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将关于白熊的两难选择说了出来。
“当初，你让白熊将他最珍惜的东西交给我，是因为你看到了什么画面吗？”安格尔问了出来。
白熊也用迫切的眼神看着多多洛，他之前无数次的询问过多多洛，但多多洛从来不做任何解释。
在众人的目光下，多多洛摇摇头：“要说画面，我并没有看到。但我观察命运长河的时候，隐隐预见到了些什么，我便按照这种明悟，让白熊将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交予了你。”
“明悟？具体指的是什么。”安格尔疑惑道。
“之前我的能力还无法拨开迷雾，只是隐有所感。不过，现在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去看看。”多多洛顿了顿，看向安格尔：“能将白熊所珍视的那件物品，暂时交予我吗？”
安格尔看了眼白熊，后者点点头，安格尔这才将白熊布偶拿了出来，放在多多洛的面前。
“我会尽量去疏离出真相。”多多洛郑重的对安格尔保证，然后目光看向毛毡都有些泛黄的白熊布偶，缓缓伸出了手。
多多洛的手并没有碰触到布偶，两者还有一拳距离，在这微小的距离中，安格尔感受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用肉眼来看，便会发现多多洛的手似乎触碰到了某个空间壁障，指尖微微拨弄，就让空气形成了一圈圈涟漪。
而那普普通通的白熊布偶身上，似乎也出现了一种未可知的变化。
“这就是多多洛的预言之术吗？”安格尔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幕。
另一边，波波塔的表情却很复杂，既有对真相的期待、急迫与紧张，但同时亦有对多多洛施展出来的预言术，感觉到震撼。
他其实一直知道多多洛在预言的天赋上比自己强很多，但多多洛是个很低调的人，他也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所以白熊对他现在的实力，一直不是太清楚。
现在他明白了。
他自己还在遵循命运的潮流，在命运长河的迷途中寻找出路的时候。多多洛已然开始观察命运长河，并且尝试着去接触，去解读以及去更改。
这种强大的预言能力，白熊以往只在玛雅导师身上见识过，而多多洛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达到了这一步。白熊眼神里既有惭愧，又有着浓浓的歆羡。
过了好一会儿，多多洛才收回了手，能量涟漪重新归于平静，他则陷入了沉思中。
许久后，多多洛的表情露出羞愧之色，低着头对安格尔道：“我的能力依旧没有达到梳理这件事的程度。这里面有些事情，似乎被某种奇异能量掩盖了，我无法做出正确的解读。”
白熊的眼神中露出失望。
安格尔则叹了一口气，低声安慰了一下多多洛，这并不是他的错。
“不过，我看到了一些残缺的画面，我可以传给安格尔。”在以为事无办法的时候，多多洛又话锋一转，给予了希望。
说罢，多多洛施展了心灵系带，与安格尔进行了精神上的连接。
紧接着，多多洛将自己看到的一些残破画面，借着心灵系带，传给了安格尔。
白熊在旁欲哭无泪的看着，这件事好像与自己有关吧？连接心灵系带应该也有自己的一份啊……然而，他却被从头到尾忽略了。
多多洛传输过来的画面，的确很残破。很多都没有前因后果，仅仅只是一个人影，他解读不出来，也属正常。
但是，这些画面很多都与帕特庄园有关，安格尔作为帕特庄园的人，对于这里的事情一清二楚，所以他虽然不是预言巫师，但却比多多洛更能解读这些画面。
半晌后，多多洛中止了心灵系带。
白熊用焦迫的目光，盯着安格尔，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当众人将目光看向安格尔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瞳孔微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熊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格尔却没有回答，而是猛地站了起来：“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稍等一下。”
说罢，安格尔迅速的离开了大厅，桑德斯的目光循着安格尔的身影，发现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房间后，安格尔便拿出了魔方锁。
桑德斯记得安格尔曾经提及过，这个魔方锁，叫做“几何之锁”。刻画有“无息禁闭”魔能阵，一个集具防御、隐蔽、藏匿气息的魔能阵，可以最大限度的抑制神秘波动的传播，抑制到近百米范围内。
安格尔之所以炼制几何之锁，据他自己所说，是为了以后使用“月色海岸的梦海螺”时，波动不被其他人发现。不过，安格尔平时若是炼金，或者进入梦之旷野的时候，也会使用几何之锁，用以屏蔽他人的视线。
桑德斯等待了许久，并没有等到神秘波动，也就是说，安格尔可能是进入了梦之旷野？
他从多多洛那里看到了什么，会如此焦急的进入梦之旷野？
桑德斯思忖了片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古德管家唤进大厅，对他吩咐道：“照顾一下两位客人，我出去看看。”
说罢，桑德斯便迈步走出了大厅，很快，他便站到了安格尔的门前。
桑德斯刚刚站定，里面的几何之锁便被撤销，门猛地被打开，露出了安格尔的面容。
安格尔的表情有些焦急，当他看到桑德斯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立刻道：“导师，我想要立刻回旧土大陆！”
桑德斯静静的看着安格尔：“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格尔长呼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点点头，将之前自己看到的画面，慢慢说了出来。
……
多多洛传输给安格尔的画面，他自己无法解读，安格尔作为局中人也只能做到部分解读，但其中几个影像，却让他猛地回想起了什么。
其中一个画面，背景是在乔恩以前居住的吊脚楼里。
自从乔恩进入冰柩后，吊脚楼就被尤丽卡占据了。而多多洛传输给安格尔的画面中，也的确是尤丽卡的身影。
尤丽卡就站在吊脚楼一层大厅的正中间，因为背对着，无法看到她的面容，安格尔却注意到她的站姿极其古怪，和尤丽卡平时的姿态完全不一样。最为重要的是同时，在她那大红色的裙摆下，能看到一滩鲜红的血迹。
这是引起安格尔不安的第一幅画面。
而另一副画面，更是让安格尔感觉不舒服。而这幅画面，依旧是尤丽卡为主角，背景同样是在吊脚楼，但这一次，尤丽卡没有在吊脚楼内，而是站在吊脚楼的楼顶。
尤丽卡依旧用之前那古怪的姿势，站在楼顶。她的背后，是没有星星的夜空，以及宛若圆盘的巨大月轮。
因为是夜色，而且是逆着月光，安格尔无法从这幅画面看到尤丽卡的脸。
但是，却清晰的看到了尤丽卡眼眸处，闪耀着诡异、恐怖、以及冰冷的红光！
再下一幅的画面，没有了尤丽卡，而是以俯视的角度，将帕特庄园的全貌容纳在了其中。在这个俯瞰图中，帕特庄园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去分别，会发现整个庄园，似乎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血光中。
这三幅残破的画面，就是多多洛通过心灵系带传来的。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画面，那些画面却都很正常，安格尔也没有分析出线索。唯有这三幅画面，非常的诡异。
先说，尤丽卡。安格尔虽然对于尤丽卡有所芥蒂，但是，尤丽卡的性格其实在巫师界里是偏于白巫师的，而且尤丽卡也是个相对不那么尖锐的人。但画面中，两幅关于尤丽卡，都表现出了诡异的一面，完全和尤丽卡真实形象并不相符。
尤其是，那月轮下，尤丽卡眼神中冒出的诡异红光，让安格尔感觉一阵寒颤。
尤丽卡的这种形象，让安格尔想起了一件事。
库拉库卡族自从搬到了帕特庄园后，那群热情洋溢，叽叽喳喳的少女们，便逐渐形成了一个同盟。她们热衷于各种快乐的事，还爱举办茶话会。
安格尔从没参与过他们的少女茶话会，但托比这只雄鸟，跟着月铃兰精灵这个无性别花妖，却多次去茶话会蹭过吃的。
有一次，安格尔在寻找托比的时候，听到过一些库拉库卡族少女们茶话会的内容。发现，她们的茶话会，全是在讲着各种八卦。
而且，口无禁忌，胆子之大。八卦她们的上司里昂也就罢了，她们还八卦了超凡者，包括安格尔自己，以及尤丽卡。
其中，安格尔就听到了一个关于尤丽卡的传闻。
那是一个少女说的消息，她有一天无意间看到尤丽卡的眼睛突然变红，并且变红的时候，她的神色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虽然面无表情，但凭空让人生畏。
当时，没有任何人相信，安格尔也不信。因为她们的茶话会，不仅仅是八卦，还喜欢夸张以及说些有的没的，其中还有人谣传里昂房间里有藏娇，都是片面之言，不足为信。
但当安格尔看到多多洛传过来的画面后，此时回想起来，或许，那个少女说的是对的！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
尤丽卡，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
尤丽卡的变故，让安格尔很是担心，尤其是第一幅画面里，尤丽卡所站的地方，下方有一滩血。那滩血不知道是谁的，但那殷红之色，莫名的刺眼，且让安格尔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故而，从多多洛那里接受完这些画面后，安格尔毫不犹豫的冲回了卧室，然后开启几何之锁，进入了梦之旷野。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当初，在安格尔从旧土大陆离开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曾经留给哥哥里昂一块银色怀表。这块怀表，从外观来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一个计时工具。但实际上，这块怀表是一个隐藏的登录器。
用来登陆梦之旷野的媒介工具。
不过，与安格尔交给弗洛德的登录器不一样，这个登录器的次数限制只有一次。
安格尔当时给里昂的说辞是：“这是一种特殊的联络器，我的生日年月，是开启联络器的密码。”
安格尔说明了这个“联络器”只有一次性作用，且让里昂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在遇到他无法解决，或者有急事需要告知自己的时候，可以以此来作联系。
如果真如多多洛所传来的画面，因为尤丽卡导致帕特庄园出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哥哥里昂说不定会试图用联络器来联络自己。
这才是安格尔如此着急的去梦之旷野的原因。
一进入梦之旷野后，安格尔立刻通过“守门人”权能，察觉到梦之旷野又多了数百人，安格尔相信，其中绝大多数人，应该是弗洛德从现实中带进来的。但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是里昂，这就很难说了。
安格尔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哥哥里昂最好不要使用联络器，这样的话，至少说明帕特庄园还没遭遇到危机。
安格尔进入梦之旷野后，通过“梦境之门”的权限，直接降临到了初心城的苍穹塔顶。
从五层高的塔顶俯瞰，如今的初心城虽然还没有到人潮汹涌的地步，但绝大多数的建筑中，都出现了人影，街道上好不热闹。
目前看来，在他离开巫师界去往深渊的这段期间，梦之旷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初心城比起当初，也更加的秩序井然。
安格尔没有立刻去探究初心城的变化，而是开始感知起弗洛德的位置。
当初，安格尔去往深渊之前，其实就担心在深渊无法进入梦之旷野。故而，将自己留了登录器给里昂的事情，告诉了弗洛德。
如果里昂真的使用了登录器来到初心城，那么弗洛德一定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很快，安格尔就锁定了弗洛德的位置。
就在他脚下，苍穹塔的第五层！
安格尔几个起落，直接从塔顶翻跃到了顶层，当他推开顶层大门的时候，立刻看到内里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弗洛德，他看上去并无变化，此时正坐在桌前拿着纸笔，似乎在写着什么。而他桌子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美丽女子。
安格尔对于这女人并不陌生，之前他融合“守门人”权能的时候，这女人是整个梦之旷野唯一契合“守门人”权能的人，只要安格尔愿意，甚至可以赋予她这个权限。
她就是梦露，是弗洛德经过重重选择，最后确定的初心城城主！
梦露在发现大门被推开时，立刻皱起眉准备呵斥。不过，当他发现从门外进来的是安格尔时，她的表情怔楞了一下，似乎意识到来人的身份，梦露不再说话，而是恭敬的低下头。
另一边，弗洛德眼中却是立刻闪烁出光亮。
“大人，你从深渊回来了？”弗洛德惊喜的放下笔，迎了上来。
安格尔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弗洛德的问题，然后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梦露。
这道眼神很平静，但梦露却觉得一股冷意从背脊生出，作为一个能被弗洛德称赞，最后从一干候选者里杀出重围，成为初心城城主的女人，情商自然不低。看到安格尔的眼神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梦露尽量让自己用不那么颤抖的语气道：“尊贵的新世界主人，还有蒂森少爷，我有些城防的事需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梦露说完后，深深的鞠了一躬，在弗洛德的颔首下，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俩人时，安格尔立刻说起了来意。
“这段期间，我哥哥里昂有没有来过梦之旷野？”
“大人的兄长，的确来过初心城。”感知到安格尔的急迫，弗洛德的表情也随即变得很郑重。
真的联络了？安格尔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为了预防万一留下的联络器，最后里昂真的使用了？
得知这个情况后，安格尔心中立刻变得忐忑起来。
“什么时候，他说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安格尔连忙问道。
“应该是半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初心城，立刻被城防队的人发现，带了过来。”弗洛德将当时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听完弗洛德的述说，安格尔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里昂一开始是不怎么相信弗洛德，但后来弗洛德用这里是一个特殊的“梦境世界”作解释，再加上乔恩也出现了，里昂想起不久前安格尔给乔恩鼓捣出来的织梦蚁，这才让里昂放下警惕，将他进来的来意说了出来。
果然如安格尔所猜测到的，里昂述说的事情，的确与尤丽卡有关。
尤丽卡疯了。
里昂在说这事的时候，嘴唇是颤抖的。弗洛德能看的出来，里昂眼里的惊恐之色。
具体发生了什么，里昂没有详述，只是说道：“目前是修伊斯导师暂时将尤丽卡制住了，但我能感觉出来，导师可能也快压制不住了。”
里昂是希望提醒安格尔，让他尽量不要回来，所以才使用了联络器。
说完这些后，里昂在初心城留了一会儿，和乔恩聊了些近况，便回了现实。
“他有说乔恩导师的情况吗？”安格尔听完弗洛德的叙述，立刻问道。
弗洛德点点头：“他说会安置好乔恩先生的身体，让大人你暂时不要回去。”
安格尔怎么可能不回去，尤其是现在尤丽卡出事，可能会延烧到帕特庄园所有人，就算能安置好乔恩，可里昂自己呢？
弗洛德：“因为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在得知这件事后，就暂时封闭了孤儿院，雇佣了灰烬时光商旅团的人，朝着旧土大陆方向前来。”
“你现在还在海上？”安格尔算了下时间，如果弗洛德是开船过来，现在估摸还没着陆。
弗洛德点点头：“马上就要抵达旧土大陆了。”
“你不用过来了，先回启示大陆。”安格尔对弗洛德：“这件事以你的能力，也掺和不了。就算灰烬时光商旅团的团长比尔斯亲至，也不行。”
安格尔话虽如此说，但对于弗洛德能当机立断，前往旧土大陆也颇为感动。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现在已经回了巫师界，不日就会和导师前往旧土大陆，这件事交由我处理……你的话，先忙自己的事吧，照顾好乔恩导师。还有你编订的《梦之旷野的观察记录》尽量做细，过不了多久，导师应该会来借阅。”安格尔道。
“大人指的是，幻魔阁下？”
安格尔点点头，在弗洛德一脸恍惚的表情中，离开了梦之旷野。
……
桑德斯：“这就是全过程？”
安格尔点点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不知道帕特庄园里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也没想到，尤丽卡大人会出现问题。”
桑德斯沉吟了片刻：“既然，你兄长去了梦之旷野，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当时的情势还能掌控。如果在掌控之中，你们庄园的人，应该会被他妥善安置。包括，你最重视的启蒙导师。”
安格尔也明白，里昂如果发现不对，应该会做好转移的准备。但，毕竟尤丽卡是个正式巫师，就算转移，能够转移多远？以尤丽卡的能力，真想要追上，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里昂自己的安全，也是个问题。
桑德斯看着安格尔一脸的焦急，他点点头：“好，等下就走。”
安格尔露出谢意，然后与桑德斯返回了大厅。
在走之前，还需要处理一下白熊的情况。
之前，他向多多洛询问的是关于那个白熊布偶的事情，以及要不要带白熊去见尤丽卡。
最后出现的这些画面，描述的却是尤丽卡之变，似乎与“选择”无关。两者看上去不搭调，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内在联系。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尤丽卡就是白熊的亲族，说不定白熊布偶就是她制作的。
如今尤丽卡陷入了疯魔，虽然不知道她疯魔的原因，但必然是有解决的办法。多多洛借着白熊布偶，看到的是这幅画面，是不是在说明，可以借由白熊布偶，唤回她的思绪？
安格尔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选择。
想到这，安格尔看向一脸疑惑的白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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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土大陆外海，碧蓝色的天空中，突然撕开一个裂缝。
三道身影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位贵族打扮的男子，而落后一步，看上去有些激动难耐的，则是一位穿着白熊玩偶装的青年。
这三人，正是桑德斯师徒，以及白熊霍布森。
在确认多多洛的预见里，几乎都和尤丽卡有关，安格尔便决定带走白熊。
借着白熊的选择，方才看到尤丽卡的事，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内在联系，说不定白熊就是制约尤丽卡疯魔的关键！
“前方就是边缘岛吗？”白熊看着前面隐隐约约的海岸线：“她……怎么会来在这里？”
白熊还不知道尤丽卡的身份，但既然小时候的记忆被抹去，那人必然是超凡者。而超凡者，怎么会来到这个元素巫师的禁地？
虽然白熊并非是元素侧，但还没靠近边缘岛，便感觉浑身不舒服。
“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原因了。”安格尔说完后，拿出了贡多拉，率先登上了船。
很快，贡多拉梦幻般的船影，便掠过天际，消失在原地。
安格尔是加足马力，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帕特庄园方向飞去，若非还要带上白熊，他甚至想要借着重力脉络来飞。
实在是尤丽卡疯魔这件事，完全超乎了安格尔的意料。从弗洛德的描述中，哥哥里昂情绪低落，哪怕到了梦之旷野，浑身还散发着惊惧感。
安格尔完全无法想象，里昂经历了什么，帕特庄园现今变成怎样？
桑德斯看到安格尔那紧蹙的眉峰，也明白安格尔在担心什么，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一道清脆声响伴随着奇异的能量波动，传入安格尔的耳里。刹那间，烦闷的心思，似乎陡然一空。
“不要想太多，你后来不是让多多洛再预言了一次么，所以放下心吧。”桑德斯道。
安格尔点点头，在他们从幻魔岛离开的时候，他请求多多洛再帮他看看帕特庄园的情况，不过多多洛这回比起刚才看到的情况更加模糊。但能够解读出来的是，至少里昂还有乔恩，目前应该都还没有受到波及。
“我明白。”安格尔轻声道，在桑德斯的术法帮助下，他暂时放空了烦闷心思，倒是有思绪去想这件事的来由。
“她为何会突然发疯？”安格尔低声自喃，不算上他到处乱跑，上回他重返帕特庄园，他实实在在的待了小半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他从来没有看到尤丽卡有什么问题。
修伊斯回来后，尤丽卡也没有任何异状，或许因为某种情感原因，反而还变得更加温柔。
那导致她发疯的诱因到底是什么？
据库拉库卡族少女的茶话会得到的消息，尤丽卡的变故，应该不是近几个月才出现的。或许早在半年前，尤丽卡就已经出现异状，只不过当时尤丽卡经常一个人待在吊脚楼，故而没有几个人发现。
那诱发尤丽卡发疯的原因，应该是很早就出现了，或许一直潜伏在她体内。
“难道是……”安格尔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桑德斯：“导师，如果一个巫师精神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会不会因此而疯魔？”
桑德斯：“那要看是什么程度的伤，以及，疯魔到什么地步。”
安格尔满脸疑惑，等待桑德斯的后文。
“精神力受到伤害，的确有可能导致一个人的行为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但这并非是从根源上改变了性格，而是由精神力受创而导致的连锁反应。就算因此出现了疯魔状态，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种疯魔，顶多是感觉大脑不舒服，所以想借由发疯、肆意妄为以及任性，来发泄不满。”
“对于正式巫师而言，这种行为上的疯魔，是可以控制的。”
安格尔皱起眉：“导师的意思是，如果出现不可控的疯魔，应该不是精神力受创的原因。”
桑德斯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当然，前提是对方为正式巫师。普通凡人，或者巫师学徒，不在考虑范围。”
安格尔陷入了思虑，他回到帕特庄园的那天，曾经和尤丽卡起过冲突，当时他便发现尤丽卡精神力出了问题。后来修伊斯回来了，从修伊斯口中，安格尔得知尤丽卡的精神创伤非常严重，修伊斯也买了很多药剂，他自己也会炼制一些低级药剂，可对尤丽卡的作用微乎其微。之前安格尔回繁大陆的时候，修伊斯还拜托他帮忙买一些修复精神伤势的药剂。
安格尔还以为，尤丽卡的疯魔，与精神力受伤有关。但目前看来，似乎并无直接联系？
“虽然，精神力受创很难造成正式巫师出现不可控的疯魔。”桑德斯突然道：“但是，一旦精神力受创，就很容易遭受到精神上的冲击，甚至一些专门针对精神的异力，也会趁虚而入。因为难以抵御，所以会出现各种伤害后遗症，因此而疯魔，也不是不可能。”
桑德斯话锋一转的说辞，让安格尔愣了一下。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信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线索稍纵即逝，等到他要回味的时候，已经抓不到尾巴。但他心中莫名觉得，他在帕特庄园待得那小半年内，一定有什么事情，当时却没有注意到的。
安格尔陷入了回忆中。
另一边，白熊听着安格尔与桑德斯对话，话中内容其实很清晰，但他们谁也没有说明具体情况，以及具体是谁。这让白熊插不上话，心中同时还很焦急。
他隐隐有所感，或许他们对话中说的那个“发疯”之人，或许就是他要找的那人。
……
桑德斯撑着船舷，静静看着周围。
对于安格尔的担忧，桑德斯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反倒是，对这片大陆更加好奇。
边缘岛，他也不是头一次来。曾经得知过这里是禁魔之地，他抱着好奇心，来这里探察过，但一无所获，就离开了。
如今再来，感受着周围那空空如也的元素能量，还是感觉到很古怪。
「边缘岛元素消失之谜」这个任务，至今为止还悬挂在每一个巫师组织的未完结任务栏里。有太多巫师来这里尝试过，但都铩羽而归，冠星教堂曾经都组织过大规模的推演，可依旧一无所获。
这让边缘岛被覆盖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目前的巫师界公认，这里的地下或许有某种超大型的魔能阵，在抽空元素能量作为己用。但，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找到这个所谓的“魔能阵”。
这次来到边缘岛，估计会待上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试着再去探探，这个元素消失之谜。桑德斯如此想着。
约莫小半天后，傍晚的浅霞余晖，从天际尽头逐渐消失。夜之女神，拉开了星幕，让世间归于静寂。
这时，云层中一掠而过的贡多拉，突然停了下来。
在浅淡的云气里，他们能看到不远处的大地上，屋影幢幢。
那里就是目的地，安格尔的故乡——金雀帝国雅梅行省，沃特福德的下辖镇之一，格鲁镇。
安格尔看着远处的故乡，眼里没有近乡情怯，更多的是担忧。
在多多洛当时传来的画面中，帕特庄园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血光之内。如今近距离来看，也依旧能看到血光，而且更加清晰。
桑德斯也注意到了血光，他皱了皱眉：“这种血光，有点古怪，似乎是某种封印的投影？”
封印？安格尔看向桑德斯，想要得到更多的解释，但桑德斯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先一步的跳下了贡多拉。
安格尔收起贡多拉，与白熊也随之从高空落下。
他们恰好落在干道上，两边是农田以及牧场，沿着干道向前，就是格鲁镇。
“有一股怪异的能量，盘旋在那座庄园内，我们先过去看看。”桑德斯朝着格鲁镇的方向走去。
如今恰逢复苏之月，正是隆冬之际。
格鲁镇被大雪覆盖着，山林一片皑皑。远处的格鲁镇，也被大雪覆盖，因为风很大，雪尘弥漫，眼前的世界仿佛都笼罩在一层白纱。
远处的牧场，传来咩咩叫声。
安格尔回头看去，见牧场上还有群群冬羊踩在雪地里，排着队的朝着畜栏走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羊群背后有挥鞭人。
看到这一幕，安格尔心下稍慰。
从那牧场一角，基本就能窥探大半个格鲁镇的情况。既然放牧人还在工作，而且羊群如此有条不紊，想来格鲁镇的居民应该还没有受到影响。
至少，尤丽卡的疯魔，或许还被修伊斯压制到可控边缘。
很快，他们就到了格鲁镇的哨岗附近。
“这附近曾经有幻术的痕迹。”桑德斯看了眼安格尔：“你做的？”
安格尔点点头：“之前金雀帝国陷入战乱，为了避免镇民受到连累，于是我就布置了一个幻术。后来，战乱结束，也就撤销了。”
哨岗内有一个骑士，正瑟缩在盔甲内，借着身边燃烧的火堆取暖。
这个骑士，安格尔并不陌生，正是格鲁镇治安官乔治大叔的儿子，约旦。
或许是太累了，约旦守卫靠在哨岗，呼吸平稳，处于小寐中。
安格尔等人踏过哨岗时，也没有惊醒他。
镇上的街道很干净，大雪都被扫到两侧，从这也可以看出，镇民应该没有出现异常。
因为是隆冬，加之天已经黑了，各家各户基本都躲在屋里。偶尔有人从窗户往外看，发现了安格尔等人，也因为白熊古怪的打扮，以及桑德斯那冷冽的气场，而没人敢开门。
老学究帕尔夏，正靠在窗边，拿着烟枪吞云吐雾。原本他的烟瘾，很早就戒了，可因为前段时间的难民危机，被抢夺了很多东西，每天担惊受怕，太过焦虑，于是又抽上了。
最近，战乱暂平。难民也被重新遣返，心情随之放晴，焦虑倒是不焦虑了，但烟瘾却戒不了了。
以前老友迪姆还会让他戒烟，但经过上次……帕特少爷制造出的那场神奇光雨后，整个格鲁镇的人，身体暗疾绝大多数都被驱散了，于是迪姆也重新开始抽烟了。
所以，他们现在谁都不劝谁。
一边感受着火炉传来的温热，一边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帕尔夏露出一副舒爽的表情。
大冬天，就该这样惬意嘛！
在帕尔夏享受快活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看向了窗外。
屋内烟雾缭绕，窗外又是风尘雪卷，他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他好像从余光中隐隐看到了一行人？
帕尔夏疑惑的皱起眉：“乔治都警告了许多次，怎么还有人大晚上出来？而且都入夜了，天气又冷，谁会在街上闲逛啊？”
带着疑惑，帕尔夏放下烟枪，对着窗面哈了一口气，然后用陈旧的袖子擦起了起雾的玻璃。
当他透过相对清晰的玻璃往外看去时，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外面走过了三个人，这三人都带着一股奇异的气场，在漫天雪尘中充满了强烈的存在感。
“其中有一个人，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是帕特少爷？”帕尔夏站起身，推开大门，往街道外看。
可是当他伸出头，想要仔细去辨别的时候，却发现那三人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只在风雪中留下隐约残影。
“是我看错了吗？”帕尔夏揉了揉太阳穴，回首拿起摆在床柜边的油灯，准备跟出去看看。
不过，就在帕尔夏即将出门的时候，一道微小的身影突然从天花板跳了下来，一脚踩踏了下墙壁，借着反震之力，落在了另一侧的桌面上。
“帕尔夏老头，你在屋里抽烟就罢了，反正我们种了吸收烟雾的树，但你大晚上开门，是想要冻死我们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不满道。
帕尔夏没好气的回过头：“金灿灿，我说了多少次了，别跟着迪姆学。要叫我爷爷，懂吗？真是没大没小。”
话里虽然带着埋怨，但帕尔夏眼里却含着脉脉温情的看向桌面上，那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穿着鲜花裙子的少女。
帕尔夏往外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里面的情况，这才关上门：“赶紧去阁楼上，下面那么冷，也不怕着凉。”
面对帕尔夏的关心，金灿灿倒是不好意思再大吼大叫了：“我不是问你，你开门干什么，还拿着油灯，是准备出去？库苗苗族长都警告过你们了，晚上不要出门，外面有危险，你怎么就不信。”
“知道了知道了。”帕尔夏顺道锁上门，“你们一直说外面危险，到底有什么危险？”
库苗苗是这群自称库拉库卡族人的族长，半个月前被子爵大人亲自带了过来，分两批居住在治安官乔治，以及帕尔夏两家的阁楼。
这半个月的相处，帕尔夏对于这群“阁楼上的妖精”也非常的疼爱，大概是独居了一辈子，人老了，能够有人作陪，哪怕只是说说话，帕尔夏就很开心。更何况这群阁楼小妖精，也非常的善解人意，还会帮忙处理家中的事务，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
不过，帕尔夏对于这群新朋友有几个疑惑，第一，这群库拉库卡族人似乎是帕特少爷带回来的，如今，却不知道子爵大人为何将他们送出帕特庄园；第二，库苗苗族长经常嘱咐他，不得在夜晚外出，会有危险。连治安官乔治也在这段时间，天天街上巡逻，告诉镇民晚上不要外出，这是为什么？
这些疑惑，帕尔夏已经询问过几次了，可是都没有得到回复。
每每询问，一众库拉库卡族人都露出惊惧的表情，谁也不说话。
如今，他再次询问，金灿灿也是这般。眼里带着恍惚，只是说了一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说罢，金灿灿就准备转身上楼。
这时，帕尔夏叹了一口气道：“你刚才不是询问，我开门做什么么？我刚才从窗户往外望，好像看到帕特少爷回来了，我就想出去确认一下。”
“帕特少爷？”金灿灿突然顿住了，猛地转头看向帕尔夏，焦急的问：“你确定是帕特少爷吗？他，他他朝着哪里去了？”
“我不敢确定，但的确有三个人从外面街道上经过。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帕特少爷。”帕尔夏回忆道：“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往庄园的方向走去了。”
“帕特少爷，庄园，夜晚……糟糕！”金灿灿念叨了几声，猛地从楼梯上跳了下来，来到帕尔夏的肩膀上：“快快，快开门，赶紧去把帕特少爷拦住！”
帕尔夏一脸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灿灿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庄园里，现在非常不安全。”
……
安格尔等人停在了庄园外数十米处，前方是血光的界限。对于凡人来说，看不到这层血光，但他们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前面就是目的地了吗？看上去有些暗淡。”白熊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到亲族后，心情反而比起之前要镇定了很多。
从他的视野来看，帕特庄园里似乎有建筑影子，但却没有什么亮光，反倒是身后的格鲁镇，灯火亮光更多。
安格尔能够确定，至少在他离开的时候，夜色下的帕特庄园是整个格鲁镇最璀璨的地方，因为族训“狮心之火，永不熄灭”，所以庄园里所有的路灯，是彻夜大亮的，如果哪里有熄灭，仆从会第一时间去补燃。
如今庄园黑漆漆的一片，明显很反常。
安格尔看向桑德斯。
桑德斯此时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眉峰微蹙，深邃的眼瞳看着前方，宛若在凝视着黑暗中潜藏的巨兽。
“导师，发现什么状况了吗？”安格尔问道。
桑德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按压了下帽檐，眼神看往前方某处。
安格尔的目光随之看去，那是一颗庄园外的小树，如今被大雪覆盖，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一阵风吹来，吹落了树上的一些雪尘，能清晰看到树干是漆黑一片。
“火烧过的枯树？”安格尔感受了下，似乎还不是自然界的火，那棵枯树上还残存着一些火焰能量的波动。
因为旧土大陆元素近乎消失，反而让这棵树上的火焰波动十分明显。
“谁会在这里来烧树？”安格尔一脸狐疑。
桑德斯此时却道：“不是烧树，是有人在此战斗过。”
桑德斯的眼神里闪着淡淡的清辉，似乎从那厚厚的雪层中，看到了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场战斗。
难道是修伊斯压制不住尤丽卡了，在这里发生了战斗？安格尔如此想着的时候，桑德斯却道：“是两个学徒的战斗，大概都是三级学徒的实力。”
三级学徒？安格尔眼里闪过迷糊，怎么会有三级学徒出现在这？
安格尔正疑惑的时候，桑德斯突然转过身，看向背后来时的路。
此时，来路上正哼哧哼哧的跑来一个人，那是一个拿着烟枪的小老头，他的步伐很缓慢，边跑嘴里还边哈着白气。
“等等，等等！前面是帕特少爷吗？”叫喊声传了过来。
下一秒，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道：“不是说了，不要喊吗？你是准备把我们都害死吗？”
不一会儿，来人站到了他们面前。
“帕尔夏，还有……”安格尔看着帕尔夏肩膀上那穿着花裙子，向他恭敬行礼的小不点：“金灿灿？”
“你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安格尔疑惑道。
“太好了，真的是帕特少爷！”金灿灿眼里闪过开心，但下一秒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道：“帕特少爷，你要回庄园吗？现在千万不要进去，很危险！”
安格尔与桑德斯互觑了一眼，他看着金灿灿：“庄园很危险？你知道些什么吗？”
金灿灿连忙颔首：“是尤丽卡大人，就在大半个月前，她突然发疯了……那天晚上……”
金灿灿突然深吸一口气，眼里闪烁着惊惧。
“那天晚上，我看到好多仆人都躺在了血泊中。我听其他人说，就连，就连子爵大人都差点被她杀死……幸亏，修伊斯大人及时赶到，将她制住了。”
当金灿灿说到有很多仆人都躺在血泊里时，安格尔的表情就已经变得严肃。而当她说出里昂也差点被袭击，安格尔的脸色瞬间变黑。
“然后呢，里昂现在情况怎么样？”安格尔急忙问道。
“子爵大人没事，他第二天就将我们送出了庄园，还有一些仆人，也都被安置在了附近。庄园里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其中就包括子爵大人。”见安格尔的表情越发阴暗，金灿灿赶紧道：“帕特少爷，子爵大人前些天出来过，据他所说，有修伊斯大人庇护，应该是安全的。”
应该？暂时安全？
安格尔不会允许这些模糊的词语，他对金灿灿点点头：“我知道了。帕尔夏爷爷，你带着金灿灿先回去吧。”
金灿灿眼里闪过惊慌：“帕特少爷，难道你还是准备进去？千万不要，子爵大人说过，夜晚是最危险的时刻！”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安格尔对金灿灿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桑德斯，询问起要不要现在就进去。
金灿灿这时也才注意到，另一边的桑德斯。当他看到桑德斯时，她的表情愣住了，其他人她不知道，但桑德斯她却是见过的，而且，芭芭雅曾经说过，桑德斯被称为南域战神，是个超级强大的巫师！
想到这，金灿灿悬起的心，终于开始缓落。
如果是桑德斯大人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解决帕特庄园的危机。
另一边，安格尔本来还在等待桑德斯说法，可突然间，桑德斯转头看向庄园的方向。
“她来了。”
安格尔随着桑德斯的视线看去，却见庄园深处，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红光一掠，循空而至。
只听风吹雪起间，一道尖锐且阴森的笑声，刺破寂寥的夜空，传入众人耳里。
随着笑声而落的，是一道看不清具体样貌的黑影，她就落在数十米外，庄园内的一棵高大乔木的顶端。
在被白雪覆盖的乔木上，能借着月色，看清那黑影穿着一袭华丽的长裙，裙子上殷红点点，像是迸溅出的鲜血。
她的面容虽看不清，但之前那红光，却是从她眼眸里闪烁出来的，在幽暗的风雪之夜中，极为刺眼。
“是她，绝对没错！她就是尤丽卡大人！”金灿灿眼里带着惊悸，话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果然如子爵大人所说的一样，到了夜晚，危险就会出现！”
金灿灿害怕不已，她想要叫安格尔退后，但她抬起头看过去时，却见安格尔和桑德斯正低声交流着什么，看上去并不畏惧。
金灿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眼表情平静无波的桑德斯，最后话到嘴边还是没讲。
反倒是另一边，一直被金灿灿忽略的一个穿着白熊玩偶装的怪人，突然向她问道：“你口中的尤丽卡大人，是‘污血影刺’尤丽卡吗？”
金灿灿回头看向白熊，她注意到白熊的眼神很古怪，似乎正在压抑着某种情感。
金灿灿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污血影刺’是谁。”
白熊还想询问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叫喊。
“是安格尔？安格尔回来了？糟糕，千万不要进来，赶紧返回格鲁镇，不要踏进封印圈！”
循着这道声音，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庄园附近的一栋用于放哨的观瞻台上，有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从身后的房间中走出来，对着安格尔惊呼出声。
安格尔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里闪过喜色。
对方手里拿着火把，熊熊烈焰将他的五官照耀的光暗分明。
“是里昂。”安格尔带着喜悦：“是哥哥里昂。”
“子爵大人！”金灿灿和帕尔夏看到观瞻台的人影时，也大呼出声。
安格尔仔细的看着兄长里昂，借着月色，借着火光，他能清晰的看到，里昂的每一个表情细节，生动而鲜活。
至少从目前来看，哥哥里昂应该还算无恙。
安格尔忍不住想要踏上前，可就在这时，观瞻台上的里昂却用更加焦急的表情道：“退后，安格尔你赶紧退后！不要进入封印圈，这里很危险！”
封印圈？安格尔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里昂不停的比划，安格尔才明白，里昂所说的是笼罩在庄园外的那层血光。
安格尔记得之前桑德斯也曾说过，这层血光很古怪，像是一种封印的投影。
难道说，血光就是这个所谓的封印圈？
“看来，这层血光果然是某种封印，它限制了尤丽卡的活动范围。”桑德斯证实了安格尔的猜测，一语道出了真相。
金灿灿和帕尔夏看不到血光，还一脸的疑惑。安格尔看着他们，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何尤丽卡发疯，格鲁镇却完全没有异样，想来就是这层血光阻拦了尤丽卡，为格鲁镇赢得了安稳。
但，这种安稳其实是一种黑暗禁区的安全岛。
安全岛处于危险的禁区包围中，别看目前还很安稳，但如果黑暗中的獠牙突破了那层脆弱的防护，安全岛就会成为死亡岛。
除非，解决掉黑暗里的危险。
“糟糕！子爵大人小心！”
安格尔正思忖的时候，金灿灿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叫出声。安格尔猛地回头，却见站在树顶的尤丽卡，原本还用阴森的目光看着血光外的他们，可此时，她的目光却看向了观瞻台的里昂。
显然，之前里昂的叫喊，吸引了她的注意。
里昂也注意到尤丽卡的目光，他看着尤丽卡那闪烁着红光的双瞳，心中一阵恐惧，不久前庄园里发生的惨剧，仿佛借着那双恐怖的眼睛，重新展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全都历历在目。
里昂表情带着畏惧，但他嘴里却还无意识的嘀咕着：“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里昂一步步的后退，想要退回观瞻台的防御圈中。可就在这时，尤丽卡突然高声尖笑，笑声中充满了一股疯魔之意！
然后，只见尤丽卡飞了起来，整个人化为一道仿佛能沁染了夜幕的红光，宛若利箭般，刺向了观瞻台上的里昂！
里昂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他立刻丢下火把，转身就跑。可就在他跑了没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呼风声。
“完了！”里昂心中一阵绝望。
可就在这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气浪从背后掀来，里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掀飞。连续几个翻滚，里昂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里昂则瘫坐在裂纹下，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里昂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一看，却见安格尔正站在他身前不远处，另一边本来冲过来的尤丽卡，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数十米外。
“我没事。”里昂倒是没有说谎，他当初为了成为超凡者，从修伊斯那里得到了《意志铸炼法》，当时为了熬炼肉身所受的苦痛，比起这一撞击要小太多了。所以，别看他身后的墙壁出现蛛网裂纹，但他本身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更何况还有铠甲的防护。
里昂回答后，看着安格尔一脸焦急的道：“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别进来吗？进了封印圈容易，但想要离开就很麻烦！”
安格尔也从桑德斯那里得知了，这个封印圈似乎是单向的封印，也就是说，限制从里面出来，而不限制从外面进去。而且，开启时间似乎是夜里。
正因此，乔治大叔和库苗苗族长，才会警告镇民，晚上绝对不要出门。
安格尔转过头，想要安慰一下里昂，让他不用担心。有桑德斯在，绝对不会有事。
不过，他还没有说话，安格尔便看到里昂的表情显现出惊慌之色，同时他的眼睛倒映出一道越来越强烈的红光。安格尔感觉到不对，立刻旋身一闪，他所站的位置，下一秒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洞。
而尤丽卡此时正悬浮在窟洞上方！
随着尖利的笑声，安格尔近距离终于看清了尤丽卡的面容。和以往她美艳的五官不同，如今的尤丽卡五官几乎是扭曲的，看上去异常的惊怖！
尤丽卡没有给安格尔太多时间，她也没去管另一侧的里昂，而是直接高声笑着，对着安格尔冲了过去。
“安格尔，小心！”里昂叫道。
安格尔此时却并没有任何的回避，而是面色阴暗的看着尤丽卡，伸出了手，没有再后退。
里昂瞳孔一缩，作为安格尔的兄长，安格尔的一举一动他怎会不了解。安格尔现在是打算和尤丽卡……硬磕？
里昂还在狐疑的时候，安格尔不退反进，直接正面和尤丽卡冲撞了起来。
光辉闪烁，两人身影交错，一道恐怖的气浪在交错点爆发，气浪呈波纹状，瞬间就刮到了数十米外！
就连里昂所在地，都受到了波及！
那气浪的冲击力度之强，也得亏里昂此时已经靠着厚达数米的墙壁，否则又会被掀飞。
里昂此时也恍然大悟，之前从背后掀起的气浪是来源于哪里。
看着远处那两道交错间，甚至看不清动作的模糊身影，里昂眼里一阵疑惑，是他的错觉吗？为何他看上去，弟弟安格尔和尤丽卡有点势均力敌的意味？
血光外，金灿灿看着里面突然发生的战斗，心中一阵焦急。她看向前方的桑德斯，低声哀求他帮忙。
桑德斯听到后，对金灿灿道：“放心吧，安格尔不会有事。”
而站在桑德斯身后的白熊，此时却是一脸惊疑，且不说尤丽卡的身份是不是他找了多年的那人，最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安格尔。他的阅历和见识可比里昂强多了，别看安格尔现在和尤丽卡战的旗鼓相当，但实际上安格尔还是处于劣势。
但这种劣势绝大多数是安格尔自己造成的，他的战斗技巧并不强，而尤丽卡虽然陷入疯魔的，但她的身体记忆和战斗经验，远远超过安格尔。
而单从力量对拼上来说，安格尔却并没有落于下风。
也就是说，安格尔的肉身力量几乎已经和尤丽卡持平了。如果安格尔能静下心，花上几年十几年去锻炼战斗技巧，那危险的或许就是尤丽卡了。
虽然白熊心中还是私以为，最后胜利者会是尤丽卡。但对于安格尔的实力，他极为惊讶。
几年前，白熊在天空塔看过安格尔与黑杰克的战斗，那时的安格尔，几乎是靠着托比碾压的。如果没有托比帮忙，白熊甚至觉得，他都能打赢安格尔。
但如今，却是天壤之别。
安格尔得到近乎拔高式的增长，而白熊自己，这么多年却还在原地踏步。
白熊思及此，心底便一阵黯然。
尤丽卡与安格尔的交手，两人每一次的接触，都会掀起无边气浪。
这种恐怖的力量交锋，足以证明安格尔目前的实力！
不过，安格尔只是身体达到血脉侧正式巫师的程度，而尤丽卡本身就是血脉侧的正式巫师，两人在对冲的时候，尤丽卡明显更加占便宜。
夜幕下的两人，快速的交错。外人甚至看不到任何的身影，只能看到一道道气浪不停的往外扩散。
有一些气浪，甚至从庄园里扩散到了血光外！
不过，经过封印圈的简化，气浪离开血光后倒是少了那种冲击力，但却化为了狂风，金灿灿被这狂风一吹，差点被掀飞。
得亏白熊出手，在他们身前立了一道透明的壁障，才制止了金灿灿被掀飞的态势。
但那气浪化成的狂风，却是沿着这条路，直接灌向了后方的格鲁镇。
这一晚，格鲁镇的镇民只觉得外面狂风大作，哪怕紧闭了窗户，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呼呼风声，还有各种物品被风雪敲打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幽咽悲鸣。
而且，他们还能听到，帕特庄园的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就像是在打雷一般。
没有人敢出门，所有人都瑟缩在各自的屋里，在心中祈祷着，等待这一夜过去。
而另一边，血光之中。
安格尔已经在喘着粗气，但尤丽卡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身上毫发无损，似乎正如之前白熊所猜测的，安格尔已经处在失败的边缘了。
因为实力的后继不足，安格尔在一次攻击下，突然不察，被一道巨力震飞。
尤丽卡眼中的红光突然一闪，似乎注意到什么，勾起恐怖诡异的微笑。她的身形突然加速，赤裸的脚尖，在空中踏出了赤红之舞，猛地朝着前方某处冲去。
那一处本无一物，但安格尔无法控制的身形，恰好朝着那个方向坠落。
因为难以自控，却是被尤丽卡逮到了机会。
只见尤丽卡突然双手朝着腰间一按，两条布满尖利锯齿的长鞭就抽了出来，化为两条蛇影！
嘶嘶——
大雪，飓风，还有背后那圆盘似的明亮月轮。
两条鞭影携带着强大的血气力量，划破了虚空，就像是在月色下张大巨口，露出獠牙的毒蛇！
朝着安格尔难以自控的身体猛地袭去。
安格尔的身影在两条鞭影中，化为了两半。
肉身撕裂，鲜血迸溅。
所有见证这一幕的人，表情均露出了震惊。
里昂眼神逐渐凝固呆滞最后变为绝望，眼眶毫无预兆的湿润，嘴里痴痴的念叨着安格尔的名字。
另一边，金灿灿捂着自己的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帕尔夏手中的烟枪，也掉落到了雪地中。砰的一声，连他自己也跪倒在地，一脸的失神。安格尔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帕尔夏从没想过，自己这满头白发的人，会先将安格尔送走。
尤丽卡站在宛若圆盘的月轮下，放肆的大笑着，风吹起她的头发，就像传说中的蛇发女妖，向世间散播着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救他……他不是你的徒弟吗？”金灿灿看向桑德斯，眼里还携着泪花。
桑德斯冷淡的瞥了金灿灿一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另一侧的白熊轻声道：“继续看吧，安格尔他……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杀死。”
话音一落，似乎为了应证白熊所言为真，悬于半空中的尤丽卡背后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逆光下看不清人影的面貌，但那一头金发却极为耀眼！
一声“砰”的巨响！
尤丽卡从天空直接被砸到了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还在悲伤中的众人，突然一楞。
金灿灿的眼泪还来不及收回，惊讶的看向那雪尘飞扬之处：“帕特少爷不是……”死了么？
白熊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
他刚才其实也有些惊讶，以为安格尔真出了事。可他注意到，身边的桑德斯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丝毫诧异，这才让白熊感觉到了不对劲。
哪怕白熊并不清楚桑德斯和安格尔之间的相处模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桑德斯不会让安格尔那么轻易就死去。
安格尔是谁？若是按照白熊的认知，安格尔身份的重要程度来排序，他首先是一个炼金术士，接着是桑德斯的弟子，最后才是野蛮洞窟的巫师学徒。虽然所有身份都是他，但无疑，‘炼金术士’的身份，是最为出名的。
任何一个巫师组织，都不会轻易的放弃一个炼金术士。
更何况，野蛮洞窟目前唯一有可能晋入炼金大师的名额，就是安格尔。
结合种种情况分析，白熊不认为桑德斯会坐视安格尔死去。那么桑德斯不动手的唯一可能，便是目前的状况还处于安格尔的掌控之中。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果然，推测是推测，现实中的变化，才真的措手不及。
在白熊感慨的时候，安格尔又和尤丽卡打了起来，这一回众人终于注意到了一点，尤丽卡多次都打中了安格尔，甚至他们以为对安格尔造成了致命伤害，但最后，安格尔却又完好无损的站在尤丽卡的面前。
“幻术？”白熊虽然没有看出哪里有问题，但他立刻意识到了真相。
事实也的确是幻术。
安格尔一开始和尤丽卡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还有些胆怯，但真正打起来才发现，他虽然和尤丽卡还有极大的差距，但并没有彻底的落到下风。
于是，他开始选择扬长避短。
他能感觉到，尤丽卡虽然比起平日更加残暴、冷漠、疯狂，但她明显处于对外界信息的反馈障碍中。也就是说，她的认知感比正常时候还要缺失。
安格尔开始在攻击的过程中，释放出幻术节点。
果然，这些幻术节点并没有被尤丽卡所注意到。当幻术节点越来越多，组合成了一片主掌幻境后，安格尔的劣势开始逆转！
在接下来的数十次的攻击中，因为幻术的原因，尤丽卡多次出现了判断谬误。
安格尔每每都能抓住机会，可与尤丽卡的差距还是过大，就算抓住了缺憾，却还是没有达到决定胜负的关键。
虽然短时间内没有分出胜负，但这种压制着尤丽卡打的画面，却极为赏心悦目。尤其是对于金灿灿等人，他们并不知道内里关窍，只是单纯的为安格尔占据上风而感到开心。
观瞻台的里昂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安格尔的眼神中，除了为他开心外，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歆羡。
白熊也看的很认真，一来是因为这场战斗是难得的巫师学徒与正式巫师的越级之战，另一个原因，则是尤丽卡的身份……让他十分在意。
“还是太弱了。”这时，桑德斯突然低声自喃。
白熊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去吐槽，安格尔的不足的确很明显，但这些不足是可以通过时间去轻易补足的。这样都太弱了，那他们这些巫师界的主流学徒……大概比起咸鱼也好不了多少。
白熊吐槽完，桑德斯突然道：“尤丽卡太弱了。”
白熊愣了一下，原来之前桑德斯说的太弱，不是指安格尔，而是尤丽卡？白熊皱了皱眉，尤丽卡弱吗？目前看起来，好像的确有点弱，但这重要吗？
他却是不知道，不久之前桑德斯才从安格尔那里得知‘尤丽卡疯了，连修伊斯都无法压制住’这个信息。
如果结合现实情况来看，尤丽卡目前的实力，绝大多数的正式巫师都能对付，而‘红发’修伊斯在当代巫师中，属于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非真知巫师中的领军人物，而且其年岁不大，随时都有可能晋入真知。
修伊斯怎会压制不住尤丽卡？
“还是说，尤丽卡还有其他地方不对？”桑德斯在心中暗暗揣摩。
而这个时候，尤丽卡多次被攻击，而且还是被一个实力孱弱的学徒打趴，她的神色比起之前更加的疯狂。
在安格尔与尤丽卡再一次出现的对峙的时候，尤丽卡突然摊开了掌心，随着一道剧烈的红光闪烁，她的掌心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物品的轮廓。
安格尔正在疑惑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远方掠来。
“尤丽卡，不要！”身影转瞬即至，当安格尔看清来人时，并没有感觉到惊讶。
来者那一头鲜艳红发，极为照耀。
其人，正是修伊斯！
修伊斯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安格尔，他每天夜里必须要维护住血光封印圈，之前他便是在对封印圈进行修护。但对于安格尔和尤丽卡的战斗，他依旧看在了眼里。
他还记得，不久前安格尔离开时，还只是一个“普通学徒”。但现在，他的实力简直超乎想象，修伊斯估计，就算自己与安格尔对峙，对方大概都能坚持一段时间。
“安格尔，你先退后。尤丽卡不是你现在能对付，尤其是，你已经把她惹毛了。”修伊斯没有询问安格尔的实力之谜，而是先一步对安格尔道。
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修伊斯轻叹一声：“你难道忘记，尤丽卡手中的那件物品了吗？”
那件物品？安格尔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
却见尤丽卡的手掌上，出现了一道华美的冠冕。
冠冕熟悉的外形，让安格尔一愣。
他对这个冠冕自然不会陌生，当初伊莉莎还让他仿制过，那每一道尺寸，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个珠宝，每一处纹路，安格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顶冠冕正是血色王权！
当初尤丽卡之所以被古曼王通缉，以及尤丽卡为何逃窜到这个禁魔之岛，修伊斯为何会追寻而来……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件血色王权。
血色王权是一件神秘之物，是古曼王国延续这么多年的至宝！
迄今为止，安格尔还不知道这件神秘之物的作用。当他看到尤丽卡手掌上出现这道冠冕时，心中便生出了强烈的警惕。
神秘之物的力量，从来就不讲道理。
尤丽卡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她掌心的冠冕则开始大放红光。
安格尔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几步，可根本还没有动作，从尤丽卡手中的冠冕里，便窜出来一道红光，扑面而来。
安格尔只觉眼前一片血光大作，耳边隐隐听到修伊斯的大喊：“尤丽卡，住手！”
安格尔大脑一片混沌，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双眼一白，便从天空栽了下来。
……
浑浑噩噩，世间一片黑暗。
杀戮、刀光、战场、硝烟……各种血腥恐怖的画面，伴随着一阵阵尖声利笑，全都倒灌进他的脑海。
安格尔感觉自己就在泥淖里无奈的挣扎，但根本没用，负面能量已经开始侵袭自己的心灵。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不远处那深幽的巨口，以及巨口背后所代表的堕落深渊。
“那里就是归宿吗？”安格尔迷茫的抬起头，深渊中仿佛有靡靡之音，在诱惑着自己前进。只要自己踏入了那深幽巨口，那困扰着自己的负面能量也会随之消散。
不对，不是消散，而是彻底的同化。
安格尔一步步的靠近深幽巨口，他的步伐十分机械，就像是被人推着走过去。
就在巨口的外面，安格尔朝着里望。
他发现，堕落深渊里出现了一幕幕画面：帕特庄园的所有人，包括乔恩、里昂等等……所有他的亲人与好友，全都死了，而杀死他们的是一个披着黑色罩袍男子。
男子背对着安格尔，安格尔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陡然间，男子转过了身。
安格尔的瞳孔一缩，他看到了，这个男子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眶里也是一片漆黑，他的面色苍白，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
“你是谁？”安格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但他的确问了出来。
“我就是你。”邪异的声音，传了回来。
“不对，你不是我。我不会这么做！”安格尔看着深渊中的画面，那躺在血泊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会杀死他们？
“你内心不是这么想的吗？他们是你的负担，只要杀死了他们，你就再无挂碍。”邪肆的笑声过后，是一道轻微的低喃：“你就自由了。”
安格尔有一刹那的迷糊：自由了？
“没错，是自由。过来吧，只要你踏过这条界限，你就会获得重生。”
安格尔看着前面的堕落深渊，伸出手，似乎想要探进去……可就在这时，安格尔的右眼一阵刺痛，他痛苦的捂住眼。
随着一道道绿纹浮现在眼前，安格尔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些浑噩的思维一扫而空，眼前的一切全都变化了。
那个堕落深渊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黑糊糊的虚影，没有人形，扭曲且摇摆着，就连那猩红的双眼与大口，都如锯齿一般，时刻的变化着！
“可恶，就差一点！”它怒吼着：“谁都别想阻拦我！”
一边说着，那黑影突然从堕落深渊里钻了出来，并且猛地张开自己的身体，化为了巨大的恢恢之网，将安格尔彻底的包围住，想要将他拖入深渊。
安格尔只觉得自己进入了更深处的黑暗，更加烦杂的负面能量冲向了他，若非周围有绿纹在徘徊，或许他已经彻底的沉沦。
当黑影彻底的将他吞噬，右眼的绿纹开始出现明显的排斥与抵御。
在绿纹的消解下，眼前黑影在一点点的消散，可速度太慢，却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它消除。
它虽然在惨呼，但它速度却是不慢，一点点的拖着安格尔，要进入那堕落深渊。
就在安格尔半个身子都已经要堕入深渊中时，一道诡异的笑声响了起来。
这道笑声十分的可怖，哪怕安格尔听着，都觉得渗人。
一开始笑声还是从背后，但很快，笑声就从四面八方的传来。安格尔抬起头，注意着周围……难道，自己已经被拖入了深渊，这笑声是深渊里的怪物？
毫无光亮的深沉黑暗中，突然亮出一张惨白的脸。
安格尔被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而是一个布偶的脸，但比起人脸，这个布偶在这时出现，看上去却更加的恐怖。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布偶？
当安格尔还在疑惑这个问题时，玩偶突然开始散播出无边无际的怨念，形成怨念的海潮，冲向了安格尔……准确的说，冲向了困住安格尔的黑影。
黑影本身就来自堕落深渊，是所有负面能量的聚合，对于那怨念化作的海潮，其实有相当程度的抵御力。
不过，奈何这个怨念浪潮无边无际，黑影就算能抵御，可此时也无法再进一步。
一边是怨念浪潮，一边是邪异黑影，两个都不算什么好东西，可就在这时，维持住了一种恐怖平衡。
在这种恐怖平衡之下，反而让安格尔得到了一时的自由。
安格尔虽然觉得自己暂时能动弹了，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周围全是黑暗一片，没有任何的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堕入了深渊？
在安格尔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呼唤。
“安格尔。”
安格尔愣了下，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光门，一道人影在光门外呼唤着他。
他迟疑了片刻，朝着光门走去。
就在他踏出光门的那一刹那，迷雾尽消，混沌碎裂……
……
安格尔猛地睁开眼，外界的光辉有一刹那的刺眼，他下意识的又眯上眼，在那眯起来的眼缝中，安格尔看到了身侧正站在一道人影。
“看来你已经醒了，你感觉还好吗？”低沉的声音，传入安格尔的耳中。
安格尔挣扎的坐起来，眼睛此时也适应了光线，缓缓的睁开：“导师？”
这时安格尔才发现，站在附近的身影，正是桑德斯。桑德斯背对着安格尔，从桌子上取了一样东西，慢条斯理的放回重力花园。
安格尔愣了一下，他隐隐看到，那样东西似乎是一个……人形布偶？
难道是，之前在黑暗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布偶？
安格尔突然忆起，当初桑德斯似乎在暮色大拍上，花了七百万魔晶拍下一件神秘之物，那个神秘之物似乎叫做——怨念布偶？
结合之前黑暗中出现的那具可以释放大量怨念潮浪的布偶，安格尔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安格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张床还十分的熟悉，就是帕特庄园里，他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床。
“这里是我的房间？”安格尔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
桑德斯回过头看向安格尔：“你昏过去了，至于为什么昏过去，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安格尔迟疑了一下，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我正和尤丽卡战斗的时候，看到她拿出来一顶冠冕，那是血色王权，紧接着血色王权上释放出红光，然后我就陷入混沌中了。在混沌的黑暗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处堕落深渊，还有，一个布偶。”
桑德斯听完安格尔的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来你还记得。”
“血色王权，我记得你当初还仿制过，对吧？”见安格尔点点头，桑德斯挑起眉：“既然你知道血色王权，你还敢傻愣愣的待在那里，你是在找死吗？你别告诉我，你当时吓傻了，连重力脉络也不会使了？”
面对桑德斯的奚落，安格尔默默的低下头：“我当时正疑惑着，没反应过来。”
“一件未知的神秘之物对着你，你该做的是想办法去应对，如果没有办法，就赶紧跑。”桑德斯没好气的道：“也幸亏你在最后关头抵御了一下，再加上血色王权不是即死型，否则现在你就不是昏迷，而是该入土永眠了。”
最后关头抵御了一下？安格尔思忖了片刻，似乎想起来什么。
在血色王权的红光扑面而来的时候，安格尔那时已经开始出现浑噩状态，不过在最关键的时刻，一道心灵福音突然掠过脑海，他当时想也没想，顺着这道心灵福音用魔力激活了右眼。
安格尔摸了摸右眼，此时他的右眼并无异样，但当时应该是激活了那奇异的面具。
桑德斯说的最后关头抵御了一下，指的就是那面具？
“导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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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桑德斯回话，大门突然被敲响。
安格尔看了桑德斯一眼，轻声道：“请进。”
两个全身武装的人走了进来，不过一个是穿着铠甲，另一个则穿着连身的白熊玩偶装。
正是里昂，与白熊霍布森。
里昂进门后，本来还一脸严峻与担心，可当他看到坐在床边的安格尔时，他的眼神倏地放软：“你醒来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里昂本想走近，这时身边却有一道白影，比他先一步的来到安格尔身边：“安格尔，你说的那人，是指尤丽卡大人吗？”
“我弟弟才醒，你有什么事，等会再问不行吗？”里昂皱起眉，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安格尔对里昂摆了摆手，看向身边的白熊。
他看上一脸的焦虑与疲惫，黑眼圈很重，或许一晚上都没睡了，眼神中既带着祈求，同时还有一些小心翼翼。
“你这样看上去，倒是更像是熊猫了。”安格尔笑道。
白熊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安格尔是在说他的黑眼圈。他无奈的苦笑一声：“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还有心情取笑我。”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你问的问题，你自己心理不是该有答案了吗？”
白熊喉咙动了动，眼神中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是她？”
“说起来，你比我还更早接触巫师界，她的事迹，想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白熊沉默了，的确，在看到尤丽卡的时候，他内心中就回忆起了关于她的事迹。
‘污血影刺’尤丽卡，在当年可以说是一颗新星，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晋升正式巫师的女巫，她有非常好的前景，可气势正盛的时候，却去招惹了残暴的古曼王，并且还盗取了古曼王的至宝——血色王权。
一时间，整个巫师界都哗然了。
且不说她是如何盗出血色王权的，但光是她的这个行为，就让人感觉到惊讶。要知道，古曼王国可不是普通的凡人国度，古曼王也不是凡人，其实力虽然无法比拟南域最顶尖的那一拨，但也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阶层。
尤丽卡为何去招惹这样一个超凡国王？
后来，爆出来一些秘闻，众人才隐隐知道，尤丽卡这么做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报仇。具体什么仇，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传言称，似乎是因为尤丽卡的亲族被古曼王一网打尽。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白熊有些恍惚，难道说尤丽卡招惹上古曼王，就是因为小姨一家？
那么，尤丽卡真的是他的亲族？
“可如果她是我的亲族，她为何不来找我？”白熊低声自喃。
“以她被古曼王通缉的现况，你觉得她适合来找你吗？”安格尔叹了一口气。
白熊似乎懵了，反复的自喃：“我要去见她，我一定要去见她，找她问清楚……”
说完后，白熊立刻站起身，转头就走。安格尔想要拦他，却因为慢了一步，没有拦到。安格尔只能站起身，准备追出去。
他带白熊回来，的确是为了让他刺激一下尤丽卡，但如今尤丽卡的情况，白熊去了不是找死吗？
“你不用去管他，他找不到尤丽卡的。”见安格尔要追出去，桑德斯这时突然道。
安格尔回过头，看向桑德斯，等待他的说辞。
“尤丽卡昨天晚上逃跑了以后，便被修伊斯带回了流放空间，如今根本不在外界，他是找不到的。”桑德斯淡淡道。
安格尔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低声自喃：“昨晚？已经过了一晚上了？”
安格尔看向窗户的位置，虽然窗帘是闭着的，但从下方的缝隙可以看到外界微微的光亮。
里昂也注意到安格尔的眼神，他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开。
耀眼的阳光，刺破了屋内的黑暗，光和尘混合在一起，迅速的晕开。不仅仅驱散了一夜的尘霭，安格尔感觉自己仿佛也从之前那堕落深渊中，重新回到了真实世界。
“还真的过了一夜，所以，之前发生的事，是梦吗？”安格尔在心中暗忖。
半晌后，安格尔抬起头看向桑德斯：“导师，你说昨天晚上尤丽卡逃跑了？是你将她打跑的？”
桑德斯摇摇头，并没有作声。
反倒是里昂走过来，对安格尔道：“说来也怪，昨天你突然昏迷后，尤丽卡大人就就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说，她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害了你，所以良心不安？”
里昂走近后，关切的看着安格尔：“你确定现在没事吗？”
“没事。”安格尔没觉得自己身体哪里不对劲，将话题再次带回到尤丽卡身上：“我昏迷了，尤丽卡就跑了？这是怎么回事？”
里昂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原因，只能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的描述了出来。
当时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安格尔受到血色王权的影响，直接从高空坠落，陷入昏迷。紧接着，桑德斯便进入了血光的范围，下一秒尤丽卡就跑了。
这样听上去，倒像是被桑德斯吓走的？安格尔疑惑的看向桑德斯。
“你忽略了一个人。”桑德斯突然道：“我进了封印圈，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进来了。”
安格尔一愣：“白熊？”
桑德斯点点头，他昨天看到安格尔被神秘之物冲击到，当时也吓了一跳，准备进去救援。结果刚一进去，尤丽卡转身就跑了。
桑德斯可以确定，尤丽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白熊。
综合白熊的身份，答案不言而喻。
白熊的确影响到了尤丽卡。
“果然，带白熊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安格尔笑道，没想到最后吓跑尤丽卡的是白熊，早知道当初直接让白熊进去，他就不用打那一场。
“白熊，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奇装异服的人？他到底是谁？”里昂听着他们的话，却是一头雾水，于是好奇的问道。
安格尔：“你之前和白熊一起进来的，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认识了。”
里昂摇摇头：“昨天你被带回房后，我就一直在外面等着，那个……白熊，他也在旁边，不过一整夜也没说话。刚才我敲门，他也跟着进来了，我想着你们一起来的，就没阻拦。”
“白熊，名叫霍布森.西莱，尤丽卡曾经对外用名是西莱女士。”安格尔顿了顿：“所以，如无意外，白熊和尤丽卡应该有某种亲缘关系。”
对于这个答案，里昂也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曾经看到尤丽卡大人一直往某个方向眺望，看上去神色有些黯然，我当时还以为她在思念修伊斯导师。后来导师回来了，她偶尔还是发呆的望着远方，据导师说，尤丽卡大人在怀念自己的亲人。”
“如今看来，就是之前那个白熊了？”
安格尔也记得尤丽卡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得知自己是野蛮洞窟的人，眼神很复杂，欲言又止，后来只是说了一句，她有一个故人在野蛮洞窟。
想来，说的就是白熊。
为何当初尤丽卡在不知道安格尔是炼金术士这个身份上，还那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的存在，估计也有这个因素。
里昂感慨了许久，等他稍微回神的时候，安格尔问道：“对了，尤丽卡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疯的？”
当安格尔提到这个问题时，里昂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红光，是红光造成的。”
红光？安格尔疑惑的看着里昂。
“昨天晚上，你本来还处于上风，突然间就昏迷了，当时你看到了什么？”里昂问道。
安格尔一愣，下意识的回道：“红光。”
里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没错，就是这个红光。尤丽卡大人平时都在天上的云岛里，可约莫半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突然回了吊脚楼，凌晨的时候，吊脚楼红光大作，自那之后，尤丽卡大人就彻底的疯了。”
“昨天我看到你也被红光所吞噬，当时我以为你也会变得和尤丽卡大人一样，还好……你没事。”
安格尔皱起眉：“是红光影响的尤丽卡？而红光是出自血色王权，难道说……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血色王权？”
安格尔看向桑德斯，希望能从桑德斯那里得到答案。
桑德斯也在沉思，好一会儿才对安格尔道：“你之前说过，很早前就有人看到过，尤丽卡出现变化，也就是说，尤丽卡其实很早就被影响了。而血色王权，一直是留在尤丽卡的身边，那么还真有可能，血色王权就是源头。”
安格尔：“如果知道血色王权的作用，说不定就能知道它是不是祸源。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血色王权的具体效果是什么？”
桑德斯：“血色王权是古曼王国的至宝，古曼王只是透露了有这件东西，但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东西的作用。”
“不过，昨天你就被红光笼罩过，我倒是有一些猜测。”桑德斯看向安格尔：“说一说吧，你昨晚的经历。”
安格尔一时还没明白桑德斯在问什么，直到桑德斯开口说了一句——
“堕落深渊。”
安格尔将昏迷时作的“梦”，娓娓道来。
他说完之后，还是有些想不通，问道：“这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桑德斯为何会知道堕落深渊，还有那个布偶，明明之前他看到桑德斯在收捡那个布偶。
而且，安格尔觉得当时的经历非常真实，并不像是一个梦。那种思绪被桎梏的浑噩、那种被困时的绝望，还有无数负面能量冲击的不适，他现在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完全不像是一个梦，就像是他的亲身经历。
“和梦很相似。不过，比起梦，神秘之物制造的真幻空间，我觉得是更贴切的称呼。”桑德斯回道。
真幻空间？虽然桑德斯没有解释这个真幻空间的涵义，但安格尔一听便明白了。因为，幻术系有一个派别，就是真幻。
所谓真幻，似真似幻，虚实结合，真假难辨。选择真幻派系的巫师，绝对是洞察万物，把握人心的好手。
那么‘真幻空间’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梦，必然是虚幻的。而真幻空间，是一个无法分清是真是假的空间，也就是说，里面不仅有虚幻的存在，也有真实的存在。
那昨夜的那场经历中，何为真，何为假？
面对安格尔的疑惑，桑德斯淡淡道：“真假是相对而言的，你作为亲历者，不妨说说你自己的判断。”
安格尔回忆了片刻，尝试着去解读昨夜的经历：“浑噩的世界是假的，但我的思维是真的；诱惑我堕落的画面是假的，但那黑影魔怪是真的；堕落深渊是假的，但存在的负面能量是真的。”
安格尔说到这，便停顿了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桑德斯。
桑德斯摇摇头：“看来，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该回想一下，我之前说了什么。”
回想导师说了什么？安格尔虽然疑惑不解，但自从他醒来后，桑德斯倒是没有说过太多的话，一句句回想，应该有线索。
安格尔开始顺着记忆中的言语，一句句的去捋顺厘清。
可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直到安格尔回想起桑德斯说的那句话：“说一说吧，你昨晚的经历……堕落深渊。”
安格尔猛地抬起头：“堕落深渊也是真的？”
桑德斯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平静的道：“准确的说，你昨天的经历都是假的，只有堕落深渊是真的。”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你昨晚经历了什么，但只有堕落深渊，我不仅亲眼看到了，我还见证了你的意识，正被它拖向黑暗的巨口。”
安格尔听到这，也有所明悟：堕落深渊的最终目的，是将他拖进去。
也就是说，只有最终目的是真的，过程全是为了服务这个最终目的，而演化出来的虚假经历。
“我没有被拖入堕落深渊，是因为导师吗？”安格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是那个布偶？”
“你应该猜到那布偶的身份了。”桑德斯没有点出来，而是颔首道：“堕落深渊释放出的负面能量，想要将你同化，那种负面能量布满了神秘意味，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去驱散。”
“于是，我测算了一下，选择释放布偶里的怨念，维持住一个平衡，才能将你唤醒。”
桑德斯说的很简单，甚至有种轻描淡写的意味，好像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安格尔作为亲历者，却能切身的感受到，这里面的不容易。桑德斯所谓的‘测算一下’，必然是要对大局观的把握，而且需要精准的计算，才能在瞬间让怨念与堕落深渊里释放出来的负面能量，形成恐怖平衡。
若是掌控不易，或者有所缺失，怨念布偶释放出来的怨气，不仅无法成为恐怖平衡，还会影响到安格尔，甚至助益他更快的进入堕落深渊。
从这一细节，便能知道桑德斯的恐怖，不仅仅在于实力，还在于他对局势的判断，无比精准的算计，还有果决的执行力。
若是缺一，安格尔恐怕都不会逃出升天。
想到这，安格尔非常诚恳的向桑德斯表达了谢意：“若非是导师，恐怕我已经见不到今日的阳光了。”
站在一旁听完全程的里昂，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惊险，但他知道安格尔能获救，全靠桑德斯的帮忙，也用感激的眼神，注视着桑德斯。
桑德斯淡淡道：“我只是帮你收了个尾，真正救了你的，是你自己。若非之前面对血色王权的时候，你用面具抵御了一下，否则你估计就直接进入堕落深渊，哪还会有后面的挣扎求生。”
安格尔听完后，用手覆盖着自己的右眼。
他也没想到，当时一闪而逝的心灵福音，成了拯救他的决定性关键。
之前在“真幻空间”里的经历，最初的时候，绿纹曾阻挡了黑暗侵蚀，或许就是指代他激活右眼的那个行为。
不过，安格尔还是有些疑惑，为何偏偏在那时产生了心灵福音呢？是因为，巫师的灵觉预兆；还是说，这里面其实还有那人的作祟？
安格尔无法得到答案，但从结果论来看，至少现在是好的。
“这么看来，用魔力激活右眼所产生的面具，是具备某种非物质层面的防御功能了？”安格尔暗暗道，看来有必要将测试的计划，提早行程。
“不提这些琐事了，刚才我听完你的述说，我基本可以确定，血色王权的效果，应该就是拉人进入堕落深渊。”桑德斯：“这和我之前的猜测，是一致的。”
不过安格尔并没有真正的进入那堕落深渊中，所以，他们现在也依旧无法确定血色王权的真实效果。
但可以肯定的是，堕落深渊里充满大量的负面能量，若是意识被拖进内里，必然会出现异状。
说不定，也和尤丽卡一样，陷入疯癫。
在他们思忖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里昂，忽然道：“如果说，你们指的是那红光带来的效果，我或许知道一些。”
安格尔和桑德斯互觑了一眼，将目光看向里昂。
……
半晌后，安格尔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便离开了房间。
里昂走在前面带路，安格尔与桑德斯则落后一步。
桑德斯似乎对于安格尔生长的环境很有兴趣，一路上都在观察着周围的细节。安格尔则看着熟悉的壁画与走廊，眼底带着一丝黯淡。
壁画已经蒙灰，走廊上铺就的地毯，不仅边缘翘起，还有一些地毯直接缺失了。
地毯缺失的地方，能清晰的看到，花岗岩的地板上沁了发黑的痕迹，以安格尔如今的眼力，一眼便能识别出那痕迹的来源——血液。
光是从这细节，安格尔就能想象出来，不久前城堡里发生的变故有多惨烈。
从楼上往下，灰尘就没有消失过，甚至在天花板的犄角处，安格尔还看到了蛛网。而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的仆从，正如之前金灿灿所说，一部分仆从被送到格鲁镇，而另一部分仆从……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
思及此，安格尔脑海里闪过几道身影，都是他在帕特庄园生活时，与他关系十分亲密的仆人，甚至安格尔将他们当做朋友与家人。
安格尔喉咙里像是梗了一根刺，不知道该如何询问他们的现况。
“这里的布置，有些地方很有趣。”在安格尔默默难过的时候，桑德斯突然开口道：“这个壁画下面的纹路，还有这些古怪图案的蓝白瓷器，风格很奇特。”
里昂：“那是乔恩老头家乡的风格，父亲很喜欢，所以在布置内饰的时候，也加了进去。”
桑德斯也猜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虽然金雀帝国也有独属风格，但和主流的其实相差不大，而这些摆设则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看着这些奇异风格，桑德斯也不禁对那个还未见面的“异界人族”，起了兴趣。
很快，里昂带着他们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副楼。
在副楼最深暗的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好像是……”安格尔看着这扇大门，记忆恍惚间回到了童年。
他小时候很调皮，最喜欢做反叛的事情，越是大人不让做，他就越要去做。而这扇大门，老帕特严令禁止他们进入，安格尔当时怎么会听。所谓的“严令禁止”，简直就是“必须去看看”的意思。
于是，安格尔大半夜趁着仆从没注意的时候，偷溜了进去。
结果他进来后才发现，这扇门的背后其实连接着一个占地颇大的地下室，里面装了一些被锁的严严实实的酒桶。
安格尔看了觉得没劲，然后准备回去，结果，门被人从外面反锁。
那是一个寂静且漫长的夜，当时还是小豆丁的安格尔，瑟瑟发抖的待在昏黄的壁灯下，恐惧的看着灯光范围外的漆黑世界。
他当时非常害怕，总以为漆黑的地方会蹦出来怪物。这种担惊受怕，持续了一整夜。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门被打开，才发现这是父亲老帕特设的局，就是为了治治他听人说反话的叛逆性格。
事实证明，效果很明显。安格尔从那之后，行事上谨慎小心了许多。
不过，这间地下室，他却是再也没有踏进来过。这里，仿佛成了他的小小噩梦。
直到他长大，对这间地下室不害怕了，他也依旧没进来，因为那时他要忙着照顾病重的乔恩；到了后来，他则离开了旧土大陆，这个地下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脑海。
“这里是老帕特的酒窖，你忘了吗？”里昂有些挤眉弄眼的道：“小时候你还被关在这里面过，当时我在门口蹲着，听你在里面哭了一夜。”
安格尔脸色一黑，十分硬气的道：“我没哭。”
里昂本来还想调笑，可就在这时，门后传来一阵幽咽声。里昂愣了一下，表情从戏谑慢慢变得黯然，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没哭，是我听错了。”
“该说正事了，你们之前不是在问，红光带来的效果吗？”里昂指着被上了大锁的门：“这里面，就是答案。”
里昂推开门。
露出一条不算太长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是一个两边有铁门封闭的高台凭栏。
当安格尔来到凭栏时，往下方一望，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人！
密密麻麻的人！
在偌大的地下酒窖，挤满了人！
这些人身上挂着破布，从破布上独特的花纹可以推测出，在完整的时候，应该是仆从的服饰。
其中有一部分女性仆从，还能看出她们穿的女仆装的裙摆，不过此时，基本全身裸露着，白花花的肉体十分的晃人眼球。
可纵然如此，却没有一丝旖旎。
因为她们全都骨瘦如柴，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就是骨头。一眼望去，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最为苛刻的奴隶主的下牢房。
恶臭，惊悚还有心悸。
原本这些人的动作极为迟缓，摆出各种古怪的姿势，表情也很呆滞。可当安格尔等人走进来后，或许是闻到了“人”味，他们纷纷抬起头，看向高处的高台。
当看到安格尔一行人后。
刹那间，他们的眼神变了！
从无神变成了疯狂，从灰白变成了猩红，表情也从呆滞变得激动与疯魔，就像是饥饿了一个冬天的猛兽，在苏醒过来后面对食物的癫狂。
一双双发着猩红光芒的眼，就这么在黑暗中注视了过来。宛若进入阴湿洞穴里，看到了一群待血而噬的蝙蝠。
还未等安格尔仔细去分辨他们的容貌，尖叫声、怒吼声、诡笑声刹那间混合在一起，一双双枯瘦的手伸了起来，朝着安格尔等人所在的高台上张牙舞爪。
就像是崇拜邪神的疯狂信徒在跳舞。
“血、血……给我血！”、“活人的味道，嘻嘻嘻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全部朝着前放挤来，不过高台两边的铁门是锁着的，他们无法挤进来，只能死命的拍着门锁。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状况，还在不停的往上压，导致咔咔声不停的响，而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有的过于疯狂的人，甚至对周围的人也发起了攻击。
安格尔在呆愣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断肢被甩到高处，血液像是喷泉，喷涌到他们的身上，伴随着他们眼睛里的红光，看上去更加的诡异恐怖。
“这些人，都是庄园里的仆从。不过，半个月前的那场事端，让他们被红光侵蚀，就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里昂的眼里带着悲悯，这些人里，基本都是一辈子服务庄园的仆人，一些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还有一些是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的玩伴，可现在，全都变成了这般骇人的模样。
“地上的那些食物，都是我放进去的。我每天来放一次，可是他们没有任何人去吃，哪怕是血食也没有。他们似乎只对人血有反应，可我到哪里去搞人血？”里昂：“足足半个月，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吃，饿成了皮包骨。可诡异的是，他们都还活着，哪怕是缺胳膊少腿的人，也依旧没死。”
“只有见到活人，他们才会兴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尸鬼。”
“人不人，鬼不鬼。”里昂的眼里泛着水光，声音也带着些哽咽：“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把火帮他们解脱了，可我又想着，活着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里昂转过头看向安格尔：“安格尔，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安格尔静静的看着下面挣扎扭曲的人，尽量排除一切的外在情绪，仔细的观察着底下的人。
看他们灵活的动作，安格尔还以为至少他们身体还保持着活性。然而并非如此，他们的身体机能全部停摆，除了能动外，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腐烂，大脑里似乎有某种能量，在保护他们最后的命魂底限。
里昂见安格尔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一阵失神：“果然，他们已经没救了吗？”
安格尔表情也很黯然，但他现在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救他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桑德斯，可桑德斯站在一旁，眼神时不时闪烁，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安格尔的目光。
安格尔想了想：“红发大人，应该有办法吧？”
里昂摇摇头：“修伊斯导师之前告诉我，救他们，等于杀了他们。”
里昂不知道这是何意，只以为导师是说，他们都已经这般了，救了他们，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修伊斯说的没错，救他们的确就等于杀了他们。”这时，一直沉默的桑德斯终于开口，他拿出手杖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一阵怪异的波纹，扩散开来。下一秒，地下酒窖里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保持如今的活性，是因为大脑里存在血色王权的神秘力量。想要让他们恢复清醒，只能驱逐这股力量，可一旦驱逐，他们便失去了活性来源，反而会立刻死亡。”桑德斯顿了顿：“他们终究会死，要么是现在驱逐了那股力量死亡，要么就是等那股维系活性的力量自主消亡，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后还是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桑德斯的话，似乎给这群人下了一张死亡通知单。
也让里昂彻底的崩溃，作为格鲁镇的子爵，面对自己的子民，面对陪伴自己长大的身边人，无法去拯救，这种痛苦谁也无法体会。
桑德斯对这群人的生死倒并不在意，他下了一个结论后，便开始思索血色王权的效果：“看样子，他们大脑中的那股神秘力量，就是真相了。”
桑德斯看向安格尔：“说不定，你当初被拉入堕落深渊的话，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安格尔闭上眼，按捺住想要喷薄的情绪，让思维重新跟上桑德斯的步伐：“所以，血色王权的效果，单单就是让他们疯狂吗？”
顿了顿，安格尔补充了道：“不可逆的疯狂。”
桑德斯摇摇头：“想要知道的话，需要做一个能量的测定实验。不过，神秘力量很难测定，我也无法肯定最后的结果。最好，能有更多的信息。”
桑德斯看向还在悲恸中的里昂，静默了许久，等到里昂情绪稍定，才问道：“你还记得他们刚被红光侵蚀后的表现吗？”
里昂有些木讷的道：“他们和现在一样，见到活人就表现出嗜血疯狂的症状，不过那时他们不会变的安静，就算周围没有人也会疯疯癫癫的。大概是关在酒窖时间久了，他们才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变得安静，是因为神秘力量的自息性，无法主动摄取外来能源补充时，会以降低消耗为主，这算是某些特殊能量的共性。”桑德斯解释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吗？”
里昂摇摇头：“没有了……”可话音一落，里昂似乎又想到什么：“不对，好像还有一点。他们会跟着尤丽卡大人行动，尤丽卡大人去哪，他们就会去哪，就像是跟班一样。”
里昂说的这一点，让桑德斯眼神闪烁了一下。
“难道是傀儡化？”
桑德斯忆起，古曼王国每一代的王庭内部，至上而下都极为忠诚，哪怕古曼王极为暴虐，可王庭内部从来没有任何异议。难道，靠的就是血色王权，让他们变为傀儡？
但真实的傀儡，其实很容易被发现，就像之前兹斯莱德的古董店里的傀儡，哪怕拥有人的灵魂，还是能一眼被识破。或许，血色王权制造出来的，不仅仅是单纯傀儡化。
而是类似灵魂印记的东西？
“可如果效果真的是这般，为何尤丽卡本人也受到了影响？”桑德斯有点疑惑。
安格尔解释了答案：“血色王权上有一个「血源回溯」的魔能阵，据我所知，这个魔能阵还在运行。也就是说，这个血色王权的真正主人，并非尤丽卡。”
话虽如此，但这里面还有一个疑惑，尤丽卡虽然不是主人，但她是使用者，在明知道血色王权很危险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对着自己使用？
“看来，还是需要从修伊斯那里得到一些解答。”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桑德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安格尔则将注意力看向了身边的里昂，他还处于茫然无措中，眼神中毫无神采。
安格尔看向下方归于沉默的人群，虽然他们干瘦的宛若骷髅，但从那轮廓里，他还是分辨出了一些熟悉的人。
他看到了母亲生前最亲近的葛兰园丁，曾经在乔恩那里学习过地球医术的丁克医师，还有教授里昂骑士技巧的中苑女骑士斯沃琪，和他们俩兄弟一起长大的牧羊人法兰杜。
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在牵动安格尔的心弦。
安格尔不忍再看下去，闭上眼不停的呼吸，试图靠着呼吸的频率来压下心下的不适。
好一会儿，安格尔才睁开眼，看向哥哥里昂：
“乔恩导师没事吧？”
里昂呆滞的点点头：“乔恩被修伊斯导师设下的结界保护着，苏比在旁守着，没有受到波及。”
“那奥莉，还有玛娜女仆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