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拥有一种特殊天赋。”在维菲特说出此话的时候，地面上，安格尔也在思索后，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特殊天赋？”问话的是迦南，但法夫纳同时也在注视着安格尔。
法夫纳的判断难得出现问题，故而，她也很想知道，温彻斯特到底有什么古怪的天赋。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拥有‘水之质变’天赋的巫师学徒，她的能力，是直接赋予水新的特质。”安格尔的脑海里闪过希留的身影：“她是我在一个竞技场上遇到的对手，外号叫做「沉睡的沥之息流」……”
安格尔娓娓道来，将当初遇到希留，以及希留当初做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其中，包括希留在天空塔与安格尔战斗时，用过的以水化油；桑德斯曾经提到，希留为了通过九舱血斗，将水化为一锅毒汤；还有后来他们在净化花园遇到海洋之子捷波的时候，希留直接将对方身体内的‘海洋’煮沸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说明希留的能力有多么恐怖。
但安格尔也没有忘记提到，任何事情有得到就会有付出，希留在拥有这种超级才能后，她变得无比嗜睡，随时随地毫无征兆的睡觉，哪怕是在战斗中，也会睡着。
当初安格尔在天空塔遇到希留后，几乎是被虐打，后来之所以能赢，就是希留在半途睡着了。
安格尔说完后，法夫纳陷入了沉思，另一边迦南则面露惊惧。
迦南就是水系恶魔，浑身上下都是水，若是如安格尔所说的，遇到这种天赋的巫师，水化为油或者水化为岩浆，那它估计也当场身陨。
迦南眼底的恐惧很明显，安格尔低声安慰道：“希留目前还只是学徒，想要影响强者身体内的水，这却是非常难做到的。就算你主动放开能量，让希留去影响，她耗光能量，估计也影响不了多少。”
话是如此说，但希留总不可能永远停在学徒层次，一旦晋级为正式巫师，她简直就是所有水系恶魔的克星。
想到这，迦南也不禁对这个所谓的“水之质变”天赋，生出几分忌惮。心中暗忖，以后若是遇到这类人，一定第一时间逃窜。
另一边，法夫纳在思忖后，对安格尔道：“听你的意思，你觉得他也是类似特殊天赋的人？”
法夫纳指向幻境中温彻斯特的身影。
安格尔点头应是，特意截出温彻斯特的一段慢镜头。在慢镜头下，温彻斯特的动作更加清晰，他因为快速的化解着火焰，导致他全身仿佛罩着一层流光。然而仔细去看会发现，火焰虽然变成了流光，但这些流光和火焰之间毫无关系，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概念。
“火之质变？”法夫纳疑惑道。
安格尔：“也许如此，这也是我的猜测。虽然这些火焰中有奇妙的规则，但本质上还是火焰，而温彻斯特之所以不受影响，就是因为火焰在接触他后，性质发生了变化。”
“这让我想到了希留。”
“而且他也和希留一样，在获得才能的同时，也接受了才能所带来的不幸与灾难。”
莫名其妙的体虚与吐血，和希留随时随地的昏睡，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几分可能。”法夫纳思忖着点点头，不过她虽然嘴上提着‘火之质变’，但内心中却在思索，如果温彻斯特真的有火之质变天赋，那他的存在说不定就会威胁到奥德克拉斯。
法夫纳想到这时，眼睛眯起，看向天空的温彻斯特多了几分肃杀。
而且，她还想到，有水、火的质变，会不会有风之质变，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威胁到自己。
对于法夫纳的想法，如果安格尔知道后，估计会感慨：深渊龙最强大的是元素属性吗？并不是，是那强大到没边的肉体力量。面对这种特质系的巫师，不用元素力量，光靠肉身碾压就能轻松取胜。更遑论，这一类的巫师还都有弊缺。
“到了！他到科莫多面前了！”迦南惊呼出声：“科莫多会躲开吗？”
安格尔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高空。
却见温彻斯特浑身流光飞舞，周身像是有无数的萤火虫在翻飞。而科莫多，则浑身笼罩着火焰，蝾螈一般的头颅，露出狞恶的表情。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百米。
科莫多依旧没有躲避，一旦躲避，身后的两个大恶魔必然遭受致死打击。而且，它不躲开，其实也想要切身体验一下，这个病弱青年到底在火焰里搞了什么鬼？
明明火焰在发射之后，科莫多依旧可以做到如臂指使。可偏偏到了对方的范围，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就瞬间消失不见，这种操控权被强行夺走的感觉，让科莫多十分难受。
科莫多竭力的将火焰铺展开来，像是连绵不断的火焰巨墙，将它层层叠叠的围住。
不过温彻斯特冲上前时，却完全无视了这些火墙，甚至，当它发觉这些火焰连接着科莫多本体时，眼睛倏地一亮——
这些火焰在温彻斯特的手中不停的消融成流光。
这是在科莫多预料中的。
不过，让科莫多没有料到的是，最外层的火焰虽然化为流光，但连接到它本体，甚至关联到它体内源头的火焰，却不是化为流光，而是化为了无尽的霜寒。
彼时，科莫多正在观察温彻斯特的秘密，哪怕如此近的距离，也没有看出端倪。自己的火焰，莫名其妙就被对方变成了淡淡流光。
科莫多正在思考原因的时候，突然感觉体内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体内已经充满了化作白雾一般的冰霜之气。
“这是怎么回事？”科莫多作为火系恶魔，最厌恶也最痛恨的就是冰霜之气，可如今，这些冰霜之气居然进入了它的体内？而且，还是在它火焰之源的附近！
科莫多在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温彻斯特做了手脚！
“你能改变火焰的性状？”科莫多反应过来，用惊疑的语气问道：“火焰不仅可以化为光点，也能化为冰霜？”
流光闪烁之后，露出温彻斯特苍白的病容，他挑高了眉：“并不是改变，只是赋予了他一个新的特性，譬如说——”
温彻斯特勾起冷笑：“寒冰。”
随着温彻斯特话音落下，科莫多体内的寒霜之气瞬间爆发开来。
无边无际的寒意，让科莫多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就像是有人正在撕裂它的肉体，这种难过的感觉，是科莫多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也是在科莫多身体出现异状的时候，藏身在温彻斯特背后的黑暗之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仰天长啸之后，埃塞克化为黑龙虚影，裹挟着早已酝酿多时的能量，狠狠的轰到了科莫多的胸口。
科莫多吐出一道半边冰霜半边火焰的血液，然后胸内骨骼一阵噼啪折断声，便倒飞了出去。
埃塞克眼底有些遗憾，之前他用尽全力，原本是想要一击洞穿科莫多的胸膛，却没想到科莫多的皮肉也如此之厚，只是断了肋骨，却没有让它进入必死境地。
不过也够了，只要让科莫多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便达到目的了。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攻击目标，还是厄德西诺斯与米诺陶洛斯！只要将这两个大恶魔杀死，科莫多再慢慢解决也可以。
想到这，埃塞克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两个凭空虚浮的血茧。
之前厄德西诺斯和米诺陶洛斯被混沌魔能炮造成的伤害极大，哪怕靠着半残的身体活了下来，可是，不仅无法移动，也没有任何的行为能力，必须等身体修复到某个程度，才能再次活动。
为了快速达到这个目标，它们均选择了化身为血茧，而化身血茧后它们的抵抗力降到最低，必须有同伴来守护，而科莫多便是之前的守护者。
如今科莫多受到了重创，血茧却是变成了不设防的状态。
埃塞克身后的黑龙幻影，巨眸里闪过幽深之光，一股蕴荡出来的幽黑之息，化为了巨大的能量团，就像是真正的龙之眸光，见之直死！
黑色能量团化为光柱，朝着血茧射了过去。
黑色光柱顺利的攻击到了血茧，不过血茧毕竟也是大恶魔的修复手段，还是拥有一定的防护力，一时间却还无法完全破开，埃塞克只能加大能量密度。
与此同时，之前全都瑟缩不敢上前的巫师，此时也纷纷集结起了力量。
他们深知，如何选择对他们最利。之前的“战略性撤退”，以及如今的“齐心合力”破除血茧外壁，都是在逐利与自保两个平衡之秤中最好的选择。
无数能量汇聚，术法齐发，在这种情况下，血茧的境地岌岌可危。
不过，当浩大的能量释放后，烟尘滚滚散尽，露出来的并非是破损的血茧，而是从天边漫过来的未知阴云。
阴云里似有电蛇窜动。
周围的空气湿度也快速的上涨。
当所有的巫师在关心血茧具体情况的时候，阴云中传来一阵诡魅的声响——
“淅沥淅沥。”
阴云不停的弥散，很快，便遮掩了大片视线。不仅仅覆盖住了血茧，还将吃了大亏倒栽出去的科莫多也笼罩在了其中。
在云雾密布处，一条布满倒刺的触手，突然伸了出来，刺向温彻斯特。
这条触手滑溜溜的，没有任何烟火气息。
温彻斯特吓了一跳，随手从空中一抓，将之前科莫多残留在空中的余焰抓到掌心。余焰在他的手上，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化为高温的熔岩陨星，对着触手猛地砸去。
喀嚓——
触手一个拍打，陨星便成了四散的尘埃。
紧接着触手毫无停歇，继续冲向温彻斯特。这一刻，温彻斯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面对科莫多，他本身有克制优势，而且科莫多也无法使用高端技巧，他的特殊天赋完全成了碾压之势。可如今那触手，完全是力量的博弈，而且触手上也没有任何让他可发挥的火焰。
“这阴云从哪里来？为什么里面还会有触手？！”躲闪已经来不及，在触手即将冲破防御线，温彻斯特脑海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就在温彻斯特觉得自己完蛋了的时候，巨大的咆哮声伴随着黑龙幻影从云雾中窜出，直接撞向触手。
巨力之下，触手被撞歪了，却是绕过了温彻斯特，让他幸运的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赶紧闪开，这里交给我！”埃塞克的身影，出现在温彻斯特身旁。
之前是温彻斯特一往无前，埃塞克躲在流光飞舞的背后。如今却是倒了过来，埃塞克站在了前面，黑龙幻影张开了恐怖的双翼，头颅中龙息扑散，凭空铸造了一道龙之高墙，而温彻斯特则被保护在了高墙之后。
“淅沥淅沥——”阴云的薄淡处，再次传来诡异声响。
在所有人疑惑阴云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在清淡的云雾里，他们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有云雾遮掩，看的不甚清楚，但能看到黑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极其不协调，娇小与庞大，融合在了一块。
“一波三折。变数简直一个接一个，这忒又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涅柔斯，在云雾出现之后，伊亚达塞找了个机会，化为一团黑影，窜入了云雾里。涅柔斯一时也不知道云雾里的情况，只能暂时回到了浮冰上。
没有人回答涅柔斯，但有一部分的人在看到那大量的触手时，似乎想到了之前虚空巨塔里出来的一只大恶魔。
在众人不解的时候，马赫尔突然来到浮冰前端：“蒙奇阁下，萨曼莎和坎特有消息了！”
……
放下联络器的时候，萨曼莎的气息还未平复。
坎特靠在另一座废墟的楼顶，看上去比起萨曼莎要稍微好一些：“蒙奇阁下怎么说？”
“天空战场出现了变故，妮托提普上去袭击浮冰了。”萨曼莎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据说，是我们攻破了一只大恶魔的防线，还有另外两只大恶魔也处于危急状态，本以为能一举歼灭这三只大恶魔，没想到妮托缇普这时候去救场了。”
“上面的人应该很气吧？”坎特回想着画面，如果他在天空战场上，千钧一发却出现变故，估计会憋闷好几天。
“听他们的语气，应该是气的跳脚。”萨曼莎平息了胸口紊乱的气息，勾起唇角道。
“不过气虽气，至少救了我们。”坎特笑着道，但笑完之后，却是一脸黯然。
萨曼莎也默然不语的点点头，想到了之前的状况。
他们与妮托缇普已经打了不知多久，战局从白热化到了拉锯战。他们的体力早已十不足一，但妮托缇普仿佛丝毫没有消耗一般，看上去不仅容光焕发，而且实力还一点都没有下降。在这种情况，萨曼莎和坎特已经做好强行逃跑的准备。
但如今虚空被封锁，强行逃跑估计下场也很惨，就算不死，也会受到难以弥合的伤。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天空的战局出现了变化。科莫多重伤，两个大恶魔的血茧曝露在外，一旦被人类成功破局，本就因为巴菲门特死亡而导致士气衰减的恶魔阵营，估计会立刻溃不成军。
在这种危急时刻，妮托缇普不得不上去救场。原本，妮托缇普本来再花一点时间就能将萨曼莎和坎特逼到绝境，也因为刻不容缓的情势，不得不放弃对他们的追杀，飞向了高空。
所以，虽然浮冰之上的巫师都气的跳脚，但至少让萨曼莎和坎特逃过了一劫，这也是他们能如此心平气和调侃的原因。
不过，这般获救的方法，却也让这两位站在南域巫师界顶端的人，感觉到了难堪。
每每回想，就会想起面对妮托缇普时，那种实力的明显差距，让他们无力且绝望的感觉。
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闪烁的情绪。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坎特道：“蒙奇阁下怎么说？我们下一步还是继续去找安格尔？”
萨曼莎点点头：“必须要从安格尔那里得到更详实的情报，除此之外，蒙奇阁下还布置了两个任务，探察安格尔身边的那位绝强者，以及，接应丝奈法。”
另一边，在拉苏德兰的南郊，风之领域内。
天空的战况云谲波诡，安格尔的幻境也随之变动。不过，当他看到雨云迷雾出现在高空时，他立刻反应过来，新的大恶魔出现了。
“妮托缇普去救援了。”迦南的语气带着庆幸，虽然之前妮托缇普对它造成了伤害，但就人类与恶魔的战争中，它还是偏向恶魔。
安格尔也能听感觉出迦南的心理变化，他也不在意，本身立场和阵营就不同，最后的倾向也肯定不一样。至少迦南虽然偏向恶魔，但它之前却是透露出了非常关键的情报；若是换成普拉帕的话……安格尔在心里摇摇头，普拉帕对人类可是发自心底的厌恶，甚至，比起那些大恶魔还要激进。
“果然是妮托缇普吗……”安格尔在看到那熟悉的雨云时，他心中就有这个猜测，如今由迦南确认，他也不禁生出感慨。
安格尔的感慨才刚升起没多久，整个人的表情就突然凝固住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
——妮托缇普也到达天空战场了，也就是说，如今除了留在虚空巨塔里操纵能量稳定设施的大恶魔外，其他所有的六席全都上场了？！
那根据迦南之前的推测，虚空震荡估计也不远了？安格尔心脏一个咯噔，心情瞬间变得忐忑与焦虑起来。
不过很快，安格尔便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迦南的推测，完全是按照当时大恶魔上场的频率来算的。却是完全没考虑，天空的战局变化的如此之快，后面出现的伊亚达塞、科莫多以及妮托缇普，几乎都不是按照既定频率上场，全都是半途去救场的。
如果这样来推算，离虚空震荡的发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但这段时间具体会是多长，安格尔也无法肯定。所以，目前他必须想办法将人类肃清计划传递到浮冰之上。
可是，该如何传递？
天空成了禁飞区，想要突破恶魔的防御线，这并不容易。安格尔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两个：第一，祈求法夫纳的帮忙，譬如给他操控天空那缕风的权限。第二，便是通过秘魂喃语，灵魂出窍，凭借重力脉络的超凡速度，突破防线去报讯。
这两个办法，都有弊端。
法夫纳的脾气很古怪，除了对奥德克拉斯的事情有极端执着外，其他她都不在意。按照法夫纳的性格，估计不会帮忙。
至于第二种方法，且不说他能不能突破防线，光是空中那紊乱的能量，就够让他难受的了；更遑论，一旦他离开，托比的情况他便无法掌控，这也是安格尔所担忧的。
可是，除此之外，以安格尔目前的境况以及时间的紧迫性，种种限制之下，想要找到其他方法，却是很难。
“偏偏在这时，无法透过精血与导师联系。”安格尔心中一阵遗憾，如果能透过精血联系，哪还需要他想东想西。
安格尔回头看了看法夫纳，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总要试试。
“尊贵的法夫纳大人，不知道能不能请求大人给予卑微的我，一个小小的便利？”
法夫纳冷冷看过来：“什么便利？”
“大人之前也看到了，我的幻境可以通过不同的角度，来表现画面的张力，如果大人能将那缕风的操控权分给我一点点，我可以让幻境的表现力，呈现出新的高度。”安格尔一脸的真诚。
法夫纳上下打量了安格尔一眼，冷笑一声：“你是想和你导师传讯？”
安格尔表情瞬间僵硬：“没，没有。”
法夫纳之前可是清楚看到，那个使幻术的男子，直接对着风的方向，叫出了安格尔的名字。可见，对方已然知道安格尔的情况。
法夫纳思索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安格尔的请求。
其实让不让安格尔与其导师传讯，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反正，无论如何，依照安格尔对托比的重视程度，最终必然还是会回冰谷完成奥德克拉斯的任务。
只不过，法夫纳自己并不想和人类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只要机会一到，她还会去把那个叫埃塞克的人，斩于手中。
安格尔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想其他的办法。
安格尔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的战况。
妮托缇普用雨云笼罩了一片空间，暂时护佑住了两个血茧，巫师则想方设法的想要突破雨云，不过成效甚微，妮托缇普在雨云中的战力，十分的恐怖。
目前，两方处于对峙阶段。妮托缇普明显是想要拖时间，一来是为了让恶魔早日破茧，二来也是在等待虚空震荡的实施。
“如果是要突破重围，去传讯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点最为合适。”安格尔心中暗忖道。
时间不等人，法夫纳这条路走不通，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靠速度突破重围这一条路。安格尔沉思了片刻后，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他离开自然不能带着托比，所以必须要在他离开的时间，找人看护着托比。安格尔目光看了眼法夫纳，又缓缓移到迦南身上……最终，安格尔又看回了法夫纳。
迦南毕竟是恶魔，安格尔无法完全信任。法夫纳虽然也不能绝对信任，但托比事关到奥德克拉斯的任务，法夫纳应该不会拒绝。
想到这，安格尔开口道：“法夫纳大人，不知……咦？”
话才说到一半，刚叫出法夫纳的名字，安格尔便感觉外面传来了不一般的气息，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不仅仅是安格尔感觉到了，迦南也眉头紧蹙着，透过风之领域的壁障往外看去：“店主，外面有黑影攒动。”
安格尔将精神力触手探出了风之领域，果然看到了迦南所说的黑影。
不止是一个黑影，在天际火红的光芒下，一道道黑影在焦土生出的白烟中晃动，光线的扭曲折射，让这些黑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童话里，那些藏在烟雾中的邪恶幽灵。
虽然白烟里的黑影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安格尔莫名觉得这黑影似乎有点点眼熟。他带着疑惑，将精神力触手探向白烟中，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
这一探，他便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这些黑影似乎只是个平面，毫无立体感。
安格尔在犹豫，要不要用精神力触手去探知黑影具体情况。
不过，未等他去探知，他便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他，准确的说，是盯着他的精神力触手。而视线的来源，似乎不在周围的焦土，而是在遥远的地方。
数百米外的废墟上，萨曼莎静静的注视着那突然出现的精神力触手，眼神中带着异样与怀疑。
“是他吗？”萨曼莎轻声询问。
“似像非像，这道精神力触手包裹了一层古怪的风元素，看不透其中虚实。”坎特回道。
一般而言，从精神力触手的强韧度，基本就能判断出其主人的实力。这道精神力触手却很奇怪，坎特用夜之虚影近距离探看，什么都没发现，只能感觉到一阵附着在精神力触手上的风元素。
“那能找到他的来源吗？”
“来源是在更深处。”说到这时，坎特的脸上露出郑重之色：“那附近有一个极为危险的区域，我无法靠近，只是刚刚深入一点，便损失了一个虚影。”
坎特顿了顿：“不过，那片区域就是之前我在虚空中探察到的，那间神秘小店所在地。也是在那里，我看到了安格尔的身影。”
“你的意思是，安格尔应该在那危险区域内？”萨曼莎问说。
坎特颔首应是。
萨曼莎思忖了片刻：“这么说来，那道精神力触手或许就是来自安格尔的？”
坎特也无法确认，在充满危险的恶魔城，谁也无法肯定那是不是一个陷阱。之前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在一个废墟里看到一些珍贵的特殊材料，结果他们刚一踏进废墟，便触发了爆炸的机关。不仅如此，巨大的爆炸声还吸引了附近藏匿的恶魔。
好在，那些恶魔不过都是些小恶魔，他们俩人联手倒是很快就清理干净。
“用隔断法，尝试接触一下。”萨曼莎沉吟片刻，说道。
所谓隔断法，指的就是精神力隔断法。切割一段精神力，通过附着丝相连，拥有这段精神力暂时的掌控权，一般用于危险的遗迹探索，一旦有意外，可以快速的隔断精神力本源，避免被精神污染。
“可以一试，让我来吧，如果是安格尔的话，我来比较适合。”坎特说罢，立刻隔断了一小截精神力，对于他们这个等级的巫师而言，损失这一些精神力顶多只是刺痛，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复。
安格尔正在犹豫要不要接触那黑影，他总觉得那黑影露出正常体型时，看上去有点眼熟。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精神力触手突然出现在了附近，并且发出了一道熟稔的精神力波动。
这道波动没有任何意涵，换做恶魔来解，估计也是一头雾水。但安格尔却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在确认身份以及确认是否友好。
安格尔心中一喜，能发出这道精神力波动，意味着对方绝对是人类巫师。只要能确认对方的身份，说不定就不用他冒险去闯恶魔的防线了。
思及此，安格尔立刻发出一道精神力波动，回应了对方。
坎特感受着这道精神力波动，表情愣了一下。
萨曼莎：“怎么样？”
坎特点点头：“是他，是安格尔没错。”
得到确认之后，萨曼莎面色稍霁，不过眼神中却还有疑惑，就像之前所有在浮冰上听到安格尔名字的其他巫师一样：安格尔出现在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萨曼莎没有多想，既然已经确认是安格尔，那直接问本人即可。想到这，萨曼莎和坎特互觑一眼，点点头，身形同时动了起来。就像是两道离弦之箭，掠过低空，飞快的来到了焦土范围内。
之前坎特说这里是一片危险区域，萨曼莎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来到这里后，才感觉到那种无时无刻存在的危险与压抑感。
萨曼莎能察觉出危险的源头是哪里，但她不敢再深入了，她能感觉到，一旦她跨过某条线，那些只是环伺在侧的危险，便会化为真正的利刃。
“就在这吧。”萨曼莎定住身形，目光锁定在白烟中，那看上去飘飘渺渺没有实体的精神力触手上。
与此同时，安格尔也发现了白烟中的来客。
最先看到的是萨曼莎，其身姿摇曳，黑色瀑发落于双峰上，着一身宛若琉璃的晶蓝色长裙，让她显得既冰冷又魅惑。
安格尔曾在守望要塞见过她，桑德斯也曾说过萨曼莎的一些事，她与野蛮洞窟颇有渊源。不过安格尔对她最大的印象，还是桑德斯时不时提在嘴里的那句话：一个破碎的玻璃。
一开始安格尔还以为桑德斯指的是萨曼莎的唇彩，她的嘴唇是晶蓝色的破裂纹，看上去像是破碎的玻璃。后来有一次，安格尔听到了桑德斯这句话的下半句：“破碎的玻璃，永远也无法再拼上。”
桑德斯似乎意有所指，并非单纯是指她的唇彩。联想到萨曼莎曾经也是在野蛮洞窟长大，和桑德斯处于同辈，或许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在看到萨曼莎后，安格尔的心情是激动的。
说来，萨曼莎也是霜月联盟的高层，将人类肃清计划的消息传给她，想来也不用他在多跑一趟。
这时，周围的黑影突然被收束，当黑影全部消失后，安格尔看到了另一道身影——坎特。
安格尔看到萨曼莎的时候，虽然激动，但毕竟没有和萨曼莎接触过，只是听说萨曼莎对野蛮洞窟的人颇为苛刻，故而还有些忐忑。可如今看到坎特后，那一丝忐忑却是彻底消失。
难怪之前在浮冰上没有看到坎特，原来他也被派到了地面。安格尔低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坎特大人怎么会来这里，该不会也是为了奥路西亚而来吧？”
之前明明告诉了丝奈法，猎物馆如今的状况，没想到他们还敢派人来。看来蒙奇阁下的执念，是真的很深。
不过不管如何，至少他们的到来，省了安格尔冒着危险去闯关，从这来说，却是好的。
“安格尔？”熟稔的精神波动，从坎特身上散开。
安格尔立刻回道：“是我，坎特大人。”
“安格尔，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你之前传来的消息，确认是真的？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你还知道什么消息？”一连串的质问，从萨曼莎嘴里说了出来。
坎特看了眼萨曼莎，在心底暗暗摇头。萨曼莎这种态度，放在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她作为二级真知巫师，询问的是一个普通学徒。
但放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却是有些太不懂世故。
且不说安格尔的消息极为重要，光是这个地方是那位绝强者的地盘，就必须低下自己的头颅，放低姿态。除非，那位绝强者已然确定要和人类开战，否则这一番质问，极容易引起反效果。
想到这，坎特不等萨曼莎说完，便接过话题：“安格尔，你现在还好吧？”
比起萨曼莎质问的那一堆问题，坎特更迫切关心的是安格尔现在的情况。未至拉苏德兰前的惊鸿一瞥，安格尔看上去没有伤势，但他也不敢真正确认。
毕竟，安格尔的身侧还有一个未知的强者。
不过，坎特也不好直接询问安格尔是否安全，担心类似问题会惹怒了那黑肤女子，只能如此笼统的问一句：“你现在还好吗？”
安格尔才被萨曼莎的一堆问题轰炸，转头听到坎特的问话，心中却是一暖。
“我很好。”
“你如果情况够好，那就跟我们回去。”萨曼莎顿了一下：“你导师也在等着你。”
萨曼莎的语气虽然依旧带着不可一世感，但他们这次过来，也的确是有打算带安格尔回去，坎特也想知道，安格尔能不能跟着他们离开。
至少安格尔离开了这危险区域后，坎特才敢真正确认安格尔的安全，同时，问话也不会担心惹怒那绝强者。
安格尔其实也想回去，但是……他看了看托比，最终还是在内心慨叹一声。
“我还有些事，暂时还无法离开。”
“为什么不能离开？是那女人囚禁了你？”萨曼莎的语气带着质疑。
不过萨曼莎刚刚说完，还没等安格尔回答，一道令人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恐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狠狠的压在她的身上。
萨曼莎之前和妮托缇普战斗的时候，几乎已经掏空了魔源，在面对如此狂暴的精神力威压，毫无招架之力，立刻堕入无边黑暗，在黑暗的尽头，有一双青红异眸，正冰冷的注视着自己。
“啊”萨曼莎一阵惨呼，身形摇摇欲坠。
坎特扶住了她，才避免萨曼莎趔趄摔倒。看目前的状况，显然萨曼莎之前的“那女人”这种带着轻忽意味的词汇，惹怒了对方。任何一个绝强者，都有各自的底线，若是放诸于巫师界，萨曼莎这种行为无疑是作死。
坎特摇摇头，看来刚才妮托缇普对萨曼莎的情绪影响，还没有结束。
不过萨曼莎这一冲动的行为，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从这来看，让他得到了两个信息：其一，那个绝强者应该正关注着他们的对话，这就意味着，他们之后的问话必须要小心谨慎；其二，那个绝强者至少没有直接打杀萨曼莎，说明一切还有缓和余地。
坎特心里怎么想，都不影响他外在的表情。将萨曼莎扶住后，坎特对她轻声道了一句：“这里交给我，你休息一会吧。”
看似语气中带着祈使，但坎特的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容商量。
萨曼莎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噎回了到嘴边的话。现在她的情绪管理，的确到达失控边缘，不适合再继续问话……而且，在被那绝强者攻击以后，萨曼莎也担心自己接下来会说出更加失格的言语。
萨曼莎沉默以后，坎特这才回头对安格尔道：“你不能离开的理由，是关于自己的吗？”
“是托比。”安格尔顿了顿：“托比的情况，导师应该知道。我必须先帮托比解除诅咒，才能离开。”
坎特恍然明悟，他自然知道托比的状况。空天岛遭遇邪神之乱，桑德斯和莱茵之所以能赶来，就是因为安格尔留下的信息，告诉他们灾厄诅咒的事。而安格尔之所以了解这个诅咒，却是因为托比也中了这个诅咒。
萨曼莎并不知道托比的事，她疑惑的看着坎特。
坎特低声对她道了一句：“灾厄诅咒。”
萨曼莎瞳孔一缩，‘黑糖从者’布鲁芬之前就是吃了奥洛夫触须蟹，导致中了灾厄诅咒。所以，她很清楚灾厄诅咒带来的巨大后遗症。
如果是因为灾厄诅咒，让安格尔选择不回来，这个理由倒是能接受。
“原来如此，不过你确定能解除灾厄诅咒？”坎特问道。
安格尔：“可以，解除的地方，导师应该也知道。等我解除了诅咒，我会立刻返回的。”
解除的地方，桑德斯知道？坎特回忆了下，想到桑德斯之前说的，安格尔在风语低谷留下的信息是他要去冰谷，联想一下冰谷里无处不在的诅咒，说明冰谷的那位在诅咒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倒也说的通。
那安格尔的意思，是他准备去冰谷解除诅咒？可他为何又会出现在拉苏德兰？
不等布鲁芬发问，安格尔便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我来拉苏德兰是为了完成前辈的任务，只有这样，才能救托比。”
至于是什么任务，安格尔却是不能说。这关系到奥德克拉斯的实力状态，估计自己一说，法夫纳就会把坎特和萨曼莎给灭了。
听完安格尔的话，坎特有所了悟，看来是冰谷的巨龙安排安格尔来这里的，虽然安格尔没有说具体任务，但至少坎特了解了一件事：目前无法带走安格尔，但他知道安格尔下一步会去冰谷。
到时候却是可以到冰谷等待安格尔。
“好的，我知道。我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桑德斯的。”坎特：“对了，你之前传来的消息，确认是真的吗？有即将登临王座的领主，诞生？”
看目前天际煌煌，坎特基本能确认这个消息，但必然还是要询问一番。
如今说到了正题，萨曼莎也没有闲着，她暗中打开了通讯器，加之远声术维系频段，连接到了浮冰之上。
“这件事是真的，夜馆主的确马上要就登临王座。”
夜馆主？听安格尔的语气，他认识对方？
在坎特思忖这个问题的时候，安格尔的话锋一变：“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天上的浮冰必须离开当前的位置。”
安格尔这番话，带着明显的紧迫与焦急。
不仅仅传入了坎特与萨曼莎的耳里，也被萨曼莎传到了天空的浮冰之上。
蒙奇看向桑德斯：“你的这个徒弟，看起来的确知道的不少。”
桑德斯能看出蒙奇眼中的探究。桑德斯则是面无表情，但内心中却是无奈的叹息。
之前蒙奇告诉他，安格尔让丝奈法传来讯息，听完之后，桑德斯当时心中就捏了一把汗，希望安格尔不要成为漩涡中心的人物。因为在个体实力低劣的时候，兀自成为漩涡中心人物，并不会成为弄潮儿，只会成为靶子。
但事与愿违。
桑德斯内心中深深的叹息，安格尔想要不搞事，那简直不可能。只希望，等下他不要说出太过惊骇的事情。
桑德斯刚刚这么想的时候，通讯器那头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为什么要离开？”坎特疑惑的看着安格尔。
安格尔回头看了一眼法夫纳，她似乎没有注意这边，依旧是老神在在的喝着酒，吃着肉。他又偷偷瞥了迦南一眼，他要说的事，毕竟是迦南告诉他的，就这么当着它的面说出去，安格尔也有些不好意思。
迦南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拿着魔滋肉不停的嚼着，嘴里连连道：“真香。”
格蕾娅给的魔滋肉，虽然口感不错，但其实并没有味道。迦南显然知道安格尔要说什么，如此作态，却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安格尔对迦南轻微的点点头，然后从风之领域里走了出去。
法夫纳没有阻拦，迦南眼神也没有变化，只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了一下，但很快又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餐盘上。它并没有说谎，对于它而言，魔滋肉的确很好吃，虽然本身寡淡无味，但清清凉凉十分顺滑，咬起来脆脆的，蘸一点酒，非常适合她的口味。
随着一阵水纹波动，安格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坎特身前。
安格尔的现身，让坎特和萨曼莎都有些惊讶，从这来看，似乎意味着那个绝强者，并没有禁锢着安格尔？
坎特走到安格尔身前，眼里带着打量。
短短几日不见，安格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注意的是安格尔的气息，平和而稳健，身上的衣服没有皱褶，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这意味着安格尔之前说的话应该不假，他看上去的确不错。
估计，比起他们都还要好很多。要知道，坎特当时在邪神之乱的时候，都差点栽了。
另一边，萨曼莎也在打量着安格尔。她之前在守望要塞的时候见过安格尔，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正眼瞧过他，如今重新正视，让她对安格尔有了新的认知。
一开始安格尔出现的时候，那一套打扮让她俨然以为看到了第二个桑德斯。可仔细去分辨，会发现桑德斯的严苛是从骨子里散发的，而且永远都是一副冷漠之色。但安格尔不一样，他散发的气息是平和，甚至温和的，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这让萨曼莎想起了书老。
“学院派。”萨曼莎在内心暗忖，一向与华莱士这个学院派不对付的桑德斯，最终却是收了一个学院派的学徒。
若是桑德斯得知萨曼莎的心思，估计会立刻冷笑。
说起来，他当初也以为安格尔是个安分的学院派。
“看样子，你过得倒是不错。对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店主？”坎特打量过后，好奇的问。之前丝奈法问过，但被安格尔躲开了。不过，坎特心中隐隐猜测，之前搅动拉苏德兰风云的神秘小店店主，说不定就是眼前的安格尔。
安格尔表情一顿，下一秒立刻换为焦急之色：“这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浮冰不能继续留在原处，因为，恶魔们正在发起一个人类肃清计划！”
当人类肃清计划从安格尔口中说出来时，浮冰之上，引起一片喧哗。
众人的脸色纷纷出现了变化，如果安格尔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他们所有人如今都处在危险的边缘。
“他说的是真的？”
“他一个学徒，到底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
“人类肃清计划，听上去像是恶魔会做的事！但是不是真的，还需要求证。因为这也可能是恶魔故意搞出来的圈套。”
“事关重大，必须要用鉴真类术法测试一下。”
要求使用鉴真类术法的声音越来越多，马赫尔面带难色的看着蒙奇：“蒙奇阁下，需要传达给萨曼莎大人吗？”
蒙奇看了一眼桑德斯，后者面色冷峻，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蒙奇摇摇头：“萨曼莎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就算用了鉴真术法，确定安格尔说的是真话，我们也无法确保，他有没有受骗。”
“他说的是真的。”桑德斯用笃定的语气道。
“幻魔阁下是如何判断的呢？”维菲特问道。
桑德斯丢了一个冷眼：“直觉。”
或许放在凡人的世界，“直觉”可能太过虚幻，无法作为实证。但一个真知巫师的直觉，却不得不重视。
“我刚进行了预言干涉，好运术配合厄运检测，最后得到一个答复，基本可以确定我们现在处于极大的阴谋厄运之中。”这时，霜月的预言巫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按照他的预言，这个阴谋厄运，指的应该就是虚空震荡。
有了预言巫师的盖棺定论，怀疑安格尔的人全都闭嘴了。现在他们面临的是新的问题，如果虚空震荡是真的，人类肃清计划将他们所有人囊括进去，他们该如何应对？
“就算是虚空震荡，恶魔应该也只敢在半空中行事，若是在地面的话，估计会让拉苏德兰彻底湮灭……既然如此，要不我们降落到地面？”有巫师提议。
“蒙奇阁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马赫尔问道。
所有人这时也都看向蒙奇，等待他的决定。
比起其他人表情中的焦急紧迫，蒙奇倒是不慌不忙：“若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说不定会吃大亏。可如果知道这消息，应对的方法就很多了。”
蒙奇的淡然态度，让其他人的心绪稍微放松了些。蒙奇说的也对，巫师可不是靠蛮力征服泛位面的……想当初，一个即将堕落的位面，巫师用知识重新构建起了它的元素平衡，制定了新的法则规范，让那位面成为了巫师界的附属，最终这个靠着人力挽救回来的位面，便是——永冻冰原，也是霜月联盟的大本营。
“躲开，是一种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蒙奇：“放心吧，既然知道这个消息，那选择权便回到我们的手上。”
蒙奇嘴唇快速动了一下，新的命令便从吩咐到了霜月队伍中，不知不觉间，霜月的策略也随之改变。
“安格尔传来的消息，简直是及时雨，不愧是我看中的演员……噢不，是演员种子，不对，是潜力种子。”姆英靠在一个冰山下，脸色苍白，但嘴上还跑着马。
桑德斯用眼神甩了一个冷刀子过去，姆英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一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哑着嗓子一脸的无措。
“的确，安格尔传来的消息很重要，等此事一过，我会对他授予霜月的最高奖赏。”蒙奇轻描淡写的这一番话，却是像一颗炸弹，砸进了人群中，所有人都懵住了。
“霜月的最高奖赏，似乎只有那两个。”好一会儿，才有人呐呐道。
蒙奇虽然没有应是，但观其表情，显然已经承认。
霜月的最高奖励，分别霜之华与月之章。
无论是选择哪一个，都是惊人的机缘！别说是巫师学徒，哪怕对正式巫师，都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一时间，所有人眼神里都生出了嫉妒。哪怕他们心中承认，安格尔的这个消息救了他们所有人，值得这份功劳……可任何一件未发生的危险之事，哪怕是末日灾难、魔神阴影，只要它不发生，或者说它被人阻拦了，对于幸存者而言，他们就算知道这里面的因由以及重要性，心理上也很难将其摆在重视的位置。
桑德斯其实心中也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萨曼莎之所以能如此迅速踏入真知之路，其实与‘月之章’有很大的关系。不过，惊讶之后，桑德斯却是慢慢平静下来，他很确信，只要安格尔不自己作死，他未来肯定会踏入真知之路，这些奖励固然不错，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在他冷静下来后，桑德斯便看到了周围巫师眼中的贪婪与嫉妒，他除了内心冷笑外，更多的目光却是看向蒙奇。
蒙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心中肯定有所计较。尤其是，这里面对幻魔岛不满的人还很多，譬如深海之歌、重力森林……甚至，包括霜月联盟。
想到这，桑德斯心中更是一阵冷笑。
“安格尔的奖励，日后再说。目前，除了应对恶魔所谓的肃清计划外，便是对奥路西亚的猎捕计划。这些消息，还需要得到安格尔的确认。”蒙奇说完后，示意马赫尔继续连通与萨曼莎的通讯。
此时的焦土之上。
在经历了“肃清计划”带来的惊讶后，萨曼莎按捺住语气，对安格尔道：“关于你所说的人类肃清计划，我已经传给了蒙奇阁下，想来，很快就有应对的措施。如果确认是事实，那你就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安格尔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传达出去，那这件事他也不需要再去担心了，想来导师知道后，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
不知不觉间，萨曼莎又用上了质问的语气。坎特咳嗽了一声，对安格尔道：“我们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消息的来源，你不想回答也没问题。”
“恕我不能回答。”安格尔面露歉意，不管如何，他还是要考虑到迦南的立场。
萨曼莎怒瞪了坎特一眼，然后才对安格尔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罢了。反正这个消息的真假，我相信蒙奇阁下自有判断。”
萨曼莎说到这时，话锋一转：“关于猎物馆以及奥路西亚的事，你知道多少？”
安格尔愣了一下，他以为人类肃清计划，巫师在知道后应该会立刻应对，但目前看来，蒙奇阁下似乎比起这个计划，他还是更在乎魔神后裔的问题。
“猎物馆的夜馆主，就是此次登临王座的准领主，关于它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至于奥路西亚，我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背景。”
萨曼莎深深的看了安格尔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没有说实话。”
安格尔看向萨曼莎：“我说的都是实话，以我的立场，能知道些什么呢？”
“之前我们的眼线可是清晰看到，奥路西亚去了你的店铺。”
“你们的眼线？”安格尔顿了一下，“是指波波塔？”
“波波塔是谁？”
安格尔看萨曼莎的疑惑之色不似作假，看来波波塔出现在这里，应该与他们无关，或者说与霜月的人无关。
浮冰之上，蒙奇轻声念叨着“波波塔”这个名字，脑海里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从安格尔的嘴里说出，应该不可能是无名之人。
蒙奇向马赫尔问道：“你可知道波波塔？”
马赫尔也摇摇头，整个浮冰之上，唯独桑德斯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脑海里隐隐出现一道影像。
浮冰上的众人，全都一问三不知，反倒是萨曼莎身边的坎特，露出疑惑之色：“你说的波波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波波塔吧？”
安格尔：“如果坎特大人想的是帮你破开纪念碑谷关卡的波波塔，我的答案是，没错，就是他。”
“还真的是那小子？咦，听你的意思，他也在拉苏德兰？”
安格尔点点头：“是的，之前我用探察傀儡出去巡弋的时候见过他，似乎还杀了不少的炼狱炎奴。”
“他不是学徒吗，以他的实力能杀死炼狱炎奴？”坎特疑惑。
安格尔其实也有些不解，就算波波塔的锁链有那位绝世大魔神的印记，应该也不至于强大至斯。总不会，绝世大魔神将他的分身意志降临到锁链上了吧？
“不管波波塔是谁，他在不在拉苏德兰，都与我们无关。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奥路西亚在你的店里，究竟说了些什么？”萨曼莎将跑调的话题，重新拨乱反正。
“就是参与了一下体验之旅，并没有其他事情。”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店主？”
“我并不是店主，我只是普通的店员。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当店主呢。”安格尔抽了抽嘴角，打着哈哈，准备将这事带过。
萨曼莎淡淡一笑，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你口中的这个体验之旅有什么魔力，会如此受恶魔的欢迎，甚至连奥路西亚都被吸引而来？”
萨曼莎挑起眉：“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有个觉醒恶魔，就是丝奈法遇到的那个，潘娜思魅魔对吧？应该就是在你们店里觉醒的，是这个体验之旅的效果吗？”
安格尔回以沉默。
“我听说体验之旅是幻境，既然是幻境啊，让我想想，幻魔岛最擅长什么呢……”一阵调笑后，萨曼莎的目光带着似有若无的探究：“所以，是否与你有关呢？”
安格尔抽了抽嘴角，还是没有回答。妎的觉醒态，差点把丝奈法杀死在当场，如果他承认的话，岂不是说明了一切的祸源都是来自自己，所以坚决不能承认。
安格尔左支右绌，不正面回答，这让萨曼莎有些恼怒。
但另一边的坎特，却是眯着眼睛，想起之前桑德斯提到的“海洋韵律”，这可是安格尔自己炼制出来的……然后看他如今支支吾吾的表现，估计没跑了，这个体验之旅肯定是他鼓捣出来的。坎特现在有些明白，为何桑德斯提到安格尔时，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坎特虽然猜出来了，但他也能看出安格尔如今的处境和心情，一旦承认，岂不是成为助恶魔为虐的推手，所以坎特也不可能点出来，而是笑眯眯的帮腔道：“这个体验之旅，能让恶魔都觉醒，以安格尔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或许有高人在后相助。”
坎特说罢，不等萨曼莎反应，话锋又是一转：“我们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体验之旅。这件事并不紧迫，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问，我们现在主要还是要关心奥路西亚以及这个……夜馆主的事。”
坎特丢给安格尔一个眼神，安格尔会意道：“关于奥路西亚，我的确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它是无焰之主的后裔，它身边跟了一个侍火魔和幼火恶魔，侍火魔之前丝奈法见过了，而幼火恶魔……”
安格尔脑海里闪过那个火焰团子，表情有些失笑：“幼火恶魔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的，是个小恶魔。”
萨曼莎皱起眉，幼火恶魔和侍火魔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之前摩格海姆也曾探听了出来。
萨曼莎打断了安格尔的话，“你可知道奥路西亚来拉苏德兰的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安格尔表情犹豫了一下。
萨曼莎注意到安格尔的表情细节：“你知道？”
安格尔摇摇头：“我不知道，奥路西亚也不可能告诉我。”
“那你在犹豫什么？”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他其实对奥路西亚来拉苏德兰的原因有所猜测，甚至心中私以为猜测是对的，但他在思考，要不要说出来。
毕竟源火孕生有关于夜馆主，夜馆主帮助了他这是事实，虽然这里面有“冯”的手笔，但无偿帮助他的的确是夜。
他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对夜馆主有影响？
安格尔在思忖的时候，高空的浮冰上，蒙奇看向桑德斯：“安格尔知道的消息，比我想象还要多。”
安格尔虽然还没有回答，但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应该知道些内幕。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连蒙奇阁下都没有探出来的事情，一个学徒居然知道。他是从哪里探查出来的？
而且，之前萨曼莎询问他是不是店主时，安格尔也支支吾吾，难道他真的是店主？那这个体验之旅，让恶魔觉醒的幕后主使者也是他？
所有人脑袋中都冒着问号，这个安格尔到底在这场大戏上，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如何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别忘了安格尔身边还跟着一个绝强者，它的身份还是个未知数……魔神后裔去到他们店里，或许找到也并非是安格尔。”桑德斯点出了被众人一直忽视的角色，虽然有转移注意的意味，但他说的也没错。这个绝强者的身份是个迷，她与安格尔之间又存在着什么关系？
安格尔一介人类，能在拉苏德兰站稳位置，是不是也是这个绝强者的手笔？这个绝强者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他们就算真的怀疑，也没有胆量让安格尔去说。毕竟，那个绝强者此时就听着他们的谈话。
在一阵沉默后，通讯器那边终于传来安格尔的声音。
“奥路西亚来拉苏德兰的目的，应该与夜馆主晋级有关。”安格尔略带保留的道。
萨曼莎能看出安格尔这番话应该不假，只不过有所保留：“你口中的夜馆主，你熟悉吗？”
安格尔：“有见过面。”
“你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学你那导师。但这话里话外，给自己留的余地，倒是和你导师一模一样。”萨曼莎讥讽道，所谓的‘有见过面’，回答了和没有回答一样。熟不熟悉，完全是安格尔自己说了算。觉得问题可以，那就熟悉程度高一点，如果觉得问题太敏感，那熟悉程度就仅是一面之缘。
安格尔讪讪一笑，却是不回应萨曼莎的讥讽。反正他知道，就算他从头到尾都沉默，萨曼莎也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
萨曼莎按捺下想要打人的冲动，冷着脸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我们对付奥路西亚，这个夜馆主会对付我们吗？”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蒙奇最关注的。之前安格尔说的消息，其实大多蒙奇都知道，甚至奥路西亚他也有所了解，唯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夜馆主”，身份神秘至极，不仅仅让奥路西亚从里层特意找来，也是造成如今火焰封锁虚空的源头。
如果夜馆主要对他们动手，很多事情必须要重新安排了，风险也会遽增。
安格尔皱了皱眉：“这是一个主观问题，我并不是夜馆主，我也无法揣摩其心思。”
“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你觉得它会如何选择？”
安格尔想继续打个太极将问题推回去，但他看萨曼莎的表情已经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他想了想，还是略带保留的做了一个推测：“夜馆主是个半血恶魔，他也曾与人类相处过，在我看来，夜馆主对人类和恶魔并没有特别的喜恶偏好。如果你们不闯进猎物馆的话，我觉得夜馆主可能并不会怎么样。”
说罢，安格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是我的主观想法，或许也是错的。”
安格尔的这番话，就像是个惊雷。
几乎所有的巫师在听完后，表情都是懵圈的。在他们的眼中，半血恶魔最多也就和普通巫师拼个高下，从来没有过半血恶魔能成为恶魔领主的例子。
甚至，半血恶魔能达到桑德斯这一层次，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可现在，这个即将登临王座的领主，居然是一个半血恶魔？！
如果是恶魔的话，天生与人类就不对付。但半血恶魔不一样，很多半血恶魔甚至还和人类有合作，譬如说人类在表层开辟的一些据点城，例如不死街，就有半血恶魔的存在。当初，不死旅团的坟墓骑士，也是由半血恶魔组成的。
浮冰之上，虽然以霜月联盟为主体，但其中还有很多人来自不同的巫师组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听安格尔的语气，这个夜馆主对人类似乎还并不排斥，那如果他们能和夜馆主拉上关系，不仅仅是对自身有帮助，对于自己的巫师组织在深渊站稳脚跟，也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要知道，深渊的资源可是比巫师界丰富太多，深渊几乎没有弱者，在广泛的能量影响下，有太多的「有能资源」诞生。如今深渊的人类势力，以霜月一家为大，若能借此开辟自己的渠道，这是可持续发展的长久战略！
众人思及此，不禁将羡慕的目光投向桑德斯。
安格尔是幻魔岛一脉，他现在显然已经先人一步！
面对众人嫉妒的目光，桑德斯心中却并没有那么的乐观，他很清楚，到达某一高度的强者，不可能会受他人意志摆布的。看一下蒙奇或者涅柔斯，他们除了对半血恶魔这个身份表示惊讶外，却根本没有想过其他后续。
这种层次的强者，能保持一个见面不动手的关系已然不易，遑论更进一步？
不过，经此之后，桑德斯对于安格尔的搞事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萨曼莎听完安格尔的话，也很惊讶“半血恶魔”的身份，但她更惊讶的是，安格尔的语气间已然透露，他对这个夜馆主的了解，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看来，你和这个夜馆主应该很熟悉。”萨曼莎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
安格尔的应对，依旧是含糊其辞的“见过几面”。
“好吧，我相信蒙奇阁下应该有所判断了。”萨曼莎也知道安格尔肯定还有保留，但目前得到的讯息来看，这个夜馆主的威胁值稍微降低了些。
不过，也不能听信安格尔的片面之词。
或许，夜馆主对人类的确没有喜恶偏好，但他们并不知道，奥路西亚与夜馆主之间有没有其他的深层联系。奥路西亚来拉苏德兰，既然是为夜馆主而来，说不定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有了改变和进展。
这也是他们需要考虑与衡量的。
虽然很麻烦，关系如一团乱麻。但对于巫师而言，只要得到了信息，再麻烦的事，都能厘清真相并且找到捷径。之前他们的猜测之所以混乱，就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信息来源，而安格尔弥补上了这一环。
不过，萨曼莎总有种直觉，这一切都有些太巧合，安格尔或许扮演的角色，还有更深层次的事情可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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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格尔口中得到一些讯息后，浮冰之上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化。至少，夜馆主对人类与恶魔一视同仁，这个消息让很多巫师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终会不会和夜馆主为敌，这还需要得到进一步的求证。
“话说，安格尔称夜馆主与人类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段话的意思，是夜与人类曾经有过一段缘分？”说话的是一个戴着尖角帽，穿着露脐法袍的女巫，她叫丽薇塔，是来自夜语之森的风语巫师。此时，丽薇塔正拿着一个硬壳记录板，飞快的用钢笔记录着什么。
若是有人从旁边看去，就会发现，丽薇塔正在记录所有发生过的消息。从当初邪神之乱、坎特融入夜色探察拉苏德兰开始……所有他们经历过的消息，丽薇塔都有记录，不过很多时候，丽薇塔的记录都是一笔带过，但是，当记录来到有关‘安格尔’之事时，她的记录就开始详尽起来。
安格尔与萨曼莎、坎特之间的对话，丽薇塔每一句都记录在案，甚至对于一些话语里的情资，按照优先级的顺序进行了标注。
看上去，丽薇塔做的是一个信息整合的工作。
但所有看向丽薇塔的巫师，都下意识的后退。这个女巫，可不简单的在做信息归纳，她还有另一个身份——《萤都夜语》的创办者之一。
夜语之森是一个中型的巫师组织，但它却有一家影响范围非常广、影响力非常大的杂志社：《萤都夜语》。
《萤都夜语》的杂志内容，没有《时光森林》来的权威，也没有各大小报那般工于八卦，但它却非常巧妙的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简而言之，是一本有权威、有态度的八卦杂志。虽然大概念还是八卦杂志，但谣言和假新闻却非常的少。
正因此，整个南域巫师界的女巫，几乎都是《萤都夜语》的用户。
蒙奇阁下的猎捕计划，从一开始就牵动整个巫师界的目光，《萤都夜语》自然也会关注到，甚至为了得到最前线的消息，丽薇塔还亲自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记录一些事实。
不过记录了这么多消息，很多都没有挖掘的空间，虽然很隐秘，但不够吸引眼球。
直到安格尔的出现，丽薇塔的眼睛才猛地一亮。
安格尔身上可挖的料太多了，而且能着墨的点，足够的吸引人眼球。丽薇塔自然是将它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只待之后进行深层次挖掘。
除开安格尔本身的事以外，丽薇塔也对安格尔所说的事情有所关注，按照优先级来排序，其一是“体验之旅”，也就是海洋韵律幻境。能对恶魔推波助澜，甚至致使其觉醒，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虽然这一点，她想要深挖，但通讯器那头的对话，明显可以听出，安格尔并不想答。
第二点，便是这个夜馆主。这可是头一个半血恶魔的领主，自然也吸引了丽薇塔的目光，不过夜馆主非常的神秘，安格尔也不愿过多的谈，这让她心痒痒的。
眼看着，萨曼莎和安格尔的对话就这么划上句点，丽薇塔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丽薇塔的疑问，关注的是“夜馆主与人类之间到底有过一段怎样的缘分”，若是有情爱成分在里面，这简直就是一篇不用修辞的跨物种恋爱的八卦新闻稿啊。
不过听在其他人耳里，他们所想的却并非丽薇塔那般过于娱乐化，而是在思索着，这个人类是谁？他与夜的关系有多深，有没有深到能影响夜对人类观感的程度？
蒙奇也听到了丽薇塔的疑问，他其实之前也关切到了安格尔的这句话，只不过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去过问这件事。丽薇塔的话，给了他一个发挥的空间。
蒙奇对马赫尔道：“既然大家都关心，而且这也的确可能是关键信息，你传讯让萨曼莎问一问。”
地面上，萨曼莎本身和安格尔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如今不过是坎特在絮絮叨叨的和安格尔聊着一些琐事。
当得到马赫尔传讯时，萨曼莎眉头皱了皱，还是开口道：“安格尔，你之前说，夜馆主和人类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人类是谁？”
萨曼莎本来只是按照马赫尔的话，顺口这么一问，但安格尔听到这个问题后的表情……很微妙。
似乎这个人类，也有什么奇怪端倪？这让萨曼莎也开始有些好奇了。
“怎么，这个人类的身份很特殊，不能说？”萨曼莎挑眉问道。
身份的确很特殊。安格尔在内心暗忖，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萨曼莎，纯粹是在衡量，有没有说的必要。
安格尔在权衡了许久后，轻声道：“他是米拉斐尔.冯。”
他还是决定将冯的身份说出来。不过，关于冯在这件事里的关键性，他却是有所保留。
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安格尔很清楚，一旦告诉了萨曼莎，等于告诉了霜月所有人，同时也等于众人皆知。而冯在整件事的关键性上，甚至可以称之为源头。若是没有当初冯的安排，就没有后来夜馆主晋级之事，更不会有安格尔来此一事。
冯的角色，不仅仅关键，而且涉及的人物很多，还包括了自己和奥德克拉斯。所以，这种略带私人性质的信息，若是单独告诉坎特或者桑德斯，都无所谓，但安格尔不可能搞到众人皆知。
当安格尔说出“米拉斐尔.冯”这个名字时，所有的巫师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很多，譬如这个人类是个普通的女巫，和夜馆主有一段凄美的爱情；也想过，这个人类可能是夜馆主的一个友人，他们在深渊冒险中相识，不过后来因为误会而分开了……巫师的脑补能力，向来很强。
不过，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会听到这个名字！
米拉斐尔.冯！
这可是只存在于书本里，传说中的巫师！
“你说的米拉斐尔.冯，和我想的那个人，是一样的吗？”萨曼莎头一次，用有些迟疑的语气向安格尔问道。
“应该是一样的。”安格尔：“魔画巫师的名讳，应该没有重名吧？”
果然是‘魔画’米拉斐尔.冯！
萨曼莎自认为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她现在的表情，却有些绷不住了。她几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对安格尔道：“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不问，你就打算不说？”
“这个消息很重要吗？魔画巫师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也影响不了今日的事，只不过是一个逸闻，知道或者不知道，在今天来说，都已经不重要。”安格尔如是道。
虽然安格尔说的这番话，听上去似乎的确有点道理，但这可是魔画巫师啊！数千年前就已经晋入传奇的大巫师！
无数人曾经寻找过魔画巫师的踪迹，但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
如今从安格尔口中，却得到了魔画巫师的一个消息，若是传到巫师界，必然会引起一场震荡。
“他的名字，就代表了重要程度。”萨曼莎没好气的瞪着安格尔：“说吧，魔画巫师和夜馆主是如何牵扯到一起的？”
面对这个问题，安格尔却是避而不谈：“他与今日之事无关，而且事关夜馆主，我也不好多说……更何况，我知道的也不多。”
萨曼莎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捏紧拳头，若非想着背后有一个绝强者存在，她现在只想打爆安格尔的头。
和萨曼莎同样想法的不再少数，多年来，米拉斐尔.冯的消息一直十分隐秘，上一回发现他遗留下来的消息，还是数百年前。
好不容易得到新的消息，安格尔居然不说了？！
丽薇塔此时恨不得冲到安格尔面前，直接对他进行质问。
“那好。”萨曼莎好不容易平息下浮动的心绪，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道：“我不问魔画巫师与夜馆主是如何牵扯到一起的，那你至少告诉我，夜馆主是如何看待魔画巫师的？”
“这依旧是个主观问题，我并不知道。”
面对油盐不进的安格尔，萨曼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即走……本来她打算拂袖离开，等未来遇到安格尔时，再算今天的帐。
不过，这时马赫尔又传来了讯息。
萨曼莎生生止住步伐，回头将一个薄片般的东西丢给了安格尔。
安格尔接到手上时，才发现这是一个通讯器。
“你导师有话和你说。”萨曼莎说罢，便冷着脸不再开口。
萨曼莎话音一落，通讯器那一头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好一会儿后，沙哑的低音炮从另一头传来：“安格尔？”
“是我，导师。”安格尔恭敬的回道。
桑德斯：“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还不错。”
虽然是平铺直叙的一句话，但安格尔莫名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还可以。”安格尔仗着桑德斯不在现场，而且他背后还有法夫纳撑腰，忍不住皮了一句。
通讯器那边一阵沉默。
安格尔也在猜测桑德斯联系他是做什么，难道也是要问魔画巫师的事？如果是桑德斯问他，他要不要回答呢？
安格尔正思忖的时候，通讯器那头再次传来声响：
“托比之事我已经知晓，注意保重安全，希望下一次见到你，不会是一具尸体。”
这句话之后，通讯便中断了。
安格尔原本还以为，桑德斯会向他询问夜馆主的事，以及他与夜馆主的关系。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去时，没想到桑德斯如此果断的掐断了通讯。
安格尔有些发愣的将通讯器递还给萨曼莎。
萨曼莎面无表情的接过通讯器，然后对坎特道：“该走了，马赫尔刚才传讯来说，丝奈法不久后会到猎物馆东南面的十字路口，我们过去接应她。”
坎特点点头，他转身对安格尔轻声道：“你导师说的话没错，你自己要保重安全。你确定自己不会有事的吧？”
坎特的问话莫名其妙，但安格尔明白，坎特的潜意思是在询问法夫纳的威胁程度。
“我很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等到拉苏德兰的封锁解开后，就会离开。放心吧，不会有事。”安格尔道。
坎特笑呵呵的点点头：“那就好，我家琦莉还等着你……”
安格尔表情一僵，以为坎特又要向他拉郎配。
“……的变形软态虫。”坎特故意拖了大口气，才说出后半句。
安格尔脸色一黑：“软态虫目前还在和织梦蚁进行攻防，还没诞生出变形软态虫。不过一旦有所斩获，我肯定会留给琦莉的。”
坎特点点头，在萨曼莎的催促下，最后用唇语低声道了句“保重”，这才转身离开。两人的身影慢慢隐匿在白烟中，直至消失不见。
安格尔站在原地许久，最后才轻声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眼悬浮在侧的冰封咒，然后摇头返回了风之领域。
回到风之领域后，迦南依旧还在拿着蘸有红酒的魔滋肉吃的正香，另一边的法夫纳则靠在树梢上，注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安格尔很清楚，自己之前在外面说的话，估计瞒不住她们。不过看她们的态度，应该算是……不介意吧？
“店主，还能看直播吗？单吃着东西，没有画面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化身‘追剧少女’的迦南，向安格尔问道。
安格尔“噢”了一声，看了眼法夫纳，见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便重新将意识连接上了高空中的那缕风。
院子里的幻境直播重启。
安格尔自己也很想知道，在得知人类肃清计划后，巫师们到底有什么应对措施。
当他看向浮冰上时，发现除了众人的情绪有些古怪外，似乎一切照旧……也不是完全照旧，他还是发现一部分霜月的队员，似乎在浮冰周围布置了些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但安格尔也只是在心中存疑，或许蒙奇阁下有其他办法对付虚空震荡？
将目光重新放到桑德斯身上。
说起来，之前安格尔便发现，浮冰上的众人情绪有些不对，其中很大部分人的目光是注视着桑德斯的，有愤恨、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嫉妒。
一个手拿着硬壳本的女巫，带着愤怒向桑德斯问说：“幻魔阁下，你未免太自私了吧？如果是你询问安格尔的话，他肯定不会隐瞒，但你为何什么都不问？”
桑德斯冷冷瞥了丽薇塔一眼，后者立刻愣住了，似有千钧大山从天而降压在她的精神海上。
丽薇塔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因为太想知道关于夜馆主与冯、与安格尔之间的关系，却忘了她自身与桑德斯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直到感觉精神海快要崩溃时，桑德斯才移开了眼，让丽薇塔有喘息的机会。
“丽薇塔，你其实也该考虑一下安格尔的立场。”蒙奇迟来的开口：“安格尔背后有位强大的存在，目前这位绝强者的态度还不分明，另一边，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猎物馆，夜馆主也在猎物馆内，如此近距离之下，夜馆主想要知道安格尔说什么，岂不也很容易。”
且不说，安格尔要议论的对象是一个即将踏上王座的准领主。哪怕是任何一个巫师，别人就在不远处，暗地里议论他，估计巫师也会生气。
更遑论，夜馆主的身份十分的特殊，说不定强行让安格尔回答，还会激怒夜馆主对人类的反感情绪。
蒙奇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不过他刻意选在所有人都对桑德斯产生不满情绪后才说，显然是故意的。
安格尔带来的消息，是及时雨，也是对他们非常有利的，蒙奇不会否认，甚至主动说出了会嘉许最高的奖励。但这并不意味着，蒙奇就会情绪化的一昧感激，反倒会更加理性的权衡安格尔的消息带来的后续余波以及对霜月联盟的影响。
蒙奇很清楚，安格尔的消息目前是好的，但同时也会让舆论慢慢的对霜月联盟苛责。连一个学徒都能做到的事，一个巫师联盟却做不到。
所以，蒙奇为了尽量抹平未来可能产生的舆论，不介意如此操作一番。桑德斯身上还有很多力量，他自身并不会对桑德斯动手，但是，激化情绪埋下伏笔，却是顺手拈来。
“噢，天啦！都到了这个时辰，你们还在想什么呢？”说话的是姆英，他用抑扬顿挫的戏剧腔说道：“该死的！你们都是花园里的蜜蜂吗，如此紧迫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去八卦。现在最紧要的事，除了那所谓的肃清计划，不是该想办法把那两个血茧干掉吗？好不容易我们占得先机，结果被妮托缇普给翻盘了。若是再僵持下去，等它们伤势全好了，那时候我们就算能赢，估计死的人也会更多！”
“你们是打算将我的尸体，装进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华丽棺椁里，抬到我的导师昆德拉面前，演一出《马里奥与朱蒂》的生死离别吗？”
姆英的一番话虽然神经质，却让众人的视线从桑德斯身上移开，再次回到了正轨。
不过，姆英说的其实也不完全对。虽然他们的确有一部分人在关注桑德斯，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是留守在浮冰上的巫师，如今在战线前与妮托缇普斗智斗勇的人，依旧不再少数。
他们能僵持到现在，也是靠着这部分人的坚持。
可是妮托缇普比起其他大恶魔，实在是强大的过分，到目前为止，他们甚至还无法攻破妮托缇普的雨云。
雨云浓雾里遮掩的情况，也无法第一时间得知。
“姆英说的很对，我们不能浪费之前的优势，事到如今，我们已经牺牲了不少的人，才杀死一只大恶魔。我们必须想办法趁着它们伤势恢复之前，将它们杀死。”有巫师说道。
“我记得，之前萨曼莎和坎特不是就遇到了妮托缇普么？马赫尔队长，你不妨问问他们之前的情况，这个妮托缇普有没有什么弱点。”丽薇塔建议道。
很快，马赫尔联系到了萨曼莎。
“丝奈法目前还没有过来，马赫尔，有什么事吗？”冰冷质感的声线从联络器里传出。
马赫尔将他们现在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联络器那边却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后，萨曼莎的声音才传来：“妮托缇普强大到令人绝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表明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面色难看。
“没有应对的方法吗？”
萨曼莎：“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弱点，或许，要更强大的力量去压制才行。”
更强大的力量？难道还要再动一次混沌魔能炮？
在众人思绪纷乱的时候，通讯器另一头突然传来坎特的声音：“我之前和安格尔闲聊的时候，问过大恶魔的事。”
坎特的话，让众人眼睛一亮。对啊，安格尔既然探听到了恶魔的肃清计划，想来也知道一些大恶魔的隐秘，之前他们却是没有考虑这一点，幸好，坎特问了。
“妮托缇普是海洋恶魔，它的本体实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但是，在雨云之中，它近乎无敌。甚至在恶魔中有传闻，在雨云之中与妮托缇普对战，哪怕其他六席大恶魔全部上，都不见得能对妮托缇普造成伤害。”
“所以，想要击败妮托缇普，必须要先驱散雨云。”
坎特的话，将对付妮托缇普的目标，转向了驱散雨云。他们之前没有谁想到，这雨云才是妮托缇普的关键。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雨云除了有一股遮掩视线的能量外，其他的就很普通。
之前，‘黑龙’埃塞克还闯入过雨云中，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古怪。雨水是普通的雨水，云雾也没有特殊成分。
不过，既然是安格尔说的，想来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
“那就试试驱散这个雨云。”马赫尔：“先让元素侧风系的巫师来试试看，能不能将雨云吹散。”
如此安排之后，立刻有人动员起来。
丽薇塔作为一个风语巫师，她的元素侧偏向也是风系，虽然她更擅长辅助的聆听风语，但攻击性质的飓风也能施展出来。
于是，丽薇塔被派到了前线。
风的力量从一众巫师身上散发，虽然每个人掌握的风并不一样，但全部在风之序列的频率中，这些风没有各自为政，反而融汇成了一股冲击力道更强的风。
呼啸之声，烈烈贯耳。
在这灰黑色的强风中，哪怕生物落进其中，都会被瞬间刮成白骨，更别说是吹走云雾。
所有人信心十足，涅柔斯、埃塞克等人也随时准备等雨云消失后，对内里的大恶魔发起强攻。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除了外围的一部分淡淡薄云被吹的晃荡，但整体来看，在强烈的劲风中，雨云几乎没有任何的异动。
丽薇塔操控着风元素，自然是最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风元素在雨云外还能张牙舞爪，可一旦融入了雨云内，她便瞬间丧失了风元素的掌控权，就像有一层隔膜，阻断她对风元素的掌控。
所以，就算再大的风，也只能影响最外层的一部分薄云，可一旦进入内里，就容不得狂风肆虐了。
雨云明明没有扎根之地，就这么凭空飘荡着，可他们却安全没有任何办法去对付它。
所有的巫师，脸色都变得难看。
“淅沥淅沥。”雨云里传出古怪的声响，就像是在嘲讽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丽薇塔的表情不停的变幻，她虽然来前线的目的，主要是想来挖一些大新闻，但她也很清楚，挖新闻是一回事，有没有办法将这些消息活着带回去又是另一件事。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尽大可能的活下来，必然要想办法铲除这些大恶魔。
丽薇塔的实力低微，能做的并不多。但如果是信息的搜寻，她却有自己的一套。
想到这，丽薇塔暂时放弃了操控风系力量，而是暗地里布置了一个召唤仪式。
这个召唤仪式丽薇塔明显是经常使用，布置的非常快，施法材料甚至多半是现成品。当一道青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时，朦朦胧胧间，一个近乎透明的轻风女妖出现在丽薇塔面前。
轻风女妖的形状类似人形，但实际上她并非是类人生命，而是元素生物。她的轮廓时隐时现，看上去就像灵光即将破碎的虚无死魂。
“成为我的眼，去帮我刺探那片雨云中的情况。”丽薇塔快速的道。
轻风女妖回头看了眼在劲风中岿然不动的雨云，表情似有若无的存在着疑惑：“怪……古怪……”
初生的轻风女妖智慧很低，表达能力也顶多堪比两三岁的婴儿。平时丽薇塔很少听到轻风女妖说话，没想到今天轻风女妖难得开了金口。
“这个雨云很怪？”丽薇塔尽量精简言语中的意思。
轻风女妖点点头。
丽薇塔想要询问这个雨云如何怪的时候，轻风女妖却是一脸迷惑，显然，以她的智商很难听懂丽薇塔的意思。
“算了，去看看就知道了。”丽薇塔轻叹一声，手上青黑色光芒再度显现，召唤仪式还有一句未完成的言礼：我会在你的主意识中，注视着万千纷扰变化。
随着秘语的说出，轻风女妖化为一片虚无，然后融入进了周遭狂暴的劲风，顺着它们的方向，飘入了雨云之中。
轻风女妖进入雨云之内后，丽薇塔立刻感觉失去了对轻风女妖的掌控。
若是普通的召唤术，大概已经等同召唤物死去，术法失败甚至出现反噬了。但丽薇塔用的却不是普通的召唤术，而是一种召唤仪式。
丽薇塔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个像是魔能阵的古怪纹路。此时，在纹路的中间，在仪式之礼里被称为“祭品”的施法材料，如今并未消耗完毕，也就是说，召唤仪式还在继续。
只不过，这个祭品的消耗速度飞快，比起平常，消耗速度至少快乐六倍以上。
再等一会，便会见底。
丽薇塔赶紧念出言礼，通过仪式来连接轻风女妖的感官。
一种古怪的感觉突然包裹住了丽薇塔。
就像是意识、灵魂以及官能，都被束缚上了一层水膜，轻风女妖竭尽全力的去挣扎，想要挣脱这种束缚，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丽薇塔用意识不停的向轻风女妖暗示：“先放弃挣扎，成为我的眼，看看周围。”
但轻风女妖毕竟不是普通的风元素，当她成为元素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明白所谓“生死”的概念。
丽薇塔用的不是召唤术，所以无法强制对轻风女妖进行命令。而轻风女妖现在对于自保的焦虑，明显高过丽薇塔的暗示，就变成了如今的僵持状况。
“成为我的眼，只要让我看看周围，我便会结束召唤仪式，将你放回原有的世界。”丽薇塔在暗示不行后，只能用利诱的方法。
轻风女妖的智慧不高，但她知道，一旦仪式结束，她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轻风女妖答应了丽薇塔。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水膜不停的压缩着她的空间，将自己的眼睛，借给了丽薇塔。
刹那间，丽薇塔便看到了雨云中的影像。
丽薇塔看到了体型庞大的妮托缇普，看到了漂浮在妮托缇普背后的两个血茧，也看到了伊亚达塞与科莫多……就在丽薇塔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响彻耳畔。
“淅沥淅沥。”
丽薇塔抬起头一看，视线里只剩下一个布满利齿的大嘴。
喀嚓一声，双眼一黑。
丽薇塔从轻风女妖的意识里被弹出，一阵恍惚之后，丽薇塔突然感觉手背一阵发烫，低头一看，却见召唤仪式已经失败，露出一个古怪的青黑色迹号。
仪式失败，意味着，轻风女妖已经死去。而那青黑色迹号，却是仪式失败的反弹，一个诅咒印记。根据之前准备仪式时的献文，来看诅咒的大小。
这个诅咒的涵义，是在短时间内不能使用元素侧的力量，算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诅咒。
现在也没时间去理会这个诅咒，丽薇塔阴沉着脸退回到了浮冰之上。一落下，丽薇塔立刻来到了浮冰前端：“蒙奇阁下，我看到了雨云内的情况。”
丽薇塔并没有说明自己使用了召唤仪式，仪式学虽然不像铭文学那般，被极端教派的人围追阻截，但也毕竟不是南域的主流。丽薇塔得到仪式学的一些传承，也属于自身的隐秘，不想过多的宣扬出去。
丽薇塔只是说，她用特殊的方法看到了雨云内的情况。
丽薇塔简单的描述了自己看到的画面，其中重点描述了那两个血茧的情况：“血茧位于妮托缇普的身后，科莫多和伊亚达塞正在血茧的旁边，似乎在加速血茧的破开。如今，血茧的颜色越来越淡，恐怕离破茧的时间越发的近，一旦破茧后，对我们将非常的不利。”
蒙奇点点头，正待回话间，远处突然传来惨呼声。
一看才发现，雨云之中突然袭来一阵狂风，比起之前他们合力制造的风还要狂暴。将之前组织起来的众巫师，都吹的四散零落。
好在，这些巫师都处于风之序列里，袭来的风虽然狂暴，但对他们伤害并不大。
但这一反击，却让有心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妮托缇普是海洋恶魔，显然不会这种风系力量。里面的伊亚达塞和科莫多，一个是侧重肉身，一个则是火系恶魔，就算能借来风势，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真知级别的风之力。
那这风之力从哪里来呢？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便是从巫师们的手中来。
之前他们的风之力量进入雨云后，便失去了控制。也许并非完全失控，而是被妮托缇普掌握了，甚至将其反弹了出来。
蒙奇看着那雨云，眼底带着思索。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转头看向丽薇塔：“你觉得，那片雨云藏着什么秘密？”
丽薇塔回忆着之前轻风女妖传来被束缚的官能感。
从头至尾，仿佛一切都被桎梏了，哪怕轻风女妖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只初生的风系元素生命，也被束缚的不得动弹。
桎梏、压缩和窒息，空间越来越小……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丽薇塔不断的回味着，突然间，她脑海里飘过一道灵光：“排斥！对，是排斥！”
“那片雨云似乎排斥着一切外来的力量，它就像天然的一个域场，只允许妮托缇普的力量存在。”丽薇塔越说越顺，并且顺着这个思维，她想到了一种能力：“领域！很像是领域的力量，难道说雨云其实是一种水系的领域？”
所谓领域，其实就是法域。当实力达到三级真知巫师的时候，就会开始接触法域，等到半步传奇的时候，会对法域的构建有一个基础的概念，虽然法域还是没有完全构建，但已经能初步运用相关力量。
“妮托缇普如果能使用领域，那至少也是恶魔领主了。”蒙奇却是摇摇头：“也许有领域的影子，但如果真的是领域，之前坎特和萨曼莎也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那不是领域的话，为何妮托缇普在里面简直近乎无敌？”丽薇塔疑惑道。
蒙奇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沉默不语的桑德斯：“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桑德斯：“目前来看，妮托缇普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大恶魔的界限很多。单凭目前显露的力量，完全可以对我们进行碾压，但它并没有这么做。”
“幻魔阁下的意思是说，妮托缇普的力量是有限制的，只能在雨云里？但那雨云就是个龟壳，我们攻不进去也没办法。”丽薇塔道。
桑德斯：“大恶魔的实力是有界限的，妮托缇普却超出这条界限很多。这种状况，要么是其本身的天赋非凡、上限极高，要么就是……这个力量并非是出自妮托缇普本身。”
蒙奇点点头：“你的意思是……”
“那雨云，或许并非是它本身的力量。”
不是本体的力量，那是指……外力？丽薇塔惊疑的看着桑德斯。
桑德斯压了压帽子，冷淡且狭长的双眸，被阴影所遮掩：“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也有很大的可能，是妮托缇普本体的力量。不过，如果是本体力量，那么它这近乎无敌的性质，绝对会有更加严苛的条件限制。”
对于桑德斯的这番话，蒙奇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就算真的存在某个外力，我们无法得知具体信息，也只能把外力当成其本体力量来应对。”
“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不管是外力亦或者本体力量，妮托缇普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都可以对我们进行碾压。可它没有这么做，那必然这种力量是有所限制。”说到这时，蒙奇转头向马赫尔道：“你去把路奇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披着宛若教廷长袍的巫师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是年轻的，皮肤宛若婴儿般滑嫩。但他却拥有一双仿佛看透世间沧桑的眼睛，还有干枯如杂草的白发。
年轻与苍老，两种不同的性质，仿佛在他身上融合。
更为古怪的是，他的衣袍上镶嵌了十二个圆钟，每一个钟的样式都不一样，或是荒诞、或是拟物、或是朴实。仔细去看，会发现钟表的时针各自指着一个时辰，分针和秒针则都处于起始点。
“游摆之钟”路奇，一级预言巫师，信仰为时间之轮。
之前，用好运术与厄运选择算出安格尔所说的人类肃清计划是真非虚，正是路奇。
“蒙奇阁下，深渊的时间之轮隐匿在虚无中，难以明晰。奥路西亚的未来，依旧看不清。”路奇一边说着，修长的手指还拨动着一个拟物为日月的钟表，这一拨动，就是整整一圈。
蒙奇：“深渊的时间之轮，会受到绝世大魔神的影响，想明晰却是不容易，难为你了。”
路奇低下头，恭敬的道：“为蒙奇阁下服务，这是我的荣幸。”
蒙奇眼里闪过欣慰：“我这次叫你过来，不是因为奥路西亚的事。我希望你能算出，妮托缇普的限制与弱点。”
蒙奇将之前他们所聊的，关于妮托缇普的推测说给了路奇。
路奇脸上有些为难：“有用的信息太少，想要探出弱点，估计很难。不过，我会尽力试试。”
路奇开始进行预言，他的预言方式极为奇特，他的背后又伸出了三对双手，整整八个手臂，如幻影一般，拨动着身上的圆钟。
随着他的拨动，一个个不同时间点的画面，就像是泡沫一般，出现在路奇的眼中。只不过，很多时间点路奇想要去观测，都会遭遇到泡沫碎裂，无法测量的状况。这是信息不足，与妮托缇普实力太强所导致的。
“八臂，是娜迦魔的血脉？”桑德斯注意到路奇的身形变幻。
蒙奇点点头：“没错，是八臂娜迦。”
“看来，蒙奇阁下很栽培他嘛。”桑德斯淡淡道，八臂娜迦已经是娜迦魔之中的顶尖级别了，基本都是二级真知巫师巅峰、甚至三级真知巫师的程度，这样的恶魔，以路奇的实力来说，绝对不可能狩猎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蒙奇出手了。
蒙奇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路奇睁开了眼睛，身后的三对手臂缓缓缩了回去。
路奇叹了一口气，对蒙奇摇摇头：“妮托缇普的时间之轮，被一层层泡沫遮掩住，想要窥探，看到的全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抱歉，信息太少，我无法进行跨层次的预言。”
蒙奇有些失望的道：“看来，还是只能用更高级的能量，强行压过去。”
他原本还想将这张底牌作为抓住奥路西亚后，应对可能会来的魔神麾下追兵，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小看这些大恶魔，只能提前使用了。
蒙奇正准备吩咐马赫尔将新的底牌拿出来，不过这时，一直在旁沉默思索的丽薇塔突然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信息……”
丽薇塔闭着眼，思维不停的转动。
作为一个能在万千讯息中，挑选出最吸引人眼球的新闻，将《萤都夜语》从普通的刊物，变为女巫人手一本的畅销杂志。丽薇塔有自己的天赋，她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能在混杂的信息中一眼相中关键线索。
她之前虽然只是借用轻风女妖的眼睛，看到雨云中的情况不过短短几秒，可无数的信息此时都堆砌在了她脑海中。
如果真的有外力帮助妮托缇普，说不定就是这些信息中的一缕。就算直接外力不在已知信息里，也肯定有能影响已知信息的线索。
蒙奇和路奇，都看向丽薇塔。如果丽薇塔真的能想到重要的信息，说不定就能让预言之术更进一步。
“是它那绣着故事图案的长摆裙吗？不是，那个故事讲的只是很普通的救赎；是它那盘根错节的触手吗？好像也不对，触手是它本体的力量；是那手环，不对……”丽薇塔脑海里掠过大量的信息，突然间，一道诡异的声响在她脑海里响起。
——淅沥淅沥。
直觉告诉她，这声音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声音有什么古怪？不就是滴落的雨声么……”丽薇塔疑惑的在心头念着，突然，她瞳孔一缩：“不对，那声音不是出自雨丝，而是最后杀死轻风女妖的那张长满利齿的嘴巴！肯定是它……它是谁？它是谁？！”
随着一道灵光从丽薇塔脑海里闪过，丽薇塔睁开了眼，她看向蒙奇：“我好像知道那外力是什么东西了，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路奇平静悠远的眼神注视着她：“丽薇塔小姐，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多时候，我在做判断的时候，直觉是我参考信息中最重要的一环。”
或许路奇那平稳且舒服的声音抚慰了丽薇塔的繁乱心绪，她对路奇点点头：“谢谢。”
“不用在意，是对是错，可以交由我来判断。”路奇道。
丽薇塔思忖了一下，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伞。”
“妮托缇普的伞，给我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马赫尔听到这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道：“之前萨曼莎好像说过，那把伞的伞柄有一张嘴巴，它一直在念叨‘淅沥淅沥’……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些不对劲，淅沥淅沥是模拟雨点降落的拟声词，而雨点则是来自雨云！”
“既然如此，我会以‘伞’为信息，再次拨动时间之轮。”说罢，路奇的背后再次伸出三对张扬的手臂。
……
“真的是伞吗？”安格尔疑惑的看向迦南。在场，迦南对妮托缇普的了解，是最深刻的。
迦南也透过幻境，看到了之前浮冰上的一幕。
“我不知道，妮托缇普以前并没有在拉苏德兰大张旗鼓的动过手，不过，那把伞的确是妮托缇普随身携带的。”迦南疑惑的摇摇头。
安格尔偷偷瞄了眼法夫纳，法夫纳冷淡道：“吾对章鱼不感兴趣……不过，你导师分析的不错，其实力远高于其他大恶魔，这一点不正常。”
迦南也颔首道：“如果妮托缇普的实力如此之强，不仅仅碾压人类，也完全可以碾压其他大恶魔，那么虚空巨塔估计也会被它彻底掌控。但事实上，妮托缇普并没有这么做，显然是它做不到。”
“兴许它只是不想对同族大动刀戈。”安格尔嘀咕了一句。
“店主，看来你对恶魔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啊。尤其是大恶魔，能独占虚空巨塔，获取的收益可比分为七份要来的多，怎么可能会让与其他恶魔。”迦南曾经生活在原住民的世界，所以它很清楚，深渊原住民和人类一样，都追寻着所谓的友善和规范；一开始迦南来到恶魔城，也是如此做的，可结果如何？它的背鳍，一旦生出就会被其他恶魔砍掉。
恶魔的世界，可是残酷的多。
迦南轻声叹息，在回答安格尔话的时候，让它想起了很多事情……一系列的画面，从记忆匣子深处被挖掘出来，有一些画面，甚至迦南自己都忘记了。
譬如关于父亲的记忆。
这些记忆，或许是被迦南刻意埋葬的，但此时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
光怪陆离间，那些充满愁绪、灰败与愤怒的画面，不停的掠过眼前。
突然间，迦南似乎看到了什么。
“伞？”迦南突然惊疑道。
安格尔回头看去：“怎么了？什么伞？”
“母亲好像曾经给我说过，父亲离开是因为一把伞……在深渊里层深处，有一片不知源头也不知尽头的大海，那里是海洋恶魔的乐园，不知什么时候，那片大海上空漂浮了一把伞。”
安格尔：“然后呢？这把伞有什么特殊吗？”
“我不知道，只是听母亲说，父亲说要得到那把伞，于是就离开了。”
安格尔：“你的意思是，这把伞就是妮托缇普手中的伞？”
迦南依旧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知道一个信息，妮托缇普和我父亲一样，都是诞生在那片大海中的海洋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