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大人。”安格尔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除了蜜蜂布莱尔、迷金娘以及努卡大人外，这是他来到朵灵花园后，听到的第四个有名称的生物。
而且从这些蘑菇的口吻中能听出，这个疯大人应该也是蜜蜂布莱尔的上级，就是不知道，它和迷金娘是什么关系？
会不会自己想要离开朵灵花园，不仅仅需要过迷金娘这一关，还要过这什么疯大人一关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安格尔突然觉得前路一片黯淡。
安格尔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去深思。就算未知的前路潜藏着大量的陷阱，去直面危险，总比在后方自己吓自己要好。
就这样，安格尔一边挂着蘑菇论坛，一边向着迷金娘的城堡走飞去。
在近地的低空飞了约莫十分钟，安格尔终于飞出了火系蘑菇的区域。他的正前方，是一片“正常”的蘑菇林。
这种“正常”，只能说是安格尔在这蘑菇林待久了觉得正常，如果换做其他人，这里的蘑菇绝对不可能那般温柔，估计早就露出利齿，待人而噬了。
回到正常蘑菇林后，安格尔又飞了十分钟，依然没有飞出这片蘑菇林。
这让安格尔想起之前里维斯说的一些话。
“我被那些恐怖的魔物抓住后，一路被带到了这座朵灵花园。一开始花园的面积很小，就和这座遗迹本身表现的一样，或许是这座遗迹的材料库改成的。但后来，空间的大小就出现了变化。”
里维斯虽然被迷莹操控了，但其实只是意识被迷莹压制代替，其眼睛鼻子耳朵依旧能察觉到周遭的信息，只是无法通过主意识的行为去做反馈罢了。有点像是双重人格中，被压制的一个并行人格。
故而，里维斯虽然处于失控状态，但他还是感知到了朵灵花园的变化。
一开始这里很小，或许就和安格尔如今所住遗迹的材料库差不多大，但后来这里的空间界限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不停的延伸，到了现在估计堪比一座城市的大小了。
这种空间变化，安格尔最先想到的就是扩展类的魔纹。不过，很快就被他否定，扩展魔纹虽然能延展空间，但内部的能量总和是不变的，周围如此浓郁的能量，不像是扩展魔纹的手笔。
而且，扩展魔纹所在的空间并不算多稳定，稍微力量超标，就有可能致使空间魔纹破裂。
朵灵花园的空间非常的稳定，应当不是扩展魔纹。
不过安格尔也不敢肯定。但他知道，空间变化时，肯定涉及到了空间能量的波动，所以他想通过询问里维斯对空间能量的感知，来判断朵灵花园的情况。
然而，里维斯给出的答案非常的古怪：“我思绪失控的时候，因为一直往外输出着火焰能量，所以我对周围的能量变化其实是有感知的。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空间波动！”
没有空间波动，如何扩大的空间？安格尔有些惊讶。
“就像是这片花园拥有自我意识般，自己长出来新的地方。”里维斯毕竟不是空间巫师，他也不太明白：“唯一的变化是周围某种迷莹喜爱的古怪气息，在不断的上涨。我能肯定的是，这种古怪气息与空间能量应该无关。”
虽然里维斯只是说“古怪气息”，但安格尔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所谓的古怪气息，估计就是魇界气息。
魇界气息在涨，但空间波动却没有，这让安格尔对朵灵花园更加好奇的。
尤其是，他现在自己丈量了朵灵花园的大小，可以确定与里维斯描述的最初的那座朵灵花园，完全不一样。
空间变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安格尔记得，玛雅女巫说过，图瓦鲁在观星日上看到，遗迹里有大量的魔物在搬运空间系的魔材，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魇界生物是想将这座遗迹扩展打造成一个全面进攻南域巫师界的堡垒吗？
安格尔不得而知，但是魇界生物的行径实在太过古怪，让安格尔忍不住去揣度它们的心思。
当然，古怪的不仅仅是魇界生物的行为，这座遗迹同样很古怪。
安格尔光是回忆起里维斯初入这座遗迹发生的事，就感觉诡异的很……
安格尔正准备深思遗迹的情况，突然被一阵音乐所打断。那是一首听上去明明很舒缓，但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音乐。
“月光照耀在虔诚的子民身上，信众祈愿寻找着美好。”
“虔诚的子民踏着月光的地毯，来到月光指引的方向。”
“然而，那里只有幸福生活的人类，没有白骨、黑暗和荒原。”
“原来，月光没有照耀，它在造谣。”
就像是一首黑暗童谣，哪怕演唱者几乎含糊的在哼唱歌词，但内中所蕴含的恐怖深意，依旧直达聆听者的心灵。
“谁在唱歌？”这非一般的歌曲，绝不寻常。安格尔心中立刻警惕起来，背上的幻肢迅速交织出一件幻肢形成的铠甲，精神力也飘荡在周围，感知危险。
危险最后倒是没有感知到，反倒是借着精神力，找到了声源所在。
那是一棵距离安格尔不到二十米的高大蘑菇。
声源是从蘑菇的背后传来的。
是有生物在蘑菇的背后唱歌，还是说，这歌是蘑菇本身唱的？
安格尔迟疑了片刻，决定上前看看。虽然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危险的行为，但既然已经身处一片充满未知恐怖的地方，想要寻找到生路，鲁莽不行，但畏怯也绝对不行。
安格尔一步步朝着这朵纯白的大蘑菇走去。
精神力感知不到这朵大蘑菇的情绪。周围的蘑菇论坛，也是一片静谧，让这里显得莫名的诡异。
当安格尔距离大蘑菇还有十米左右时，他通过空气中的波动，察觉到大蘑菇周围没有其他生物。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大蘑菇自己在唱歌。
在距离还有五米时，歌曲突然停止了。安格尔一开始以为大蘑菇是注意到自己了，所以停止了唱歌，但下一秒却出现了奇怪的对话。
“你想表达的是愧疚，愧疚的表现并不是批评月光能实现的。”这是一个粗嘠嘶哑的声音。
沉默片刻后，一道幽幽的女声道：“那我该怎么做？是爱慕月光，还是撕裂月光。”
“为什么你要逮着月光不放！月光与这件事无关！”
白日时分的星池，倒映着澄澈的蓝天，从池边看去，宛若天空之镜。
可惜，这样绝美的风景，镇守在星池附近的巫师，此时却没办法去欣赏。
“你醒了？”观察亭内，铁甲婆婆放下被研磨成碎渣的茶粉，抬头看向对面从沉睡中苏醒的桑德斯。
桑德斯睁开眼后，表情微微有些沉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徒弟失踪了，你还有心情去休息，甚至还用入梦术来辅助睡眠效果，你的心可真大，我比不上你。”略带调侃的声音，从桑德斯附近传来，说话的是一个灰发小老头。
在野蛮洞窟，敢对幻魔大师开玩笑的，除了桑德斯的老友尼斯外，不作二想。
“你的徒弟被杀死，你还不是无动于衷。”桑德斯淡淡回道。
桑德斯指的是胡克迪克被安格尔杀死的事，尼斯也听明白，只是他依旧表现的浑不在意：“他死是他自己作的，给了他活命的机会，却把握不了，怪不得谁。不说他了，回到安格尔身上，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
桑德斯沉吟了片刻：“我自然担心他，他那边的情况……”
话还没说话，桑德斯突然顿住，目光看向星池的中心。一道雾影从遗迹通道里钻了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下慢慢构成了一道挺拔的人影。
“莱茵阁下出来了！”说话的是“步火者”费罗，他在得知失踪的红发男子居然是安格尔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如今莱茵阁下回来的消息，是这几个小时内，唯一的好消息了。
莱茵出现后，众人立刻聚了过去。
莱茵从外观上看并没有受伤，只是表情非常严肃，静静的盯着星池下的遗迹通道，就像是在与谁对峙一般。但是，众人随着莱茵的目光往通道看去，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空荡荡的长廊，并没有任何的生物出现。
“莱茵阁下，那个隐形生物是什么情况，难道他现在就在通道外围？”白老头华莱士盯着空荡荡的遗迹通道，怀疑是不是隐形生物出来了，在与莱茵对峙。
莱茵：“应该没有过来，刚才我与它短暂的接触了片刻，它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回到了遗迹内。”
见到对方离开，莱茵其实也松了一口气，那个穿着皮鞋的隐形生物之强大，是莱茵平生所罕见的。其发挥出来的实力，几乎与他不分上下！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实力至少达到真知三级巅峰水平的对手。
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敌人，莱茵也不敢全力和对方战斗，只能在边缘游走，一边通过对话了解信息，一边想办法将战场控制在这条通道中，因为只有在这条“脆弱”的通道里，才有机会限制对方的实力发挥。
后来对方莫名其妙的退走，虽然莱茵觉得很奇怪，但的确是让他稍微放松了些。
“我本想从它那里套出点信息，但那家伙非常诡异，言语与行为都十分荒诞，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过从它的性格，应该不会脱下衣帽，用完全隐身的形态，偷偷来到通道外部，想来它应该是真的回到遗迹内。”莱茵叹了一口气，目光这才从通道中移开，放到众人身上。
这一看，莱茵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咦，他呢？”
因为安格尔想要隐藏身份，哪怕之前铁甲婆婆和华莱士都猜出了他的身份，但莱茵依旧没有报出他的名字。只用一个“他”的称呼，来代替。
莱茵问完后，发现众人的面色都变了变，甚至连向来淡定的铁甲婆婆，眼角都微微一黯，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安格尔他，失踪了。”桑德斯打破了沉默。
“安格尔失踪了？怎么回事？”莱茵虽然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身上的气势却是倏地一变。安格尔作为未来野蛮洞窟布局的关键人物，莱茵极其看重他，如今得闻失踪的消息，莱茵的情绪也忍不住出现了波动。
“我来说吧，具体情况是这样的……”铁甲婆婆开口，讲述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听完整个过程，莱茵没有说什么，直接重新进入了通道，在安格尔消失的那面墙附近感知了片刻，然后返回了现世的星池，对众人摇摇头。
十分钟后，观察亭内，所有人表情都很严肃。
“这件事是一个意外，没有想到安格尔会在最后时刻，碰到了虚空旅行家。”华莱士摇摇头，叹息道：“虽然桑德斯说虚空旅行家可能与遗迹内的生物不是同阵营的，但真有如此巧的配合，导致安格尔失踪吗？我觉得桑德斯可能判断失误了，它们可能是一个阵营，只是气息可能不一样罢了……”
铁甲婆婆看了华莱士一眼，淡淡道：“虽然的确有这种可能，但对于魇界生物的了解，桑德斯比你更清楚。”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这些问题就已经不太重要，不需要纠结在这些细节上。”莱茵示意众人不用在这方面争执，继续道：“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格尔在哪里，如何去救他？”
的确，追究细节和责任，不是现在要做的事。安格尔对野蛮洞窟的重要性，所有人都知道，如何拯救他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我去一趟冠星教堂吧，观星日还未彻底完结，观察者基本还留在冠星教堂，我和其中几位有些联系，可以让他们帮忙预言一下。”说话的是华莱士，虽然他常常与桑德斯作对，但这种作对只是理念不一，放到整个野蛮洞窟的大格局上，华莱士很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涉及到这座遗迹，哪怕是观察者，也不好使。”莱茵摇摇头。
“而且，安格尔本身也有一件避免被预言的道具，预言巫师很难起到作用”铁甲婆婆也补充道，“除非，有一件拥有预言效果的神秘之物，否则很难借着预言找寻到安格尔的情况。”
但这种神秘之物太少见了，目前他们就知道星空之谜，可星空之谜半年才能开启一次，如今刚刚观星日才过，星空之谜不可能立刻重启。所以走预言这条路，很难走得通。
可如果不通过预言去寻找安格尔的踪迹，又能怎么做呢？哪怕强行进入遗迹内，不知道安格尔在哪，也很难迅速定位他的位置，带他离开。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后，莱茵打破了沉默：“我进去一趟吧。”
众人都明白，这一来莱茵所说的“进去”，不是指就在遗迹外围的通道里待着，而是真正的要进入遗迹内部。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树灵，他眉头紧蹙：“我们现在对遗迹内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掌握，现在你就进去，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莱茵：“你的担忧，我自然也明白。不过，此前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但既然安格尔陷落到了遗迹内，我们也需要作出适时的改变。”
“不管如何，遗迹的事情必然要解决的，终究还是要进入其中一趟。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安格尔。”
“话虽如此，还是要谨慎一些。就算你一定要进入，我们也需要做好万全准备。”树灵也明白安格尔的重要性，但当他知道遗迹内可能存在和莱茵平级甚至更强大的生物时，他还是希望莱茵能够谨慎一些。
莱茵摇摇头：“不用准备了，我带着‘它’呢，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受重伤回返巫师塔罢了。我打算立刻进去，距离安格尔失踪已经三个小时，要进入自然是越早越好。”
外围通道就已经危险重重，莱茵可以笃定，遗迹内的危险会更大。安格尔在遗迹内，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致命威胁，越早进去安格尔活命的机会也越大。
众人都有些沉默，他们其实都很想反驳莱茵的仓促决定，但从理性角度来思考，这的确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能接受的策略。
正如莱茵自己所说，他带着那件东西，就算遇到强大的威胁，也能活着回来。
但这种风险，真的值得消耗底蕴去冒吗？他们不是不明白安格尔的价值，只是现在安格尔就像是一个关在小丑的惊喜盒子里的猫，谁也不知道这只猫会在惊喜盒子里遭遇什么。
惊喜盒子里向来是惊大于喜，猫待在里面太过危险，已经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哪怕这只猫拥有惊人的价值，一旦死亡，救了也是白救。
而且，如果莱茵真的因此遭受重伤，组织内部也有可能出现隐患。
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铁甲婆婆拿起泡好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你既然决定进去，那就进去吧。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会从流动之源出来。”
铁甲婆婆向来是待在流动之源，以隐士的态度修行。她如今的表态，却是在告诉其他心中有担忧的巫师，真出了问题，她会站出来。
铁甲婆婆的实力一直是个迷，但她说出这番话，就代表其有绝对能力掌控内部的平衡。
听到铁甲婆婆的表态，众人之前的担忧稍微小了一些，不过思绪依旧有些纷繁。
另一边，莱茵则是站了起来，向铁甲婆婆点点头，显然是不准备再过多言语，打算直接践行。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桑德斯突然道：“莱茵阁下可以暂缓进入遗迹内，我联系过安格尔，他现在……并没有遇到危险。”
之前观察亭的气氛是凝重、压抑以及浮躁不安的，可桑德斯这番话一出，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瞬间将所有凝结的气氛给打的散乱。
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惊疑，思绪转变也有些措手不及。
“你可以联系上安格尔？怎么可能？！”不等莱茵发问，华莱士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安格尔不是陷落到了遗迹中吗？你怎么能联系上他？还是说，其实安格尔被你装到巫术花园里，那个陷入遗迹的是一个傀儡？”
华莱士的脑补，让桑德斯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华莱士之前就说过，桑德斯就该将安格尔装入重力花园带出来，要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
华莱士的本意只是想嘲讽桑德斯，如果换作他，他其实也不会将安格尔装入巫术花园，毕竟安格尔首先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巫师，而不是摇篮里的宝宝。
“安格尔现在的确陷落在遗迹中，不过我有一种办法，能和安格尔联络到。”桑德斯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遗迹本体处于依附在巫师界的多层虚空中，按理说是无法联络的，你是怎么和安格尔联系上的？”铁甲婆婆也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等桑德斯回答，树灵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是安格尔之前说的，他研究的信息交互？”
就在不久前，安格尔是经过树灵之手，带走的芭芭雅等人，所以树灵立刻想起了当时安格尔所说的研究内容。
桑德斯点点头：“是的，具体的研究报告，可能需要安格尔来给你们解释，但我的确通过这种新型信息交互方式，和安格尔进行了一次沟通。”
“我刚才看你一直在睡觉，难道是通过睡觉和他联络？”尼斯好奇道，从桑德斯回到观察亭后，他就一直在闭眼睡觉，没有做任何联络的动作，所以尼斯立刻反应过来，之前他调侃桑德斯丝毫不紧张还跑去睡觉，或许只是因为睡着了，才能与安格尔联络。
桑德斯没有理会尼斯的询问，而是注视着莱茵。
莱茵这时也重新坐了下来，他其实也觉得尼斯的猜测有点道理，因为桑德斯和安格尔都在修习梦系戏法，这点他是知道的。
不过，莱茵并没有在此时询问，虽然他对于所谓的新型交流方式可能与睡梦有关很好奇，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安格尔目前的情况：“既然你和安格尔联系上了，那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周围有什么危险？”
“想要和安格尔即时通讯，目前暂时无法做到。不过，就在不久前，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位置信息。”
“他如今在一座满是各类蘑菇的区域，附近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蘑菇区域？”莱茵也不知道这个蘑菇区域是怎么回事，只能继续问道：“那之前带走安格尔的双手，是谁的？没有攻击过安格尔吗？”
“根据安格尔的说法，当进入蘑菇区域后，那双手的主人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也就是说，安格尔现在困在了蘑菇林。”
“也不算是完全的困境，他目前正在寻求离开的道路……”
外界的纷纭安格尔并不知道，他此时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朵纯白蘑菇。
他如今已经绕到了这朵蘑菇的正面，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蘑菇正面并没有任何生命，说话的的确是蘑菇本尊。
蘑菇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暂且称之为“嘴”，之前的歌唱以及对谈，都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
安格尔此前看过好几种蘑菇的口器，这朵蘑菇是最奇怪的，因为它的嘴巴里没有牙齿，而是一根根垂下来的菌丝，这些菌丝卷曲着，像是音符一般，随着声调变幻而颤动。
在安格尔仔细观察着这朵蘑菇的时候，蘑菇的对话突然变了腔调。
“糟糕，他来了！”这是一道混合着之前幽幽女声与嘶哑声音叫喊，原本这两道声音还在对话，可突然间就齐声高呼。
当这刺耳的叫唤声落下时，大白蘑菇闭上了嘴，不再发话。
安格尔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来了，该不会指的是我吧？
“啊，传音菇终于停下来了，我终于可以说话了。”就在安格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之前一直静谧的蘑菇论坛突然再次出现了话题讨论。
“是害羞了吧。被高贵的莎娃阁下注视着，换作是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不仅仅是害羞，另一边的传音菇也闭嘴了，它这边自然也停下来了。不过，莎娃阁下的莅临，肯定是最大的原因没错了！”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对莎娃的吹捧，安格尔从这些蘑菇的对话中，也大概明白了此前发生的事。
这朵纯白的蘑菇，名字叫做传音菇，它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有点类似“电话”，可以将母体传音菇附近的声音传递到子体附近，反过来，子体也可以联通母体。
这朵白蘑菇就是一朵传音菇的子体。
接下来，安格尔又在前行中，发现了不少传音菇子体，只是它们都没有再说话。
在行径的过程中，安格尔思考着一件事，既然知道了传音菇的能力，那么之前他听到的声音，肯定是传音菇母体附近有智慧生命在进行对话。
那会是谁在对话？
安格尔犹记得，当传音菇开始“说话”的时候，其他蘑菇全都停止了蘑菇论坛里的交流，直到传音菇闭嘴，它们才敢开口。
这些蘑菇显然不是畏惧传音菇，而是在畏惧传音菇里对话的生命。
要知道，蜜蜂布莱尔也是智慧生命，但蘑菇不仅不畏惧，甚至还想去告状。这么一推断，能被它们所畏惧的对象，有很大的可能性，或许就是朵灵花园的主人——迷金娘。
而且，传音菇的母体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的栽种，或许就是在迷金娘的城堡。迷金娘可以通过传音菇，对整座花园里的蘑菇，下达各种命令。
在安格尔思索着的时候，目光又看到了一朵传音菇。
他以为这朵传音菇会和之前的一样，不会说话。但谁知道，就在安格尔路过它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赞美月光，赞美女王，赞美莎娃！”
说话的声音是粗嘠嘶哑的，安格尔一听便能听出，这是之前和那女声对话的声音。
光从声音来听，安格尔脑补出一个抽了一辈子烟的老头，喉咙已经被烟气给呛坏，配合本就苍老的声音，有一种锯子拉磨的错觉。
安格尔并没有被突兀传来的声音吓到，而是转头看向传音菇：“说出你的名字。”
传音菇突然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再说。
安格尔表情不显，但心中却起了疑，是他扮演的莎娃不像？还是说，对方的身份不能用这种“命令式”的态度去对待？
安格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可能留在这里一直等待对方说话。既然他推测出，说话的生物极有可能在迷金娘的城堡，那到了地方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安格尔直接转过身，继续向前飞去。
等到安格尔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周围一片寂静时，传音菇突然再一次张开了长长的口器：“糟糕，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次传出来的是幽幽的女声，不久后，粗嘠嘶哑的男声回道：“我此前听努卡大人说过，莎娃阁下的语气一向冷淡，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可是，我还是有点怕……算了，我继续练习歌曲，还是撕裂月光吧……”
“我说过，与月光无关！”
声音逐渐淡去，最终直至彻底的消隐。
安格尔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小插曲，他继续朝着前方飞去。又在近地低空飞了约莫五分钟，安格尔看到了一座形似“火山”的小山丘。
之所以说是形似，是因为安格尔并没有感知到火系能量，前方约莫有一个三十来米的起伏山丘，说是山丘可能都有点过，顶多算是一个土堆。在这个土堆的顶部位置直接削了一刀，外形就像是“火山”一般。
安格尔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小土堆，不仅仅是因为其地形的特殊，还有在小土堆顶部，也就是“火山口”的位置，有蒙蒙的光亮。
这些光亮，就像是一顶白光组成的帽子，盖在小土堆的头顶。
这种异常现象，立刻吸引了安格尔的视线。
安格尔迟疑了一下，慢慢降落到地面，循着小土堆起伏的线条，慢慢朝着土堆顶部攀去。
哪怕安格尔谨慎的慢走，依旧在一分钟左右，来到了土堆顶部。
安格尔站在外沿，往内一看，瞳孔忽地一缩。
这个小土堆中间是凹陷的！
之前看到的白光，原来并不是在山顶，而是在这个土堆的凹陷区域！
而光源来自，一座城堡！
……
小土堆的凹陷区域，非常之大。它就像是独立在朵灵花园内部的一个小花园，内里种植了大量奇形异状的蘑菇。
这些蘑菇的异状，光是用肉眼都能看到：白雾交织，绿雾升腾，光雾弥漫，虹彩浮荡……
不过这些都还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些蘑菇的最中央，那一座庞大的城堡。
当看到城堡的那一刻，安格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蜜蜂布莱尔的话。
迷金娘住在一个巨大的城堡中。
毫无疑问，这座城堡，想来就是迷金娘的居所了。
这座城堡的风格，是安格尔前所未见的，多层尖塔组合而成，乍看下很像是教堂式建筑，但城堡的外墙有一种银白金属的光泽，所有投照在凹陷区域的光源，仿佛都被这层外墙吸走，让整座城堡散发着耀目的白光。
因为太过刺目，肉眼很难看清城堡的全貌，安格尔直接激活了右眼，加强的目力，打算看看城堡的细节。
可当安格尔激活右眼后，他最先注意到的却不是城堡细节，而是在城堡大门正上方的三楼窗户内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的长相，安格尔并没有看到。因为对方有一头长长的黑色瀑发，将脸全部遮挡住了。
按照常理来说，看到一头黑发，会让人觉得对方可能是背对着窗户的。
安格尔之所以确定她不是背对，而是正面，是因为她的那双散发着淡淡莹润光辉的手，正触碰着窗面。
而且，安格尔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正透过黑发，注视着自己。
安格尔不知道在激活右眼前，对方是不是已经注意到自己了，也不知道注视了多久。但就在安格尔看向她，并且想要仔细端详的时候，窗户背后的人影倏地一闪，消失不见。
安格尔不知道她是不是传闻中的迷金娘，但那双手似乎很像之前环抱着自己，将他带入朵灵花园的手。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从山顶的边缘处，飞入了凹陷区域。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也没必要再藏。而且，这里本身就是魇界生物的地盘，真要置他于死地，有无数种办法。再加上，他现在是“莎娃”，如果表现的的畏怯躲藏，反倒成了笑话。
安格尔主动的进入城堡外的蘑菇小花园，并且一脸淡定的朝着城堡走去。
小花园里的蘑菇，很多都和外界的不一样，看上去就有些不好惹……譬如，左前方有一个恐怖的巨大蘑菇，这个蘑菇不停的往外冒着岩浆，并且蘑菇的周围还跳跃着大量的火系元素生命。
这些火系元素生命和之前岩浆湖里被强行制造的元素生命完全不一样，绝对是成熟体，而且各个的表情都很凶恶，用嗜血的眼神扫荡着周围，仿佛随时都准备进攻。
又譬如，在右侧百米外，有一朵屹立在小水池边的幽绿蘑菇，它虽然体型很小，但身周飘散着墨绿色的气体，这些气体明显是带毒的，因为它的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生物，空旷的地面上，甚至还有几个人类的骨架。
除此之外，还有挥舞着长长菌丝的旋转蘑菇，乍一看像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不过它的菌丝上却捆绑着人类的尸骨。
各种在外面看不到的恐怖蘑菇，全都汇聚在了这里。
安格尔表面上很镇静，但内心其实非常的谨慎，尤其是，当他看到一只长得像是海胆，但体型比海胆大了无数倍的生物，朝他滚过来时，安格尔的戒备心达到了顶点。
不过，这个巨大的海胆并没有攻击他，只是从他的身边缓缓的滚了过去。
在交错的时刻，安格尔注意到，这所谓的“海胆”，也是一种蘑菇，不过蘑菇的本体是个圆球，周围长得刺，全是黑糊糊的菌丝。只是这种菌丝很硬，不会因为接触地面而变软，这让它可以滚动的走。
虽然海胆没有攻击他，安格尔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确认海胆走到路尽头消失不见，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安格尔继续往前走，看上去没有任何异状，但他挑选的路，却是避开了那些外形恐怖的蘑菇。
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安格尔也趁此机会，重新将精神力往外探去，想要看看这里有没有蘑菇论坛。
事实证明，这里还真有。
不过，比起外界蘑菇林，这里很多的蘑菇都很沉默，并没有向外传递情绪。但这不代表这座小花园的蘑菇克制，因为发言的那少数蘑菇，说出来的内容，比外界蘑菇林多了很大的火药味。
“女王在上，你的毒液又腐蚀了我的一只脚，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决斗！”
“昨天疯大人喂的人类，明明是放在我旁边的，你趁我不注意抢去一条腿，那我腐蚀你的脚也是公平的！”
“那个人类毫无营养，但我的脚是我来到这里好不容易催生出来的，没有可比性！我一定要和你决斗，就在努卡大人的面前，让你化为我的养料！”
“你才是我的养料！”
这是安格尔之前看到的那个幽绿蘑菇，与它隔壁宛若大树的瘦高蘑菇的对话。
“不要吵了，你们没感觉到疯大人比平时更安静了吗？”新的发言，来自于先前安格尔看到的旋转蘑菇。
“我知道，是因为莎娃阁下……来了。”
“没错，你们想在莎娃阁下面前决斗吗？你就不怕，莎娃阁下会让你们都变成肥料吗？”
或许是旋转蘑菇的规劝起了作用，两个本来剑拔弩张的蘑菇，都偃旗息鼓。同时，蘑菇论坛也沉寂了下来。
不过沉寂了不久，一道充满欢快情绪的发言，被安格尔捕捉到了。
“我刚才鼓足了勇气，装作不经意，从莎娃阁下身边路过了，本来以为会被莎娃阁下杀死，没想到莎娃阁下不仅没有杀我，还看了我一眼，我太幸福了！”
安格尔：“……”这道情绪的来源，安格尔不用去特意看，就知道肯定是那朵海胆模样蘑菇。
他刚才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这朵海胆蘑菇居然有这样的念头。
安格尔觉得有些荒诞可笑，但同时心中对“莎娃”的身份，升起更多的疑惑。
莎娃的身份带来的便利，现在完全表现出来了，但越是这样，安格尔越觉得有些心惊。它们如此笃定自己是莎娃，是因为自己做终将被莎娃取代吗？
安格尔不敢深想，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离开。
蘑菇论坛没有谁在发言，而安格尔此时也安全的抵达了城堡的附近。
透过开启的铁栏大门，安格尔清楚的看到城堡前的事物。
一个屹立在喷水池中央的白色雕像，以及喷水池正前方的一朵高大的纯白蘑菇。
：。：
从外形上来看，安格尔可以确定，这朵纯白的蘑菇应该是传音菇。
不过，比起之前在外面蘑菇林看到的传音菇，这朵蘑菇体型大了至少两倍，看上去就像一颗高大的蘑菇巨树。除此之外，这朵传音菇还有些特殊的地方，譬如在长着音符的口器上方，还多了一颗滚圆的眼珠。
这颗黑白分明的巨大眼睛，正盯着安格尔。
可是，当安格尔抬起头与这颗眼睛对视时，传音菇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匆的闭上眼。
安格尔仔细的看着这朵传音菇，低声自喃：“这是传音菇的母体？”
话音刚刚落下，一阵粗嘠的声音传了出来：“尊敬的莎娃阁下，你的判断没有错。这正是传音菇的母体。”
听到有声音回应他的低语，安格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观察传音菇的眼神都没有闪烁，只是淡淡道：“传音菇的培育，是通过它的孢子完成的吗？”
“传音菇的子体的确是通过孢子传播的，但是母体的培育不是通过孢子，而是需要一个由母体内部孕育出来的菌丝分体。”安格尔的问题刚落下，立刻得到了答案，“莎娃阁下，你打算培育传音菇吗？”
安格尔继续打量了一会儿白胖的传音菇母体，然后才漫不经心的将眼神抬起，看向传音菇后方说话的声源。
安格尔之前在城堡外就看到了，传音菇的背后是一个雕像喷水池，他原本以为说话的是屹立在喷水池上的雕像。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说话的是雕像的帽子。
那是一顶纯白色有黑色边带的礼帽。
礼帽上有两个圆滚滚的眼睛，还有一个大到夸张的嘴巴。此时，两个圆眼睛正充满好奇的盯着安格尔。
安格尔表情依旧未变，倒不是刻意装的，他的内心和外在一样，基本一致的。虽然这顶说话的礼帽的确有些奇怪，但这里是魇界的延伸，这里出现任何怪异的事都能接受。
安格尔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只是有点兴趣。”
“如果阁下有兴趣，我等会献给阁下一株菌丝分体。”
安格尔轻笑一声，笑声中似乎带着意味深长，许久后才点点头：“好。”
礼帽的表情微微有些忐忑，听到安格尔的回答，它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用稍微轻快的声音说起菌丝分体的培育方式。
安格尔看似不以为意的在听，但内心中其实另有思索。
他先前的一系列行为，包括低语自喃以及对话，其实是在进行着简单的试探。先试探周围有没有生物在关注着他，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试探起“莎娃”的身份，在这座迷金娘的城堡里，还能不能行得通。
安格尔主动暗示想要培育传音菇，也是在借此试探对方的底线。
礼帽对他的恭敬称呼，加上毫不犹豫的答应赠予菌丝分体，其实都在暗示着，莎娃的身份在这里依旧有用。
不过，安格尔心中也不敢完全肯定，毕竟对方将他掳到这里来，应该有什么深意。如果不是恶意，又会是什么？
所以，安格尔虽然从礼帽的嘴里得到一些信息，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他甚至还想继续试探一些对方的底线，但是，安格尔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毕竟还在对方的地盘，太将自己放在底线边缘上，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摔下万丈深渊。
在礼帽解释培育菌丝分体难点的时候，安格尔的目光从它的身上慢慢往下移，打量起这座雕像来。
这座雕像是一尊纯白的全身像，使用的材料安格尔并未见过，似乎是某种特殊的黏土与添加物混合而成，最后塑像有一种陶瓷的光滑质感。
雕像所雕的对象并非人类，而是一个戴着礼帽，穿着提裆纯白燕尾服，双手正理着脖子上蝴蝶结的一只……小白鼠。
小白鼠的臀部刻意后翘，翘起来的弧度甚至可以在上面放一杯茶。弯曲的白色尾巴更是卷上了天，在后方抬着礼帽……毕竟礼帽太大，它的头太小，怕礼帽直接盖住它的脸，所以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要用尾巴抬着。
这尊雕像颇有些滑稽，甚至还挺可爱。
但安格尔不用怀疑，这座雕像的本尊绝对是一个强大的魇界生物。毕竟，能穿出这般人类贵族打扮的魇界生物，就没有几个不强的。
安格尔将目光从雕像身上移开，打量了一下周围。
按照现世的一些习俗，在城堡门口屹立雕像的，基本是为了歌颂与祭奠先祖或者某位有重大贡献的伟人。
不过普遍的习俗放在这里有没有用，安格尔不知道。不过，能在这里竖立这种雕像的小白鼠，毫无疑问肯定是大人物。
因为迷金娘的外形，安格尔是看到过的，虽然没看到面貌，但他可以确定这座雕像肯定不是迷金娘。可能屹立在此，或许比迷金娘的身份更大一些？
会不会就是那个努卡大人？
安格尔虽然心中有很多猜测，但他此时也没有由头去询问，只能按捺下来。
“说了这么久，你不觉得，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安格尔语气带着贵族特有的淡漠，用一种“你有些失礼”的眼神，看向礼帽。
礼帽圆滚滚的眼睛顿了一下，好半晌才道：“我，我没有正式名字，不过因为其他的因素，阁下可以叫我‘疯’。”
“疯……”安格尔轻声念叨，心中想起之前蘑菇论坛上提到过的疯大人。估计，就是这顶礼帽了。
安格尔点点头，在询问过礼帽的身份后，他本想将话题转移到这座雕像上，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算了。毕竟，这座雕像看上去只是雕像，但谁知道等会，会不会突然如礼帽一样说话。
而且，雕像如果真的是某位更强大的上级，安格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兜不兜得住。如果莎娃认识这个雕像上的小白鼠，那就更不好询问了。
安格尔想到这，话锋一转：“迷金娘还在城堡里吧？”
听到这个问题，名为疯的礼帽倏地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是的，迷金娘在城堡里，不过她……”
说到一半，疯突然卡住了，许久后又道：“其实迷金娘她……”
安格尔本想听听疯的说辞，可对方连续顿住，显然有些事情它不好说，或者不知道从何说起。
安格尔想了想，决定不再询问，而是直接大步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
“莎娃阁下……”
安格尔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疯礼帽，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不过疯礼帽叫停安格尔后，却又陷入了沉默，似乎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格尔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等待，直接走向了城堡。
当来到城堡之下时，安格尔更加能感受到这座城堡的不凡。
之前觉得这座城堡的墙面可能是某种金属，但近距离看才发现，墙面布满了各种细碎纹路，这些纹路全是泛银色的，所以才有一种金属质感。
起初安格尔以为纹路是魔纹，但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些银纹并非魔纹，而是一种基于立体结构的奇怪图案。倒是有些像……右手右眼里绿纹里的图案。
或许是魇界专属的某种力量。
如果真的是绿纹中的结构，安格尔倒是有几分把握能破解，但是破解一个结构大概就需要几天甚至更长时间，这座城堡满满的纹路，或许几年都不一定能破解完。
所以，安格尔只是概略的看了一下，便不再去揣测，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此行的重点——
房顶的烟囱。
之前蜜蜂布莱尔说过，离开朵灵花园唯一的路，便是迷金娘城堡里的烟囱。
这座城堡很大，安格尔看到了约莫十多个烟囱，但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正中间房顶的那个最大的烟囱。
安格尔莫名觉得，这个烟囱或许就是出口？
安格尔深深的看了眼，那并没有冒出任何烟气的烟囱，然后收回目光，朝着城堡大门走去。
推开大门，没有任何阻碍。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地毯，一直铺就到城堡内部的大厅。
安格尔以为魇界生物居住的城堡，应该会与凡人大有不同，但就目前来看，这座城堡内部其实很正常。
虽然该彰显武力的铠甲雕像变成了跳舞的蘑菇雕像，虽然绒布地毯上有大量眼睛在眨巴，虽然琳琅满目的摆饰无论茶杯还是餐具，全长着细长手脚在乱动……但整体来看，还是很正常的。
安格尔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城堡内部大厅，地面是用光滑的大理石铺就，大理石的纹路像是抽象画中尖叫的人脸；华丽的桌面上，许多之前还在跑动的摆设全都规规矩矩的回了位，烛台燃烧的幽幽火光，让整个大厅不仅明亮而且温暖。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芬芳。
安格尔在心中微微点点头，忽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这里还是很像传统贵族的城堡。
不过泛泛来看，内部并没有能交流的智慧生物。
虽然茶杯人、餐盘人也能释放出些微情绪，但安格尔自己的魇境里有类似的茶杯乐队，所以他很清楚，这些魇界生物情绪都非常的稀薄，还无法做到真正的交流。
安格尔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有礼的客人，并没有立刻去城堡内部转悠，而是来到大厅正中央的华丽长桌前坐下。
安格尔能感觉到，当他坐下的那一刻，面前的餐盘还有酒杯稍微摇晃了一下，同时散发出惊喜的情绪。
虽然餐盘中有一些看上去能吃的蘑菇面包，酒杯里也有殷红的液体，但安格尔并没有去动。他看上去像个正常入座的客人，但终究只是表现出来的，这里毕竟是迷金娘这位未知阵营的角色地盘，他还是需要谨慎与克制。
之所以选择入座，单纯是看到这个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当他到来时，烛台也燃起了烛火，看上去像是欢迎他的一个宴席。
既然如此，安格尔便决定以客人的身份入座宴席，看看真正的主人会不会到来。
安格尔坐下以后，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目光缓慢的在这座大厅中逡巡。
因为就在落座后没多久，他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从某处看着自己。
然而，目光转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就连中央墙壁上的画中人，都闭着眼，安格尔实在不知道之前感受到的目光是从何而来？
既然没有讯息，安格尔也不再去寻。他有种预感，等到宴席真正开始的时候，对方肯定会出现。
安格尔收回了目光，看向长桌的中央。
安格尔之所以选择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先前便注意到，桌子正中央的玻璃上，呈放着一本厚壳书。他所坐的这个位置，距离这本书最近。
安格尔的视线略过向他散发出讨好情绪的各种摆设，静静的注视着桌上的那本厚壳书。
这本书光是摆在宴席上就很奇怪，更何况是放在宴席正中央位置。
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书的封面。
封面是纯粹的黑色，且并不是平面的，有大量的凸起，这些凸起的形状就像是一朵朵大小不一的蘑菇，不过在凸起的顶端却长出了橘红的眼。几乎每一个凸起，都有一只眼，看上去充满了惊悚感。
书封的正上方，有一排同样是橘红色的字，正是这本书的书名。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书名虽然用的是字体书写，但阅读起来却是直接映入脑海，完全略过了“看与识”的阶段。
哪怕这种字体安格尔从未见过，但他依旧得到了这本书的真名——
《疯狂伍德的培育日志》。
虽然没有作者署名，但从书名就能看出，作者可能是一个叫伍德的生物。在安格尔个人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与伍德相关的信息，估计不是人类？
书名的意思显而易见，配合书封上不停凸起的黑暗蘑菇，安格尔心中有一种猜测，或许这本书是培育蘑菇的记录？
安格尔正这么猜测的时候，桌台上的厚壳书，突然漂浮了起来。
安格尔心中一惊，但很快就收敛起内心的讶异……不就是漂浮的书么，这对魇界生物而言，不是正常操作吗？就算这本书开口说话，都不是什么大事。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厚壳书还真的长出了圆滚滚的双眼，与不符合比例原则的大嘴。
说起来，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嘴巴的形状，还颇有些眼熟。
“尊敬的莎娃阁下，欢迎参加我们在银夜城堡为你准备的晚宴。”
熟悉的粗嘠声线，传入安格尔的耳中。
“疯？”安格尔疑惑的看向眼前这本厚壳书，先前它看到那滚圆的眼睛和大到出奇的嘴巴，就有点怀疑。如今再听它的声调，完全和外面雕像上的疯礼帽一模一样。
“尊敬的莎娃阁下，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厚壳书的眼睛莫名涌起水汽，感动的。
安格尔：“……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三分钟前。”
似乎怕安格尔误会，厚壳书被摊开，从两边书页里伸出两只细长的手，对着安格尔猛地摇摆：“千万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说莎娃阁下记忆差；我的意思是，卑微如我，能被莎娃阁下记住，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换了个话题：“你为何又变成了这本书？”
“我是一个灵体，可以附着在任何的事物上。不过说起来，这本书才是我的本体，阁下看书名，《疯狂伍德的培育日志》，我就是用书名的前缀来作为称呼的……”
“啊，迷金娘以前敬告我，让我不要对外人说出我的本体是什么，要不然他们会用火烧了我，到时候我就会彻底的死亡。”
“对，火就是我的弱点，我被火烧会焚坏。不过，这件事告诉莎娃阁下肯定是没问题。”
疯指着书名上的“疯”，开始喋喋不休的解释起来，甚至还涉及到了自己的本体与弱点，听得安格尔眉头紧蹙。
安格尔也没想过要对付疯，至少现在没想过。之所以皱眉，单纯是觉得，这家伙有点吵。
在城堡外的时候，安格尔将觉得它似乎有点话多，现在基本确认，不仅话多而且还很唠叨。
不过，疯这种爱唠叨且话题爱延伸的性格，倒是可以加以利用，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安格尔趁着疯说话的空隙，插嘴问道。
安格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其实还有些忐忑，就怕这本书在魇界其实很有名，会为自己扮演莎娃留下破绽。不过，相比起用莎娃的身份询问银夜城堡与迷金娘的问题，这个问题相对而言是比较不容易露出马脚的。
运气不错，疯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怀疑，依旧兴致盎然的说着。
疯继承了爱延伸话题的说话方式，将这本书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随着疯的述说，安格尔也大致了解这本书的内容。
这其实是一本记录培育蘑菇的日志，作者便是“疯狂伍德”。如今朵灵花园很多的蘑菇，都是从这本书里流传出来的。
不过，也有一些特殊的蘑菇，是其他人培育的。就譬如迷莹，便是努卡所创造出来的。
安格尔本来还想打听“疯狂伍德”这人是谁，但疯似乎也不知道。这倒是让安格尔颇为惊讶，在他看来，疯其实就是一本书的书灵，作为书灵不了解作者，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安格尔也不知道疯是在撒谎，还是真的不知道。可话都说到这，安格尔也不好去追问，只能继续听他唠叨。
疯越说越起劲，甚至说起女王曾翻阅过这本书，不过疯聊的角度有些清奇。
“……女王的手指触碰到我时，我感觉脑海里一阵白光，全身上下酥软无力……感觉这一辈子都值了。”
“除了女王翻阅过我，努卡大臣也翻阅过，虽然我也很高兴，但努卡大臣的指甲太锋利，刮的我有点痛，不像迷金娘翻阅我时那般轻柔……”
疯的眼神迷离，完全陷入了回忆。不过就在它聊到迷金娘的时候，一阵古怪的波动突然传来。
这道波动倒没有针对安格尔，但却笼罩了疯，让它瞬间闭了嘴。
安格尔侧过头，看向长桌主座的背后墙壁，先前的波动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略微泛红的墙壁上，除了一盏燃烧着幽幽火焰的壁灯外，只有一幅边缘为金色波浪纹的画框，画框中装的是一幅半身像的油画。
安格尔进入这座大厅后，其实就注意到这幅油画。油画用了非常深沉的色调，刻画了一个穿着华服的端庄少女。
不过，这个少女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并不想看这个世界。
因为传统贵族的城堡大厅中，总会放一些油画，所以看到这幅画，安格尔其实并没有多想。如今，当感知到让疯闭嘴的古怪波动时，安格尔却是不能不在意了。
古怪波动的源头，便是这幅画。
虽然现在画中的少女闭着眼一动不动，但安格尔犹记得，之前少女的手是呈放松的状态，淑雅的放在腰腹处。但现在少女的手，却是捏成了拳头，安格尔甚至能看到其手背上冒出来的青筋。
如果单纯只是画中少女的手动了，其实安格尔并不觉得惊讶，因为这里是魇界的半位面，浓郁的魇界气息，催生出大量怪异的魇界事物。
安格尔之所以凝视这幅画，古怪波动是其一，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对画中少女，内心深处散发的……熟悉感。
手的形状很熟悉，还有那一头虽然盘起，但乌黑的头发，让安格尔想到之前看到的站在城堡三楼窗户前遥望自己的那个女人。
“迷金娘？”安格尔低声念叨出这个名字。
就在这个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画中的少女有些绷不住了，化为了灵体，一个纵身从画中钻了出来。
在她出来的那一刻，其盘起的头发便自动落下，遮掩住了面容，一身华服也变成了白衣，这打扮正是之前看到的女人！
而且，因为是灵体模式，其身体散发着莹润的光。
这种并不强烈的光，将她的双手映照的修长且白皙。
安格尔记得，不久前环抱自己的双手，便是散发着淡淡光辉，将他从通道入口处拉到了朵灵花园。
到了此时，安格尔几乎已经确认，这个少女就是迷金娘！
毕竟是迷金娘带他来到这里，对方又是朵灵花园的主人，其实力绝对不弱。安格尔并不知道迷金娘对自己是不是心怀恶意，所以在确认了对方身份后，安格尔内心其实非常的忐忑，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态去应对这位未知的智慧生命。
不过，让安格尔有些惊讶的是，他现在很忐忑，但迷金娘看上去……似乎比他还要更忐忑？
迷金娘钻出油画后，并没有入座，而是用手巴着离油画最近的椅子，几乎蹲在地上，靠着椅背遮掩了全部的身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发人影。
不仅如此，从那露出来的黑发一角能看出，迷金娘似乎还有些……颤抖？
这个场面让安格尔有些疑惑，但他也不好询问发生了什么，只能再次道：“你是迷金娘？”
话音刚落下，迷金娘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从椅子后面猛地飞了出来。
安格尔下意识的作出戒备动作，但下一秒迷金娘的行为，却让安格尔愣住了。因为她并没有对安格尔发起攻击，而是窜到空中，像只没头苍蝇在空中来回飞了好几圈，最后躲在了水晶吊灯后面，瑟瑟发抖。
安格尔：“……”
安格尔还没搞清现在的状况，明明该是他忐忑的时候，为何现在迷金娘表现出来的比他更甚？而且，迷金娘看上去不仅忐忑，还有些害怕与躲闪的样子？
安格尔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问号，他们扮演的角色是不是拿的反转了？
或许是看到安格尔的眉头紧皱，满脸写着无语，一旁的疯开口道：“尊敬的莎娃阁下，请原谅迷金娘的失礼。”
安格尔收回放在屋顶吊灯的目光，看向悬浮在桌面的厚壳书。
“她并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有些……”疯说到这时，顿住了。
停顿的口吻和之前城堡外的情况一模一样，只要说到迷金娘，疯似乎就不忍往下说。
安格尔也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只能继续保持淡定，并且装作不经意的拿起桌上的餐刀，把玩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我以为，既然准备了宴席，主人应该做好了万全准备。没想到……”
话语未尽，是安格尔故意的留白，让疯与迷金娘有脑补的空间。
也不知道疯脑补出了什么，眼神不停的变幻，最终它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对安格尔道：“迷金娘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害羞？
安格尔内心满是疑惑，他以为会得出什么有隐情的答案，没想到最后给出一个“害羞”的说辞？
安格尔对此一点都不信，要知道，在里维斯的口中，迷金娘是一个恐怖的疯女人。这种恐怖，在里维斯的描述中，带着冷血、残忍与截然不同的暗黑价值观；正因此，安格尔进入这座城堡后，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一个恐怖的疯子。
所以，当疯说出迷金娘害羞，安格尔心中是完全不信的。
而且，这个答案，安格尔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无论点头或者摇头，好像都不好。最后，只能淡淡一笑，保持沉默。
另一边，疯既然已经说出迷金娘“害羞”这个真相，也不再隐瞒，继续说道：“正是因此，明明迷金娘想要亲自主持欢迎的晚宴，但她太羞于面对莎娃阁下，最终才将我放在了桌上，让我代替她来欢迎莎娃阁下。”
“但迷金娘也真的很想与莎娃阁下见面说话，所以她才会藏在画里……”
疯的说辞非常的诚恳，但安格尔内心依旧不信。
“原来如此。”安格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他不信，但他也不好拆穿，索性按照疯的说辞给一个台阶。
安格尔抬头看向吊灯上的迷金娘：“害羞并不是坏事，其本质上也是一种可爱。”
藏在吊灯上的迷金娘，低声念叨了一句：“可爱？真的可爱吗？”
安格尔内心怎么想且不表，但表情却是面带微笑的点头：“当然。”
顿了顿，安格尔并没有在害羞这个话题上继续延伸，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说来，我也很想亲眼见见你，并问一些问题。不如，下来聊聊？”
迷金娘在迟疑了许久后，才怯怯的从吊灯上飘落下来。
不过，迷金娘就算落到地面，也依旧表现的很不安，选择坐到离安格尔稍远的末置座位，并且还将身前的烛台给煽灭，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似乎光是用瀑发遮脸也不行，必须完全沉浸在黑暗中，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安格尔对此不置可否，这里是迷金娘的地盘，她想演戏演全套，那也随她。
在看到迷金娘入座后，安格尔清了清嗓子，脑海里的思绪飞快的转动，想着该如何询问，对方将自己带到朵灵花园的原因。
不过未等安格尔发问，迷金娘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先入座吧。”
安格尔楞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话中内容，而是迷金娘的声音，让安格尔想起最初遇到传音菇时，听到的声音。
几乎可以确定，当时与疯对话的，并且不停想要唱“撕裂月光”的女声，便是迷金娘。
他记得当时传音菇传来的对话中，迷金娘是想颂唱与月光的歌曲来表达愧疚，这个愧疚是什么？
这不是现在要追究的事，安格尔只是脑海里闪了一下，便没有再想，而是将思绪重新放在迷金娘的话中内容上，
先入座？
她是让谁入座？是疯吗？
安格尔猜测的时候，疯突然开口道：“要不是迷金娘提醒，我差点忘了，尊敬的莎娃阁下，你的座位是在这里。”
疯伸出手指，指向了长桌的尽头处——那里是主座。
安格尔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位于客位的迷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坐到哪里有区别吗？而且，我只是一个客人。”安格尔话中之意，连迷金娘都坐在客人的位置，他这么一个来客，怎么能去坐到主位？
疯连忙摇头：“不是的，虽然晚宴本身是迷金娘准备的，但这次来赴宴的客人有很多，就连努卡大人也来了，不能遵照平时的位置。”
“按照月光眷顾者的尊位排序，莎娃阁下应该坐在主位的。要不然，等会努卡大人到来后，看到我们的无礼安排，肯定会大发雷霆。”
在疯说完后，安格尔的心中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在看到长桌上不止一个位置前摆有食物与餐具，安格尔就留了心眼。当听到迷金娘让他入主座时，他立刻就升起了预感：该不会这次参宴的不止他与迷金娘吧？果不其然，疯立刻证实了他的预感。
安格尔原本来见迷金娘就很忐忑，如今可能要面对更多魇界的有智生物，他的心立刻高悬起来。
而且，如果真的按照疯所说的，有一个什么“月光眷顾者”的尊位排序。迷金娘都只是坐在末座客位，这代表着来人之中，绝大多数都比迷金娘更加的尊贵。虽然尊贵在现实中不一定代表了实力，但对魇界生物而言，越是尊贵者实力越是强大。
虽然安格尔竭力表现出镇定，但他的心情，绝对不好。甚至他感觉自己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沁凉无比，内心一片寒凉。
“举办晚宴，就为了我？”安格尔内心慌乱，但说出来的语调却是保持着冷淡。
“是的。”疯很郑重的点头，紧接着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话。
安格尔很想说，取消这次晚宴。但是，他进来以后就毫无滞碍的坐到了宴席位置上，也没有表现出拒绝，现在又说取消，似乎有点不好。
除非，莎娃是一个反复无常的角色？
“劳师动众，就是为了先斩后奏的一场晚宴？”安格尔轻挑眉毛，目光中仿佛藏着利箭，看向远处的迷金娘。
从扮演莎娃的角度来看，叫停晚宴其实是一个明显的冲突点，会反应很多的性格特点。安格尔对莎娃并不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制造明显冲突，尽量降低较为鲜明的性格特征。当然，这也是一种风险，但相比起制造冲突来彰显性格，更加的中庸。
所以，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叫停晚宴或许能让他更好的扮演莎娃。但真的不叫停，他将面对的是更多的未知危险，所以他决定用稍微缓和的方式开口。
不直接说取消晚宴，但点出迷金娘强行将自己带到朵灵花园参与晚宴，将自己的怒火先集中在迷金娘身上，针对这一行径表示强烈的不满。
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就可以为取消晚宴顺势找个台阶，或者说理由。
这样，可以让叫停晚宴的冲突，更加的合理化，而不会显得“莎娃”性格过于无理取闹。
当安格尔带着明显不满口吻的声音传出来时，疯闭了嘴，有些不安的看向末座客位的迷金娘。
虽然迷金娘的全身都藏在黑暗中，但以疯对迷金娘的了解，她此时肯定在瑟瑟发抖。
在安格尔话音落下后二十秒，迷金娘都没有开口，空气显得有些沉默。
安格尔表面依旧表现出淡淡的讥讽，但他心中却是因为这长久的沉默而有些忐忑。该不会自己将怒火先集中在迷金娘身上，这一招不好使吧？
有智生命本身就很难掌握思维走向，更何况是这种不按照常理去判断的魇界生命。
所以，在面对这种对象，安格尔向来是用最坏可能去作打算：如果真的这一招并不是好棋，他要用什么方法去弥补，安格尔也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如果再等十秒，迷金娘还是不开口，安格尔已经准备在尖锐的针对言辞上急流勇退了。
未到十秒，终于有声音打破了沉默。不过，却不是迷金娘，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疯之书。
“请阁下息怒，迷金娘并不是有意先斩后奏的，只是她还来不及说出邀请阁下来赴宴的话。”
安格尔能听出，疯的语气中带着讨好与解释。这也侧面说明，他其实还没必要将立场退后。
“来不及？你别说，又是因为害羞？”安格尔勾起唇角轻哂道。
疯叹了一口气，仿似没有听出安格尔语气中的讥讽：“这是真的，迷金娘本来是想先发邀请函的，但她不善言辞，而且面对到阁下，她太害羞了，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安格尔鼻腔里轻哼出声，不置可否。
疯见无法安抚住莎娃阁下的不满，心下有些焦急，不停的张望着迷金娘，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可迷金娘却是藏在黑暗中发抖……
安格尔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暗忖，或许取消晚宴的理由已经有了？现在他说出取消晚宴，冲突应该不至于太突兀了吧？
“失礼的行为，让这场晚宴充斥着可笑与荒唐。这样的宴席，没必要再举办，取消吧。”安格尔眼眉低垂，看似平常但内心激动的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说出取消晚宴的时候，安格尔内心是激动的，但说完以后，他心情便开始微妙的忐忑。
因为，他虽然看上去是在下一个定论，但他很清楚，选择权其实并不在他手上。
“尊敬的莎娃阁下，晚宴的邀请已经发出去了，大人们都在来的路上，现在取消，大人肯定会责怪我们办事不利，朵灵花园也会被降级的，最后会不会纳入心奈之地，也是另说……”疯的眼神中显现出焦急的情绪，两眼开始湿润积泪。
安格尔继续保持沉默，但内心却在思量着疯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朵灵花园降级？纳入心奈之地？
“迷金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返回银夜城堡之后，一直感到很愧疚，还特意去翻找赞美月光的歌曲，就是为了向阁下赔罪。”
安格尔现在明白了，之前传音菇传过来的对话中，为何迷金娘会觉得愧疚。只是，得罪了莎娃，只需要唱赞美月光的歌曲就能赔罪？这是魇界的风俗？
“这是传音菇的菌丝分体，也是迷金娘在知道阁下想要培育它后，特意找出来最好的一个。就是为了向阁下表示愧意。”
一个小巧的纯白蘑菇，突然从桌面钻了出来，来到安格尔的面前，紧接着一阵蹦跳，来到了安格尔的手镯上，和三朵迷莹幼体一样，化为了一个“挂件”。
安格尔本想拒绝，因为他对传音菇的兴趣其实并不大，他之前在外面说要培育传音菇，单纯也只是一个试探。
可之前都说了自己要培育，现在又说不要，似乎也显得自己前后矛盾。所以，安格尔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任由传音菇的菌丝分体化身挂件。
不过纵然如此，安格尔依旧没有松口。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躲在黑暗角落的迷金娘，终于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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