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奈法和萨曼莎离开后，场上只剩下桑德斯和坎特。
桑德斯静静的看着远方的临界森林……如今临界森林的树木已经没剩太多，几乎都是熔岩池，就算还有一部分活着的树，在弥漫的尘埃中，估计也活不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这里或许就该改名了。
大雪还在下，但雪落于熔岩池上空，便被蒸出雾气。下方尘埃回荡，火光照耀，配合白雾缭绕，乍一看，还挺漂亮。
“谁也没想到，临界森林的下方，居然沉睡着这么一尊恶魔。”坎特嘀咕着：“跌落了王座的领主，真是太少见了。”
桑德斯没有接坎特的话茬，眼神继续看着远方，目光似乎放在临界森林，但又好像穿过了那片森林，看往更遥远的妖嚎平原。
“你在看什么？”坎特疑惑问道。
桑德斯缓缓开口：“我在猜测，她还会不会回来。”
“这个很难说，不过恶魔城的戒严马上结束了，估计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到时候东菈就算回来了，对我们影响也不大。”坎特顿了顿，眼光闪烁：“而且，以她厄运的沾染程度，我不觉得东菈有机会回来。”
坎特说完后，桑德斯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所说的‘会不会回来’，指的并不是东菈，而是……玛德琳。
在东菈开始带着曼吉摩涅逃跑时，桑德斯便发现在远处观战的玛德琳，化为荆棘潜入地下，偷偷的跟了上去。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玛德琳想要做什么。
毕竟，曾经东菈可是一手造成了思莉安家族的灭族惨案。玛德琳追赶上去，必然是为了报仇。
桑德斯发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去阻拦。之前，玛德琳与东菈是完全不对等的量级，如果玛德琳去找东菈复仇，桑德斯或许会出面拦截。可如今，在厄运的影响下，玛德琳或许还真的有可能阴死东菈。
尤其，如今东菈还没办法回复魔源。
但，东菈毕竟是真知巫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桑德斯也无法判断玛德琳是否能回归。
深渊的情势瞬息万变，桑德斯摇摇头，决定不想了。
就算玛德琳真的回不来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桑德斯回到自己的领地时，看到安格尔还站在高塔上遥望着远方，看样子他一直未曾离开，雪积在他柔软的金发上，倒是像戴了一顶纯白王冠。
“你在想什么？”桑德斯落了下来。
“……这就是深渊恶魔的力量吗？”哪怕那只恶魔已经离开了，安格尔眼神还有些恍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临界森林的大半，居然化为了熔岩池！
“那是一只特殊的恶魔。”桑德斯想了想，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桑德斯的述说，安格尔的关注点却是从恶魔身上，转移到了那位传说中极其爱“嫁接”别人身上零件的东菈女巫身上。
“厄运真的有这么厉害？”
桑德斯点点头，哪怕是恶魔领主，对于厄运巡礼者都避之不及。在霜月的记录中，厄运巡礼者所在之地，会招致无尽的灾厄。
“那东菈大人的下场……”安格尔好奇问道。
桑德斯笑着摇摇头，却是没有言说。
……
三日之后，大雪未停，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远方的熔岩池还在滚滚沸腾，火光照耀，白雾朦胧，若不是那浓郁的刺鼻气味，倒是有点仙境的意味。
要塞里的秩序在经历了曼吉摩涅的惊骇之后，稍微变得齐整。不过这种情形没有维持多久，所有人便收到了一条新的指令。
“明日将撤离守望要塞，收拾行李，准备转移至科多港口。”
桑德斯的书房里，安格尔听完这个消息一愣：“恶魔城的戒严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不过，因为曼吉摩涅的事，丝奈法决定提前转移阵地。”桑德斯道。
这个选择倒也符合现况，毕竟魔神后裔几乎不可能从临界森林的通道出来，更何况，东菈如果回过神来，重新跑回要塞，那也是一场灾厄。
“你也准备一下，我会趁着这段转移的空档，带你返回巫师界。”
这是桑德斯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深渊太过危险，安格尔在这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安格尔听后点点头，旋身离开了书房。
不过，他离开之后却不是去整理行李，而是走出了大门。
如今眼看着就要离开了，但托比却还没有回来，安格尔想先把托比唤回来。
安格尔直接飞到了塔顶，发出了召唤的讯号。
不过，十分钟过去，安格尔并没有看到托比的身影。他迟疑了片刻，又发出了两道讯号，然而放眼望去，四野茫茫，皆是飘落的大雪，托比依旧没有出现。
因为得知要返回巫师界的好心情，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些不安。
之前桑德斯曾经说过，要塞附近还算安全，他才放心的让托比自己去玩，但如今托比久久未回讯息，让安格尔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因为遭遇到了危险，还是说，托比远离了安全区，没有收到他的讯号？
安格尔回想起上一次见到托比的情景。
那是三天前，曼吉摩涅被东菈引走之后。安格尔唤回了托比，再三叮嘱，让它不要去临界森林和妖嚎平原。
之后，他便陷入了研究，没有再看到托比。
安格尔的心情有些忐忑，但他强行令止自己不要慌张，依照托比的实力，有幽暗之羽又有重力脉络，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安格尔跳下高塔，飞快的朝着外围的哨塔行去。
虽然这段时间学徒都有些懒散放松，不过哨塔上的守卫，却是时刻枕戈待旦，之前托比想要出去溜达，还差点被那些守卫当成外敌。后来，是坎特帮忙说明，托比才能自由的在要塞外活动。
在大雪覆盖的要塞里不停的跃起奔跑，安格尔连续询问了几个守卫，都没有人注意到托比的行踪。直到，他来到要塞北部的塔楼上，才得知了一些情况。
而这个情况，却不是守卫告诉他的，而是在塔楼上喝酒玩乐的一个学徒听到安格尔询问守卫，帮腔的结果。
“你说那只灰不溜秋的小鸟？”说话的是拿着一个空玻璃酒杯，身上沾满酒味的矮胖学徒，他思忖了一下：“我记得，昨天下午我们去寻迷湍银环的时候，看到过那只鸟。”
迷湍银环，是一种类虾生物，对于美食巫师而言，这是一种低阶食材，直接进食可以助益男子雄风。
“对吧，小辫？”矮胖学徒推了推身边扎着长长鼠尾小辫的正太学徒。
辫子小孩的脸上带着酡红，也不知道是醉酒还是因为提到迷湍银环。
“当时天色有点暗，我没有看到。不过波波塔应该看到了，他一直在往天上看。”辫子小孩说完后，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安格尔：“你是帕特先生吗？”
“你认识我？”
“之前波波塔说过，你是幻魔阁下的弟子。”辫子小孩眼里仿佛闪着光，一脸崇拜的表情。
波波塔？安格尔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打开了脑海深处的记忆匣子，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身影跃了出来。
此波波塔，是彼波波塔吗？
安格尔在思索的时候，矮胖学徒颇为殷勤的拉着安格尔在高塔上绕了一圈，来到的另一侧，然后安格尔便看到了一个半躺在屋顶，靠着上层房檐遮雪，优哉游哉饮着酒的男子。
同时，男子身上缠绕的血色锁链，让安格尔一愣。
果然是他。
这条锁链还是当初安格尔炼制的。
自从炼制了这条锁链之后，安格尔便没有再见到波波塔，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里。
“波波塔，你来说说，昨天咱们是不是看到那只飞鸟了？”矮胖学徒靠着钢铁护栏，对着护栏外的波波塔叫道。
波波塔饮了一口酒，转过头。
他的视线直接略过矮胖学徒，看向了安格尔。
一瞬的失神后，他拿起只剩下薄薄一层液体的酒杯，对着安格尔凭空一敬。
“又见面了。”波波塔笑眯眯的道。
安格尔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疑惑。听到波波塔的说话语气，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来，帕特先生是忘记我了？”
安格尔甩掉脑海里奇怪的熟悉感，对波波塔摇头道：“自然没有忘记，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他们之间只是卖家与客户的关系，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安格尔或许会寒暄两句，但此刻托比行踪不明，安格尔却是没有继续客气，直接问道：
“刚才，这位……”安格尔看了眼矮胖学徒，正思忖着该怎么说时，他立刻作出自我介绍：“我叫达斯奇”。
“我正在寻找这样的一只灰色海鸟。”安格尔摊开手，将托比的幻象模拟在掌心上：“刚才，达斯奇告诉我，你曾看到过它？不知是在哪里？”
波波塔看着桑德斯掌心的幻象小鸟，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像还真的见过，我想想……应该是昨天下午，在幽影之丘附近看到的。”
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连续几日的大雪，为山丘裹上一层素淡银装。
如今看来，别有一番风情。
但安格尔记得，当初他初到守望要塞的时候，曾经站在塔楼上瞭望过这里，黑漆漆的一片，荒芜且黯淡。
这里就是幽影之丘。
通过波波塔给予的线索，安格尔来到了这。
因为幽影之丘里有一条河，如果运气好的话，偶尔会在这里发现迷湍银环。再加上幽影之丘就在要塞附近，肉眼都能看到，算是安全区。故而，时不时就有学徒趁着空闲来此探寻机缘。
就在昨天下午，波波塔与他的俩个朋友就在幽影之丘附近转悠。
然后，他们在此看到了托比。
“我一开始，是看到它在河面用鸟喙凿冰捕鱼，后来似乎没有什么收获，它就飞走了。至于去哪，倒是没注意，因为雪太大了，天又黑，它一融入天色，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是波波塔的说辞。
其他人看的虽然不真切，但达斯奇的确看到托比飞上天，所以大致上可以判定，就在昨天下午的时候，托比还出现在幽影之丘。
安格尔立刻寻了过来。
他来到幽影之丘后，一眼望去全是雪色起伏，天空又飘雪不断，想要在这里找到托比的踪迹，不是那么容易。
他最先去的地方是波波塔所说的，托比捕鱼的河。
雪丘低谷处，一条还算宽敞的河道此时已经结上了冰，岸边偶有被雪覆盖的鱼篓，可见这条小溪平时来的人还很多。
波波塔发现托比凿冰的地方，是冰壁悬崖下的弯曲河道，对岸有两棵枝蔓交缠如合欢的树。
特征倒是明显，安格尔没花多久就确认了位置。不过，一夜过去，就算有凿洞，河面也已经重新结了一层冰。
不过，根据冰层的厚薄程度，安格尔还是确认了之前托比凿洞的地方。
他尝试着将凿洞重新打开，下方的水还在流动着，若是仔细听去，因为空气从凿洞灌入，有一些鱼类开始聚集到洞下。
安格尔如今没有钓鱼的心思，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冰层里似乎冰封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好奇的凿开，将这黑乎乎像是小扇子一样的东西拿了出来。
舔了舔，一股熏制后的腥咸味道。
“这味道是……玛娜女仆长熏制的小鱼干？”安格尔摩挲了一下，将表面的冰砂去掉，发现这居然是个鱼尾巴。
这显然是托比的东西，估计，托比在这里凿洞钓鱼的时候，也不忘了啃小鱼干。
如今安格尔能肯定的是，波波塔他们并没有说谎。
只不过，虽然发现了吃剩的鱼尾，但托比又会去哪呢？
安格尔想了想，寻了一个高地，放出了数个探察傀儡。长着眼睛的金属圆球，四散着飞了出去。
“如果连探察傀儡都找不到托比的话……”安格尔低声暗忖，那就只能去请求桑德斯帮忙了。
探察傀儡遍布着幽影之丘，加上它的体型小，很多隐藏都能探察，比起安格尔去探索，速度要快很多。
东边没有，西边也没有。
大雪越来越大，安格尔的表情也越发的郑重，他现在有点怀疑，托比该不会是在深渊气息中太如鱼得水，玩疯了，跑离了安全区？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安格尔下决心回返要塞，寻求桑德斯帮助时，他突然发现一个探察傀儡照到了两道瑟缩的身影。
是一男一女，他们穿着学徒袍，正从一个山丘的坡上，发着抖往下跑。
他们的脸色苍白，头发已经结霜，嘴唇也逐渐发青，看上去是被冻出来的样子……不过，安格尔记得所有来到前线的学徒，霜月都分发了有恒温效果的巫师袍。
他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俩学徒身上的衣袍，都出现了明显的破洞。而且，还有血迹与抓痕，看上去似乎才经历了一场战斗。
从他们的脸色表情上来看，也是惊慌失措，时不时回过头，确认背后没有追兵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安格尔眼里闪过疑惑：且不说他们遭遇到了什么，以致于如此惊慌。最让他在意的是，这俩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之前探察傀儡都飞遍整个幽影之丘了，完全没有发现这俩人，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难道说，这里还有什么隐蔽的通道？
安格尔想了想，靴子上闪烁着淡淡光辉，下一秒便出现在了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俩人面前。
安格尔的出现，立刻引得男学徒的警惕，挡在身边女学徒前面。
从其护卫的动作来看，安格尔寻思，这俩人估计是情侣？
安格尔取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面容：“我刚刚从要塞过来，结果就发现了你们。”
安格尔的样貌还带着些少年气，加上缀在嘴角的温和笑容，让他们稍微放松了些戒备。
见他们有松懈，安格尔又道：“看上去，你们似乎需要些帮助？”
安格尔随手从怀里取出一颗火红色的圆珠——破碎的传火之石，这东西此前在烬土巨岩的战役里，从传火骨巫那里得到了许多。它的作用不是很大，但用来取暖倒是很方便。
安格尔将破碎的传火之石放在手心：“这个我可以给你们，不过需要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
俩人互觑一眼，眼里均闪过一丝喜色。
他们俩人都是中级学徒，经过之前的逃难，不仅巫师袍坏了，体内的魔源也空空如也，连召唤火元素来取暖都没办法。
虽然这里离要塞不远，但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再加上风雪交加，或许他们没有死在那些飞鱼怪的手上，反而会冻死在幽影之丘。
没想到，在他们绝望的时候，遇到了安格尔。
他们敢来深渊闯荡，自然也认识“破碎的传火之石”。别看这在安格尔眼中，没什么用，但对他们而言，这起码是超过一百魔晶的材料！
如今，只是回答几个问题，便能得到这个既能保暖，还能卖出好价格的物品，他们怎会不答应。
他们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
半晌后，安格尔眼睛一亮，他不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托比的消息，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破碎传火之石丢了过去。
那样貌清秀的女学徒伸出手去拿，不过手刚一伸出来，不知怎么地，趔趄了一下，火红色的圆珠便落到了男学徒的手中。
男学徒拿到手后，立刻面带担忧的看着女学徒：“没事吧，小心一些，雪里可能有碎石。”
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女学徒，同时嘴里念念叨叨：“传火之石先放在我这，我火气旺，你靠着我点就行了。”
女学徒还想说什么，男学徒却是强硬的打断，然后对安格尔哈腰鞠躬，“多谢大人的好心赠予，我们就先回要塞了。”
说罢，他揽着脸色绯红的女学徒，朝着要塞的方向走去。
安格尔回过头，眯着眼，看向在风雪中逐渐消失的俩人身影，嘴里啧啧两声。
先前那女学徒之所以趔趄，安格尔可是感知的很清楚，是那男学徒搞得鬼。不仅抢到了破碎的传火之石，还顺势揽住了那女学徒，倒是一点亏也没吃。
风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男学徒对女学徒的窃窃耳语：“这东西挺贵的，等回去后，我把它卖了，然后魔晶分你一半……”
男学徒真的会将卖得的魔晶分出去吗？
安格尔不知道答案，不过，从男学徒见到传火之石后那发光的双眼，估计……很难了吧。
之前，男学徒护佑着女学徒似乎挺真挚的，倒是没想到，变节的这么快。
安格尔摇摇头，不再去想他人的事，而是眼神闪烁着亮光，朝着山丘顶端走去。
刚才，从他们口中，安格尔得知了一些幽影之丘的秘闻。
说起来，也不算是真知的秘闻，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传播范围有限。
据说，在山丘的另一侧，一棵枯木的树洞中，藏着一条密道。那条密道，通往山丘地下的一个洞穴，这个洞穴名字就叫幽影，同时，也是幽影之丘的来源。
外传，每隔一段时间，幽影之丘就会出现奇怪的白影，还会发出婴儿尖叫，仿似鬼魅。
学徒间传的沸沸扬扬，但实际上，这些白影是幽影洞穴中的地热泉水蒸发出去的白烟，而婴儿尖叫声，则是来自洞穴中的一些定期从地下河道游来的某种长须鱼类。
幽影洞穴虽然隐蔽，但知道的人其实还是有一些，不过洞穴中的地下河道出产的迷湍银环更多，为了个人的利益，很多人就算知道这里，也不对外说。
先前那情侣学徒，就是去幽影洞穴寻找迷湍银环。
他们这次去幽影洞穴的时候，本来是沿着地下河道在寻觅，但半途却遇到了一些变故，不知从哪里游来的墨色飞鱼怪，突然像是发疯一样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些飞鱼怪顶多是初级学徒的水准，但耐不住数量多，而且巫师的体系在这里恢复很慢，所以，他们最终不敌，然后逃跑逃了出来。
这些是关于那情侣学徒的经历，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不过，安格尔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线索，这个线索很有可能指向托比。
虽然他们没有在幽影洞穴里见到托比，但那个女学徒对于声音极为敏感，她说，她在逃跑的过程中似乎听到了洞穴深处传来过鸟鸣声。
安格尔用音幻之术模仿了托比的声音，女学徒听后，十分笃定的道。
“就是这个鸣叫声！”
很快，安格尔便在山丘背面找到了那对情侣所说的枯木树洞。
那树洞在枝蔓的遮掩下，看上去并不明显。而且，树洞外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若非之前那对情侣逃出来时撞出一个洞口，估计这个树洞还掩盖在大雪之中。
也无怪乎之前探察傀儡没有发现这里。
安格尔躬身钻进了树洞，洞里的路是一路向下的，漆黑而深幽。
进洞没多久，安格尔便从狭小的甬道中走到了十分宽敞的地下溶洞，地下溶洞里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同时，地底的缝隙里还偶尔钻出白色的蒸汽。
烟蒸雾缭间，安格尔隐隐看到了几道白影。精神力探去，却是空无一物，估计就是外界传言的“幽影”。
地下溶洞的岔路很多，安格尔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根据地上那对情侣留下的脚印和些微血迹，判断他们曾经去往的方向。
循着地上发现的踪迹，安格尔穿过了地热区域，走到了一条散发着水腥味的甬道。
这条甬道比之前的要长，通过萤石的光辉，安格尔能明显看到甬道侧壁还有地上，都有凌乱的血迹。
当甬道走到快接近出口的时候，安格尔听到前方传来水流哗哗声，同时，他也遇到了之前那对情侣口中，令他们惊慌奔逃的——飞鱼怪。
这种飞鱼怪的外形很是奇特，鳞片恍若琉璃，体态修长似梭带，它身体两侧的鱼鳍又宽又大，比起托比的翅膀还要大上一号，此时鱼鳍正不停的上下摆动着，让它能维持在空中飞行。
安格尔自从进入幽影洞穴之后，就开启了无边静寂，所以，那单独在甬道里巡弋的飞鱼怪，并没有发现安格尔。
然而，当他想要从飞鱼怪身旁穿过时，那只飞鱼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周突然抖落了一片水雾。
安格尔在水雾的笼罩范围内，飞鱼怪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本来是银白的鱼目，刹那间变得猩红。
鱼嘴一张，一道细如白练的水箭，便冲向安格尔。
无边静寂有一点不好，它是消除存在感，没被发现的时候，万般皆好。可一旦被发现，就很难再隐匿下去。
他完全没想到，这飞鱼怪还会在四周布水雾，用以监测周围的动静！
安格尔在心底暗骂一声，然后闪身躲开了水箭，在闪避的同时，安格尔也从手镯里取出一把带有白色长剑，对准飞鱼怪砍去。
飞鱼怪的身形滑溜，且速度十分的快，安格尔这一劈砍，被它顺利的躲过。
不过，安格尔拿出剑来砍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砍中这只飞鱼怪。
而是砍中水雾！
他的这把剑，是附着了寒霜魔纹的剑，其凝冰效果之强大，只要周围有一点液体存在，都能迅速的将其冻住。
这只飞鱼怪，周遭布满了水雾，安格尔的剑法虽然不像娜乌西卡那般，可以稳定砍中飞鱼怪，但砍中水雾倒是不难。
随着剑划过水雾，寒冰的侵蚀便沿着水雾直达中心的飞鱼怪。
还未等飞鱼怪发出第二道攻击，它已经冻成了鱼棍，啪嗒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这时候，安格尔想要砍死他们，却是简单了。
随手一挥，冻僵的飞鱼怪便被他砍成了两半。
飞鱼怪对于那对情侣学徒而言，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尤其是数目变多的时候。但对安格尔而言，他有太多方法，在节约魔源的同时，还能干掉它们。
继续往前走，安格尔遇到的飞鱼怪愈发的多。
不过，飞鱼怪再强大也没有太高的智慧，仅凭本能行事，安格尔又有各种炼金武器辅助，对付这些飞鱼怪却是十分轻松。
地面留了十数只飞鱼怪的碎骸后，安格尔终于走出了甬道。
甬道外，是一个更为宽大的地下溶洞，安格尔一出来，便看到了那宽敞的地下河道。
河道之长，延伸不知去向。
暗涌的低哑哗哗声，伴随着头顶石岩落下的滴水声，回声不停的在溶洞缭绕，空幽的声音让人心弦惶惶。
除了水外，溶洞内更多的就是飞在半空中的飞鱼怪，它们似在休憩，似在巡弋，不过，当安格尔跨入溶洞后，立刻因为萤石的光芒，让它们看了过来。
当发现有外人闯入后，数以千计的飞鱼怪，就像是疯魔了一般。
纷纷向安格尔发起攻击，水箭落空，就直接用尖利的身体冲过来。
对于这种大量的鱼群，安格尔也依旧不惧，当初他在净化花园的时候，对付的那些飞鱼群可是比这里多太多了，而且实力也更为强大。
安格尔直接布下一个迷雾幻境，在迷雾幻境中通过模拟水箭，做一个骚扰者，飞鱼怪在猜疑与过度警惕中，直接陷入了混乱与内战。
安格尔只是布了一个棋盘，动了一颗棋子，然后就完全的作壁上观。
没过多久，在迷雾中自相残杀的飞鱼怪数量越来越少。
这时候，安格尔拿着冰霜之剑，开始定点收割。很快，目及范围之内的飞鱼怪，全都消失不见，而整场战斗不超过二十分钟。
将飞鱼怪清空以后，安格尔来到了地下河道边缘。
光芒照耀下，可以看到地下河道的水十分的清澈，甚至能看到下方的游鱼。一道银光闪过，安格尔揉了揉眼，惊疑的发现，不远处的河道内，居然有一只发着淡淡银光的类虾。
不对，不是一只。
是整整一个小队，起码十多只。
这种发着银环之光的类虾生物，安格尔并不陌生，这就是之前波波塔等人想要寻找的迷湍银环！一种对男人有迷之作用的美食食材！
他现在有点明白那对情侣为何会跑到幽影洞穴来找迷湍银环了，这一发现就一群，每一只价格都几十甚至上百魔晶，就安格尔看到的这一群，起码就上千魔晶。
迷湍银环个人的力量几近于无，安格尔直接伸出魔力之手，便将这些迷湍银环抓了起来。
看着魔力之手的掌心，被禁锢的那十多只迷湍银环，安格尔也忍不住感慨。
深渊，危险极大，但同时它又伴随着难以想象的机缘。若是在巫师界，想要赚到上千魔晶，巫师学徒估计要奋斗十多年。
这也是为何，有那么多人拼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深渊闯荡的原因。
随手拿了个瓶子，将这些迷湍银环装上后，塞进了手镯。
迷湍银环，安格尔自己肯定用不着，他思忖着，等回到要塞之后，倒是可以分一些给导师和坎特。
安格尔沿着河道往前走，根据之前那女学徒所言，她听到的鸟鸣声，是从地下河道水流来处传来。
所以，安格尔开始逆着水流方向前进，这条河道很长，溶洞也很大，一路上安格尔还是遇到很多飞鱼怪，其密集程度，也超乎他的想象。
“托比真的会在前方吗？”又杀死一拨飞鱼怪后，安格尔心中升起疑惑。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答了。
并不是说安格尔发现了托比的踪迹，而是他发现了一只已经死去的古怪魔物的尸体。
这只魔物是一只背着海葵的螃蟹，身高比成人还要高，体型更是庞硕。魔物已死，但安格尔在魔物身上隐约感觉到了重力脉络的痕迹，可见，这只魔物估计是被托比杀死的，而且死去的时间不超过一日。
看来，那个女学徒并没有说谎，托比还真的有可能，就在幽影洞穴的深处。
安格尔估摸着，托比应该是在外面发现河道被冻住，想要捕鱼不太容易，后来它无意间发现了幽影洞穴里的地下河道，发现这里有很多鱼，就吃的忘乎所以了。
而安格尔之前在要塞里通过讯号呼唤托比，它没有回应的答案也浮出了水面——在幽影洞穴怎么可能接受得到讯号？
安格尔稍微松了一口气。
地下河道附近虽然有一些魔物，诸如飞鱼怪又或者这螃蟹怪，但这些魔物对托比却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虽然托比不见得遭遇危险，但为了以防万一，安格尔还是加快了步伐，朝着洞穴深处前进。
没走多久，安格尔沿着河道，穿过一个较窄的缝隙，然后，他来到了另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
才一来到这片空间，安格尔便发现了一丝古怪。
心情突然有些憋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内心，让人莫名的感觉有些沉重。
而且，空气中的腥味更加的浓郁。
这种腥味却并非是河道里的水腥味，而是一种混合了血腥味与某些爬行类动物身上带有的腥臭味。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安格尔从波克拉底离开时，在阿克索的洞穴里闻到的气味很相似。
“蛇类魔物？”安格尔在心底疑道。
他朝着溶洞中央走去，地面上明显有条纹状的爬行痕迹，而且痕迹中的腥臭味更浓。
如无意外，这里还真有蛇，而且看这痕迹的大小，那蛇还不小。
不仅不小，安格尔在这溶洞里发现的蛇行痕迹还不少。这意味着，这里的蛇可能不止一只。
莫非这里还是个蛇窝？
安格尔正思忖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声响突然传入耳内。
“叽咕——”
虽然这道声音极小，且带着无意识的低哑呢喃，但安格尔还是如瞬间触电般，停下了脚步。
他不会认错，这绝对是托比的声音！
托比就在附近！
安格尔的激动之情还没从内心深处涌起，便被那道轻鸣声所蕴含的意思给迷惑住了。
之前那低声的“叽咕”，其实对安格尔而言，听不出什么具体意思，甚至有种托比在说“梦话”的感觉。但这道声音，偏偏让安格尔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
压抑且弱小，就像是托比在梦呓着……求救！
想到这，安格尔突然生出一丝不安感！
他立刻循着之前听到的声源方向跑去，越跑，空气中的腥臭味越重。那浓郁的不安感，就像是有某种爬行猛兽，正咧开毒牙，在黑暗中用冰冷的竖瞳窥探着他，并且随时准备伺机待发。
“叽咕——”
安格尔再次听到托比的声音，依旧是宛若呓语。
就在前方了！安格尔在狂奔的时候，同时也在警惕着，准备随时与潜藏在周围黑暗里的“魔物”一战。
突然，一道嘶嘶声，从前方传出。
安格尔瞬间停了脚步，随着萤石的抬起，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微缩。
之前他还奇怪，明明地上有蛇爬过的痕迹，怎么会一条蛇都没有看到。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所有的蛇去了哪里——
前方的道路，布满了蛇！
无数的蛇，颜色或艳丽或暗沉，或大或小，或粗或细，在前方密密麻麻的爬着，它们裹挟交缠在一起，将路全部遮挡住了。
这是一条由无数的蛇，交织而成的蛇之路。
安格尔的到来，让所有的蛇全部回过头，本来寂静的小路，刹那间无数的“嘶嘶”声响起，就像是指甲划过光滑的瓷壁，令人背脊发凉，十分不舒服。
弓起上半身作攻击状的蛇，展露着自己身上更加鲜艳的纹路，他们互相交缠着，仿佛形成了一座艳丽的“门”。
似乎在告诫着外来者：非请勿入！
这些蛇虽然看上去威嚇十足，但实际上体内的能量蕴含程度，和之前遇到的飞鱼怪差不多。也就是说，它们顶多算是初入阶级的魔物，凡人也有机会将它们杀死。
对于这群魔物，安格尔依旧没有惧怕，直接冲了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用对付飞鱼怪的“迷雾”招数，然而这个招数对这些蛇并没有什么用，它们搜捕猎物根本不用眼睛。
而且这群蛇在迷雾幻境里完全不受影响，并且各显神通，有的通过蛇信感受气味的，有的通过颊窝感知活物温度的，甚至还有通过下颌贴地感受震动的！
它们根本没有杀错友方的可能，哪怕在迷雾幻境中，蛇对安格尔的定位也极准。
既然迷雾幻境无法对付这群蛇，安格尔索性直接放了一把火。
炎阵幻杀！
熊熊的火焰，瞬间包裹住群蛇！
同时，安格尔的指尖又生出一点白雾——魇幻恐惧术！
两个戏法一叠加，这群蛇立刻出现了大乱，之前交织在一起的蛇，开始纷纷四散，同时，为了避免被灼烧，全部往地下河道里钻。
只不过，想要扑灭炎阵幻杀的火，普通的水根本不行。
瞬间，之前挡路的蛇一干二净。安格尔也懒得追杀，如今找到疑似发出“求救”讯号的托比，最为重要。
不管零落逃窜的蛇群，安格尔飞驰向道路的尽头。
黑暗与腥臭，一直伴随着安格尔。火焰与恐惧，则成了这条道路的主旋律。
很快，安格尔便跑到了路的尽头，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一道天然的土石壁……安格尔很确定，之前他听到托比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方向。可路走到了尽头，却无法继续了，这让安格尔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最终，他将目光放到了地下河道。
虽然岸上的路到了尽头，但河道却还没有。安格尔二话不说，开启了净化力场跳进了黑漆漆的河水中。
依旧是逆流而上，安格尔在河道里穿行着，周围没有靠岸的路途并没有太远，约莫十多米，安格尔便从河水中冒出了头。
这里居然又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当安格尔爬上岸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警觉。
这里不太对劲。
当初，在安格尔发现蛇痕的溶洞中，安格尔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压抑感，心情莫名憋闷，就像有沉甸甸的东西压抑在心中一般。
之前在那条小路上，他只顾着追寻托比的声音以及对付暗地里的捕猎者，倒是忽略了心中的感觉。
可到了这里时，那种憋闷感再次涌现，而且更加的严重。
这种憋闷，并非生理上的不舒服，更像是情绪影响的心理不安。
安格尔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探索着这个溶洞，当进入一个拐弯区的时候，他看到了几条花纹艳丽的蛇缠在一起。
周围的气氛莫名凝重，安格尔没有向之前那般贸然开战，而是收束着气息，甚至将体热也完全屏蔽，从另一侧绕了过去。
连续绕过数个蛇堆，安格尔发现了一条盘桓向上的路。
沿着向上的路走，安格尔的心情越发不舒服，但是，他又隐隐的感觉到，托比似乎就在不远处……
当安格尔绕着这条路走到顶端的时候，安格尔眼神一亮。
他看到了！
托比就在对面的地窟山壁的中段！
不过，它此时的状态却不是太好……托比的四周散落着几颗萤石，照亮了周围的情景。一些鲜艳的蛇，正围着它，吐着蛇信，明显会对托比生出威胁。
可托比，它眼睛却半闭半合，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
之所以能抵挡周围的蛇的窥伺，全是因为托比身周布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气息，每有一条蛇靠近，那气息就会将蛇化为血泥，故而，没有蛇敢靠近。
那是重力脉络，不过，看样子已经被消耗了很多，有越来越淡薄的趋势。
一旦重力脉络被消耗一空，托比必然会遭受到蛇群的围攻。
安格尔不敢再耽误，立刻准备飞过黑漆漆的天堑，去到另一边的山壁将托比带走。不过，他刚准备飞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崖壁下方发出沙沙声响，一道黑影似乎一闪而过。
若非安格尔之前无意间瞥到崖壁下方，他完全没注意到下方似乎还有东西。
他迟疑了片刻，靠在阴暗的一个角落，暗中观察着。
没过一会儿，那道黑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当安格尔看清楚时，眼神里闪过震撼之色。
那是一条体型丝毫不逊色于阿克索的巨蛇！
托比所在的岩壁，似乎就是这条巨蛇的巢穴，它庞大的身躯正缠在对面的尖峰上，缓缓的移动……光是那巨大的三角头颅，就有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可见隐藏在黑暗中的身躯，会有多么的吓人。
安格尔感知不到这条蛇的实力具体有多强，但看体型，以及其身上散发的莫名波动来说，绝对不弱。
先前安格尔一直感觉到奇异的憋屈感，就是从这只巨蛇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仿佛是一种“域场”。
在某一瞬间，安格尔甚至有种想要退却的想法。
“要不，回去告诉导师，让桑德斯来救托比……”这一想法刚一生出，就像是山洪一般，冲进安格尔的内心。
这山洪却非安格尔的本意，而是由恐惧化出的洪流。
不过，当安格尔看到托比身周越来越微弱的重力脉络，他心中明白，一旦他返回要塞求救，便等于放弃了托比“生”的机会。
先前遇到的情侣学徒，那女学徒并没有深入到这里，就听到了托比的声响，可见当时托比的情况还不错。
但只是短短半个小时，当安格尔来这儿的时候，托比的声音已经极其微弱，甚至只能通过呓语来求救。
“没有时间回去了。”安格尔压下心中对“未知”的惊惧，默默的分析着现场情况。
也不是不能救。
虽然那只蛇身上并没有散发出威压，但安格尔既然要救托比出来，自然要以最坏的情况作打算。
假设，那只蛇的实力高于巫师级。
一旦它发现了自己，肯定会释放出威压。
不过，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快到它的反应速度跟不上，快到威压追不上自己，那么他就可以带着托比跑出去。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开足马力，运转起重力脉络，将托比从山壁里带走，同时趁着它没反应过来前，要从这里快速折返，逃出升天。
计划看上去简单，但依旧有变数。
他能不能趁着巨蛇反应之前救出托比？还有，这只巨蛇身周存在的“域场”，会不会影响自己？
安格尔心中隐隐觉得，那“域场”绝对很麻烦，要不然，以托比的实力，依靠重力脉络的能力应该能跑出来，而不会陷于危险之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只蛇通过某种威压，强制将托比按留在此。
就算“域场”真的会影响他，他也必须孤注一掷。
不过，安格尔也不是莽夫，他心中在赌一件事……
他隐隐觉得，这个域场似乎与“情绪操控”有关。
如果真的是情绪操控，安格尔倒是有方法去暂时抵御。
“不管了，赌一把。”安格尔决定就把它周遭的域场当成情绪掌控，他在思维中慢慢的构建着戏法模型……
戏法模型已成，但他不能立刻激发。如今，他离巨蛇还远，并且有无边静寂，对方才没有发现自己。可一旦激活戏法模型，出现魔力波动，巨蛇估计立刻就会锁定自己的位置，到时候想要出其不意的冲过去，必然会受到影响。
安格尔还在等待。
等待着巨蛇盘缠着那尖峰，将蛇头背向他的时候。
沙沙声起。
巨蛇身上的鳞片摩挲着石头，它开始慢慢的移动起来，当它成盘状，脑袋逐渐偏向尖峰背面的时候，安格尔眼睛一亮。
就是这时候！
他毫不犹豫的在内心深处快速的默念着秘魂喃语，灵魂辅一出窍，安格尔毫不停留，迅速提起重力脉络，冲向了对面的山壁！
当安格尔进入巨蛇的域场范围，立刻被巨蛇发现，不过它似乎有点好奇是什么东西闯了进来，一开始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瞬间加大域场的力道，然后从尖峰的另一侧伸出蛇头查探具体情况。
域场的力量一增，安格尔瞬间就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压抑憋闷，甚至带着绝望与悲伤。
域场虽然压抑，但给安格尔的反馈却是不悲反喜！他赌对了！
他果然没猜错，这的确就是影响情绪的域场！
刹那间，安格尔激活了固化在灵魂中的“魂维之道”，将早已在思维空间里构建好的戏法模型释放了出来！
这个戏法模型只是普通的基础幻境，不过覆盖的范围并非是对方，而是精准的以安格尔自身为幻术节点，将他本人完全遮掩住。
巨蛇的情绪域场虽然强大，但是，安格尔的个人天赋中，也有情绪掌控！
当幻术节点覆盖住自身，安格尔通过基础幻境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几乎没有受到域场丝毫的影响，便来到了山壁中段，托比的身侧。
对于其他蛇类来说，托比身边的灰色气息就是催命符，但对于安格尔而言，这是最亲昵不过的力量。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探进灰色气息里，一把抓住托比，然后不管不顾的朝着外面疯狂的冲刺……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弹指间。
当巨蛇发现不妥的时候，那个擅闯它领域的人类，已经带着之前它发现的“奇异种”到了崖壁另一边！
“嘶嘶嘶——”
剧烈的声响，伴随着强烈的怒意，从安格尔的身后传来。同时，一股厚重且压抑的力量，也在地下溶洞中成型。
这是威压！而且是巫师级的威压！
果然，他没有猜错，这只蛇和阿克索一样，也是一只巫师级的魔物！
安格尔毫不停留，一手抓住托比，另一手迅速的抓起自己的肉身，按着既定的路线开始狂奔——
只要我的速度够快，你的威压就追不上我！
安格尔抱持着这样的信念，全力的激活了重力脉络！
甚至不到眨眼间，安格尔就冲破了速度的壁障，从之前进来的地下河道里疯狂的往外逃。
此时，河道的水流之于他而言，是顺水。
安格尔本来想在水里顺水而下，不过一种危险的感觉，突然从河道里升起。
安格尔赶紧飞了起来，下一刻，这片河道便化为了冰冻。然后随着轰隆巨响，那只巨蛇以极快的速度，撞破了墙壁追了出来……
安格尔一点也不敢耽搁，马力全开之下，正式巫师想要追上他也难！只要不让自己露在巨蛇的威压范围内，他就有把握安全的带着托比离开！
那只巨蛇也没想到，安格尔这个人类看上去比它弱小的多，居然速度快到连影子都看不清，它只能靠着能量的波动去追踪。
在追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恼羞之下，它对准空气中直接喷出了一道布满寒霜之星的凛冽飓风。
安格尔也感知到了背后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冷风，不过，他依旧坚信，只要自己速度够快，不仅仅是威压，所有的攻击他都能跑掉！
安格尔信心十足，因为他如今已经来到了入口附近，只要再穿过一段短短的甬道，他便能逃出生天。
不过，当安格尔来到之前他杀死飞鱼怪的河道尽头时，却发现这里一地的飞鱼怪尸体全都消失不见。
同时，一只巨大的螃蟹堵在了先前的入口处。
这只螃蟹和之前安格尔发现被托比杀死的那只背生“海葵”的螃蟹有些类似，但这只螃蟹更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橘皮堡垒。它的背部也有“海葵”，但这个海葵却已经是成熟体，不似花瓣，反倒像是无数的触须，在风中招摇。
这只海葵螃蟹，正用自己巨大的蟹钳，在河岸吃着他先前杀死的飞鱼怪。
最重要的是，安格尔发现这只螃蟹身上也有让他恐惧的气息。
这就算不是巫师级，也是近巫师级的存在！
它挡住了路，背后又有巨蛇追兵，安格尔一时间似乎无路可逃。而且，那只巨蟹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正抬起头看向安格尔……
在巨蟹看向他的时候，安格尔当机立断，一头扎进了暂时还没有被冻结的地下河道里。
既然他进来的入口被挡住了，那他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如今唯有一条路，便是继续潜伏到水道之中，说不定能找到一息生机。
他潜进水里，顺水漂流而下。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流水的声音。
“或许黑暗之中就隐藏了巨大的魔物。”或许是环境使然，黑暗的水下环境，让安格尔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想了想，通过魂维之道联系思维空间，构建了一个光亮术。
就在光亮术起的时候，安格尔感觉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从水下浮了起来。
安格尔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在水底飘荡的巨魔！此时，巨魔正大字张开着双臂，就像死了一半，静静漂流，双眸也紧闭着。
安格尔吞咽了一下喉中唾沫，低声暗忖：“这只巨魔应该不会醒过来吧？”
下一秒，巨魔那宛若铜铃一般的眼睛猛地睁开，散发出无尽的幽寂气息。
安格尔：“……”
真是乌鸦嘴！安格尔甚至有些想自打耳光。
他毫不犹豫的加速逃跑，朝着水域更深处飞去。而那巨魔在睁开眼后，搅荡出数个地下水涡，朝着安格尔逃离的方向追去。
“只要速度够快。”安格尔此时也不管自己前方是什么了，重力脉络全速运转。
一路上，安格尔还看到了无数的水下魔物，这些魔物看到安格尔，立刻发起攻击。不过，没有任何的魔物，能追上安格尔的影子。
又游了一会儿，安格尔能感觉背后的波澜不止，估计那只巨魔还在追赶。
说不定，巨蛇与海葵螃蟹也没有放弃他。
在幽凄静谧的水域里，安格尔突然有种无处安放的惘然。
他真的能逃出去吗？
就算真的能逃出去，会出现在哪里？
安格尔已经竭力在绕圈，就是不想太过远离，以致于自己失去了方向。
但真的有用吗？越是逃跑，追兵反而越多，这种无力感让他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而且，他灵魂出窍的时间也有限。
安格尔迷惘的飘荡在黑幽幽的水底，他能做的，就是继续跑。
在他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那只巨魔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遥远的距离就对着安格尔击打出一拳。
水下的波荡，形成漩涡，就像一条飞驰的白龙，带起无数汽泡，冲向安格尔。
安格尔在最后时刻，堪堪躲过。
在经历这生死一瞬后，安格尔之前的迷惘突然消失。他也不知道之前突然而来的自怨自艾是心理作用，还是未知存在影响着他，但在经历了差点被轰成肉渣的一击后，他醒了过来。
继续逃！
在这里停下来，就算是乞怜对手，它们也不会理你。
安格尔再次奔逃，不过这一回，他放下之前心里的桎梏，没有再绕大圈，而是准备选定水流的方向，往前逃。
就算真的偏离了守望要塞，去到陌生的地方，但只要活下去，总有希望。
带着这个想法，安格尔的眼神瞬间坚定下来。
不过，当安格尔定下准备的时候，意外不期然的出现。
之前那巨魔的攻击，对某个沿侧的石壁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只听“轰隆”一声响，那里便被轰碎成渣。
等到安格尔反应过来时，发现被轰碎的地方，居然开始倒灌起水来。
……
安格尔从地下水域逃了出来。
被巨魔轰碎的石壁，背后连接了一条狭窄甬道，而这条甬道居然连接到之前树洞下方的蒸汽大厅。
虽然逃了出来，但他高兴地还太早。
就在安格尔逃出幽影洞穴的刹那，还没畅快的呼吸外界沁凉的空气，便听到背后传来巨响。
他回头一看，只见大地突然开始拱动。
石块碎裂，山丘上的大雪被掀飞，就连安格尔逃出来的那个树洞，此时也出现了坍塌。
随着尘埃尽落，巨大的三角蛇颅，从地陷之中缓缓探出。
“居然还跟着我！”安格尔在心内暗骂一声，这蛇也太执着了。
难道说托比掏了蛇窝？
安格尔低头看了眼被他放在肉身衣兜里的托比，自从将托比从山壁上救出来后，它似乎明白自己已经安全，于是十分放心的睡了过去，让自己彻底的陷入黑甜梦乡。
之前逃跑的时候，安格尔也检查了托比的情况，并没有外伤，之所以沉睡不醒，或许是因为力竭的缘故。
收回目光，眼看着那只巨蛇就要从地窟中钻出来，安格尔也不得不再次跑起来。
地窟和地下河道的地形复杂，安格尔很难全力以赴，可如今他来到了外界，而且守望要塞就在不远处，他还不信自己跑不掉。
想到这，安格尔身上缭绕着灰色气息，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漫天飞雪之中。
与此同时，巨蛇那庞大的身躯，也从地下钻了出来。
它一出地窟，立刻被一阵白雾遮掩，漂浮到了半空中。阴冷的眼神看向安格尔消失的方向，宛若一道白练，飞射而去。
安格尔也抽空回眸看了一眼，不得不说，那只巨蛇在云雾中蒸腾飞跃，颇有气势。而且，在云雾半遮半掩之下，本来就恐怖的身躯，如今更显庞大。
巨蛇追他也罢。
安格尔在回头的时候，发现那只原本在地下河道飘荡的巨魔，甚至体型一点不输巨魔的海葵螃蟹，也从地底钻了出来。
“我到底有多引仇恨？”安格尔一脸无语。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跑了。
好在，要塞就在附近，不下雪的时候，甚至能从要塞的瞭望塔看到幽影之丘，可见两者并不远。安格尔在往要塞跑的时候，霜月的护卫队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并且迅速的靠了过来。
不过，比起护卫队的效率，还有一人速度更快。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霜月护卫队的人正疑惑的时候，却是闻到空气中逸散的淡淡月冕香。
而安格尔也在这时，听到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两三个小时不见，你又出去鼓捣什么事了？”那熟悉且低哑的男声，让安格尔眼里闪过喜色。
下一秒，全身黑色绅士服，披风在大雪中烈烈作响的男子，出现在安格尔眼前。
“导师！”安格尔停住了步伐，“太好了，终于得救了！”
眼前之人，正是桑德斯。他此前正在书房里头疼关于“梦之旷野”的一些事，结果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就感觉到不远处传来魔物的嘶吼。
他只是抬头随便的望了望。
然后下一刻，他的眼神就定住了。
“这臭小子居然又去搞事……”桑德斯暗骂一声，抽了抽有些僵硬的嘴角，还是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朝着安格尔的方向飞了过去。
桑德斯的到来，给安格尔注射了一剂定心针。
桑德斯瞥了眼被安格尔灵魂拽在手上的肉身，看着肉身那已经有些苍白的嘴唇，足以见得安格尔之前灵魂出窍的时间已然不短。
“你先回归肉身，这里交给我。”桑德斯的这句话，让安格尔喜出望外，不过高兴的情绪还没维系多久，就听到桑德斯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搞事寻死，以后最好离远一点。”
灵魂回归了肉身，安格尔只觉浑身一阵空乏，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等他稍微回过神的时候，却见桑德斯已经在与那只巨蛇对战了。
这时，霜月的护卫队也赶了过来，当他们看到与桑德斯对战的巨蛇时，护卫队众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
这可是巫师级的魔物啊，而且还不是一身贫乏的恶魔。
一旦杀死这只魔物，起码都有六位数的收入。不过，如今桑德斯都已经开战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分一羹。
可是，这种遗憾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远方的雪丘上，突然掀起一阵阵的雪尘。
仔细一看，居然又是两只魔物。
这两只魔物的实力虽然无法和那巨蛇相比，但它们的阶层全都是初入巫师级，价值也不低！
“那边俩家伙，也是你引出来的？”桑德斯在与巨蛇周旋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变故。
安格尔尴尬的点点头：“也不算，我其实也没招惹它们，就是从他们身边经过，就追上我了。”
安格尔的话，得到的回应是桑德斯的一个冷眼，以及，霜月护卫队对他的惊疑。
霜月护卫队大致已经了解的情况，当他们得知这三只魔物都是安格尔引出来时，他们眼中剩下的只有佩服。
一个学徒巅峰，遛了三只巫师级的魔物，而且最终还在魔物的追杀中逃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就算是他们遇到这种事，也不会比安格尔更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格尔身上还没有一点伤痕，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外出散了一场步。
“果然不愧是幻魔阁下的弟子。”护卫队的人在心中不禁如此想道。
海葵螃蟹和巨魔此时也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只见护卫队的队长高声道了一句：“幻魔阁下还有……帕特先生，这两只魔物不如交给我们处理？”
安格尔倒是没想到霜月护卫队的人会来询问自己，他的答案自然是点头应是。
桑德斯也无意去争那俩只魔物，护卫队的众人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磨刀霍霍的对准在雪地中还没有感知到危险来临的俩个可怜魔物。
约莫小半个时辰，桑德斯成功的杀死了巨蛇。
另一边，护卫队十数个巫师，却还在与巨魔与海葵螃蟹周旋，并且，这边的战斗也引起了要塞更多巫师的注意，越来越多人靠过来，也有巫师主动申请加入清剿的团队，只为了分刮利益。
安格尔难得遇到这种大阵仗的对决，看的很是入迷。
而且，他现在也终于明晓了正式巫师和同阶的魔物相比，还真的不算什么。巨魔和海葵螃蟹此时虽然有些狼狈，但都只是小伤，而护卫队的巫师中，却已经有好几个负伤员，其中重伤的也有一个。
也因此，护卫队不得不让更多的巫师加入清剿，最后就算真的杀死了魔物，利益一分下来，也没有多少了。
所以，反倒是单独杀死巨蛇，独得一条巫师级魔物尸体的桑德斯，获得的利益最大。
安格尔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桑德斯将巨蛇的尸体收进重力花园，然后飞到了安格尔身边，冷冷道：“跟我回要塞，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桑德斯叫安格尔回去也是避免他被盘问，毕竟之前发现这里出现异常的人很多，知道安格尔是始作俑者的人也不少。
桑德斯都开口了，安格尔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跟着回了要塞。
安格尔进入要塞后，明显感觉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其中想要欲言又止的人也不少，不过碍于桑德斯就在身侧，倒是没有人真的上前询问。
毕竟，那可是三只巫师级的魔物！
说起来，巫师级的魔物虽然在深渊不少，但能被他们对付的，且抛开获利贫瘠的恶魔，说起来也没有太多。
安格尔就像是去掏了魔物窝一般，一下子引出来三只，而且看样子还是在要塞附近引出来的。
他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他怎么做到的？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说吧，不到三个小时的期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回到领地后，桑德斯面无表情的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感受着桑德斯那迎面而来的眼刀，表情有些尴尬。
他迟疑了一下，指了指睡得一派舒坦模样的托比，默默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找它去了。”
安格尔一脸无奈的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他也完全没想过，自己只是要去救托比，结果一波三折的招惹到那三只魔物。
桑德斯听完以后，也有些无语，听安格尔的说辞，他确实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能说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而且，桑德斯记得没错的话，幽影洞穴以前就被清理过，并没有发现巫师级的魔物。正因此，后来有很多学徒进入幽影洞穴，要塞也没有人去管。
可偏偏，安格尔进入幽影洞穴，就遇到了巫师级魔物，而且还一次性的遇到了三只？！
如果不是桑德斯很清楚安格尔未曾踏入过临界森林，要不然他都怀疑，安格尔是不是沾染了厄运巡礼者的气息？否则，怎么可能运气倒霉到这种程度。
尤其是之前桑德斯正面打过一场的巨蛇，它的实力简直恐怖，若是交给那群霜月的护卫队，绝对拿不下来。
那能操纵情绪的域场，若是再近一步，几乎可成领域！
一旦成就了领域，哪怕桑德斯去应对，都必须小心谨慎。
这种实力的魔物，如果不是安格尔有“重力脉络”，绝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桑德斯慨叹一声，这件事也的确不能怪安格尔，只能说时也命也。
“估计，幽影洞穴的那三只魔物，是从地下河道里游过来的。不过，一般而言，巫师级的魔物不会随意的转移领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它们一起都转移了。”
幽影洞穴里出现的变故，桑德斯并没有去深究，毕竟明日他们便会离开。
在大致厘清了这件事安格尔其实也很无辜的时候，桑德斯也不在说什么：只要不是安格尔特意去搞事就好。
桑德斯带着安格尔进入了重力花园，巨蛇那庞大的尸体还躺在露天之中。
桑德斯的意思是，这只巨蛇虽然是他杀的，但毕竟是安格尔引出来的，带他进来就是想要问问安格尔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部位。
安格尔在迟疑了片刻后，指着从巨蛇伤口中流出来的血：“这血，有用吗？”
桑德斯淡淡道：“因为巨蛇的情绪域场，其体内的血液也受到了影响，除了能制作血墨外，应该没有他用了。”
安格尔一听，却是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这血液能否代替阿克索的血液给那些软态虫，既然受到巨蛇情绪影响，显然无法用于喂养。
除开巨蛇的血液外，安格尔对其他部位倒是无所谓。最终，桑德斯将巨蛇带有鳞甲的皮，以及一颗附着寒毒的蛇牙，分给了安格尔。
桑德斯的意思也很明显，安格尔可以通过炼金之术，将蛇皮炼以防御，蛇牙磨于攻击。这两者都是巨蛇的精华部位，价值不菲，这也算桑德斯对安格尔的拳拳爱护。
分配完后，安格尔也趁此机会说了阿克索精血的事。
之前坎特判断阿克索精血蕴含的生机无限，对于巫师而言，可能是毒药，但对于凡人或者初等生命，这就是永葆生机的圣品。
安格尔想要询问的是，这个阿克索精血能否对乔恩有益。
对于阿克索精血，桑德斯从坎特那里听说了，他虽然不知道安格尔从哪里鼓捣的生机如此旺盛的精血，但他也没去寻根究底，只是就安格尔问题回道：“还没有看到乔恩，所以不好判断。不过，以如今他的状态，生机再旺盛的药剂，对他都会带来伤害。更何况，你说的精血，来自巫师级的魔物。”
从重力花园出来后，安格尔本打算先返回自己房间，看看托比的情况。
不过，走到半道的时候，安格尔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从手镯里拿出一个装满水的瓷瓶递了过去：“导师，这是给你的。”
将瓷瓶摆在书桌上，安格尔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
桑德斯本来嘴角还啜着笑容，心中暗道，这小子居然还知道主动孝敬师长了……可当他将目光看向瓷瓶，下一秒，他的嘴角便僵住了。
瓷瓶在壁炉的照亮下，在桌面投影出一片温柔波光。在这摇晃的波光中，三只闪着银鳞光辉的类虾正抱着团瑟瑟发抖。
看着瓷瓶中的三只类虾，桑德斯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迷湍银环，呵。”桑德斯眼神冰冷，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眼书房外，最终带着繁复而冗杂的心情，将瓷瓶收了起来。
而此时已经离开书房的安格尔，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迷湍银环对男人是有莫大好处的……导师，应该能感觉到他的好意吧？
安格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将托比从衣兜里转移到了它精致的小床上。
先前被巨蛇追赶逃窜的时候，对托比的身体检测太过仓促，安格尔打算重新查探一下。
很快，安格尔很细致的对托比做了一个检查，确认托比应该只是脱力与疲乏，并没有其他外伤后，他也稍微放下了心。
安格尔很好奇，托比之前在幽影洞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托比还在昏睡，安格尔打算等它醒过来后，再来询问。
结果，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外界雪落未停，伴随着呼呼寒风，要塞里开始回荡起号角那独有的苍茫音色。
号角之声，唤醒了沉睡的要塞。懒散了多日的学徒们，收起放纵之色，脸上带着忐忑与对未来的不安，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日，是他们转移前线的日子，而号角声，则是集结的讯号。
“该走了。”桑德斯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安格尔看着还在昏睡的托比，没办法，只能暂时将托比的小床放到自己的手镯内，同时将托比小心翼翼的塞进衣兜。
托比在睡梦中毫无自觉，甚至舒服的在衣兜里打了个滚。
他们也在号角声声中，告别了居住没几日的小屋。
这一次的转移，安格尔原本以为会是朵姬比尔来送行，结果萨曼莎不知从哪里鼓捣出一架霜寒之翼，虽然比不上当初安格尔在巫师界乘坐的那一艘，但也很庞大。
不过纵然有霜寒之翼，但整个守望要塞的人太多了，最后只有霜月护卫队和学徒坐在霜寒之翼上，其他的巫师则各自乘坐自己的载具。
不用桑德斯言明，安格尔在桑德斯把眼神放到他身上时，就已经主动的拿出了贡多******上贡多拉没多久，坎特就笑眯眯的蹭上了船，安格尔自然没有拒绝。
不过，他的眼神此时却并没有放在船上，而是在要塞里周望。
之前来深渊的路上，玛德琳对他照顾有加，同时也乘坐在他的贡多拉上，所以在离开前，安格尔自然也打算将玛德琳一起带上。
可是，周望了一圈，他好像没有看到玛德琳大人？
安格尔将疑惑说了出来，桑德斯似乎是因为昨日收到的礼物不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摆出高冷姿态，觑了他一眼。
另一边的坎特，笑眯眯的解释道：“玛德琳已经离开了。”
听完其中的曲折故事，安格尔也不禁感慨，没想到玛德琳选择来守望要塞，是要向东菈复仇。不过之前是不对等的战斗，玛德琳几乎毫无胜算，如今却因为厄运巡礼者的关系，让玛德琳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安格尔在慨叹的同时，也不忘从自己的手镯里取出装有迷湍银环的瓷瓶递给坎特。
原本他就有打算赠予坎特，如今也有感谢其解惑的意思。
坎特接过瓷瓶一看，表情瞬间怔楞住。
好一会儿，才一脸难看的道：“咳咳，其实，这东西我并不需要……”
安格尔正想说，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却没想到一路上十分傲娇不语的桑德斯淡淡道：“安格尔倒是有心了，这东西的确更适合坎特。”
桑德斯特意在“更”字上，加重了语气。
在桑德斯意有所指的话语中，安格尔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送迷湍银环的意涵似乎有些不对劲？
难怪桑德斯的表情，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他就算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有心之举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解释说：“我并不是说你们不行，而是迷湍银环能让你们更行！”
安格尔尴尬却不好解释，坎特极力想拒绝以证明自己很行，桑德斯则在一边推波助澜，看似怂恿坎特接受迷湍银环，但蕴含的潜意思其实在告诉安格尔：你送的这东西，我很不满意！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转移开始。
当号角声停，霜寒之翼舒展冰羽，伴随着沉重的气氛，他们逐渐远离了那座由钢筋水泥制造出的庞大要塞。
哪怕安格尔在守望要塞待的时间不长，但看着这样一个矗立在风雪深处的钢铁怪物，却因为一个“厄运巡礼者”的不期而至，就不得不暂时放弃，也有些感慨与可惜。
但同时，他也对深渊的难以预见性，有了些许明悟。
前一秒还眼看他起高楼，后一秒便见他楼塌了。兴衰难料，常常在弹指瞬间。
这次转移的前线，是暗洋深涡附近的科多港口，选择的路线则是沿着晦光山脉往西，原本他们可以顺着幽影之丘中的密拿河一直往下，不过根据情报，密拿河的中下游常常有大量恶魔聚集，加之河中也有很多恐怖魔物，他们只能作罢。
不过，这与桑德斯师徒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并不会去科多港口，而是准备在半途转道，桑德斯打算趁此机会带安格尔返回野蛮洞窟，不过他必须要选择空间能量稳定的区域。而他们即将前往的晦光山脉里，就有一处。
因为这一次的学徒很多，霜寒之翼的速度并不快，他们从临界森林外围进入晦光山脉，预计要半天的时间。
不过，在半途上他们连续遭遇变故。
且不说时不时的魔物骚扰，其中最严重的一次，还出现了一队恶魔修道院的诅咒修士。
虽然他们逃了出来，但也有一部分的学徒，受到了诅咒。甚至，还有很多学徒因此而陨落。
原本半天的路程，直到凌晨时分，他们才看到晦光山脉起伏的曲线。
“明明选择了最安全的路线，没想到还出现了这般变故。”坎特感慨道。
桑德斯：“在深渊之中，哪有什么最安全的路线，更何况如今情势紧张，处处都会存在变数。”
他们俩人在说的时候，坐在桑德斯身侧的安格尔，脸色却逐渐变得凝重。
倒不是因为一路遇到的变故，而是他发现，托比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就算竭力，也不至于睡了两天还不醒啊？
最重要的是，先前在遇到诅咒修士的时候，有一次情况十分的危急，桑德斯与坎特都在外御敌，安格尔这边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强大的半血恶魔，伸出布满鲜血的爪子，对准他的胸口插去。紧急之下安格尔直接灵魂出窍带着托比离开，才躲过一劫。
之后，安格尔为了预防万一，准备将托比叫醒。
但无论他怎么推，托比都没有醒来，这才让他注意到托比的不对劲。
安格尔其实也不敢对托比的情况下定论，也许它一直昏睡不醒，也有其他的原因。
譬如，之前那只巨蛇对它做了些什么。
又或者，托比自己做了些什么。
安格尔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托比虽然出现在那只巨蛇的地盘，且周围的小蛇对托比带着敌意，但那只巨蛇似乎并没有对托比出手。
哪怕托比身周有重力脉络来防护，但对于巨蛇的力量与防御来说，那点重力脉络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巨蛇没有对托比动手，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安格尔带着托比逃跑的时候，巨蛇毫不犹豫的对他发起疯狂攻击，明显与对待托比的待遇不同，到了最后，哪怕安格尔离开了幽影洞穴，巨蛇也追了出来，可见怨恨之大。
这中间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变故？
安格尔越是深思，眉头越是皱起。在迟疑了一会儿后，他决定向桑德斯求助。
桑德斯虽然之前傲娇了大半天，但安格尔主动求助的时候，却没有再摆出高冷的样子，将目光定格在托比身上。
桑德斯的手心氤氲着淡淡灵光，温和的能量从托比身上扫过。
“血液情况、心跳速率以及脏腑的运转，都没有异常。”桑德斯思索了片刻：“它的脑波动也符合睡眠的情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安格尔之前询问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所以坎特也注意到他们师徒的互动。
坎特：“你导师说的没错，托比也许只是睡的太熟了。”
安格尔点点头，看似接受了这个答案，不过，心中却依旧有些不安。
说起来，托比这种昏睡不醒的情况，曾经也出现过一次，便是它经历“五味之劫”时，为了降服那只传奇魔物留下的“怒”之情绪，托比昏睡了许久。
直到在净化花园的时候，托比才成功的降服了“怒”，开启了自己新的形态：“暴怒之狮鹫”。
对于托比而言，降服心中的五味：爱、憎、怨、怒、悲，也是它成长必经的过程。
但与此同时，托比经历五味之劫的时候，也是它一生最危急的时刻。
外人无法帮助它，只能让它自己去闯。若是失败，它最后只会彻底的沦为被五味情绪所操纵的傀儡。
想到这，安格尔心中升起了疑惑：难道说，托比昏睡不醒是因为它进入了五味之劫？
似乎也不对，距离上回托比降服心中之“怒”，才过去没有几年。按照当初格蕾娅的推断，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开启第二战场。
毕竟，托比虽然降服了“怒”，但关于如何运用“怒”的力量，还在摸索之中。
至少，要等到托比完完全全掌握了“怒”，才会开启新的五味之劫啊？
安格尔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各种猜疑恒生恒灭。
坐在他身边的桑德斯，一览了安格尔的情绪变化，在安格尔嘴里嘀咕着“五味”的时候，桑德斯也忆起当初格蕾娅曾经说过的“五味之劫”。
桑德斯想起之前的那条巨蛇。
他与巨蛇战斗过，所以很清楚，那只巨蛇的情绪域场有多么恐怖。他知道安格尔心中的担忧与猜测，托比不见得真的进入了第二次劫难，但那只巨蛇的情绪域场却有极大的可能，将深藏在托比体内的五味情绪给提前引导出来。
“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尝试进入托比的梦境。”桑德斯突然说道，“不过，只能入梦，不能读梦。”
安格尔恰好也想到了入梦一途，听到桑德斯的话，立刻点点头。
入梦是进入别人的梦境，只要你不主动说话，对方在梦境中不一定会发现你。而读梦，则是和人在梦中进行交流。
梦是变幻莫测的，而且，对控梦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心念一动，就改变梦的规则。所以，在不了解情况之前，最好不要读梦，有些时候，哪怕是最亲昵熟稔的人，在梦中都有可能因为思维逻辑不完全，导致与之交谈时，出现变故。
当然，这种情况只在读梦术级别低的时候出现。
如果读梦术的四大境界“聆听、引导、命令和篡改”，安格尔能达到“命令”阶段，自是不怕进入别人的梦境而自身受损。
有桑德斯在旁照看他的肉身，安格尔也不用担心后顾之忧，放下心中纷飞的杂念，在思维空间里构建起入梦术。
不一会儿，安格尔伸出梦之触角，探进了托比的梦桥之中。
在安格尔入梦时，坎特看着趴在桌上陷入昏睡状态的安格尔，好奇的问道：
“安格尔居然还学会了梦系的那一套？”
桑德斯淡淡道：“梦与幻，时常被相提并论。或许，两者结合起来，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说不定。”
坎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安格尔打算将梦与幻结合起来创造术法？”
顿了顿，不等桑德斯回应，坎特特意压低声线：“你果然是想让安格尔走那条路吧，在学徒期间就培养他自主创法？”
桑德斯只是随口一说，却是没想到坎特会这样理解。
不过，桑德斯很明白，安格尔想要做到“梦与幻”结合创法，极其困难。所耗时间也很多，因为安格尔如今对“梦”的理解还很肤浅，就连那几个梦之戏法，都是强行构建出来的。
所以坎特的推测，其实是错的。而且，桑德斯虽然心中希望安格尔在第一个巫术位的时候，就开始自主创法，但任何事情都要回归现实，如今的情况，魔神与魇界的阴影同时高悬头顶，先以突破为主，才是安格尔最好的选择。
但桑德斯也没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坎特本来还想追问具体情况，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为琦莉的发展做下参考，不过，就在这时，坎特眉头一皱，突然看向远方的天空：
“麻烦又来了。”
就在队伍进入晦光山脉没多久，他们再一次遇到了危机。
数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石像鬼，带领着一队恶魔，扑腾着宛若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从山林里一跃而起，密密麻麻的布满在远空之中。
……
与此同时，安格尔也走过了梦桥，进入了托比的梦。
安格尔以为托比进入了“五味之劫”，可能它的梦会充满飓风与暴雨，甚至火山爆发、大地震裂的情况……然而，这些他脑补出来的东西都没有。
托比的梦境乍一看，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梦境的背景，是一个海岛庄园，庄园的布局和帕特庄园有七八分相似，整个庄园都飘着透明的肥皂泡泡，或大如热气球，或小如弹珠。
在阳光的照射下，肥皂泡泡映射出七彩的光芒，飘荡在庄园上空，飘到碧透的天空，飘到波光粼粼的蓝色大海。
不得不说，这个梦境，充满了少女心。
以托比热衷穿粉色蕾丝小洋裙的衣品而言，这个梦境倒是和它很适配。
所以，安格尔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个梦境有什么问题。
直到，安格尔所寄宿的“托比”本尊，进入庄园之后，一些古怪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这座海岛庄园和帕特庄园有很大相似程度，庄园里出现安格尔熟悉的人物，倒也符合设定。
譬如，玛娜女仆长。
只见玛娜女仆长端着一个大盘子，站在城堡门口。托比飞了下去，抓起盘子中的食物，就开始吃起来。
安格尔注意到，盘子中的食物，好像是蟹肉？
托比吃了几口，一脚踹翻了盘子，然后对着玛娜女仆长“叽咕叽咕”的叫了几声，将玛娜女仆长赶跑了。
而那“叽咕”声所代表的涵义，安格尔听了出来。
——你很讨厌！
托比讨厌玛娜女仆长？安格尔心中有些疑惑，以前在帕特庄园的时候，没有看出来啊。
将玛娜女仆长赶跑后，托比又遇到了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奥莉女仆。
奥莉女仆的脸红扑扑的，一脸的含羞带怯。托比本来在空中啄着泡泡玩，看到奥莉后，愤怒飞上前，对奥莉大声的鸣叫。
——你更讨厌！
奥莉被吓得逃出了庄园。
托比的行为太过反常，让安格尔心中越发古怪。
这时，托比飞到了庄园的农田附近，那里有金灿灿的奶果树，同时，托比的好朋友月铃兰精灵也在那儿。
只见，月铃兰精灵坐在奶果树的枝桠上，手里也端了个食盘，旁边还放着一杯可可奶液。
它笑眯眯的对托比招手，示意托比上来一起用餐。
“遇到自己的好朋友，托比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安格尔在心中暗问。
依照托比的性格，它此时应该是飞扑上去，与月铃兰精灵欢乐相聚。
托比也的确这么做了，它来到枝桠，安安静静的吃着食盘里的东西。
“遇到好朋友，倒是相处的很和睦。”安格尔暗忖，同时也观察着托比在吃什么。
食盘里装的食物，是……海葵。
先出现了蟹肉，现在又出现海葵。难道说，托比吃的是之前幽影洞穴里遇到的海葵螃蟹？
在安格尔思索的时候，托比也吃光了海葵。
吃饱之后，下一秒，托比的动作让安格尔惊呆了。
只见它突然冲到月铃兰精灵的身边，面对着月铃兰精灵那绝美的容颜，猛地撕开它的衣服——
托比的举动，不仅吓得月铃兰精灵花容失色，也把安格尔吓了一跳。
托比你在做什么？鸟与花妖没有未来的啊！
安格尔差点想喊出声。
月铃兰精灵是无性的，托比你就算想要用强，似乎也没地可钻啊！
在安格尔震惊的时候，托比却突然放开了一脸受了欺辱的月铃兰精灵，然后美滋滋的看了眼地上掉落的泡泡裙。
——月铃兰精灵穿的是泡泡裙，和庄园里飘荡的肥皂泡泡有异曲同工之处。
月铃兰精灵在低声饮泣，托比则得意的鸣叫了两声：“这裙子不好看，和你不配，你换一件穿。”
话虽如此，但安格尔其实发现托比之前在用餐的时候，频频将目光放到泡泡裙上，显然并非如它自己所说的那般讨厌。
“果然很反常。”托比以前可从来不会对月铃兰精灵如此动粗的，直接将自己好朋友的衣裙都给撕扯了，这完全不符合托比的教养。
接下来的梦境里，安格尔又看到了一系列托比反常的举动。
譬如，托比见到里昂在海边练剑，它便上前说要和里昂对练，然后里昂一答应，它便将里昂打的满头是包。
还有，托比还跑到茶园，破坏了库拉库卡族的建筑，并且勒令他们，不准在庄园里建造村庄。
托比在梦中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虽然还没搞到出人命的地步，但这和安格尔所认识的托比完全不一样。
这时，托比突然飞到了一个让安格尔眉头紧蹙的地方。
地下冰室。
乔恩的身体在冰柩里安详的躺着，托比在冰柩上方盘旋了两圈。
安格尔以为托比也要对乔恩动手的时候，托比却只是愤愤的鸣叫了一声：“你最讨厌了！”
然后托比冷哼一声，从地下冰室飞了出去。
安格尔满头的疑惑，托比和乔恩其实并不熟悉，而且乔恩一直躺在冰柩里从未苏醒过，托比讨厌他什么？
在托比又做了一件件的恶行后，一道声音突然背后传来。
“托比。”清朗如阳光下的风，又似活水中的浪花，刹那间就将托比那阴暗的心情遮蔽一空，就连有些黯淡的庄园，突然也变得鲜艳起来。
托比欢喜的转过身。
安格尔看到了自己，在托比梦中的安格尔。
‘安格尔’此时正靠在庄园二楼的阳台上，对托比笑眯眯的招手，托比立刻飞了上去。
安格尔以为托比会和之前一样，要对梦中的自己犯下恶行，然而托比这次还真没有，而是快快乐乐的跑到安格尔的肩颈处，亲昵的将自己的小脑袋瓜与安格尔的脸颊做亲密接触。
‘安格尔’笑眯眯的看着托比，托比则叽叽咕咕的鸣叫着。
而托比鸣叫的内容……全是告状。
告状的对象，包含了之前它欺负过的所有人，从玛娜女仆长、奥莉……一直到里昂。告状的内容包罗万象，不过基本都是托比编造的。譬如，托比说里昂欺负它，要和它决斗，还把自己的羽毛给弄掉了一根……托比完全不提，它把里昂揍成了猪头样。
值得一提的是，托比并没有告乔恩的状，或许它在梦中也很清楚，乔恩躺在冰柩中无法用黑白话术来污蔑。
托比告状告到一半，‘安格尔’就从阳台上走进卧室，然后开始鼓捣自己的实验用具，没有再理会托比。
刹那间，托比情绪变得很低落。
后来，‘安格尔’似乎离开了房间，托比眼睛一亮，将这些实验用具全都摔的粉碎。等‘安格尔’回来的时候，托比将实验用具碎掉的黑锅，直接甩到了奥莉身上。
振振有词的道：“之前我看到奥莉进了你的实验室，肯定是她做的。”
‘安格尔’信以为真，出去把奥莉骂了一通，听着门外的骂咧声，托比则开心的在房间里转圈圈。
眼前的一幕幕，托比做的各种恶行，让安格尔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难道说，托比是把现实中的不满，完全在梦中表现了出来？”
现实里，他时常因为做实验而忽略托比，所以托比不开心，甚至在梦中都要砸掉实验工具；他和其他人交流与亲近，让托比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于是讨厌诸如奥莉、里昂等人。
按照这个逻辑，托比对月铃兰精灵的行为，可能是因为……月铃兰精灵穿的衣服比自己好看，它不喜欢，于是就撕烂了对方的衣服？
安格尔退出了托比这看上去少女心公主系，实则充满压抑与嫉妒的梦境。
“醒了？”桑德斯磁性且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
安格尔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在托比的梦中待了很长时间，但如今却发现贡多拉似乎还在晦光山脉的外围徘徊。明明他睡觉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晦光山脉了，难道他在托比的梦中才待了几分钟？
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远方的霜寒之翼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安格尔看过去，发现几个学徒带着慌张的表情，对闻讯而来的霜月护卫队的人交流着什么。
带头的那俩个学徒，安格尔恰巧还见过，一个是名叫“达斯奇”的矮胖学徒，另一个则是扎着鼠尾小辫的正太。
这俩学徒正是昨天告诉他托比可能在幽影之丘的人。
“那边是怎么回事？”安格尔好奇的问道。
桑德斯瞥了一眼，“你入梦之后，又发生了一场战斗。这场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伤亡人数不少。如今战斗才结束，刚才统计人数的时候，发现有个学徒不见了，故而那边才出现了嘈杂之声。”
“又发生了战斗？”安格尔一愣，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何他从梦中出来后，还在晦光山脉的外围。
说起之前的战斗，坐在对面的坎特似有无数的苦水，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
安格尔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的战斗他们遇到了一只烈焰石像鬼，这还没完，后面居然还出现了一个制造石像鬼的大恶魔。
这是一场硬仗，就连坎特都受伤了。而且，坎特不仅要对付大恶魔，还要负责清理贡多拉附近的魔物，只因为桑德斯还在守着入梦的自己。
安格尔听完后，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遭遇战本身就是随机的，与你无关。”桑德斯一笔带过之前险峻的战斗，将话题重新导向：“怎么样？托比的梦境有问题吗？”
“很难说，不过我觉得有点问题。”
如果托比是人类，它的这个梦没什么问题，人类本身就是复杂的，喜欢和讨厌都有临界线。黑白之间，还有灰色的缓冲地带。
就像是安格尔很尊敬乔恩，但他小时候的记忆中，亦有对乔恩不满的时候。
外在表现的情绪都是积极的，可如果潜意识里藏有不满，说不定做梦的时候，这些不满就会被释放出来，所以再善良的人，做出“肆无忌惮”的梦，也是有可能的。
但托比不一样，安格尔以前也进入过托比的梦，当时，他看到的梦境是：托比在满是腥咸味的小鱼干堆里打滚，然后就是看到了安格尔，跑来找他撒娇。
托比不似人类那般复杂，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所以，当它做出一个如此“复杂”，甚至有点勾心斗角，充满了嫉妒与放肆的梦时，安格尔觉得它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桑德斯听完安格尔的述说后，思忖了片刻：“那条巨蛇的情绪域场，或许放大了托比心中的一些它自己未曾注意的负面情绪，最终这些邪念，表现出来的就是它的梦境。”
简而言之，情绪域场将托比内心某些压抑的情绪开了一个口，逐渐的释放了出来。
对于人类，这或许是一件可以“审视内心，直面自我”的好机会。
但是，这对托比而言，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托比有五味之劫，一旦被压抑的情绪有了释放的管道，哪怕只是一个小口，都可能泄出洪水滔天。
而且，五味之劫是关乎托比的生存与命运。
“从其梦中的轻风细雨来看，五味之劫虽然还没正式开启，但也出现了苗头。”桑德斯指尖下意识的轻点桌面，托比已经经历了“极怒”，它还剩下四劫，分别是爱、憎、怨、悲。
从它梦中表现出来的嫉妒与占有欲，很有可能，托比面对的就是“怨之劫”。
怒还未消，怨却上了心头。
安格尔此时的心绪，也是五味杂陈。这俩天，总感觉各种坏消息都找上门来，波澜不休。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暂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桑德斯拍了拍安格尔的肩膀，安慰道。
安格尔颔首，沉默不语。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之前托比的梦中，其实还有一些违和的细节，譬如为何帕特庄园在海岛之上，又譬如为何到处都是七彩泡泡……
前者可以解释为，孤悬于海外的岛屿，会让托比觉得帕特庄园是自己的归属地，也是它内心安全的乐园。
后者那七彩泡泡，也可以解读成这是托比内心对帕特庄园的印象，觉得对它而言，这是梦幻般的存在。
可是，有一个细节，安格尔比较在意。
“我发现，托比在它的梦境里，经常吃的不是小鱼干，而是背上长有海葵的螃蟹，这会不会预示着什么呢？”
背生海葵的螃蟹，学名叫做奥洛夫触须蟹。
它背上长得也不是海葵，而是一种特殊的寄生物，这种寄生物只能存在奥洛夫触须蟹的背上，一旦失去了寄主，寄生物也会死去。
桑德斯：“说起来，奥洛夫触须蟹价值最高的，其实也是那寄生物。因为它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美食食材，之所以取名奥洛夫，便是因为它是由一位叫做奥洛夫的美食巫师所发现的。”
经桑德斯这么一说，托比在梦中吃奥洛夫触须蟹也正常，毕竟这是一种超凡美食。
而且，安格尔去幽影洞穴寻托比的时候，曾经在半道上看到过奥洛夫触须蟹的尸体，而且其身上有托比的痕迹，可见托比是真的吃过它的。
现实中吃到好吃的东西，在梦中出现反馈，似乎也很正常。
所以，托比在梦中吃奥洛夫触须蟹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安格尔在这么想的时候，此刻，在守望要塞附近的幽影洞穴深处，那条悠长且深黑的地下河道，依旧在静静的流淌着。
在昨日安格尔发现巨魔的水域里，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发光触须。
顺着触须，可以清楚的看到，它链接着一只浑身红的像是岩浆流淌的巨大螃蟹，甚至比起昨日霜月护卫队击杀的那只还要庞大。
这正是奥洛夫触须蟹的成熟体。
它正慢慢的从河道下方游过来。
不仅仅是它一只，在它的背后，还有大大小小的奥洛夫触须蟹，它们排成一排，那发光的触须，在幽静漆黑的水域里，就像是一盏盏天灯，还颇有几分梦幻美感。
顺着这些奥洛夫触须蟹的来处，回溯它们的源起。
沿着地下河道一直往前，在漆黑的大地中蜿蜒绵长，最终，透过一个狭长的水道，地下河道终于来到了源头。
这是一片凄寂的黑色之海。
亘古静默，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顺着海面往上一看，却是看到了一座断崖，而断崖之上，一个石碑耸立，若是安格尔在此，不会对碑文感到陌生——
“不死旅团，安息之地。”
这里就是幽寂海岸，而断崖下面，那片充满诡异气氛的大海，却是那片巫师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幽寂死海。
传言，这片看不到尽头的内陆海里，寂灭了一位魔神。
传言，这是一位诸神陨落之前的伟大存在，
传言，深渊中著名的交易贩子巴拉莱卡，一直在等待着它灵魂归来。
关于幽寂死海的传言很多，但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任何恶魔敢进入幽寂死海。
恶魔对幽寂死海的恐惧还表现在，它们不敢在幽寂海岸附近设置恶魔修道院。
可见幽寂死海的恐怖。
而此时，这片幽寂死海的下方。
在漆黑的海底，有一个体型宛若巨魔的人影，佝偻着身躯，穿着破烂的灰布袍，跪伏在一个幽深的漩涡前。
它看上去如此的虔诚，就像是敬业的祭司在祈祷着自己的神明。
它正是当初从里层跨越而出的那位厄运的巡礼者。
这位传播厄运，却从不主动杀生的巡礼者，跪在幽寂死海的海底，不知在做着什么。而它的头顶有气泡流转，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几只背生海葵的螃蟹，正缓缓的游过……
而这些螃蟹，正是奥洛夫触须蟹。
……
霜寒之翼上的喧闹并没有后文，一个不知所踪的学徒，在霜月的眼中，大概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恶魔所杀死了。
就算没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学徒而耗费精力，更不会原地等待。
所以，霜寒之翼继续上路了，朝着晦光山脉深处飞去。
而另一边，在贡多拉之上，桑德斯将坎特赶下了船。
“我之前还帮你护佑这船，你居然还把我赶下来……”在坎特即将发飙之前，桑德斯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口。
“我准备带安格尔回巫师界一趟，过些天再回来，到时候我们科多港口见。”
坎特愣住了：“你现在准备回巫师界？霜月会把通道开启吗？”
“会有法子的。”桑德斯没有多说。
坎特也不好多过问，有些不情愿的从贡多拉上飞离，同时眼神复杂的看着安格尔。他完全没有想到，桑德斯居然会在这时，违逆蒙奇阁下的意思，中途返回巫师界！
而这原因，估计就是安格尔了？
坎特的眼神太过明显，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意思也表明的很清楚。
桑德斯咳嗽了两声，用传声术对坎特道：“你想多了，如今帕米吉高原正处于两界融合之际，我也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些好处。”
两界融合的确有利可图，更何况《霜月密刊》里也记载了，这次双界融合会有人得到天大的机缘。所以，桑德斯的这说辞，坎特想想也觉得有可能。
不过，按照双界融合的速度，如今去可能稍微晚了一点。
但也无妨，若是寻找到被融合的另一界入口，抢先进去搜刮资源，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最让坎特比较疑惑的是：“跨界的通道，掌握在霜月的手上。他们平素不会开启，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同意？”
桑德斯对此的回答，依旧是笑而不语。
坎特见得不到答案，也不再强求，而是看向安格尔。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若是你那软态虫的母虫，真孵化出了变形软态虫，可得给我们家琦莉留一只。”
“没问题。”安格尔满口答应。
坎特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桑德斯也向丝奈法传音道：“我要暂离几日。”
桑德斯并没有说理由，丝奈法也没有过问，只是言说早日归来。
桑德斯便带着安格尔离开了人群众，独自去往了晦光山脉的另一侧。
此时，坐在一片浮冰上的萨曼莎，看着桑德斯离开，眼神有些阴郁的看向丝奈法：“他刚才给你传音了？”
丝奈法觑了萨曼莎一眼，点点头：“他说要离开几天。”
“说了去哪了吗？”萨曼莎皱起眉问道。
“不知道，不过看他带着安格尔离开，或许是与他那学徒有关？”
萨曼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她比较不满的是，说起来她与丝奈法虽然地位相等，但她此前是守望要塞真正的负责人，桑德斯传讯却不与她说，而是告诉后来的丝奈法，让她心中十分的怨怒。
身材虚胖的布鲁芬，这时也走到了丝奈法身侧。
“如今都到了晦光山脉的中段，这里以往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打算去我的生物炼金工坊继续之前的实验。”
布鲁芬的眼圈是黑黢黢的，表情也有些沮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东菈离开了。
他来守望要塞，就是想求教东菈的，如今东菈不见，他的实验只能独自支撑。也无怪乎，他这几日心情一直很烦忧。
丝奈法理解布鲁芬，可是，如今的状况却不太乐观：“虽说，晦光山脉这条路线以往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你也看到了，如今深渊变数已生，既往的经验失效，之前我们连续遇到十几波强敌，这就是铁证。”
“再加上，桑德斯如今暂时离开了队伍，队伍整体实力锐减，再次遇到像之前那种大恶魔，对我们非常不乐观。所以，还是先别急着做实验。”
布鲁芬听罢，无奈的叹息一声。丝奈法说的也对，总不能外界在拼命战斗，他自己则在炼金工坊里偷闲。
“我明白了。”
布鲁芬接受了丝奈法的建议，时刻准备与接下来遭遇到的“强敌”对战，然而诡异的是，晦光山脉继续的路程中，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甚至，以往走这条路线时会遭遇到魔物，此次都消失了。
直到他们到达科多港口，都没有遇到太大的风浪。
就像是，桑德斯的离开，也带走了一切的灾厄……
……
与一帆风顺的丝奈法等人相比，桑德斯这边却是连续遭遇到了伏击。
好在，桑德斯的实力强大，解决了一只实力堪比二级巫师的暴虐恶魔后，他们暂时来到一个安全的山洞歇息。
毕竟，经过连续的作战，桑德斯也需要恢复魔力。
安格尔有些感慨，他们已经没有飞到半空中招摇，而是落下来走的山路，结果都遇到了这么多强大的敌人。
估计，坐在霜寒之翼上的人，此时更是遇到强敌无数。
“也不知道晦光山脉出了什么变故。”安格尔嘀咕着。
在安格尔怀里的托比，此时翻了一个身，露出腹部柔软的羽毛。安格尔无奈的叹息一声，认命的帮托比顺着毛。
当安格尔给身前的火堆再次添柴的时候，桑德斯从冥想中睁开眼。
“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桑德斯之前虽然在冥想，但其实也趁着冥想的时机，思考了目前的一些情况。晦光山脉平素很少会有这么多恶魔聚集，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显然正在发生什么变故。
或许，正有什么不得了的魔物正在复苏。
就像之前他们完全不知道，临界森林的下方，居然还存在着一个跌落王座在此休眠的恶魔领主。
“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早点离开了。”
安格尔也同意桑德斯的话，忍不住问道：“那这里离跨层的地方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