喜欢周易,不够他毕竟是医生身份,她也不好不回答:“其实她应该是早就有病的,估计是受到惊吓后,病情又加重了。”

    “哦,具体是什么病因?”

    “查不出来……就是房颤。”唯一对周易表示友善的尚主任接口道:“我们也一直在保守治疗,替她稳定心律。现在她房颤的厉害,在静卧时心跳都达到每分钟一百四十次了。可咱们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就是查不出造成房颤的原因。”他是院长派,为人也很是趋炎附势,跟霍双晴她们不是太对付,却跟周易‘臭味相投’,怎么看这个年轻人怎么顺眼,常常感叹后生可畏、‘人才’难得。

    “她的负责医生是谁?”

    “以前是小郭,后来发现这老太太的病情古怪,而且她的事情还惊动了省委省政府。院里为了表示重视,现在已经转为由黄副主任负责了。”尚思利低声道:“小周,这个病人可不比上次那个,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你跟着看看就行了,可别胡乱说话。”

    “呵呵,放心放心。治病救人嘛,说什么出风头不出风头的,咱们要是治好了这个老太太,姓赵的好意思不出血?”周易压低了声音,诡异的一笑。

    “说得好,哈哈。”尚思利拍拍周易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小周,我就看好你,别理那些老古董、一个个顽固不化,迟早被社会抛弃的。”

    两人对视一笑,很有些狼狈为奸的味道。

    走进病房,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

    这间专人特护病房中此刻站了三个男人,有两个一身青装短打,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中的佼佼者,周易扫了一眼,两个明劲高手。估计是遇过一回绑架,这位赵总也明白安全的重要性了,特别请来的保镖。

    一名五十上下的男人坐在床边,正望着床上的老妇人发呆,虽然是满面愁容,却可看出这人相貌堂堂,有些不怒而威的气质,这是久在上位才能养成的气质,肯定是那位赵总无疑了。

    一大群医生走进病房,倒让这位老妇人吃了一惊,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儿子阻止住了:“母亲,是医生而已,您不用动,只要躺着就可以了。”

    转头望了眼刘尚文和霍双晴:“刘院长、霍主任,看来你们和州医院是没本事治疗我的母亲了,那就办理转院手续吧,豫城医院的常院长可是主动找我几次了,拍了胸脯保证过可以治好我母亲,这就不好意思了。”

    话说的客气,可刘尚文和霍双晴一听,脸色全变了,和州医院治不好的病人,常**居然敢拍胸脯,他凭什么?

    “赵总,这事儿再商量商量好吧?豫城医院有几把刷子,我还能不清楚?常**这就是乱承诺,没有医德的表现!”

    刘尚文忙道:“这不是霍主任和华主任他们都来了麽,专家会诊,总要为老人家想个妥善的治疗方案出来......”

    “行啊,我就再给和州医院一次机会,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们的方案出来。”

    赵总点点头:“希望各位专家不要再让我失望。”

    “心跳真是很快,每分钟一百四十死下?”扫了眼老人身旁的监控仪,周易皱了皱眉,又开始端详起老人的面容来……

    “嗯,这不是二尖瓣面容麽?通常有这种面容的人,百分之五十以上都会有风湿性心脏病,百分之三十左右会出现二尖瓣狭窄。可这是心内科最常见的疾病了,这么多的主任专家,就没人看得出来?不可能!”

    周易手上也没有老人的病案,只是根据老人的面容表现做出了一个初步判断,招招手,从护士那里要来了老人的心电图、彩超和ct检查结果。

    心电图上果然显示为房颤,但是彩超和ct没检查出老人有其它的疾病,也不存在二尖瓣狭窄的问题。

    这还真是奇怪了,如果不是这些检查结果都不只一份,周易还以为是检查人员出了什么问题,再次仔细看了一遍检查结果,得出的结论是老人很健康,身体机能也就相当于五十多岁的人。而事实上,这位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了。

    “古怪……看来要搭下脉了,以我的医术,应该能找出真正的病源所在。”周易看了眼正在仔细观察老人的霍双晴她们,心中微微冷笑,就让这些‘专家’再忙活一阵吧,到了关键时刻才出手,才显得周医生高明不是?

    “老人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霍双晴微微弯下身子,关心地问着赵母。

    “就是心慌、感觉心口堵的难受,躺在床上也是一样的……”

    “嗯。您的这种感觉,是在被绑架后受到惊吓产生的吗?”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被医生们问过很多次了,可向来做事严谨的霍双晴还是要再次证实一下。

    “不是的。其实……其实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没这么严重过,找医生也看过,都说不是病。没想到……”

    老妇人看了眼霍双晴:“霍主任,我也听过你的名字,你要是治好了我,我儿子多少钱都会出的。”

    “不错,霍主任,我赵学初从不会亏待朋友,更不用说是治好我母亲的恩人了,你需要多少钱,都可以开价出来。”商人就是商人,开口就是钱。

    “呵呵,赵总按照规定缴纳住院费和医疗费就可以了,我是领过工资的,不会再要你的好处。”霍双晴微微冷笑,跟了赵学初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在她看来,赵学初说着话简直就是对医生的侮辱。

    周易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不觉冷笑一声:“治病救人。当然是报酬越多越好,这是靠自身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人家要感谢,还冷脸不受做圣人麽?霍主任,你要做圣人,医院不还得创收麽?”

    刘尚文眉毛一皱,却没阻止周易。周易这话说得太世侩,而且当面反对霍双晴,也非常不合时宜,可话却说得没错。他这个院长首先考虑的就是创收,在这个问题上和几大主任早有矛盾,而且不可调和;周易这简直就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嗯?”几位主任都皱起眉头看着周易,华文峰厉声道:“周易,你想干什么?霍主任正在为病人诊断,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赵学初却是抬眼看了看周易,摆手道:“这位就是华主任吧?不必动怒。我听说和州医院有位小周指出了华主任的诊断错误,还当场治好了病人,医术堪称神奇。难道就是这位周易医生?”

    “我......”华文峰老脸一红,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果然是周医生啊?不知道周医生对我母亲的病有什么见解呢?赵某洗耳恭听。”

    赵学初双眼一亮,要不是老人家不愿意离开家乡,他早就送母亲去京都、魔都甚至是国外治疗了;国内的专家也请了不少看过。都对母亲这怪病束手无策,如今看大名鼎鼎的霍双晴也不过如此,倒是这位近来名声鹊起、褒贬不一的周医生让他升起了一些希望。

    什么叫做现实、死要钱?在赵学初看来,真正有本事的人才敢开眼呢。清高孤傲的君子是好,可你得能治病啊?否则德行再好,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废物点心。

    “嘿嘿。不着急不着急,赵总的钱,我总是想赚的,不过等霍主任看完再说吧,凡事不都有个先来后到麽?”周易不着急,就让你霍大主任先看好了,不如此就显示不出‘周大神医’的高明,又怎么狠狠宰上姓赵的一刀呢?

    霍双晴有些激动,甚至激动地没有听到周易那略带挑衅和不敬的话语。

    对她这种大主任来说,在医院里已经是高高在上,对金钱的追求都很淡了。能让她动心的,只有名;这是指医学界的名声,要提高在圈内的声望,就必须寻找有价值的病例,稀奇古怪的病症才行,甚至是越稀奇古怪就越好。

    赵母的病情十分古怪,有二尖瓣面容,却偏偏没有风湿性心脏病,也没有二尖瓣狭窄的表现,但是却产生了原因不明的房颤。最奇的是各项检查都是正常的,这样的病例,霍双晴还从未遇到过,说不定就是全国首例!

    想到这里,霍双晴都有点要由窦性心律转房颤的意思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如果攻克下这个病例,将有可能从此跻身国内一流心内科专家之列,享受国务院津贴......意味着行业地位,意味身份权利!甚至在‘神农门’中的地位,都可能因此水涨船高。

    可是理想是好的,现实却往往比理想残酷,要名声可以,你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啊?霍双晴自命医术不凡,一向眼高于顶,除了门中的前辈师长,就没服过什么人,可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对老人的病情,还是一片茫然,最后只得看看赵学初:“赵总,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病人、做足够的讨论和研究工作......”

    赵学初微微冷笑:“讨论?研究?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样的话我听了太多太多,其实就是拿不出治疗方案的托词罢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霍主任也不过如此啊?小周医生,你怎么说?”

    “让我给病人搭个脉吧,能不能治,直接给你答案。”

    周易也没客气,更没给一票专家主任留脸。

    刘尚文听得暗叹一声,这小子把自己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周易,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双晴怒了。她怎么说也是神农门出身,对这搭脉自然精通。在她看来,所谓的搭脉,也无非是查个脉形脉势,大概了解下病人的身体状况而已。现在连先进仪器都查不出病人房颤的原因,你就靠搭个脉能有什么用?这不是扯淡麽?

    在她看来,周易这个年轻人太会来事儿了,年轻人想出风头博上位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对病人胡乱许诺,说什么搭个脉就能给出答案,未免太过草率、太没有职业道德。

    “搭脉如果管用,我难道不会?还要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拾遗补缺?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霍双晴一直是压着火气,这下全都爆发了出来:“周易,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刚刚转正不久的医生!”这话是说给周易,同时也是说给赵学初听的。

    “毛头小子?”周易嘿嘿一笑:“霍主任,不好意思。我的手法跟您的怕是有些不一样,是古中医的手法。呵呵,既然都是为了病人,还是让我来吧。”

    几名旁观学习的医生和护士,都惊奇地看了周易一眼。牛,真是牛啊。不愧是第一天坐诊就轰动了半个中医院的牛逼人物啊,居然敢这么跟霍主任说话?你是古中医传承,那神农门出身的霍主任算什么?太狂妄了......

    “你!”霍双晴万万没想到这周易居然敢当众顶撞自己。正气的全身颤抖,却听赵学初道:“霍主任,就让小周医生试一下吧。我也听过他的名声,倒是很想看看所谓的‘古中医’是怎么一回事。”

    “赵总,您这是......”病人家属开口了,而且还是赵学初这个豫省名流,霍双晴还能说什么?而且刘尚文一直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周易‘胡闹’,霍双晴一怒之下,也懒得管了,反正这小子也不可能治好病人,等他失败了,再算旧账也不算迟。

    “老人家,不要紧张,平躺下来放松心情就好。”周易呵呵笑着,伸出拇指与食指,搭上老太太的右手腕脉,在她不知不觉之间,一缕内家罡气已经悄悄在她体内转了一圈,然后消失在心脏附近。

    “这也叫搭脉?”几位主任面面相觑,只用两根手指头搭脉还真是首次见到啊?霍双晴皱了下眉,正要让周易不要再胡闹下去了,无意中扫过病人的脸,顿时瞠目结舌。

    病人的脸虽然还是有些淡淡的青灰色,但是眉宇间的痛苦神色,分明已经减轻了不少,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双晴推了推眼镜,急忙去看连接在病人身上的监控仪。

    “心跳每分钟一百一十五下!”就在周易手指搭上病人腕脉后不久,病人因房颤而高达每分钟一百三四十下的心跳,居然回复到一百一十五下左右!这虽然还是高于普通人,而且没有转复为正常人的窦性心律,但是已经可以让老人舒服多了。

    “古中医所谓的‘一指定神’难道真的存在,不只是个传说?”

    霍双晴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传说华佗、扁鹊、张仲景这个级别的神医,就有‘一指定神’的能力,无论多么痛苦的病人,被他们一指搭上,立刻就能心境平和,减轻痛苦,甚至产生出与病魔抗争的巨大信心。可现代医生对这种传说是不屑一顾的,认为这种说法即使存在,也是因为神医的名气太大,才让病人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这最多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可周易的表现和病人的反应,却让霍双晴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产生了怀疑,难道传说是真的?否则病人的心跳突然减缓,又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