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办法吗？”来自西地摩沙的黄袍青年，一脸的不愿相信：“应该有避免的方法吧？”
其实这也是在场其他人想要知道的答案，面对来自永夜国的那群恐怖生物，到底该如何去应对？
拉普耶摇摇头：“至少在我看到的未来画面里，并没有找到应对的方法。不过，这群生物似乎必须依赖穹顶对它们的辐射，才能发挥最大的实力，一旦超出了某个范围，实力便会急速下降。所以，如果能找到对付穹顶的办法，应该就有机会从根源上彻底铲除它们。”
话是这么说，可根据过往资料显示，当初不眠城陷落时，几乎南域各大巫师组织都派人前去查探过情况。然而，依旧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对付穹顶的方法，连那些大型巫师组织的顶尖强者联合起来，都对穹顶毫无办法，西地摩沙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找到穹顶的弱点，最终攻破他们吗？
黄袍青年明白，基本上很难。
难道说，真的只有迁移才是上策么？迁移虽然能保证人员安全，但这里面损耗的不仅仅是多年沉淀的基业，还有对周边影响力的减弱，以及话语权的降低。
能不迁移，尽量不迁移。
可不迁移又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西地摩沙就与永夜国相邻，他们很早就关注着永夜国的变化。所以他们很清楚，几乎所有陷入穹顶的人，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
黄袍青年突然愣了一下，“几乎”并不代表“全部”，他记得……
“对了，幻魔阁下不是从穹顶中出来了吗！”黄袍青年转头看向玛雅，急切的问道：“幻魔阁下应该对穹顶最了解吧？他知道如何对付穹顶吗？”
玛雅的脸色此时很难看，倒不是因为黄袍青年的询问，而是当拉普耶说那群恐怖生物继续扩张，这让紧邻永夜国的野蛮洞窟，也感到了莫大的危机。西地摩沙需要迁移，那野蛮洞窟呢？
面对黄袍青年的询问，玛雅按捺住心中的烦闷，回道：“这件事不是早已经说明了么，幻魔阁下能从陷落的不眠城中出来，一是侥幸，二则是当初不眠城陷落时间不长，穹顶还没彻底的完善。所以，幻魔阁下才有机会出来。”
“至于说，如何对付穹顶？如果幻魔阁下真的知道，他会让永夜国变成如今模样么？要知道，野蛮洞窟距离最近的穹顶，可比你们西地摩沙近得多。”
黄袍青年听到这，期望的表情再次变得迷茫。玛雅说的没错，野蛮洞窟其实受到的威胁，比丰饶国更大。
而且，野蛮洞窟的体量更不是西地摩沙能相提并论的。若是幻魔阁下真的有对付穹顶的办法，他们早就这么做了，而不是放任着如此危险之物留在枕边。
可如果连野蛮洞窟都没有办法，西地摩沙真的只有认命了吗？
在黄袍青年感觉迷惘的时候，玛雅女巫转头看向拉普耶，她的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拉普耶比她先一步的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玛雅女巫看向拉普耶。
拉普耶：“在我看到的未来画面中，野蛮洞窟的情况我并没有看到。不过，我没有看到那些恐怖生物大批量的朝着帕米吉高原去，它们的目标更多的是丰饶国，以及古曼王国。”
也就是说，至少从拉普耶看到的情况中，野蛮洞窟还不算最差。
“或许是因为野蛮洞窟建立在高原上，那里并没有多少人，所以那群生物并没有过于看重吧。”拉普耶如此道。
虽然这么说能解释的通，但很多的逻辑依旧无法自洽。譬如，玛雅女巫就知道，在莱茵所镇压的那座怪异遗迹里，就有很多恐怖生物聚集。而那里，根本没有活人。
玛雅没有再说什么，既然拉普耶也不知道，她只能和莱茵阁下商量后再看看情况。
“冠星者阁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深海之歌的图瓦鲁，这时站了起来。
“请说。”拉普耶没有拒绝，图瓦鲁和玛雅一样，都是非常优秀的预言巫师，不过玛雅更精通星象，图瓦鲁则擅长命运分析。
“根据多多洛的预言来看，桃心剧院的第一个售票亭出现在永夜国，如无意外，桃心剧院应该也在永夜国附近。既然现在永夜国如此之危险，那到时候桃心剧院降临的时候，我们还能去永夜国吗？”
图瓦鲁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也都想知道这个问题。毕竟，桃心剧院是难得的机缘。
“因为不眠城在那里，永夜国的危险不会降低，但应该也不会增加了。”拉普耶回道。
拉普耶虽然没有直接回应图瓦鲁的问题，但众人也大概明白了情况。如今的永夜国，其实就有各大巫师组织的人员徘徊，一来是排除隐患；二来则是寻找永夜国之变的解决方法。
其中，还有大部分是接了各个巫师组织任务的学徒，他们遍布在永夜国，提醒外人不要踏足永夜国内部。
所以，如果永夜国的危险能够保持在这样的程度，那么依旧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图瓦鲁坐下之后，拉普耶见众人没有疑问，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看到的第二则预言。
不过，比起在说第一则预言时的直白，拉普耶对第二则预言却是说的有些模糊。
“星海之中，我感知到了闪耀的希望，以及南域未来的转折。”
具体是什么东西在闪耀，希望又是什么，以及南域会有什么转折。拉普耶却是没有明说，这也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也没有具体感知到。
拉普耶犹记得，自己来到了一片星海内，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星空一般。
不过，拉普耶却注意到，一部分星辰在不停的忽闪，当他看着闪烁的星辰陷入沉思时，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从内心中冉冉升起。
而这种奇妙的预感，就是拉普耶所言的那句话。
对于这句话，拉普耶其实自己也没有解读出来，不过在观星日上频频出现各种看不到希望的黑暗预言后，拉普耶还是决定分享出来，至少让众人不要对未来绝望。
“虽然我没有解读出来，但我有一种感觉，或许和前次观星日中，我提到的那件即将现世的伟大作品有关。”
“丰饶国和古曼王国会受到永夜国之变的侵蚀？西地摩沙需要迁移？！”树灵的声音比平常拔高了好几度，满脸的不敢置信。
光屏对面的玛雅点点头，今日交流会一结束，她便立刻来到信号塔，将交流会上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树灵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西地摩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巫师组织，其底蕴比起不眠城可是深厚多了，若是西地摩沙都被迫迁移，那群根底来自魇界的生物，简直太可怕了。这让树灵也不禁担忧起了野蛮洞窟的未来。
虽然拉普耶并没有看到野蛮洞窟受到魇界生物的影响有多少，但谁也不能明确说，野蛮洞窟不受影响啊。
树灵焦虑的连连叹气，莱茵倒是看的很开：“看似既定的未来，其实依旧是一摞能粉饰的剧本。所以，还有机会更改剧本的进展嘛。”
莱茵想表达的意思是，未来不是既定的，还有改变的可能。
不过树灵却是叹息道：“比起去更改剧本，我更想把这个剧本直接撕成碎片。”
树灵看向桑德斯，然后慢慢移到安格尔身上：“拉普耶在交流会上有一点我觉得说的其实没错，若是能找到摧毁穹顶的方法，说不定就能从根本上撕掉未来的剧本。你们俩，都进入过最初那座穹顶——不眠城，在你们看来，有办法摧毁穹顶吗？”
“很难。”桑德斯几乎没有思考，直接给出了这个答案。
安格尔其实也能回答，他给出的答案和桑德斯会是一样。因为他进入过不眠城，所以他太清楚，不眠城的穹顶之下，其实已经被迫转变成了夹层空间。想要彻底摧毁穹顶，就必须要毁掉内里的夹层空间。
让夹层空间消失的方法，最简单的有两种，一种是承担夹层空间，让其变为魇境；另一种，则是摧毁夹层空间里的半通道。
但这两种办法几乎都很难实现的，且不说这个夹层空间太大，而且沾染了太多现实性质，一旦承担，后果谁也说不清；至于说摧毁半通道，也不可能，一般而言半通道附近都布满了重重重兵，想要摧毁谈何容易。
正因此，桑德斯才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很难”的回答。
虽然桑德斯没有解释内情，但树灵能看出，桑德斯没有说谎。他想了想，又道：“只是很难，终归还是有办法的吧？”
“摧毁穹顶，可能性比较低。唯一的方法，或许还是解决穹顶背后的操线者。”
也就是，那群拥有职位的魇界生物。
魇界生物的阶级性非常强烈，只有打破了阶级的高层，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
这是桑德斯想要表达的观点，其实他内心还有一个思考：或许安格尔能减缓魇界生物的扩展趋势？
那位叫莎娃的魇界生物，其阶级绝对不低。至少桑德斯目前还没看到，除了那位满脸缝线的女王外，还有比莎娃更高的存在。
不过，安格尔或许能拖住它们扩展的趋势，但想要命令它们放弃扩展，那就很难了。
因为安格尔的阶级虽然高，可依旧有一些并不受安格尔命令影响的魇界生物，就比如当初不眠城的约克夏。能看出约克夏阶层比安格尔低，可他却能反抗安格尔，甚至还威胁过安格尔。
若是比约克夏更高级的存在呢？
所以，安格尔在魇界的阶级虽高，但还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想要单纯靠他来解决穹顶的问题，还是有些不现实。
在气氛沉凝的时候，莱茵开口道：“目前那群恐怖的生物，除了让一些寄生体以及活线，往帕米吉高原深处蔓延外，其实它们本身并没有往里侵蚀，全都聚集在那座遗迹里。我觉得，先搞清楚遗迹的秘密，或许对现下有很大的帮助。”
莱茵说完后，看向桑德斯，意思不言而喻。
桑德斯：“好，晚点我和安格尔会过去看看。”
莱茵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看似平淡无波的将这个让西地摩沙焦虑万分的话题带了过去。莱茵回头看向光屏：“玛雅女巫，今日麻烦你了。”
玛雅：“这是我应当做的。”
话音落下后，显然两边已经准备结束对话了。安格尔及时喊住了玛雅中断通联的动作：“稍等一下。”
在玛雅疑惑的目光中，安格尔指了指她身后的多多洛：“我有点事情，等会想和多多洛单独聊一聊。”
玛雅看了看多多洛，又看了看光屏对面的安格尔，虽然心中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去过于探究：“好。”
玛雅说完这句话后，向多多洛点点头，然后离开了信号塔，光屏对面仅剩多多洛一人。
而安格尔这边，莱茵也看出了安格尔想要和多多洛单独聊聊的意思，与树灵和桑德斯先一步离开。
桑德斯在离开前，拍了拍安格尔的肩膀：“我先去那边遗迹看看，晚点你让树灵带你过来吧。”
安格尔颔首应是，他其实也很想知道，莱茵镇守的那座遗迹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书房重新变得空荡荡的。
安格尔看向光屏对面的多多洛：“说吧，现在周围没人了。”
安格尔并没有指明让多多洛说什么，但多多洛却仿佛早有预料，没有分毫犹豫，开口道：“大人，我在观星日上看到了一个预言，这个预言让我十分的疑惑……”
……
安格尔推开遗迹的大门，跨越了虚空，重新站在帕米吉高原的大地上。
安格尔刚出来，门口那棵被幻术遮掩的大树，便散发起了代表着生命力的微绿光芒。随着光芒的逸散，树灵从大树中走了出来。
“和多多洛聊完了？”树灵在得到肯定答案后，“那我们走吧。”
树灵也没询问安格尔和多多洛具体聊了什么，安格尔选择单独和多多洛对谈，其实就已经摆明了态度。
树灵缓缓的飞到半空中：“莱茵镇守的遗迹，距离你这其实不远，不过和其他开在空地上的遗迹不一样，它的位置稍微有点隐蔽，你第一次过去，还是由我来带路吧。”
“前方是坠星海，被称之为帕米吉高原奇景之一。”当他们飞度过一片矮山后，树灵指着前方说道。
安格尔往前望去，因为如今正是半夜。加之四野茫茫，肉眼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不过从空气中蕴含的丰富水元素可以看出，前方应该是一片湖泊。
不过，能被称之为坠星海，这片湖泊的占地面积绝对不小。
在安格尔思索着前方坠星海究竟有多大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坠星海的上空。
当安格尔踏入坠星海的范围时，他终于明白，树灵为何称坠星海是帕米吉高原的奇景。
因为，这里的确美的惊人。
哪怕向来用左脑思考的安格尔，在这一刻也被这坠星海的美给惊住了。
说它是坠星海，其实并不算特别贴切。如果将“坠”去掉，或许更加的准确。
在安格尔看来，这片偌大到看不到边的湖泊，简直就像是最为干净的明镜一般，将夜空的繁星纤毫毕露的映照出来。当你处于这个湖泊之上时，你很难分辨到底脚下是星空，还是头顶是星空。
这片湖泊，在星子浓重的夜晚，完全能被称得上“星海”。
真正意义上的星海。
“很美吧。”树灵本来是急速飞行，在路过坠星海的时候，也放缓了速度。他看向安格尔，安格尔此时的眼瞳中，已经被星海投映的光辉，闪耀出一片星光。
“玛雅女巫以前还是学徒的时候，就住在坠星海，她在湖边建了一座巫师塔，常年居住于此。也正是因为坠星湖那完美反应星象的特点，让玛雅在观星术上，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她的观星术名声大震后，有太多的巫师来此地寻她，希望能请她占星。一开始玛雅女巫并不拒绝，但某一天，一群自称血魔教团的小队，让她帮忙占星某处前人迷宫的关窍。玛雅照做了，可当她将答案说出来后，前一秒还和她挽着手，说着感激话语的女巫，下一秒便毫无预警的将锋利的刀刃，插进了她的胸膛。”
“当然，玛雅最后没有死，我救了她。”
玛雅作为当时野蛮洞窟中，唯一一位拥有晋级正式巫师潜力的预言学徒，肯定是最受关注的对象。和安格尔现在所住的遗迹很相似，树灵当时就在玛雅的巫师塔门口，种下一棵分身树，在玛雅弥留之际，将她救了回来。
“自此之后，玛雅就从坠星海搬回了镜中世界。”
安格尔：“那群血魔教团的巫师，为何要对玛雅动手？他们与野蛮洞窟有仇隙？”
树灵摇摇头：“没有仇，不过他们要去开荒的前人迷宫，属于一位传奇巫师的遗留。当时，有另一个团队，也得到了开荒这座迷宫的资格，他们担心对方也会来寻找玛雅，得知迷宫的关窍。因为当时，玛雅的声名正盛，而且并不会拒绝外人的预言请求。”
“所以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想要将玛雅给杀人灭口，彻底的掩埋迷宫的秘密。”
树灵虽然看似是在和安格尔说往事，但安格尔大概能明白，树灵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对安格尔、以及多多洛的提醒。
巫师界不是一个善良秩序的和平社会，随时随地会有人为了各种你所不能理解的理由，对你狠下毒手。
有时候，人死了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在这种将善恶撇在一边，将唯我风格贯彻成主旋律的世界里，自身的强大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自身不够强大，那么尽量的就去藏拙。你有一门能让人敬仰的技艺，本身是没有错，但怀璧其罪。
安格尔目前晋级了正式巫师，距离踏入真知也不远。所以，树灵讲这个故事，并不是对他的告诫，更多的是希望安格尔去提醒多多洛。
多多洛如今在观星日上一鸣惊人，这本身是一件好事，但他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能无视规则与压力的地步，很容易被名声所负累。
最为重要的是，多多洛还是一位拜源族末裔。
其名声如今正盛，若是再被人发现他的真实来历，会对他动心起念的人绝不在少数。若只是让他预言也就罢了，可如果遇到类似血魔教团的人，该怎么办？
毕竟不是谁都像玛雅那么好运，被血魔教团刺杀的时候，有树灵守护。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实力没有与名声相匹配的时候，尽量选择低调。
当然，树灵还想表达的一个意思是：玛雅最终回到了镜中世界生活，多多洛也最好赶紧回来，只有在镜中世界，才能让多多洛不受迫害。
安格尔虽然听懂了树灵想要说的意思，但他也没打算将话题引到多多洛身上，而是轻声感慨一句：“没想到玛雅女巫有这样一段过往。”
“毕竟世间万物，每一个生灵都是鲜活的，他们会在自己的时间线上成为主角，向着未来踽踽独行。除了他们自己，外人很难了解他们经历过什么，无论是喜，还是悲。”或许是因为他们此时正处于如梦如幻的坠星海上空，树灵也变得有些感性起来。
安格尔笑笑，没有接话，而是沉默许久，任由这个话题沦入风中，才说道：“当初，玛雅女巫没有预见自己会遭受劫难吗？”
树灵：“如果所有事情都能预见，玛雅女巫当时就不是学徒，而是传奇之上了。”
……
坠星海的确很大，他们飞了两三分钟，都没有看到尽头。不过，他们本身也不是要去寻找坠星海的边际，在飞到某个点时，树灵突然调适了一下方向，换了一个朝向飞去。
飞了约莫一刻钟后，树灵停了下来。
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起伏的低矮山坡，显然不远处应该就是湖泊的边缘。不过，他们的正下方，依旧是一片耀眼的星海。
在这片星海的边缘，多了一片黑影。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片黑影是一团凝结的浓厚雾气，雾气之中隐约看到了一座小岛。
“到了。”树灵轻声道。
其实不用树灵说，安格尔自己也感知到了。
那所谓的浓厚雾气，根本不是雾……而是近乎实质化的魇界气息。
这些浓郁到极致的魇界气息，全都来自下方的小岛上。毋庸置疑，那座布满魇界生物的遗迹，就在小岛上。
安格尔注视着那由魇界气息构筑出来的浓雾，随着深入的凝视，安格尔仿佛看到了高大的石塔，幽暗的废土荒城，爬满蔷薇藤蔓的古堡……等等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都是魇界之景。
照进虚幻，投影现实。这是魇界气息极其浓郁的标志。
树灵：“我们下去吧，他们都在岛上等你。对了，等会跟着我，一定要绕开那些浓雾。虽然莱茵经常清理，但内部总会潜藏着一些活线和寄生物。”
虽然安格尔并没有感觉到浓雾的威胁，甚至隐约还有些亲近感，但他还是顺着树灵的话，点点头。
当树灵与安格尔往岛上飞去时，他们必然会经过浓雾的边缘。
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安格尔更加清晰的感知到浓雾里那磅礴的气息。感受着这几乎能将人沉溺的魇界气息，安格尔忍不住低声道：“能有如此浓郁的魇界气息，看来，这个遗迹内部的半通道或许已经大成。”
绕开浓雾，树灵和安格尔很快便落到了岛上。
踩在碎石滩上，树灵抬起头看着遮蔽夜空的浓雾，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刚才我们落下时，浓雾更加活跃了呢？白天都不是这样的，难道，短时间内活线又喷发了？”
树灵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等会去遗迹看看再说。就算真的活线喷发，如今有桑德斯在，也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在树灵抬头看着雾气时，安格尔则在打量着岛上的环境。
之前在天上被雾气遮掩，看的并不清楚，真正落下后才发现，这其实不能算是一座岛屿，顶多是类半岛的形式。在岛屿的北边有一条小尾巴，连接着茫茫的荒原。
岛上也不大，没有什么树木，准确的说，连植物也几乎没有。整个岛屿全是小碎石堆砌而成的，一眼就能望尽。
虽然肉眼看不到任何遗迹的存在，但在精神力的视界中，安格尔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在碎石滩的中心位置，有一层特意被设下的幻术壁障。
幻术壁障构筑的很完美，和周围融为一体，很难被人察觉。不过，幻术节点的波动能瞒得住别人，却显然不能瞒住安格尔。
从幻术壁障顶端逸散出的丝丝缕缕魇界气息，其实就已经表明了它的身份。
想来，幻术壁障的背后，应该就是那座诡异的遗迹了。
在安格尔观察着幻术壁障的时候，不远处的地面突然开始鼓动，随着咔咔的连环声响，一只森白的骨手，从地面伸了出来。
很快，碎石地面出现了一个坑洞。手上拿着法杖，浑身布满死亡气息的白骨骷髅，站在他们的面前。
没有任何废话，这个骷髅随手一挥法杖，一道黑光便冲向了安格尔。最终，在安格尔身前两米处，炸出了一个小坑。
骷髅那幽暗的眼眶，一直紧紧盯着安格尔。若是真的攻击，不可能打偏。显然，他没有打算攻击安格尔，只是一种警戒。
“此处是禁地，不得再往前。”一道幽幽的声响，传入安格尔耳中。
安格尔不知道这个骷髅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好像是野蛮洞窟安排的？他转头看向树灵，想看看树灵是怎么说的。
不过，树灵此时却是捏着鼻梁，皱眉低语道：“看来邓肯那家伙又在偷懒……”
说完后，树灵对安格尔道：“这个骷髅，是邓肯召唤出的白骨守卫。邓肯接了护卫的任务，这段时间都留在遗迹，不过他在遗迹旁边搭了个研究所，天天偷懒，只是让白骨守卫驱赶来人。而白骨守卫只会听命，不会认人，哪怕是莱茵来，都会被白骨守卫拦着。”
树灵说完后，轻轻一抬手，一道绿色的藤条便从地底钻了出来，将白骨守卫给捆缚的严严实实。
“不用理会它，我们走。”树灵说罢，率先朝着前方走去，在路过白骨守卫的时候，顺道还补了一个藤条，将白骨守卫手上的法杖，也给剥离了，拿在手中玩耍。
安格尔走在树灵的身边，瞥了一眼那根法杖：“这是用往生者之骨和安魂石为主材料制作的死灵法杖，白骨守卫能够释放死气攻击，也是因为这把法杖的缘故。质量看上去还可以，炼制者的水平不低。”
安格尔职业性的点评了一下，顺道问了一句：“树灵大人为何要拿走它的法杖？”
树灵在旁嘿嘿一笑：“你觉得这个法杖或许只是能看，但对邓肯而言，这法杖可是他的宝贝疙瘩。他既然敢偷懒，那就让他尝尝偷懒的代价。”
安格尔：“……”有点幼稚吧？
树灵一边把玩法杖，一边向安格尔问道：“对了，先前我们下降的时候，我听你嘀咕什么通道大成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虽然我没有看到穹顶，但这里魇界气息如此的浓郁，几乎化虚为实，估计遗迹内部已经有通往魇界的半通道了。”
也就是说，遗迹内部可能已经变成了夹层空间。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可以算是穹顶之下。
对于普通巫师而言，遗迹内的危险程度，不下于永夜国的各个穹顶。
树灵对半通道的了解并不多，不过安格尔的话，他倒是听明白：“你是说，里面有一条连接到魇界的通道？”
“可以这么说吧。”
“既然如此，那么图瓦鲁所说的，他看到那些魇界生物抱着空间魔材往遗迹内部跑，难道就是为了打开这么一条半通道？”树灵立刻联想到不久前玛雅向他们汇报的预言。
安格尔想了片刻：“这个倒是很难说，因为半通道的开启，是不……”
安格尔正想将自己想法说出来时，前方的幻术壁障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宛如水涟漪的波纹，紧接着，一个漆黑的身影从波纹之中急匆匆的迈了出来。
“是谁？拿走我的法杖！”
嘶哑的喉音，响彻小岛四野。
在怒喝之后，他的目光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到了朝着幻术壁障走来的两人。
当他看到白骨守卫的法杖，被一个几乎光着身子的青年人，来回把玩时，他之前叫嚣的气焰，瞬间便熄了下来。
“原来是树灵大人……”
从幻术壁障中出来，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正是邓肯。神秘侧召唤系的巫师，精研骨骸召唤，外号“幽冥低语”。
邓肯在看到树灵手上拿着自己的法杖后，之前愤怒的表情瞬间收起，甚至不再去看自己的法杖，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树灵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带……”树灵刚想说安格尔的名字，不过立刻意识到什么，改口道：“我带一位对遗迹有研究的巫师过来看看。”
顿了顿，树灵瞥向邓肯：“如无意外，莱茵会通知你的。不过，你如果偷懒的话，大概率没有收到消息。”
邓肯忽略了树灵说他偷懒的事，遗迹目前也不是爆发期，他只是稍微休憩一下，这算是什么偷懒？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说，他的法杖还在树灵手上呢。
邓肯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树灵的意思，他转头看向树灵身边的人。
红发金眸，是一位从眼神到站姿，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中年男子。
从其主动逸散出的波动来看，是一位正式巫师。不过，在邓肯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与眼前男子容貌相对应的巫师。
要么是流浪巫师，要么就是变幻了形貌。
当然，邓肯也没办法认全所有的巫师，但能被树灵亲自带来，且莱茵都点名的巫师，必然不是普通之辈。在邓肯的想法中，对方肯定很有名。那么一圈对照下来，没有此人形貌，那么就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邓肯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他并没有将心思说出来。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他是树灵带来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
邓肯摘下斗篷，向安格尔轻微的点点头。
邓肯是一个微微长有灰白胡须的中年男子，表情有些冷淡，眼神中也没有温度。乍看之下，就像是白骨骷髅铺上了一层皮。
邓肯主动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本来他是想听听安格尔如何说，按照礼节来说，起码要报上名字。不过，见安格尔什么也没说，邓肯心中稍有疑窦，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
“我带你们进去。”
虽然树灵肯定是知道路的，不过邓肯依旧主动承担起带路之责。他太了解树灵了，树灵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而且行事绝对不会过分，他想要拿回法杖，直接要的话，树灵就算给也会唠叨一大堆话，还不如认个软，用行动来堵树灵的嘴。
邓肯从头至尾不提法杖，一路上也尽责的说着遗迹近况，这的确戳中了树灵心软之处。当邓肯带着他们来到遗迹范围内后，树灵正如邓肯所想那般，没有唠叨什么，便将法杖还给了他。
“你这法杖也该换了，其上的能量已经无法支撑太多的死气环绕了，你如果全力施为，这根法杖顶多再支撑一两年，就会损毁。”树灵将法杖丢还给邓肯后，衷心建议道。
邓肯倒是没所谓的耸耸肩：“我知道，我听说帕特巫师要回野蛮洞窟了，等他回来后，我会上门请求他帮我炼制。至于现在的话，就先将就着吧。”
“我就先回去了，继续去看守外围。”邓肯说完后，向树灵鞠了一躬，然后对安格尔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安格尔看着邓肯离开的身影，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与邓肯其实并没有太多接触，唯一一次联系，是当初带着库拉库卡族的三位天赋者去见他们导师时，有见到过邓肯。
邓肯是洛可可的导师。
洛可可是三位库拉库卡族天赋者中，天赋最高的人。不过，因为其性格带有明显的缺陷，安格尔对她没有更多的印象。
不过想到洛可可后，安格尔自然联想到另外两人，芭芭雅和库豆豆。
芭芭雅安格尔倒不担心，这是一个对未来有明确目标的女性。安格尔想的是库豆豆，那个当初看上去有些憨厚的少年。
在他从天空机械城回来前，库豆豆的导师——丽安娜，曾经提到过库豆豆最近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长时间处于负面消极状态。他的修炼心思几乎完全丧失，到现在连一个初级戏法都释放不出来。
安格尔当初答应丽安娜，等他回野蛮洞窟后，就去看看库豆豆怎么回事。
结果一忙起来，却是忘了库豆豆的事了。
“安格尔？”树灵的声音传入安格尔的耳中，见安格尔回过神后，树灵才疑惑道：“你在思考什么呢？在想邓肯什么时候会找你炼金？”
安格尔摇摇头：“我只是想到了洛可可。”
“洛可可啊，邓肯的学生。那个小不点的天赋很好，我记得已经学了好几个戏法了。只不过，她的性格太过内向害羞，不愿意拓展交际圈，做事也不果断……也不能这么说，她其实也有偏执的地方，就是希望自己召唤的第一个生物，必须是一只猪。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到现在都没有完整的制定一次召唤仪式。”树灵提到洛可可，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偏偏就要猪呢？”
安格尔倒是知道洛可可为何执念在猪身上，洛可可过世的奶奶，曾经最爱给洛可可讲的故事，就是《宝宝飞猪侠》，里面的主角就是一只小飞猪。
洛可可在测试天赋的时候，看到的异象也是一只披着红披风，浑身金光灿灿的小飞猪。
可见，洛可可对猪的执念，是情有可原的。
“那芭芭雅和库豆豆现在是什么情况，树灵大人知道吗？”安格尔问道。
“芭芭雅好像在修行吧，库豆豆……那小子倒是很奇怪，心思一直没放在修行上，但最近却常常跟着几个小队出去执行任务，似乎是在存钱？”
树灵也不知道库豆豆怎么回事，但比起芭芭雅和洛可可，这唯一一个库拉库卡族的男性，却是弱了不止一筹。
听到树灵也这么说，安格尔更感古怪，在心中暗叹：“看来，晚点还是要去关注一下库豆豆。”
库豆豆等三人，虽然拜了不同的导师，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也与安格尔存在某种关联，这种关联其实就像是多多洛之于安格尔一般，是独属于他的交际圈。也正因此，当初丽安娜才会将库豆豆的事告诉安格尔，示意他可以去关注一下库豆豆。
树灵：“不说题外话了，都到遗迹门口了，我们先进去吧。”
往前一跨，眼前豁然开朗。之前他们看去，一片碎石滩的小丘，此时已经不见。就像是两个世界般，如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滩浅浅的水塘。
水塘非常的浅，估计只能浸没脚背。但水色反光的程度，比起外面的坠星海更加的清晰。
头顶的星空，完美的投影在这几百米方圆的水塘。
安格尔踏进水塘中，就像真的踩在星海之上。每一步所掀起的涟漪，都在破碎一颗颗荡漾的星辰。
一圈圈的涟漪，一直连到了水塘的一侧。
一座类似观星亭的小亭子，矗立在星海之上。亭子没有墙壁，只有十二根细柱子撑起，透过雕刻魔纹的细柱缝隙往里看，能看到好几道人影，在亭子里静立不动。
其中，莱茵处于亭子中央，桑德斯则站在亭子的边缘，此时他正侧过头，深邃的眼眸看了过来，头顶的星空倒映在他眼眸里，异常的闪耀。
“你来了。”桑德斯没有询问其他事，轻轻点点头，便将安格尔引进了亭子内。
之前在外面看的不甚清晰，来到这座亭子中，才发现亭内华贵异常，到处都刻满了星辰纹路，有一种古老占星师的奢侈浪漫。
亭子内除开桑德斯与莱茵外，还有两位巫师。“步火者”费罗以及“死灵救赎”尼斯，这两人安格尔都接触过，前者是曾经不眠城的驻地巫师，后者则是桑德斯的至交。
安格尔虽然认识，但他此时换了样貌，并没有表现出熟识的模样。只是淡淡的向两人点点头，算是基于陌生为前提的礼貌招呼。
费罗和尼斯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红发男子是谁，但桑德斯对他寄予厚望，树灵陪着他过来，就连莱茵都笑眯眯的迎上来，他们自然明白，眼前的男子纵然实力和他们差不多，但肯定有特殊之处。
“这位是我请来的，和我一起破解魇界生物之谜的同伴。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桑德斯说完后，看向莱茵：“我需要清场。”
莱茵：“清场？一座还是全部？”
“全部。”桑德斯毫不犹豫的道。
莱茵还没回话，尼斯便率先插嘴道：“老伙计，你真的要全部清场？我还想着看看你如何大发神威呢。”
尼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搭在桑德斯的肩膀。桑德斯轻轻抖落尼斯小老头的手：“要清场，我们两人就够了。”
尼斯皱了皱眉头：“那也不用全部清场吧，要是三座观察亭都没人的话，它们很有可能攻出来。”
“就算真的攻出来，凭借星池现在的这几人，也很难守住。多几个人，与少几个人没有差别。”桑德斯一针见血，他说的也的确没错，目前遗迹星池一共有三座观察亭，每一座观察亭上都有强大巫师坐镇，说是为了镇压怪物，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若是遗迹中的怪物全部倾巢而动，再多的人还是该跑则跑。
他们现在更大的作用，其实是互为警示，避免一些漏掉的怪物，从不同方向逸散。以及，观察活线与寄生物的喷发频率。
“话是这么说，但人多一些终归安心点……”尼斯低声嘀咕着，但桑德斯既然已经决定，他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去反驳。
而且尼斯注意到，莱茵都开始传声另外两个观察亭的镇守巫师，让他们暂时离开，尼斯再反对也没用。
至于说另一位“步火者”费罗，完全没有生出反对的心思，他曾经见识过桑德斯是如何从沦陷的不眠城里杀出来的，可以说，在场之人最了解那些怪物的人，就是桑德斯。他如果都说不行，其他人更加不行。
在莱茵传声的时候，安格尔的目光也看向了远处的两座亭子。一个位于东南，一个位于东北，与他们所处的正西的亭子，恰好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另外两座亭子中的镇守巫师，分别是“白老头”华莱士，以及……一位笑的很和蔼的银发老太。
这个银发老太太，似乎感知到了安格尔的目光，笑眯眯的看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杯花茶，向安格尔遥遥一敬。
“铁甲婆婆……”安格尔在心中默默念出她的名字。
安格尔没想到铁甲婆婆也来镇守遗迹了。他记得之前听人说过，铁甲婆婆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流动之源了。如今连她都出现了，这似乎也意味着，这座遗迹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地步。
在安格尔面色不定的沉思时，莱茵对桑德斯道：“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他们现在就会离开。”
莱茵顿了顿，面色变得很郑重：“等一下，我也会离开。我离开后，你一定要更加小心。绝对不要托大，也不要随意闯进遗迹……就算你真的要闯，也别带着他进去。”
桑德斯面色古怪的点点头，他听得出来，莱茵是担心安格尔在此遭遇不测。不过桑德斯却很清楚，就算他死了，安格尔估计都会活的好好的。
那群魇界生物有天然的阶级壁垒，哪怕当初在不眠城威胁过安格尔的约克夏，也不敢肆意对安格尔动手。
不过，桑德斯知道归知道，他也不可能真的将这点说出去。他点点头：“我明白。”
莱茵看了看桑德斯，又看了看一旁表现的懒洋洋的红发男子，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定要注意安全，以小心谨慎为主。就算没有发现什么，也不要冒进。”
莱茵最后叮嘱了一句，便带着费罗与尼斯离开了遗迹星池。
桑德斯则走到安格尔的身边：“你在想什么？”
安格尔下意识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没想到铁甲婆婆都来了。”
桑德斯：“那只是铁甲婆婆的一具分身。”
分身？安格尔惊疑的看着桑德斯，他刚才完全没有看出一点异样。
“那是她的一种独创术法，既是分身，也是真身。此时，镇压在遗迹的是分身，真身还留在流动之源。不过，当真发现危机时，其分身和真身可以随时转化。”桑德斯说到这时，眼里微微闪过羡慕。
铁甲婆婆的这种手段，等同于拥有了多条命。只要有分身不死，那么她永远也无法被彻底打败。
安格尔了悟的点点头，原来是一种独创的分身术。真身与分身可以互为转化，难怪他一点也看不出端倪。
安格尔：“铁甲婆婆刚才似乎认出我了。”
桑德斯：“这很正常，铁甲婆婆的实力远超你所想象。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看看这座遗迹。”
桑德斯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桑德斯转头看向观察亭的一隅，光溜溜的树灵正站在阴影中，一副我不存在的自我欺骗模样。
桑德斯什么话也没说，但树灵明白他的意思。
“真的要走？我不会窥探什么的，我就是……”
桑德斯的目光未变，依旧很坚决。
树灵沮丧的矮下肩膀：“好吧好吧。”
一边嘀咕着，树灵一边无奈的朝着遗迹外走去。
等到遗迹星池只有安格尔与桑德斯两人时，桑德斯示意安格尔跟着他往前走。
走在星海上，他们全身都被星光所照耀。波纹与涟漪，仿佛与他们融为了一体。
“多多洛已经知道梦之旷野的事了。”在他们踏波前行的时候，安格尔打破了沉默。
桑德斯：“你告诉他的？”
安格尔摇摇头：“是他自己预言到的。”
先前安格尔留下多多洛与他单独叙说的时候，多多洛将前日不敢言的未来画面，说了出来。
让安格尔没想到的是，多多洛主动选择为安格尔隐瞒的预言，居然就是梦之旷野。
安格尔也不知道多多洛具体看到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多多洛知道梦之旷野属于安格尔，并且他看到了梦之旷野的无尽潜力，正因此他判断出梦之旷野极其珍贵，既然安格尔没有公开，他也不愿意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说出来。
只有安格尔与多多洛单独对话时，他才没有隐瞒。
“居然是预言到的……”桑德斯眼神有一瞬恍惚，但很快就在满池星光照耀下，重新恢复了神光：“不愧是拜源族的唯一末裔。看来，他在预言天赋上得天独厚的程度，也和他本人一样，是独一无二。”
“多多洛的预言能力，在星空之谜的辅助下，几乎达到了观察者的领域，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桑德斯转头看向安格尔：“然而，他现在陷入了和你当初一样的困境，实力不配其地位。有了能攀登巅峰的手段，却没有屹立巅峰的能力。你该多注意一下他的情况了。”
安格尔点点头：“先前树灵大人也说了类似的话。成功与负累，都因名誉。”
“我会叮嘱他的，等他回返野蛮洞窟后，让他尽量不要选择高调外出。”
既然树灵已经提及，桑德斯也不再多说。而且，多多洛算是安格尔的人际脉络，桑德斯相信安格尔会处理得当。
“多多洛除了给你说了梦之旷野以外，还说了其他的吗？”桑德斯问道。
“他还说了一句话，不过他说极其模糊，我没听懂。”安格尔犹记得，当多多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极力修饰与掩饰的言辞。
这还是安格尔第一次看到多多洛不敢直接将预言说出来，而是拐弯抹角的用神棍专用词，来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婉转的说出来。
不过，安格尔依旧没有听懂多多洛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说了什么？”桑德斯好奇道。
「齿轮转动之时，命运之路将铺开，初心未变，可砥砺前行。」
安格尔将多多洛的话复述了一遍。
再次复述，安格尔还是对于这句话一头雾水。听上去像是一句励志的话，但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
桑德斯听了这句话后，也陷入了一阵思索。
片刻后，安格尔低声自喃：“初心未变，提到了初心。莫非，与初心城有关？”
桑德斯这时却是摇摇头：“应该与初心城无关，多多洛想要告诉你的，就是不要忘记初心，不要受外界纷扰，砥砺前行。”
安格尔：“果然还是一句励志警言？那这应该不算是预言了吧。”
桑德斯深深的看了安格尔一眼：“没有那么简单，你知道齿轮在预言系里，代表了什么吗？”
安格尔有些犹豫，在炼金之路上，齿轮是机械器件，可以用于传递动力。但在预言中的话，有齿轮这个东西吗？
安格尔沉思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答案。抬头看向桑德斯，却见桑德斯将目光放在他的胸口。
桑德斯似乎在看什么。
安格尔伸出手轻轻摸到胸口，一阵嘀嘀嗒嗒的跃动感，从指尖传来。
安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的从内衬中拿出一块古铜色的怀表。
嘀嗒的跃动感，正是怀表指针走动时产生的动静。安格尔看着这块怀表，他意识到了什么，低语道：“时间……之轮？”
预言系巫师目前有三大主流的区隔，分别就是命运长河、世界之弦、以及时间之轮。
时间之轮常常出现的意象，就是钟表在齿轮的联动下，飞快的转动着表盘指针。
所以，齿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代表时间之轮。
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断，多多洛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时间之轮降临，命运之路在眼前铺开，不忘初心，才能走到终点？
听上去好像更完整了，但前缀的“时间之轮”、“命运之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桑德斯突然道：“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尽相同。哪怕处于同一阶层，同一家庭的双胞胎，长大之后，最终都会走向不同的命运。”
安格尔脑海仿佛轰的一声响：“选择？”
因为人心不是相同的，面对同一件事情，都会产生不同的选择。当你做出这个选择后，哪怕是双胞胎，哪怕所有的因缘际会都一样，可因为选择不同，人生的轨迹也在不停的偏移，行进各自不同的命运。
时间之轮、选择、命运之路。
当这几个意象联系在一起时，安格尔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随着答案的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也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时光小偷。”安格尔轻轻念出他的名字。
桑德斯点点头：“如无意外，多多洛是在提醒你，时光小偷应该会在不久后的未来，来窃取你的选择了。而且，这个选择肯定是关于梦之旷野的。”
多多洛不敢直言，就是因为时光小偷和他的差距太过骇人。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这件事毕竟关乎安格尔的未来，多多洛想尽办法，还是要将答案传递给安格尔。
正因此，多多洛才说的如此之晦涩难懂。
安格尔：“我一直在猜想他什么时候会来，他会为了什么而来，现在答案已经浮现了，他是为了梦之旷野。”
桑德斯：“正因此，也侧面说明了梦之旷野的潜力。”
见安格尔一脸沉凝，桑德斯笑了笑，拍拍安格尔的肩膀：“不用太过担心，多多洛已经将解决方案告诉你了不是吗？”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只要信念坚韧，不要受到时光小偷的诱惑，终归能走到路的尽头。
桑德斯看着安格尔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他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当时光小偷真降临的那一天，桑德斯是无法去帮助安格尔的，只能由安格尔自己来决定。
虽然他说的容易，但真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其实依旧存在变数。
在面对变数时，若是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很难坚持到最后。所以，桑德斯现在不会让安格尔更加焦虑，而是要巩固其面对“选择题”时的信心。
正因此，桑德斯才会表现的浑不在意。但内心中，其实不如表现的那般轻松。
桑德斯不打算继续在时光小偷的选择上多说。
若是在选择没有来临前，多说一些，可以让安格尔有点紧张感。但既然已经确定，时光小偷要在梦之旷野上做文章，那么现在说得越多，反而可能会让人倍感焦虑。
所以，桑德斯见安格尔的眼神变得坚定后，便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桑德斯：“说起来，你一直没有询问过，这座遗迹的问题。”
安格尔耸耸肩：“既然已经到了遗迹的门口，我更想先抛开其他的印象，自己去亲身感受这座遗迹本身。”
正因此，安格尔并没有向任何人询问遗迹之事。他打算自己体验以后再说。
桑德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说，我们已经到了遗迹的门口，那你应该知道遗迹在哪里吧？”
“导师带我去的地方，不就是入口吗？”安格尔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三座观察亭对应的三角形中心，也是这座遗迹星池的最中心地带。
虽然肉眼看上去没有异常，但安格尔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里正在不停逸散着浓郁的魇界气息。天空中那近乎实质，难以化开的迷雾，如无意外便是从那里而来。
桑德斯摇摇头：“那里的确是一个入口，但入口却不仅仅是那里。”
在安格尔疑惑的眼神中，桑德斯低下头看向光芒闪耀的星池。
“你不妨看看脚下。”桑德斯轻声道。
安格尔顺着桑德斯的言语，低头一看。他们行动所产生的波纹涟漪，撕裂了水中的星辰，也将他们自己的投影，捣成了光影碎片。
宛若，空间正在荡漾。将现实与虚幻光影的距离，割裂、分明。
在凝神注视着水面的这一刻，安格尔的视界突然发生了改变。
水面变成了镜面，镜面变成了空间的隔膜，隔膜的另一头掀起的粼粼波纹中，出现一片异度空间。幽长的古径，复杂而传统的阁楼，还有一片片看不清样貌，被七彩云团所遮掩的房间。
安格尔眼里闪过惊疑：“那里是……”
“你看到的，便是遗迹本来的面貌。”桑德斯目光看向远处，环绕了整座星池：“而遗迹的入口，并不拘泥于中心处。这个星池的每一处，都是遗迹的入口。”
话虽这么说，但桑德斯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往前在走。直到来到遗迹中心处，才停了下来。
无论是安格尔亦或者桑德斯，来到遗迹中心的那一刻，全都感觉到了内心深处产生的欢愉。这是魇界气息倒灌到体内时，大脑不由自主生出的念头。
桑德斯：“你现在再低头看看。”
哪怕桑德斯没有提醒，安格尔已经看向了水面。一开始，依旧是倒映星光的湖面，可当凝视久了之后，水面背后的世界，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安格尔看到的，是一条漆黑且深幽的通道。
没有复杂的结构，也没有各种被七彩云团所遮掩的房间。只有这么一条，仿佛能通往深渊的通道。
当安格尔注视着通道尽头时，他隐约间仿佛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最深邃最黑暗的地方，与他相互的对视着。
“你看到了什么？”桑德斯问道。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通道。”安格尔说罢，问道：“这条通道通往什么地方？”
桑德斯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整座星池唯一逸散魇界气息的，便是从这条通道里逸散出来的。当初，深海之歌失踪的那几个巫师，进入的也是这条通道。”
“我和莱茵阁下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一致的认为，这条通道或许会通往遗迹真正的核心之地。”
安格尔想了一下，觉得也对。毕竟，只有这里逸散魇界气息，本就很古怪，而且星池其他地方，都能看到明显的尽头，但这里只有一条漆黑幽长的通道。
“那些活线喷发，还有魇界生物也是从这个通道出来的吗？”安格尔问道。
桑德斯：“不是，活线喷发会从星池任何一个位置出现，魇界生物基本是进入的多，出来的少。就算真的出来，也不拘泥于这条通道。”
桑德斯说完后，缓缓的伸出手。
在安格尔疑惑的眼神中，桑德斯道：“接下来，我会打开这条通道。”
“莱茵阁下不是说……”不要擅自进入遗迹么？！
桑德斯：“我只是打开遗迹，并不是让你进去。我需要你来感知一下，遗迹里的一些情绪。”
未等安格尔反应过来，桑德斯的指尖已经氤氲出了一团光雾，在光雾之中，一道光柱直直的钻进了水面。
水面没有产生任何的涟漪，但却缓缓的洞开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随着遗迹通道被打开，更加浓郁的魇界气息喷涌而出。并且，裹挟着通道深处吹来的风，将安格尔那一头不羁的红发，也吹的在风中乱舞。
一道柔和的精神波搭在了安格尔身上，在安格尔接纳后，这道精神波化为了心灵系带。从心灵系带的那一头，传来了桑德斯的心声：“不要理会其他外界的干扰，仔细感知遗迹里残留的情绪。”
莱茵和树灵其实不知道，为何桑德斯执意要让安格尔来这遗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安格尔对魇界生物的情绪感知。
安格尔似乎天生就能感知到魇界生物的情绪，并且解读他们的情绪。
所以，桑德斯很清楚，想要在不涉入遗迹的前提下，获取遗迹中的信息，只有让安格尔去解读魇界生物残余的情绪。
正因此，桑德斯才会冒险的打开遗迹通道。
只要不踏进通道，安格尔应该不会有事。如果真的踏进去了，桑德斯认为，只要遇到的是魇界生物，安格尔也不会有事。
不过，这只是遇到魇界生物的前提下。
而这座遗迹恐怖的地方不仅仅是魇界生物，其实遗迹本身也充满了怪异。要知道，当初刚发现这座遗迹的时候，魇界生物还没有占据这座遗迹，可依旧吞噬了深海之歌的巫师。
所以，在没有万全准备之下，别说安格尔，哪怕桑德斯自己都不可能进入其中。
不用桑德斯提醒，当通道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逸散出来的残余情绪，已经开始冲击安格尔的感知。
若是平时，安格尔直接屏蔽这些情绪即可。但如今，他需要去解读这些情绪，就必须继续用感知去探查这些繁乱的信息。
安格尔眉头紧皱，纷扰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而且，让他烦闷的还有一点，这些纷扰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意思。很多只是感慨，譬如激动、兴奋、畏怯、恐惧……这些单一且破碎的情绪，安格尔根本无法解读背后的意思。
哪怕有一些可以解读的情绪，表达的也不是连续的、有逻辑关系的意思。
譬如聚集、分散、排成面、往高、向下……等等，从这些琐碎的信息中，安格尔无法提取到多么有效的线索，唯一知道的是，这些情绪大部分应该是五彩蜻蜓或者七彩蜻蜓表达出来的。
因为安格尔曾经近距离的接触过七彩蜻蜓，当初他陷落位面夹道，也是它们托着安格尔离开虚空的。
有过那一段经历，所以安格尔太清楚了，七彩蜻蜓会让五彩蜻蜓的群体排成面，排成人字……至于七彩蜻蜓为何这么做，据安格尔的观察，应该没有太特殊的意义，估计只是一种训练方式，又或者单纯只是好玩。
所以，当感知到的情绪全是类似的信息时，安格尔是真的很心累。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信息还都是残破的，或许是几天前、几个星期前，有七彩蜻蜓路过这条通道，留下的残余情绪。安格尔劳心费神的将这些破碎的情绪解读出来，结果是“排成一字”、“排成人字”，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通道里没有现成的魇界生物，安格尔能解读的也只有残余情绪。
好在，安格尔在解读过程中，也不是完全毫无收获。
他还是解析出一些有用的情绪，并且提取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大臣、降临、修复……
这其实是一整个连续情绪中的几个关键词，安格尔估计，这个情绪表达者应该不是七彩蜻蜓这种低智生物，或许是如青蛙咏叹者、狐狸持琴者一类的高智商魔物。
看上去是一个连贯的情绪表达，不过时间过得太久，已经完全无法复原。
能提取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费尽了安格尔的心思。
其实这一个连贯情绪中，安格尔还读取了一些信息，不过都是不知所云的内容。他看得懂的，也就这三个词汇——
大臣、降临、修复。
安格尔光是看着“大臣”这个称谓，他就升起一些不好的念头。能被称为大臣的，实力绝非小可。
要知道，之前无论魇界生物如何兴风作浪，可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出现。
安格尔倒是遇到过一个和大臣相关的，便是不眠城的那只斑点狗，是一位大臣的宠物。如无意外，那只斑点狗本身就是一个神秘之物的活体版。
宠物都是神秘之物，安格尔无法想象大臣本身是多么的强大。
安格尔打了一个寒颤，不敢深思。索性将这些信息先放在一边，继续去解读其他涌出来的情绪碎片。
然而，接下来的参与情绪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
就在安格尔被这纷乱且模糊的情绪所笼罩的时候，一道明显比较清晰的情绪，被安格尔捕捉到了。
当安格尔解读出这道情绪的内涵时，突然愣住了。
“莎娃……阁下。”
莎娃在某种程度上，既代表了安格尔，也代表了魇界中的未知生命。所以，当安格尔感知到这个情绪时，他是真的吓了一跳。
难道，莎娃也来这个遗迹了？
可是回过头一想，安格尔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传奇级别的异界生命，进入巫师界都会引起一阵波澜，莎娃这一层级的生命，真的能如此顺利的降临到巫师界吗？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为何这个情绪比其他的情绪要清晰，就像是刚刚逸散出来的一般……
刚刚？安格尔心脏咯噔一跳，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
他此时依旧站在星池上，不过，遗迹的通道已经关闭，对面桑德斯眉头紧蹙，手上还弥散着光雾，显然关闭遗迹通道的正是桑德斯。
安格尔低下头，看向星光荡漾的水面。他已经很熟悉了，稍微凝神了片刻，就看到了水面之后的遗迹情况。
依旧是一条深幽、不知终点的通道，和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导师，发生什么状况了吗？”安格尔抬头问道。
桑德斯眼神微眯，深深的看了眼水面之下的漆黑通道，才转头对安格尔说：“等下再说，先去观察亭。”
当他们回到观察亭后，桑德斯在沉思一会儿后，才道：“你刚才感知到什么异常了吗？”
“涌出来的残余情绪，都很混乱与模糊。但在最后时刻，我感知到了一道非常清晰的情绪，仿佛就像是刚刚才逸散出来的。”安格尔：“他在称呼莎娃的名讳。”
安格尔说完后，问道：“难道，刚才有什么魇界生物出来？”
安格尔之所以如此推测，却是因为桑德斯的反常，还有那简直如在耳畔低语的信息。仿佛，就有一个生物，在他的对面向他呼唤。
桑德斯沉默片刻，点点头：“应该是有魇界生物，不过，我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
“我只看到一双鞋。”
在那条通道目及的尽头，光暗最后交际之地，桑德斯看到了一双鞋出现在那里。
那是一双看上去极为朴素的皮鞋。
而皮鞋的上方，恰好是光暗分际时的暗处，所以什么也看不清楚。
桑德斯在看到那双皮鞋的瞬间，心中立刻升起了一种危险的预兆，他毫不犹豫的关掉了遗迹的大门。
甚至，桑德斯都准备拉着安格尔跑路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准备出来，只是站在光暗交际处片刻，便慢慢的退回了黑暗中。于此同时，安格尔恰好从解读情绪中苏醒。
桑德斯将看到的信息说了出来：“如无意外，你刚才感知到的情绪，估计就是出自这个魇界生物。”
……穿着皮鞋的生物。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的话，估计就是人类或者类人，但魇界生物显然不遵守正常的逻辑，当初青蛙咏叹者和狐狸持琴者，都是能直立走路，并打扮的规规整整的异种。所以，在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皮鞋的生物真实容貌前，很难判断他的具体身份。
“在刚才解读情绪中，你可有什么收获？”桑德斯向安格尔问道。
安格尔：“基本上都是非常模糊且不完整的情绪，解读出来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在种种无用的情绪中，有一道连贯的情绪很特别。”
安格尔将自己感知到的那道信息说了出来。
“大臣、降临、修复。”桑德斯低声念叨着这几个词语，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似乎是有一位大臣从魇界降临了。”安格尔眉头紧蹙：“我不知道是真身降临，还只是他的使者降临。如果是前者的话，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桑德斯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魇界生物有很强的阶级观念，如果将官职包含进去，然后综合之前我的推测，大臣级的实力恐怕绝对不低。甚至，有极大可能是传奇之上。”
虽然安格尔也猜测大臣级的实力很强，但没想到桑德斯会给出传奇之上的猜测。不过安格尔有些纳闷的是，如果真达到传奇阶层，世界意志会让它如此轻易的进入巫师界吗？
安格尔的疑惑，很快就被桑德斯解答了。
“如无意外，遗迹里应该已经有半通道了，出现半通道意味着里面已经属于半位面。半位面是魇界与现实世界的缝隙，世界意志并不是最高主宰者，所以只要不侵入现实界，半位面中出现传奇是有可能。”
桑德斯顿了顿：“还有一点，基本上所有的魇界生物降临巫师界，哪怕是在夹缝中，实力都会有极大的损耗。所以，大臣级在魇界可能是传奇之上，在现实中可能是打了折扣的。”
不过，以上两种猜测，都只是推测。桑德斯也无法完全肯定，对方现在的实力层级。但在魇界中，大臣级应该毫无意外的，绝对是传奇之上。
试想一下，在魇界外围都有传奇之上的生物。格蕾娅身体丢失的地方，更是传奇生物扎堆。
魇界核心圈的生物，又是大臣级，传奇级肯定没跑。
安格尔听得有些胆颤心惊，如果大臣级生物降临遗迹，其实力还在传奇之上，那野蛮洞窟可就不安全了。
“希望，和上次不眠城一样，只是一个大臣的使者降临，而是大臣本身吧。”安格尔轻声道。
桑德斯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他们对大臣级的揣度，其实是低层次对高层次的幻想。这种幻想永远是不对等的盲目猜测，就像夏虫难以语冰一般，任何猜测都是枉然的。或许，大臣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强大，也更加无视世界规则也说不定。
思及此，气氛微微变得沉凝起来。
安格尔：“当初，暮色拍卖会上，那位自称奥莉的猫头鹰玩偶，曾经提到过一些大臣的信息。其中，玛娜大臣似乎负责监管，葛兰大臣喜欢演讲。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个大臣，则是不眠城里那位斑点狗的主人，名叫迪姆大臣。”
“如果真的是大臣降临，会是这三人中其一吗？”
桑德斯摇摇头，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目前已知的三位大臣中，都没有暴露过实力，但迪姆大臣的那只斑点狗，如无意外是一只活体的神秘之物，这哪怕放在源世界，估计都是奇闻，能成为斑点狗的主人，迪姆大臣的实力绝非小可。
安格尔：“那双皮鞋的主人，会是大臣吗？”
“这个应该不是，如果真的是大臣，他肯定会出来见你。”桑德斯轻声否定，在他看来，那双皮鞋的主人，阶级应该比莎娃低很多，所以不敢出现在安格尔的视野范围内。就像当初黑魔国的夜魔城，那里的寄生物一旦有了智慧依托，都会主动绕开安格尔，只是站在远远的“赞美莎娃”，可见一斑。
不过，纵然那双皮鞋的主人不是大臣级，桑德斯依旧不敢轻易放松。因为先前看到那双皮鞋时，产生的危机感，依旧还缭绕在他心间。
如果遗迹里都是这类级别的生物，不敢想象里面有多危险。
桑德斯站在亭子中，望向远方粼粼星池，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既然你的初次探察已经结束，先让莱茵阁下他们回来吧，剩下的等会一起讨论。”桑德斯道。
虽然遗迹星池目前看上去很平静，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变化。就算是为了安全，桑德斯也不敢让三位镇守者离开的太久。
如今安格尔已经获得了一些线索，也是时候让他们回来了。
约莫十分钟后，镇守的巫师重新回到了三座观察亭。莱茵和树灵也出现在他们眼前，不过尼斯和费罗并没有跟来。
“……大臣、降临、修复？”莱茵已经从安格尔口中得知了这些关键词，眉头紧蹙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与此同时，另外两座观察亭里的镇守巫师，其实也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铁甲婆婆的表情有些郑重，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带着担忧。
另一边，白老头华莱士表情也不好，他虽然不知道大臣级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天性灵觉已然感知到了不安。
“下次若是你要再打开遗迹，一定要提前说。”树灵对桑德斯假意教训了一句，转而进入了正题：“先抛开其他事情，什么皮鞋，还有大臣的身份都先不管，这几个关键词最重要的应该是最后一个词。”
“修复。”树灵语气着重的念叨着这个词：“他们到底要修复什么？大臣降临，就是专门为了修复吗？”
桑德斯：“修复是指修正恢复原样，也就是说，是在已经有了的基础上，进行修补与完善。我有一个猜测，或许他们修复的东西，是这座遗迹里原本就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