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面除了背影人外，还有一个线索。
从一些空白的虚影处，能隐约看到祭坛周围还有不少人影，不是被捆缚在小洞窟里的活人祭品，而是和背影人一样穿着斗篷的人。
从这可以看出，地窟的祭祀不是单独一个人的事，而是有一个群体在搞事。
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在看完第二幅画面后，多多洛再次用精神力触碰皮纸，进行第三幅画面的排列。
多多洛：“我在看到石板上的符号后，眼前闪过了好几幅残破的画面，经过补全，能呈现出两幅相对完整的画面，这是第一幅。”
当画面浮现在皮纸上时，安格尔和尼斯也算是明白，为何多多洛会说“画面相对完整”，因为比起之前的两幅画面，这新出现的画面的确完整了许多。
只有约莫四分之一的地方是空白的，其他都被填满了色彩。
画面中的场景依旧是在地窟里，只是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场景中心位置，在祭坛周围的那些长方体石台上。
现实中的那些长方体石台，安格尔其实关注度并不高，因为上面摆放的都是单一且残破的肢体骨骼，譬如手臂骨、腿骨、胸骨，还有一些非人类生物的奇形骨骼。
比起地窟中那完整的三百六十具骸骨来说，实在是不怎么起眼，唯一值得关注的是，这些肢体骨骼有生活的时候，似乎有能量浸润的痕迹，或许是某些超凡生命的一部分。
和现实中那已经白骨化，甚至钙质粉末化的骨骼不一样，多多洛呈现在皮纸上的画面，那些肢体甚至还连着血肉。
只见画面中，几乎每一个长方体石台上，都有一个特殊的透明容器。
每一个透明的容器中都盛满了浊黄的液体，液体里则浸泡着不同的肢体。
因为肢体的大小不一，导致容器的大小也不一样，譬如其中有一对巨大的恶魔肉翼，就泡在如小山丘的巨大容器中；而一根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大拇指，则承在一个水杯大小的容器里。
“这些肢体，包含了深渊的恶魔，还有虚空魔物，甚至还有一部分……看上去像是超凡人类的肢体。”尼斯看着画面中不同的容器，眉头紧蹙着：“难道是有人偷渡异世界的肢体来售卖？”
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选择移植超凡生物的肢体，在巫师中并不算特别罕见，只要有办法克服血脉崩溃的问题，你就算全身移植都没问题。
有些血脉侧的巫师，从学徒时就已经开始移植了，因为血脉侧的巫师比其他系别的巫师，多了很多克服器官不耐合的手段。血脉侧巫师在同阶的战力之所以相对更强大，这其实也是原因之一。
既然巫师对于超凡器官有移植的需要，自然就会形成相对的产业链。
只是很多超凡器官都属于异世界的生物，而只要涉及到异世界的产业，都会受到极端教派的疯狂打压。所以说，超凡器官的偷渡与交易，在南域属于灰色地带的产业。
“如果这些家伙是带有灰色性质的商团，这件事倒是不用在追查下去。”尼斯直言道，因为这样的商旅团在巫师界还不少。
就连莱茵阁下上回带安格尔去的那个秽翼站点，其实也属于灰色地带。背后的秽翼商旅团，可以说是服务最为高端的灰色商旅团，要不然，也不会搞得到如厄尔迷这般的觉醒魔人。
安格尔：“只是商旅团倒是没什么，但是，为何会涉及到奎斯特世界？而且，偷渡异世界器官售卖，需要用到这么大型的活人献祭吗？”
三百六十条人命，这数目如果放在那些被邪神控制的世界里，倒不算什么。但这里可是异世界生物极难入侵的南域，在这里搞献祭仪式，三百六十条人命就很多了。
而且，看地窟里的情况，活人祭的对象，还不是献祭给邪神，而是奎斯特世界的某位存在、或者某个势力。能一口气吃下这般规模的活人祭，在奎斯特世界的灵魂中，也不容小觑。
只是偷渡器官，需要做到这一步？
尼斯沉吟着点点头：“的确，有点不对劲。按照常规的商旅团性质，不该出现这种仪式的。”
安格尔：“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真的是偷渡器官，他们为何会将器官直接遗留在地窟中？”
现实中的长方体石台上，可是有不少白骨化的器官。真要售卖的话，怎么可能留在地窟，任其腐坏。
尼斯点点头，回忆着上回安格尔用幻象呈现出来的地窟场景：“我记得，那些长方体石台上，有很多都是空的，没有器官残留。但多多洛看到的画面里，每一个长方体石台上都有容器承放器官，看来，那群幕后之人还是带走了不少超凡器官。”
“但你说的也对，如果真的是用来交易售卖，要拿走就该全部拿走，不可能还留一部分。”
尼斯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些人的意图，只能看向多多洛：“你刚才说，还有一幅画面？”
多多洛转头看向安格尔，见安格尔点点头，他才挥挥手，将皮纸上的画面清除，开始构建起他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这最后一幅画面，是所有画面中呈现最为完整的一张，只有极少数的边缘空白，主体部分全部很清晰。
可以清楚看到，画面的中心依旧是长方体石台。
只是和上一幅的大远景不同，这次的主体集中在一个长方体石台上。
石台上依旧是同款容器，容器中浸泡着一条刻绘着黑红花纹的右手手臂。
手臂看上去很纤细，指甲上也涂着和手臂同款的黑红花纹。基本可以判定，这条手臂应该是女性人类或者女性类人族的。
黑红花纹算是一个可以查探的线索，不过安格尔和尼斯都没有看过类似的花纹，只能先略过。
这幅画面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是在长方体石台的旁边，站了三个人。
三人都穿着斗篷，而且侧着脸，阴影遮盖了大半，看不清具体相貌，不过能看到他们的脸上，都有黑色的纹身。
右后方的人，侧脸的纹身比较清晰可见，是一个数字6。
左后方和正前方的人，虽然纹身看不太清楚，可如果也是纹的数字，从细节上可以推断，一个是3，一个是0。
其中3和6，位于后排，正前方的是个0。
纹身是0的斗篷人，伸出一只手，掌心触碰容器壁。有隐隐的光辉，从接触地散发，同时，斗篷人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符号。
符号的形状是同心圆，内部是一个六角形。
“这是奎斯特世界的符号！”尼斯看向桌面的石板，除了没有正中心的两个如蛐蚓的符号外，其余完全一样。
尼斯忍不住看向多多洛：“六角形内部可有符号？”
多多洛点点头：“有符号，但我记不住。”
无法记忆，这完全符合奎斯特世界的符号特征！
“是这个石板上的符号吗？”尼斯将石板推到多多洛面前。
多多洛摇摇头：“不知道。”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是尼斯有种预感，这个0号斗篷人手背上浮现的发光符号，和石板上的符号应该是出自同一个灵魂势力。
“看来，这个符号和容器里的器官，存在某些联系。或许，这个符号能给器官带来某种变化？”从画面中那位0号斗篷人的动作，尼斯推测道：“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这的确不是简单的一次偷渡。”
安格尔也点点头：“可惜，从现下的线索，很难推断出符号的效果是什么。”
只要知道了符号效果，或许就能知道为何这群人会在地窟搞这一场规模不小的活人献祭。
尼斯对此也不了解，他沉吟片刻道：“具体情况，我等会去遗迹那边找铁甲婆婆问问，婆婆对于这些偏门的消息，知道的很多。”
当初也是铁甲婆婆判断出，石板上的符号来源极有可能是奎斯特世界里斯特文安全区。所以，尼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铁甲婆婆。
“好，那就麻烦你了。”
暂时抛开符号的效果，尼斯和安格尔将目光，放在了画面里其他的线索上。
尼斯目光紧紧看着那三个斗篷人的脸，眼里带着一丝思索。
“在脸上纹数字，这倒是很少见。从字符的细节来看，这数字的面积相当大，完全可以遮蔽小半张脸，这么大的黑色数字，我总感觉有点熟悉。”
“尼斯巫师的意思是，你见过这类人？”安格尔看向尼斯。
尼斯摇摇头：“我可以确定，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好像听说过，有类似纹身的人。”
“让我想想。”尼斯食指轻轻扣在眉心，不断的轻点，试图通过有节奏的频率，唤醒那藏在角落里的记忆。
半晌后，尼斯放下手指，对安格尔摇摇头：“记不起来。”
“我的记性虽然没有你导师那么厉害，但也不会差太远，回忆几百年前的事都轻轻松松。但这次，我没有想起来，很有可能是一些我未曾注意过的细枝末节。”
“譬如，我曾去过的地方，无意间看到的一些壁画，或者不经意听说到的一些传闻。”
这些都是极其细碎的记忆，尼斯只是不经意的将当时的细节印入脑海，想要从无数的记忆里去搜索这一点点的不经意，是相当困难的。
“晚点我再想想，或者我去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印象。”
安格尔：“也只能这样了。”
多多洛见安格尔叹气，眼里闪过愧疚：“是我能力不足……”
安格尔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多多洛为何突然开始自责起来。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安格尔：“你没有亲自去到地窟，光是隔着一个幻象，能看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听着安格尔与多多洛的对话，尼斯的脸上满是迷惑。
这叫不好？这叫能力不足？这都能自责？
尼斯之前还想着外界对多多洛的评价，是不是名过其实，但在看了这几幅画面后，尼斯已经完全不怀疑多多洛的预言能力。
能在这么多年后，不去实地考察，从虚无缥缈的时间线里找出这么多画面，这哪怕是玛雅女巫来做，都很难做到。
甚至说，尼斯怀疑冠星教堂的那群观察者在这，估计也和多多洛差不多。
多多洛还只是一个学徒，就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说非常恐怖了，居然还抱怨自己能力不足？
尼斯：“你的预言实力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能帮我算到石板上哪个节点更有用，那我可以称你为野蛮洞窟第一预言巫师。”
多多洛瞥了尼斯一眼，完全不作理会。
尼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想着，如果尼斯能早点找到有用节点，也省了他时不时带石板来的工夫。思及此，安格尔还是帮着尼斯说了几句话。
有安格尔的帮腔，多多洛自然不会拒绝，转头看向尼斯，让尼斯介绍他要预言的东西。
看着如此双标的多多洛，尼斯虽然心中有很多吐槽，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介绍起石板的情况。
在多多洛与尼斯交流的时候，安格尔回了一趟现实。
通过幻术，将多多洛展现出来的那几幅画面，展现在了弗洛德面前。让弗洛德帮着去查询一些线索。
主要是去查皮靴上的徽标，那个女性手臂上的黑红花纹，以及脸上带有数字纹身的人。
等交代的差不多以后，安格尔才回到梦之旷野。
彼时，多多洛已经不在了，阁楼上只剩下尼斯一人。
安格尔感知了一下，发现多多洛已经下了线，也就不再管他。走到尼斯的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样，多多洛帮你找到了吗？”安格尔见尼斯看着石板发愣，便好奇的问道。
尼斯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
“噢？多多洛也没找到？”
尼斯点点头：“这也不怪他。”
多多洛的确没有找到有用的节点，但这与多多洛本身的预言能力无关，是因为确定节点本身，是需要精通灵魂系的魔能公式的，多多洛没有接触过灵魂系那繁杂的公式，自然无法准确的找到节点。
不过，多多洛虽然没有找到节点，却给出了一个数字范围。多多洛之前发愣，就是在研究这个数字范围。
“如果节点真的在这个数字范围内，倒是能节约我很大的工夫。”
n.
安格尔走在阴风阵阵的地窟中。
越发浓郁的死气，宛若变成了阴影怪物，不停的长啸着、翻滚着、涌动着，渺渺的黑烟就像是怪物的爪子，反复的想要侵入安格尔的身周，试探最终的底线。
不过，在净化力场的作用下，所有的死气都被屏蔽，任何的黑雾都无法接近安格尔。
安格尔路过长方体石台，慢慢的走到地窟正中央。
踏上一级级的石阶，耳边好像有凄厉的叫喊声。
当来到最顶端的祭台时，那种叫喊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背后一般。
安格尔并没有回头。
但如果此时有人在这，就能清楚的看到，安格尔的背后矗立着一个被长长黑发遮掩了大半张脸的阴郁女子，她偏着头，长发斜落，露出了狰狞猩红的眼。
死死的瞪着安格尔，那骨感且苍白的手，漆黑的指甲，也伸了出来，试探性的往安格尔背心探去。
可无论这女子做了什么动作，安格尔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的往前俯下身，看着祭台上的石板。
“咦。”安格尔突然发出一道疑声。
背后的女子瞬间一顿，仿佛被惊吓到了般，瞬间后撤到了死气黑雾中，身形与黑雾融合，只用那猩红的眼注视着安格尔。
安格尔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石台上的石板，上面的符号纹理清晰可见。
“同心圆、六角形……最重要的是，还有斯特文安全区的性质符号。”安格尔低声道：“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安格尔在说到“你”这个称谓时，位于黑雾中的女子那漫天的黑发瞬间扬起，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黑猫，炸了毛一般，凄厉的嘶吼一声，裹挟着滚滚黑雾冲向，挥舞着黑色的尖锐指甲，冲向安格尔。
直到这时，安格尔才缓缓的转过身。
看着冲向自己的黑发女子，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哪怕是尖锐指甲已经触碰到他的胸口，他也没有动弹。
黑发女子穿过他的身躯。
然后只听“砰”的一声，构成黑发女子的雾气瞬间消失一空。而安格尔，却是安然无恙。
安格尔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幻术能力不行啊，亡灵本身是由混杂的灵魂能量组成的，光是在外面包裹一层死气，却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估计连戴维都骗不过。”
“不过，比昨天那次要好，至少你懂的接纳我的意见，知道进攻的时候会有能量泄露，会带起死气翻涌。”
安格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窟中传播着，看似在教导着幻术，但隐藏在黑暗中某位存在却完全没有听进去，猩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祭台上的安格尔。
明明只有死气溢出的绿光，但安格尔站在祭台之上，却耀眼的如烈日，让它又恨又惧。
安格尔脑袋慢慢向着某个方向转去，嘴里话还没有停：“找到你了噢。眼神没有控制好，很容易被发现的~”
安格尔看向黑雾翻滚的某处，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充满恶意的眼神就是从这边传来。
“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这次不要让我失望了。”
话毕，安格尔并没有进入死气黑雾中，而是继续转过头，看着石台上的纹路。
虽然他表现的很淡定，但内心其实还是很惊讶的。
那两个如蛐蚓一样的诡异符号，居然真的被‘镜怨’复制出来了。
是的，那藏在黑暗中的存在，就是被抓回来的‘镜怨’。而这里，也不是现实的地窟，实际上是镜怨制造出来的镜像空间。
为了研究镜怨的能力，安格尔找来了多面镜子，放在地窟中，然后将镜怨放了出来，准备直接体验镜怨本身的能力。
每一次，安格尔都会进入镜像空间，感受着这里的氛围，试图解析这里的底层逻辑。
在前几次的时候，镜怨都会直接对安格尔进行攻击，但每一次都被安格尔轻松镇压。
哪怕镜怨智商极低，但被镇压多次后，它也知道安格尔不好对付，开始想其他办法。于是，就有了制造各种幻象来试探，之前那黑发女子就是制造出来的幻象。
镜怨在试探安格尔的时候，安格尔也在不停的探知镜像空间的内蕴。
今天，安格尔在进入镜像空间之前，突发奇想，在现实的地窟中，将石板重新放回了祭台，想要看看镜怨通过镜子模拟地窟环境时，能不能将石板也模拟进去。
事实证明，镜像空间还真的将地窟的所有细节都模拟了出来。就连，石板上那斯特文安全区的符号，都复刻了出来。
这真的让安格尔惊讶了。要知道，哪怕安格尔使用幻术，都无法在幻象中还原这两个符号，但镜怨居然做到了。
是因为镜像空间的缘故？还是说，他是亡灵的缘故？
安格尔偏向于前者。
因为，弗洛德也是灵魂，他也记不住那个符号。镜怨和弗洛德的本质上，其实差不多，连弗洛德都记不住，镜怨怎么可能记得住。
所以，还是镜像空间的关系。
这是安格尔看到除了“梦海螺”外，第一个能将奎斯特世界的文字还原出来的能力。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答，但是，今天这一次的收获却是很大，这属于镜像空间独属的能力。得到更多的数据，然后一点点解析，最后就能触碰到镜像空间真正的底层逻辑。
安格尔观察了石板约莫三分钟左右，这才收回了视线。
“给了你一段时间准备，这一次，你会带给我什么惊喜呢？”安格尔一边低声嘀咕着，一边旋身走下了阶梯。
三十六级的阶梯，安格尔走的很缓慢，可惜直到落地，镜怨都没有对他动手。
“更谨慎了。”安格尔暗忖道：“这是战斗智慧的提升，还是灵体意识的恢复？”
大概还是前者吧。
亡灵想要拥有意识，很难很难。不是每一个亡灵都有曼德海拉的运气。
镜怨没动手，安格尔也不在意，继续在这片镜像空间里漫步着。
在地窟中逛了一圈，镜怨依旧没有上钩。
“是藏在其他的地窟吗？”安格尔嘀咕了一声，朝着地窟那唯一的出入口走去。
就像当初镜怨在星湖城堡控制小塞姆时差不多，它制造出来的地窟其实是多重的，如果编号的话，1号地窟、2号地窟、3号地窟……可以一直编号到9号地窟。
制造9个镜像空间是镜怨的能力上限，虽然只有9个，但镜怨可以让这些镜像空间以环状形式存在，所以不明真相的人如果闯进镜像空间，就会不断的在9个镜像空间里循环，以为这里是一个无限镜像的世界。
但安格尔已经探明了镜怨的能力上限，他就算踏入了环状的地窟，也不会迷路。
更何况，安格尔还是幻术系巫师，镜像空间有空间性质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幻象，想要出去对安格尔而言，一点也不困难。
走到入口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狭道。
按照前几天的经历，走过这条狭道，应该就是另一个地窟。
“暂且称之为2号地窟吧……你会藏在2号地窟吗？”
安格尔走入了长长狭道。
刚踏入狭道后，安格尔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按照以往的情况，狭道最多十多米长，从这头就能看到那一头的地窟镜像。
但这回，安格尔进入狭道后发现，狭道变得很长很长，前方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出口的迹象。
“这是更改了镜像空间吗？”安格尔：“有趣，这会是镜像空间新的运行逻辑吗？”
镜像空间的基本逻辑，他这几天已经探察的差不多了，他现在需要寻找的，就是更加深层且未曾发现的新逻辑。
因此，当安格尔看到和前几天不一样的狭道时，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多了几分兴趣。
哒哒哒——
走了约莫半分钟，安格尔看到了狭道的出口。
森白的月光照在地面，前方是一片幽深寂静的山林。
只是，山林的两边都是高大阴木，以及陡峭的崖壁，唯一一条路被黑雾笼罩着，看不清最终的去向。
站在出口，安格尔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能清楚的感受到空气流动的轨迹，以及林木中的残留味道。
“几欲乱真……不对，这可能就是真的。”安格尔：“是镜面投映了真实的世界，制造出这一片镜像空间。”
“也即是说，镜像空间可以不止于当前镜子投映出来的景象。”
如果按照当前镜子投映的景象，那么镜像空间只会出现地窟。这里出现了一片山林，也意味着，镜像空间是可以不用投映出镜子映照的景象。
这算是一个新的运行逻辑。
“这片山林，会是哪里呢？”安格尔观察着周围的植物：“看样子不像是在中央帝国啊，甚至，不是这个季节的。”
镜像空间肯定是有现实依据的，这里在现实中肯定存在。估计，是镜怨经历过的地方。
特意制造这样一个镜像空间，是觉得在这里，才有机会实现反攻的执念？
安格尔从狭道走了出来，看了看两边高耸的崖壁……他其实可以飞上去，但没必要。
他想要看看，镜怨到底会给他什么“惊喜”。
所以，安格尔还是朝着那唯一一条的道路走去。
无处不在的雾气，遮蔽着这条路。不过，安格尔注意到，雾气中并无任何能量波动，也不存在死气的阴郁味道，这应该是天然的雾气。
或者说，镜子将现实景象投映到镜像空间时，当时应该就有雾气弥漫。
安格尔在狭长蜿蜒的道路走了数分钟，别说袭击，连镜怨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直到安格尔来到一片湖岸绿野时，终于发现了镜怨的踪迹。
这里是一片被黑压压树林包围住的湖泊，湖泊很大，湖面则黑漆漆的，雾气依旧缭绕着，不过被湖风吹的稍微淡了些。
安格尔站在湖岸，能看到湖泊中央有一个湖心岛。
虽然看不大清湖心岛的具体情况，但能感知到一股股混乱的死气从那里传来。
死气之中，还有一道充满恶意、残忍的目光，向安格尔投来。
毫无疑问，镜怨就在湖心岛。
安格尔猜测，湖心岛应该有什么猫腻，否则镜怨不可能大动干戈构建这样的镜像空间，还特意将安格尔引来。
不过，安格尔就算猜到了湖心岛可能有问题，也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直接踏入了湖中。
以安格尔的实力，湖水对他根本造不成困扰，直接踏着水面前行。
不一会儿，安格尔就看到了湖心岛的全貌。
和安格尔想象中危机四伏的情况不一样，湖心岛非常的小，一眼就能看完全貌。
湖心岛上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的一片，只有一个圆形的摞层石台。
在这个圆形石台的边缘处，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立着一个枯朽的高杆，在这高杆上则挂着人类的头颅。
一共六根高杆，其中五根高杆上都有头颅。
看上去恐怖异常。
镜怨此时就站在圆形石台正中心，用阴毒狠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安格尔。
“又是一座祭祀台，又是一场人祭仪式。”安格尔光是看圆形石台的布置，就能看出来，这里是一个邪恶仪式的祭祀场所。
“这就是你在银蕴公国黎明小镇搞得祭祀？”安格尔看向镜怨。
镜怨自然无法回答。
安格尔环顾着祭祀台，最终目光定格在那唯一没有头颅的高杆上：“那个位置，是为小塞姆准备的吗？”
听到小塞姆的名字，镜怨身周的怨气开始勃发，黑暗的气焰甚至连肉眼都能看到。
“看来是的。”安格尔浑不在意镜怨的变化，继续道：“可惜，小塞姆可不是那些任你摆布的奴隶。”
镜怨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恐怖。
安格尔仿似不觉，依旧自顾自的道：“你在这里，不跑也不逃。是觉得在这里，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为什么呢？是觉得这里的祭祀台，能带给你力量吗？”
“那力量的来源会是什么呢？”
镜像空间的规则终归还是掌握在镜怨身上，安格尔想要凭空猜测，很难。
既然很难猜到，那就直接亲身体验。
安格尔没有迟疑，直接进入了湖心岛。就在他脚踏上湖心岛的那一瞬间，站在祭台中央的镜怨，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嘶吼。
他身后的黑色气焰也随着他的叫喊开始疯长。
当黑色气焰以及比镜怨大上足足十倍时，倏地化为一道巨大的黑影。这个黑影不断的挣扎与翻涌，仿佛有一个恐怖怪物隐藏在里面，试图冲破桎梏。
安格尔抬起头，看向镜怨背后的黑影，眼里带着思索。
镜怨的能量等级居然凭空增加了数倍。
此时，光是产生的灵魂威压，就已经足以震慑绝大多数学徒阶的超凡者。
哪怕是涅娅在这，估计也只能退避。
但对安格尔而言，这种能量级别还无法对他产生影响。他现在很好奇的是，这是镜怨本身的力量，还是说镜像空间的力量？
或者……是这座祭祀台给镜怨的力量？
灵魂的威压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黑影的体量却还在增大，似乎藏在黑影里的怪物是想要通过膨胀，来冲破被桎梏的宿命。
而随着黑影体量的变大，镜怨的嘶吼声也开始出现了变化，之前是气焰嚣张的大吼，而现在更像是萎靡的惨叫。
“咦，镜怨本体的灵魂之力在迅速减少……是他背后的黑影在吸收灵魂之力？”安格尔：“有点古怪。”
之前安格尔以为黑影只是镜怨的一种能力，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黑影，似乎还真的是某种与镜怨不同的怪物。
莫非是镜怨以前装在镜像空间里的生物？
这样说来……镜像空间还能封印生物？
安格尔猜测间，祭祀台的变化又生，只见那四个挂在高杆上的祭品头颅，突然张开了嘴，大量的黑气从头颅的嘴里吐出来，涌进镜怨背后的黑影中。
当这些黑气进入黑影的体内后，那黑影的挣扎幅度开始变弱，其轮廓越发的凝实。
此时，已经隐约可以看出，黑影的轮廓是一个巨大的生物，不过看形象并不是人类。
一个，两个……喷完黑气的头颅，开始一个个的枯萎，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覆盖在骷髅头骨上，仿佛喷完了黑气之后，他们的使命也彻底的结束。
伴随着头颅的枯萎，那黑影却更加的凝实，甚至已经开始在凝结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虽然还没有凝结结束，但那种凶厉与狂暴的力量，已经开始逸散开来。
安格尔静静的看着眼睛的凝结，并没有去阻止，但是表情却从之前的轻松，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留白，就像是某些恶魔的眼睛。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对安格尔而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只眼睛在观察着周围。
带有目的的在观察，这是智慧的表现。
与镜怨那只剩下恶意的眼眸，完全不一样。
镜像空间中，为何会存在这样一尊智慧的生物？
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高杆上第四个头颅的黑气也已经喷完，开始枯萎。
然而，黑气似乎并没有达到黑影凝结的量，就连那一只眼睛也有一大半还被遮掩在黑暗中。
因为迟迟没有等到黑气继续充盈，那一只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侧过头看向第五个高杆上……而这本该是挂着小塞姆头颅的高杆，此时空荡荡的。
“没用的家伙，连祭祀都没有完成，竟敢就这样召唤我……这是亵渎！亵渎！”
带着愤怒的巨大眼睛微微向下，看向跪倒在祭祀台上的镜怨。
然后，它的眼神愣住了。
“是灵魂……居然，连肉身都消亡了？”
“愚蠢的蝼蚁！”
它不断的咒骂着，似乎想要借此将愤怒发泄出来。
不过它的作态，在安格尔耳中只是一些奇怪的频率波动，并没有听懂具体说了些什么。
“是语言吗？”安格尔眯着眼：“语言规则不是声频，而且某种奇异的波动，甚至用独目都能发出这样的波动，这根本不是人类或者类人能做到的。”
安格尔的声音，吸引了巨大眼睛的注目，它看向安格尔：“咦，人类？”
“你是谁？”安格尔直视着眼睛，数秒后，轻轻一笑：“看来，你听不懂通用语啊。”
巨大眼睛不停的发出波动：“你在嘲笑我吗？可恶，如果祭祀能完整，我就能降临下意志。”
它不屑学习语言，以前每一次降临，都是用意志交流。
而这一次，偏偏差了一招。祭祀没有完成，意志没有降临，就连观察眼都没有完全的呈现，能量低微到连去感知人类语言都不行。
就算听不懂，但敢在它面前的笑的人，都是……亵渎！
而亵渎神祇者，需要用生命来赎罪！
正好，它也需要眼前这个人类的生命，来完成最后的祭祀！
思及此，它的眼睛里闪过更大的戾气，一股股庞大且异常的能量，开始从瞳孔里往外探出，这些能量在眼球外，化为了无数黑红色的骨刃。
“人类，在你生命最后的光景，见识伟大之力，你该感到荣幸。”
“你又在说什么吗？麻烦，这种非符号性的波动，连语言解析都没办法用。”安格尔抬起头看向巨大眼睛：“不过，也不用猜你说什么。”
那无数的骨刃对准了他，光是这一点，安格尔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友善的。
“只要打就是了。”
话音落下那一刻，巨目似乎也看出了安格尔的攻击意向，毫不犹豫的将骨刃化雨，如离弦之箭，密密麻麻的向着安格尔袭来。
感受着骨刃那冰冷肃杀的呼啸声，巨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
骨刃雨会笼罩这座湖所有的范围，在它看来，眼前这个人类根本逃无可逃。
然而，很快它的视线便凝固了。
以为的杀招并没有起效，所有的骨刃，在接触到安格尔时，全都定住了，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防御罩将安格尔层层保护着，抵御了所有的骨刃。
看到这一幕，巨大眼睛里闪过一丝黑气：“超凡者……你是巫师？”
既然觊觎着人类，它自然是了解这里的一切，包括人类中的超凡者——巫师。
只是，它记得自己沟通的信徒，处于边缘的大陆，距离巫师生活的地方极其遥远。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巫师？
安格尔：“让我猜猜，你是在说，我为什么能抵挡住你的攻击吗？还是说，你在惊讶我是一位超凡者……来自异界的生命？”
安格尔在看到巨大眼睛时，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眼睛可能并非本土的生物。
毕竟这里是祭坛的镜像，而当初安格尔就断定，农场主献祭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异界生命。
更何况，说出这个巨大眼睛的语言，是一种人类几乎不可能发出来的古怪频率。
当然，到这时安格尔还没有彻底确定对方是异界生命。直到，他捕捉到了一只骨刃，骨刃中的源动力是他前所未见的，散发着一股与当世格格不入的气息。
这种格格不入的气息，安格尔之前在乔恩身上也感受过。
到了这时，安格尔已然能确认，这只巨大眼睛，估摸着就是黎明小镇的那群贵族祭祀的异界生命。
只是让安格尔没想到的是，银鹭皇室派出的骑士团，始终没有找到农场主他们祭祀对象的信息，反而让他在镜怨制造的镜像空间里，发现了端倪。
“能抵挡骨刃，这是正式巫师……可恨，为什么会有巫师出现在这里？”
巨目眼里闪过愤怒，不仅仅是因为觉得被亵渎，更让它怒火中烧的是，它现在的形态打不赢安格尔。
祭祀仪式没有完成，只有半只眼睛的它，绝对不是正式巫师的对手。
而打不赢安格尔，其实也不重要，这只巨目死去也没关系，反正也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能量……最重要的是，安格尔的出现，意味着它的存在被发现了。
以南域巫师界对异界生命的态度，可以想象，接下来必然会是一次彻底的搜查。
它可能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再将自己的触手探入巫师界！
“可恶，可恨！如果你来到我的世界，我会将你的尸体切成无数段！”
巨目此时的一切叫喊，其实都毫无威胁。
安格尔在得知这是异界生命后，也不再去探究它在说什么，杀了就是。
安格尔不是极端教派的教义拥趸者，也不会见到异界生命就杀，但是，这种通过邪恶祭祀召唤降临的异界生命，基本都是邪神一流，对巫师界充满了贪婪与觊觎。面对这种异界生命，打不过就跑，但如果打得过，自然要彻底的灭绝。
想到这，安格尔缓缓的伸出手，手指指向巨大眼睛。
大量的魔力在其身周涌动，恐怖的威压从指尖开始逸散。
巨目很清楚，安格尔这是准备直接灭杀了自己，它愤怒却无奈，在当前的情况下，它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修长的手指上聚集起恐怖的能量。
就在能量聚集到最顶点，蓄势待发的时候，安格尔突然顿住了，目光望向前方的祭祀台。
巨目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它的眼睛往下一看……瞬间怒火暴涨。
将它召唤而来的那只死灵，居然在反过来吞噬它的能量！
“可恶可恶！”
“背叛者！渎神者！”
“我要杀了你！”
面对镜怨的吞噬，巨目的怒火甚至比面对安格尔时，还要更甚。它与安格尔本身就是敌对，这次只能说是天时不利，如果有机会下次再打回来就是；但是，它与镜怨原本是站在同一边的，镜怨召唤它来，活着时还是它发展的信徒。
此时，居然反过来吞噬起了它！
这就像是养的狗反噬了主人。
这让巨目的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只是，在安格尔的威压之下，它再大的怒火，也只是无能狂怒。
镜怨的吞噬非常之快，毕竟这些黑影本身就是从它身体里钻出去的，里面还有一部分它的能量。
就像是用吸管吸水一样，镜怨将背后那巨大的黑影，统统吸进了肚子。
而随着巨目的消失，镜怨自身的能级也开始疯狂的暴涨。
它的形态，甚至也出现了变化。
原本就是普通的人形，青白的皮肤，狰狞丑陋的脸。但此时，它的魂体开始出现了异变，体量暴涨了三倍，四肢、头颅全都在变大，头颅底下就是魁梧庞大的身躯，脖子都消失了。
皮肤也从青白色变得幽绿，甚至发出冷光。
死气也化为了实质的黑雾一般，在他的身周流动。
这是灵魂之力满溢时才会出现的异象。
毫无疑问，镜怨晋入更高能级了！
能级的跃迁，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暴涨，镜怨还是特殊亡灵，镜像空间是它天赋能力，此时，镜像空间的操控级别也明显的提升了。
感受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威压，安格尔眼里闪过了悟：“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亡灵怎么可能会相信别人。
更不可能相信别人的力量，哪怕对方是异界的野神祇。
镜怨所做的一切，都是残留记忆里最后的灵光……反噬、吞噬，将这祭祀召唤来的异界力量化为自己的，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对力量的无尽追求，对成长的不择手段。
不得不说，安格尔从这只镜怨身上已经看到了当初黑城堡里曼德海拉的一丝影子。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曼德海拉的运气。
曼德海拉被轮回序曲的白光子弹击中过，让它从混沌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哪怕这种理智是疯狂的、嗜血的，对曼德海拉这样的亡灵而言，也依旧是质变的提升。
如果只是靠着对力量的盲目追求，而没有相匹配的智慧，连运用自身的力量都是混乱没有章程的。这便是镜怨与曼德海拉的差距。
不过，镜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让安格尔惊讶了。
看着变得宛如小山样的巨大特殊亡灵，换成其他人，哪怕是正式巫师，对付起来估计都很棘手。但很遗憾的是，镜怨遇到的是安格尔。
远处。
镜怨躬下身体，双手直接插进了地下的祭祀台。
大量的黑雾弥漫开去，像是一堵黑雾之墙，将祭祀台直接包围。黑雾越叠越高，仿佛在平地铸就了一座黑雾高塔。
倏——
从黑雾铸就的高塔之中，镜怨将他那巨大恐怖的头颅探了出来，头颅四周缭绕着如丝线般的黑气，张开巨口，向着安格尔所在的方向猛地一吸。
强烈的吸力，瞬间便将漆黑湖水倾覆，如涌浪一般被拉入巨口之中。
安格尔也随着蜂拥而来的湖水，一同朝着镜怨的巨口中“浪”去，只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安格尔身周的净化力场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水汽能侵入力场之内。
当即将卷到黑雾高塔时，安格尔缓缓抬起了手指。
宏大的能量，化为了一股微光，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直至镜怨的巨口之内。
微光没入镜怨口中后，一开始吸力依旧，好像什么变化也没有，安格尔也继续随着潮浪被推向巨口内。
可就在安格尔的身形已经快要没入巨口时，吸力倏地消失不见。
周围的湖水在重力的牵引下，开始疯狂的泄落。
而镜怨那巨大的头颅，从内部开始不停的冒出光束，就像无数的光线插入了他的头颅。
两秒后，光线迸发，镜怨的头颅在僵硬了几秒后，破碎成一缕缕的黑烟。
这些黑烟被背后的黑雾高塔吸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是一个镜怨头颅从黑雾中钻出，无论是体量亦或者狰狞的面容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的破碎只是一场幻觉。
安格尔对此倒是毫不惊讶，只是低语道：“这就是你新获得的力量？”
“死气模拟的头颅，这属于死气化物的一种？”安格尔看了看四周被湖水冲刷出来的湿润痕迹：“对物质界的干涉程度，相当大呢。”
在此之前，镜怨展露出来的能力只有镜像空间，而镜像空间算是灵魂伎俩中魂体插足的一种特异能力。
除此之外，镜怨的攻击都属于本能性的能量造化，而这一次用大量的死气模拟出头颅，靠着吸力来干涉现实，这显然不是“魂体插足”，而是“死气化物”。
珊妮目前就准备学习死气化物，只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成功。而镜怨，却是在短短数分钟内，就靠着吞噬，得到了这新的能力。
而且，死气化物一般化出来的东西都比较小，譬如头发、碎骨、血池等等……能一学会，就化出如此庞大的头颅，说明这很有可能也属于特殊的灵魂伎俩，就如镜像空间一样，是特殊亡灵的专属。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这个死气化物能力，镜怨刚刚习得，操纵的水准相当之低。
化出巨大头颅，却只是用吸力来干涉现实，这种威胁程度对安格尔而言，可以说几乎为零了。
而且，能模拟头颅，那肯定就能模拟更为简单的四肢，或者其他的诸如武器、地刺甚至杀伤力更强的存在。
用巨大的四肢战斗难道不比一个只能唬人的头颅好？你又不是飞颅怪，至少飞颅怪还能靠着飞颅去砸人，而且眼睛还能制造幻觉。而镜怨的头颅，目前就只有吸力，这杀伤力实在有限。
安格尔在心中默默分析与吐槽的时候，镜怨再次用头颅对安格尔发起了攻击。
不过这回，安格尔距离黑雾高塔比较近，镜怨没有用吸力，而是直接张开嘴向他咬了过来。
安格尔轻轻一闪，便避开了攻击，然后继续用最基础的能量光线轰炸。
每一道能量光线，都能灭杀一个镜怨的头颅。
在连续消灭四、五个头颅后，镜怨终于换了一种策略，在用头颅攻击的时候，又制造了几道触须，不停的干扰安格尔的行动。
“不错，战斗智慧在提升，但还是不够。”安格尔表扬了一句，继续消灭镜怨制造出来的种种化物。
安格尔其实可以直捣核心，不过他本身也没有打算消灭镜怨，进入镜像空间主要是为了观察，同时挖掘镜怨能力的底线，让镜像空间暴露更多的底层逻辑。
正因此，安格尔此时所作所为，更多的是在周旋与刺激镜怨，让其不断的深化战斗智慧，这有助于镜像空间展露更深刻的规则。
当然，玩火很容易自焚。如今的镜怨能力其实已经被刺激的非常恐怖了，正式巫师都讨不得好，之所以安格尔还敢继续玩火，纯属是有底气——轮回序曲。
换做其他人，绝对不敢这么做。
又连续与镜怨缠斗了数分钟，安格尔注意到，镜怨除了不停的增加死气化物的数目外，并没有其他的操作了。
这让他稍微有点失望，原本还想看镜怨新获取的死气化物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如今看来，也就这样了。
想要进一步开发，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只是，安格尔对死气化物本身没多大兴趣，他在意的还是镜像空间。
“没必要在继续了。”安格尔连续消灭数根舞动的触手后，决定结束这场战斗。
安格尔脚下的暗夜飞渡闪过金纹微光，让他直接跃到了半空中。
一边俯瞰着下方层层叠叠的死气黑雾，安格尔一边从手镯里取出了轮回序曲。
枪口对准下方的黑雾高塔。
藏在黑雾之中的镜怨，就像是感知到了天敌一般，浑身一个颤抖。抬起头看向天空，继续凄厉的叫喊，只是此时听他的声音中，却多了几分示弱般的瑟缩。
如果有其他巫师在这里，估计会对眼前的情况感到震惊。要知道，亡灵没有任何理智，它只会杀戮，就算面对比它强无数倍的存在，它也会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而此时，只是看到安格尔的枪口，就做出如此大的回应，实属罕见。
之所以镜怨会对轮回序曲产生这么大的应激，是因为他体验过轮回序曲的恐怖。
每一次轮回序曲的开枪，哪怕没有波及到镜怨，但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破坏性，却被镜怨收在眼底。
安格尔本身也没准备杀死镜怨，拿出轮回序曲也就是驱逐以及削弱镜怨。
这种情况多了，哪怕是没有理智的镜怨，也被轮回序曲生生的造出了应激。
安格尔再次拿出轮回序曲，自然是准备结束今天的镜像空间探索。
哪怕镜怨不停的嘶吼，不停的退缩，安格尔依旧开了枪。
砰——
随着枪声响起，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开始向下方扩散。
所有接触到波纹的死气，纷纷退避。这也让屹立在祭祀台上的黑雾高塔，直接溃散。
躲藏在黑雾之中的镜怨，也被暴露了出来。
面对轮回序曲制造出来的波纹，镜怨甚至来不及去吸收溃散的黑雾，只能怨毒的看了眼天上的安格尔，便开始后撤。
安格尔所做的，便是慢悠悠的跟着镜怨，不停的释放着轮回序曲的波纹。
当波纹扩散到整个镜像空间的那一刻，镜怨无路可退，只能恨恨的回到了现实中地窟。
回到现实中的镜怨，实力骤然下降，哪怕如今多了死气化物的能力，在操控无法得心应手的情况下，面对安格尔毫无反抗力。
轻松的将镜怨重新收进了纳魂瓶后，安格尔拍了拍不存在灰尘的衣襟，转头看向另一边。
弗洛德为了守护珊妮也在地窟中，此刻，他正用惊疑的目光看向纳魂瓶。
刚才从镜子里逃出来的那个巨人，是镜怨？！
镜像空间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镜怨大变样了？
而且，刚才镜怨出来后散发的气息，哪怕是弗洛德，也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在此之前，弗洛德对付镜怨完全是吊打，但今天过后，或许被吊打的角色就该互换了。
“大人，刚才那个是镜怨？他怎么，怎么……”
安格尔：“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安格尔收起纳魂瓶后，走到弗洛德的对面坐下，将先前在镜像空间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虽然出现了一点变故，但最后的收获还是不错的。”安格尔对今天的探索颇为满意。
无论是镜像空间的新规则、亦或者发现农场主祭祀的异界生命，这些都属于意外的收获。
而且，镜怨进化之后拥有两种特殊能力，这对未来图拉斯融合，也有极大的好处。
弗洛德目瞪口呆的听完整个过程，他完全没想到，安格尔会在镜像空间里，和异界神祇都打了一仗，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镜怨居然吞噬了异界神祇！
整个过程，简直啧啧称奇。
好半晌，弗洛德才平静下来：“没想到银蕴公国的那群乡野权贵，还真的敢祭祀异界的邪神。”
安格尔：“说到那个异界生命，你可知道它的身份？”
安格尔凝聚了一团幻术节点，将之前看到的巨目用幻象呈现了出来，为了完全的还原，甚至连当时感知到的奇异波频，也展示了出来。
“这种波频可能是它们世界的语言，可惜无法解析，你可有听过？”
弗洛德仔细看着巨目幻象，又感知了一下幻象中的波频，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印象，不过我之前研究过洛夫特世界的邪神，这个不像，性格也和洛夫特世界的邪神不一样，基本可以排除洛夫特世界。”
洛夫特世界，拥有一种让所有泛位面种族都感觉麻烦与忌惮的邪神。祂们实力深不可测，影响范围无远弗届，只要知晓祂们的名字，哪怕只是代号，都有可能受到祂们的注目。
正因此，祂们是比深渊魔神还要更为广泛的信徒崇拜对象。
当初，布鲁芬在深渊就是想要复活洛夫特的一个邪神，最终只是泄露了一丝气息，就搞得差点团灭。可见，洛夫特世界的邪神力量，有多恐怖。
正因为祂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也过于惊悚，在巫师界常常位于异界祭祀排查的前三名。
不排第一，是因为洛夫特世界的邪神不像深渊魔神那般拥有侵入欲，祂们并没有侵入其他世界的意愿，就连祂们的名字，也不是故意想传播出去的。之所以有那么多祭祀，纯粹是信徒的自嗨。
换言之，就这样带点“佛系”的邪神，还能排在前三，足以证明祂们本质有多么骇人。
“也可以排除深渊魔神。”安格尔接口道。
“不是洛夫特世界的邪神，也不是深渊魔神，那会不会是……异界蛮族崇拜的野神。”弗洛德猜测道：“黎明小镇是港口镇，经常有外来船只，说不定有费兰大陆的船只带来了那里的原始祭祀。”
费兰大陆上有大量的原始部落，那里有崇拜与祭祀外神，基本都是异界蛮族之神。
“的确有可能。”安格尔：“但具体是不是，等会我去梦之旷野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异界蛮族的神祇，不算罕见。那只巨目真的是野神，相信去问问其他巫师，应该会有答案……正好，他等会要去见尼斯，可以顺道问一问。
这个话题暂时告结，弗洛德道：“刚才大人在镜像空间时，德鲁向我传递了一份情报。”
“情报？关于地窟线索的？”
弗洛德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黑色皮封的信，递了过去。
信封是厚摞摞的一沓。
银色的火漆封缄上，印有银鹭王室的徽章。
揭开印泥后，安格尔从皮封里拿出一沓薄皮纸。说是薄，但比起浆纸还是厚了一大截。
“不愧是王室作风。”安格尔挑了挑眉。
弗洛德看到那一沓皮纸，就明白安格尔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因为选择使用了更代表尊贵的皮信封，所以里面一定要装皮纸。皮信封加上皮纸，无外乎这封信会那么厚。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传统权贵的做派，形式感大于一切。
弗洛德很了解安格尔，安格尔虽然出生于贵族，但对于权贵阶层的一些形式感，颇为不屑。德鲁的这般贵族做派，反而并不得安格尔喜悦。
若是换做安格尔的导师桑德斯，或许会更接受这样的安排。
安格尔展开柔软亲肤的皮纸，大量的文字，立刻跃入眼帘。
花了几分钟看完。
安格尔沉思了几秒后，将皮纸递给弗洛德。
弗洛德大致看了一遍，发现信上的内容基本都是废话，绝大多数是记录皇家骑士团是如何查证，找了多少相关人员，最后“机缘巧合”在一个海商那里得到了一条线索。
这也是典型的形式感操作。
不过，抛开前面那些废话，单单说这条线索，还是比较有价值的。
这条线索指向的是多多洛展现的第一个画面中，那个幕后人皮靴上的徽标。
根据前线骑士从一位海商那里得来的消息，皮靴徽标很有可能是非隆大陆夜百合王国的一个家族的族徽，这个家族叫做曼獾家族。
因为非隆大陆和启示大陆有很多海运往来，所以对于非隆大陆的一些情况，中央帝国这边也有记载。
不过，毕竟隔着茫茫的大海，记载的信息也不多。涅娅翻查了大量的资料，才找到几条与曼獾家族的内容。最终确认，曼獾家族是夜百合王国.累都行省.风铃郡的一个地方贵族，继承的头衔是世袭子爵。
但族徽到底是不是曼獾家族的，暂时还没得到确认，不过涅娅已经加急让骑士团赶往邻国海安公国，那里和累都行省有过贸易往来，或许有人认识曼獾家族的族徽。
不过，一般海商为了在地贸易的便利，不会刻意对皇室权贵说谎，皮靴上是曼獾家族族徽的概率很大。
“按照贵族的做派，刻有自家家族族徽的衣着皮靴，一般都属于亲缘族裔。”弗洛德：“如果真的能确认是曼獾家族的族徽，那么对方很有可能是曼獾家族的人。”
安格尔点点头，他本身是贵族，对这点更是了解。类似的衣着，如果刻上了族徽，只能由族裔穿戴。就像帕特家族的狮心之火族徽，在老帕特长眠后，就只有安格尔和里昂能将它穿在身上。
对方的皮靴上有曼獾家族的族徽，那么大概率是曼獾家族的人。
弗洛德：“这么说来，曼獾家族很有可能是超凡家族啊。”
安格尔：“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位族裔有天赋，被引导者看中，引入了巫师界。”
弗洛德：“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只要留下了记录，应该能查到。”
安格尔点点头，这次查到的线索虽然只有这一条，但顺着这个查下去，应该很快就能锁定皮靴男的身份。而这个皮靴男是地窟祭坛的幕后黑手之一，查到其身份，再查地窟的祭坛将会更容易。
“有了后续的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
安格尔说完后，算了算时间，发现和尼斯约定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便准备去梦之旷野与其见面。
这时，弗洛德突然道：“大人，还有一件事……”
安格尔停下构建入梦术的动作，看向弗洛德。
“刚才德鲁还带来一个消息，是关于丹格罗斯的。”
“丹格罗斯？它不是去圣塞姆城了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自从离开潮汐界后，丹格罗斯对于人类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总是吵嚷着要去人类城市看看。安格尔这几天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镜像空间上了，没时间陪它，便让德鲁带着丹格罗斯去圣塞姆城见见“世面”。
“它是惹出什么祸了吗？”安格尔皱眉道。
弗洛德表情微微有些古怪：“也没有惹出什么大祸，就是把银鹭王室的宫殿群，给烧了一半；因为宫殿临近柏树街，还把柏树街都给烧到了……”
“幸运的是，当时恰逢雕刻艺术节，柏树街的居民绝大多数都去看广场的雕塑了。剩下的居民，在骑士卫队的帮助下，基本都逃了出来。只烧死了几只宠物。”
烧了宫殿？还烧了一条街？
安格尔一脸懵逼：“之前我提醒过，让它收束火焰的，怎么回事？”
弗洛德叹了一口气，将情况娓娓道出。
这件事其实也不怪丹格罗斯，要怪一个叫做弗里茨的巫师学徒。
弗里茨是银鹭皇室巫师团的一员，他的情况和德鲁差不多，都属于爱钻研的学院派人士，甚至比起德鲁还要更宅，常年待在王宫里做各种研究。
弗里茨早年在飓风高塔修行的时候，是“秘银变革者”杰拉尔的众多炼金助手之一，那段时间弗里茨学到了很多炼金技术，不过比起金石学，他更偏爱药剂学，后来就一直在药剂学上钻研。
只是他的天赋不高，否则也不至于最后沦落到这里。
来到中央帝国后，弗里茨依旧没有放弃药剂研究，还“开发”出了很多新的药剂配方。不过，这些所谓的新药剂配方，都只是他的脑补，基本都没有进入药剂实验阶段，因为他的技术不允许，也买不起材料。
弗里茨最接近药剂实验的一个脑补配方，叫做“沸血红水”。他为了实验这个新配方，收集了很多相关材料，但最后却卡在制作“岩生液溶胶”上。
岩生液溶胶也是弗里茨的一种设想，是通过特殊的魔矿加入浮化胶，制作的一种新型辅助转化剂。制作不难，难点在于融化。
需要极高的温度，才能将它融化。
而这，就需要火焰的能力帮忙。
弗里茨倒是有办法让火焰的温度达到能融化这种魔矿的程度，但是，达到虽然可以达到，可无法在融化后进行精细操作。
这么多年，弗里茨想了很多办法，奈何这里地处海外，又找不到强大的元素次巫师帮忙，最终都没有解决这一步。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拥有智慧、火焰温度又达标的火焰生物……丹格罗斯。
“就是这样，丹格罗斯融化是融化了，可是弗里茨高看了自己的研究水准，融化后的岩生液溶胶发生了爆燃，迅速的烧毁了宫殿。”弗洛德叹了一口气：“火势极猛，当时皇室巫师团的人倾巢出动，也没控制住。”
安格尔：“涅娅也不行？”
弗洛德：“涅娅当时不在，不过就算在，估计也很难控制，因为那属于特殊火焰范畴了。”
“最后是怎么控制住的？”
弗洛德：“丹格罗斯将火焰吸收了。一开始丹格罗斯制作岩生液溶胶的时候被炸懵了，五分钟后才回神，然而当时已经蔓延到柏树街了。”
“但总归还是幸运的，至少没有烧死人。”
安格尔听完弗洛德的话，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之前还以为丹格罗斯闯祸了。综合来看，这件事显然是弗里茨自己的问题比较大。
“现在丹格罗斯情况怎么样？”
“丹格罗斯没有被罚，弗里茨倒是被涅娅关进了小黑屋。”弗洛德：“不过德鲁说，丹格罗斯最近的情绪倒是很低落，猜测与烧了宫殿有关。”
“德鲁来说这件事，说是交代丹格罗斯的近况。”弗洛德：“但在我看来，估计那群皇室巫师团的人，也是怕了丹格罗斯，这才让德鲁带话给大人。”
说白了，就是希望安格尔将丹格罗斯赶紧带走。
安格尔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晚点我过去看看丹格罗斯。”
丹格罗斯能够制造融化岩生液溶胶的火焰，这让安格尔很意外。在此之前，丹格罗斯在安格尔眼中更倾向于交际大师、但火焰本身属于废材的人设，但现在看来，它的火焰能力好像还不错？
晚点去接丹格罗斯的时候，倒是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的能力。
头一次，安格尔对丹格罗斯拥有的火焰，产生了一丝好奇。
……
在去找丹格罗斯之前，安格尔还是先准备去赴与尼斯的约。
进入梦之旷野后，安格尔出现的位置，依旧是尼斯所住的阁楼内。
向图拉斯与曼德海拉轻轻点点头，安格尔来到了二楼。
意外的是，这一次二楼相当的干净，之前乱糟糟丢在地上的书堆，全都被摆好放在墙边。
上一次被大量草稿纸遮掩的侧窗与天窗，都被清扫了一遍，墙壁与头顶的窗户被打开，自然光照进来，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让本来略显拥挤的二楼，也显得宽敞了几分。
安格尔本来还在疑惑，尼斯为何突然变得勤快了？直到他绕过书架，走到书桌附近时，才了然明悟。
只见尼斯的书桌附近，摆着一个精致的茶案，一位满头银丝的慈祥老太太，正坐在茶案边上手持茶杯，优雅的用勺子轻轻调着。
看到此人时，安格尔算是明白尼斯勤快的原因了，因为铁甲婆婆在这。
“婆婆。”安格尔恭敬的行了一礼。
铁甲婆婆笑眯眯的向安格尔招手，示意他坐到茶案对面，还亲自的泡了一杯银丝花草茶，放到安格尔的面前。
最重要的是，铁甲婆婆还拿出一杯牛奶，全都倒进了茶里，示意安格尔品尝。
安格尔：所以，现在全都知道他的喜好了吗……
“婆婆这次过来，也是因为地窟祭坛的事？”安格尔这次过来，就是想和尼斯讨论上回多多洛预言画面中的那些线索。
而尼斯去找铁甲婆婆询问相关信息的事，安格尔也知道。不过，当时安格尔也只是听了就过，完全没想到铁甲婆婆会亲自来这里。
毕竟，地窟祭坛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是的。”铁甲婆婆抿了口茶，点点头。
“婆婆对地窟祭坛也感兴趣？”
铁甲婆婆：“之前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是看了多多洛预言中的画面，我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多多洛预言的画面中，有什么能让婆婆感兴趣？”安格尔深感好奇的问道。
铁甲婆婆轻轻敛下眼眉，沉默了片刻道：“我在画面里，看到了一个……故人。”
n.
安格尔：“一个故人？”
“是的。”铁甲婆婆眼里闪过淡淡的哀伤，叹了一口气道：“准确的说，是一个故人的肢体。”
故人的肢体？安格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铁甲婆婆所说的意思。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桌面，大量的幻术节点从指尖涌了出来，信手便在木质的桌面上构建出了一幅幻象。
幻象里呈现的是多多洛当初看到的画面。
漆黑的地窟，分布在祭坛周围的长方体石台上，大量的容器，以及装载在里面的种种器官。
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一个器官，是装在长条形液体容器中的女性手臂。
“是这个吗？”安格尔指着这个纹有黑红花纹的手臂，在众多被装载进容器的器官中，它的特征极为明显。
“是的。”铁甲婆婆静静看着画面中的手臂，好半晌后，才轻轻点点头：“我没有看错，的确是夜蝶女巫的右手。”
“夜蝶女巫……”安格尔迅速的搜索着记忆，数秒后，安格尔稍微有些迟疑的道：“婆婆说的是‘纤红夜蝶’金妮.沃森？”
铁甲婆婆点点头：“你最近的沉淀看来还是很有用的，没错，就是她。她手臂上的花纹很特殊，曾经我见到过。”
安格尔：“原来是她？最近好像没有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倒是上个世纪的陈年杂志上，经常能看到她的八卦。”
‘纤红夜蝶’金妮.沃森，是沃森家族的一级巫师。沃森家族在两千年前相当有名，是文斯比尔斯势力常年排在前三的巫师家族，可惜在经历了“血夜屠夫”事件后，沃森家族也随着文斯比尔斯的落末而变得黯淡起来。近千年来，甚至只出了一位正式巫师，正是夜蝶女巫。
安格尔对这位女巫的了解很少，只知道是一位火系巫师，因为容貌极为艳丽，加上作风大胆，是很多男性巫师恋慕的对象。当然，这里指的男性巫师，大多是学徒。
正因此，金妮常年是一些八卦杂志的常客。
不过也仅限于上个世纪，近百年内，倒是没有太多金妮的消息。
“之所以没有她的消息，是因为一百年前，金妮离开了南域。”铁甲婆婆轻声道。
“还真的离开南域了？我曾听说，金妮是欠了某位巫师的情债，又打不过对方，于是灰溜溜的躲出了南域。”说话的是尼斯，作为一个标准的‘绅士’，对于这些八卦显然很热衷，了解的比安格尔还要更多。至少，安格尔从未听说过情债一回事。
“尼斯巫师说的是真的？”安格尔好奇的看向铁甲婆婆。
“无聊。”铁甲婆婆眼神淡淡瞄了尼斯一眼，对安格尔道：“别听他胡说，没有一点巫师的样。”
尼斯委屈的道：“当年这不是传的沸沸扬扬嘛，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铁甲婆婆懒得和尼斯搭腔，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金妮的确是因为一些事，主动离开南域的，但并非是所谓的情债。”
铁甲婆婆显然和金妮相熟，对百年前的旧事也了如指掌。
在铁甲婆婆的口中，金妮其实和八卦杂志中描绘的不一样，她的确作风很大胆，但这只是因为金妮做事说话都不过脑子，表达感情过于直白才会造成的误解。
简单来说，金妮将所有的思绪都放在了修行上，脑子里很少存什么人情世故。和某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莽夫，一个道理。
之所以还是八卦满天飞，主要还是金妮外表过于艳丽了。
金妮的性格，注定了外传的因情债而躲避是假的。之所以在百年前离开，其实是因为和一位极乐馆的女巫产生了难以化解的矛盾，而那位女巫曾经和金妮是相当不错的好友。
具体什么矛盾，铁甲婆婆并没有详说，但肯定不可能是情债。
“金妮曾经融入过一只特殊的火焰蝴蝶血脉，就是她名号里的‘纤红夜蝶’。这只异兽的血脉给金妮带来了强大的力量，但也为她带来了不少的后患，也正因为这些后患，金妮一直无法踏上真知之路。”
“金妮当时不想面对过去的好友，又恰好听闻霜月联盟的一次位面征荒中发现了和纤红夜蝶相似的某种蝴蝶，她就想着要去看看能不能寻找这只蝴蝶来解决自身的问题，这才离开了南域。”
“这就是所有的内情了。”铁甲婆婆说到这时，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和金妮是在三百年前的一次茶话会上认识的，算是我的一个相熟的后辈。当时金妮离开前，还来野蛮洞窟见过我，当时我也支持她出去看看。没想到金妮这一去，再也没有传回来消息。一别多年，再次听闻她的情报，却是这般。”
她一直以为金妮还在寻觅真知之路，或者去了源世界修行，但没想到再忆起她时，却是尼斯带来的那幅画面。
金妮现状如何不知，但她的手臂，却静静的放置在透明容器中，看上去凄美且惨烈。
安格尔能看出来，铁甲婆婆是真的很惋惜金妮的遭遇，他思考了一下措辞，道：“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只是一幅无法求证的画面，是不是夜蝶女巫的手，也很难做出明确判断。就算真的是夜蝶女巫的手，也只是一只手，并不代表夜蝶女巫真的出了事。”
“是不是她的手，我还是能认出来的。”铁甲婆婆：“金妮的血脉来源，其实就在于可以化为蝶翼的双手。可以说，她的手是全身最重要的部分，比起心脏还要更重要。手上的花纹，就是血脉的一种外显表象，是很难被复刻的。”
如此重要的手都被砍断，其后果可想而知。
“唉，没想到金妮最后的下场会是这般。”尼斯颇为感慨，毕竟金妮曾经也是他意淫过的对象。
铁甲婆婆瞄了他一眼：“安格尔说的有一点没错，金妮还不一定死了，你现在就感慨其下场，还太早了。”
“好吧。”尼斯也不争辩，耸了耸肩：“不管金妮最后是死是活，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金妮的手为何会出现在启示大陆的一个地窟中？”
“这不该由你来回答吗？你不是听说过，脸上刻字的那群人的消息吗？”铁甲婆婆看向尼斯。
根据多多洛的预言显示，制造地窟祭坛的幕后黑手，脸上都刻画了数字。所以，想要知道金妮为何会出现在地窟中，肯定需要找到这群制造地窟祭坛的人，而这些线索只有尼斯有所印象。
安格尔也看过去：“对啊，尼斯巫师已经想了好几天，还没有想起来吗？”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尼斯表情显得有些尴尬，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忸怩的道：“想是想到了，但和你们想象的可能有点不一样。”
铁甲婆婆挑眉道：“既然想到了，那但说无妨。”
尼斯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三十多年前，我那时为了搜集亡灵，离开了野蛮洞窟一趟。当时还被华莱士那个老头坑了一把，被迫接了一次引导任务……”
彼时，正是新历7347年。
尼斯在一处远古坟场搜集完所需的亡灵后，又跑了一趟海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凑齐了五个天赋者，勉强算是完成了引导任务的最低下限。便乘坐着白贝海运公司的货轮，回返繁大陆。
因为一时也无事，尼斯便开始享受这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至于如何享受？对尼斯而言，他只对两样事情感兴趣，一样是死灵，另一样则是美女。死灵他已经有了，享受的自然是美女作陪。
恰好，当时那艘船上，还有一位来自天空机械城的镇守者，还是个漂亮的女性学徒，叫做密娅。
尼斯自然是缠了上去。
那段时间，尼斯过的颇为幸福。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一天晚上，尼斯去找这位新情人缠绵的时候，在她房间看到了两位刚刚被引入天空机械城的天赋者，正向密娅报告一些自己家乡事情。
而这个报告的事情，正是关于一群脸上有数字纹身的男人之事。
只是当时尼斯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小情人，根本没有在意那两个天赋者的话。所以，就算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在他脑海中留下多么深刻的记忆点。
也因为当时就没有把那两位天赋者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前两天他脑海里虽然有这个印象，却始终想不起来。经过这几天对记忆的厘清，才逐渐回想起这件事。
“噢？是天赋者说的？”铁甲婆婆疑道，之前尼斯也来询问过她，她回忆了过往，记忆里完全没有整张脸绘有数字纹身的超凡者。没想到，反倒是还没有正式踏入巫师之路的天赋者，发现了一些情况。
“是的。”尼斯回忆道：“我记得，当时那两位天赋者好像是遇到了什么超凡事件，总觉得有蹊跷，在被引导成天赋者之后，便将这件事告知了密娅。”
“具体是什么超凡事件？”安格尔问道。
尼斯：“当时我去找密娅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一部分内容，所以我听到的是掐头版本的。好像是有一群人在追逐一个人，一路上到处是火焰与硝烟，还烧了几座山。当时他们恰好看到了那群人在天上飞掠的一幕。”
“无论是追逐的人，亦或者被追逐的那人，脸上都有数字纹身。”
安格尔：“然后呢？”
尼斯耸耸肩：“然后就没了。”
安格尔：“那有办法联系上你口中密娅，还有那两位天赋者吗？”
“自从当年离开货轮后，我就没有再和密娅联系过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要联系的话，只能通过迷你信号塔。”尼斯：“不过，莱茵阁下不再野蛮洞窟，我也没办法。”
当初安格尔离开野蛮洞窟的时候，将迷你信号塔交给了莱茵阁下，如今莱茵阁下又去了潮汐界，尼斯想要联系天空机械城也没办法。
在尼斯叹气的时候，铁甲婆婆突然开口道：“迷你信号塔在我这。”
“啊？”
铁甲婆婆：“莱茵离开前，将迷你信号塔交给我了。”
“那我下线过去找婆婆。”尼斯本身就对地窟祭坛的事很感兴趣，更何况还牵扯到了铁甲婆婆的一位旧友，就算是为了刷婆婆好感，尼斯也必须要动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尼斯和铁甲婆婆先后下了线，阁楼上只剩下安格尔一人。
一时无事，安格尔本来打算去和图拉斯聊聊灵魂伎俩修行之事，只是从二楼往下一看，发现图拉斯正和曼德海拉聊得很热闹。
安格尔深深的看了一眼他们俩之间弥漫的微妙气氛，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现在下去，而是拿出了母树互联器，刷刷树群来消磨时间。
约莫半小时后，尼斯和铁甲婆婆同时上了线。
安格尔注意到，铁甲婆婆和尼斯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古怪，于是问道：“情况怎么样，联系到了密娅了吗？”
铁甲婆婆：“唉，让尼斯给你说吧。”
尼斯：“嗯……联系上了天空机械城的人，只是得来的消息有些遗憾，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密娅是在二十多年前死的，连续几次突破正式巫师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反噬而亡。”尼斯说到这时，微微有些惋惜，毕竟密娅和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得闻她的死讯，还是有些伤感。
“至于当初的那两位天赋者，近几年才死的。”尼斯看了安格尔：“说不定你还见过他们。”
“我？”安格尔指了指自己，满脸迷惑。
尼斯点点头：“他们，是在净化花园里死的。”
安格尔一听净化花园，立刻了悟。当初天空机械城为了让净化花园进阶，坑了数以千计的巫师学徒。
大量的巫师学徒都葬于净化之海。
其中，还有很多是天空机械城自己的学员。而那两位被密娅引进天空机械城的天赋者，恰好被安排进了净化花园。
安格尔当时也是在最后时分，才逃出升天。虽然不知道那两位天赋者的名字，但安格尔还真的有可能遇到过他们。
“踏上巫师之路，死亡必然会如风般常伴我们左右。”尼斯叹息道，无论是夜蝶女巫，亦或者密娅，还有这两位天赋者，其实都是如此。选择这条路，危险必然比平凡的人生要多很多。
在一阵唏嘘后，安格尔道：“那既然他们都死了，这件事还能查到后文吗？”
尼斯：“虽然他们都死了，但是，密娅有记录的习惯，当初那两位天赋者向她报告的事，她都记录在了手札上。”
“密娅留下来的这本手札，天空机械城那边，已经帮我们找到了。”
：。：
“说来，还是多亏了你，否则也很难看到这本手札。”
见安格尔有些疑惑，一旁的铁甲婆婆解释道：“天空机械城所有的巫师遗物，都是交由安东尼奥看管，只有亡者的亲眷、或者取得了安东尼奥的同意，才能一睹遗物真容。”
尼斯也点头道：“正是如此，密娅的亲眷都死完了，我以为她会将我登在亲眷名单上，但并没有。”
铁甲婆婆冷淡的看了尼斯一眼：“你的脸皮还是我一如既往的厚。”
尼斯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合理猜测么，我好歹和密娅有过亲密接触，算是半个亲近人。”
“那你连她什么时候死亡都不知道？”铁甲婆婆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尼斯，转头对安格尔道：“野蛮洞窟也有类似的机制，无人认领的巫师遗物，是由树灵保管。”
尼斯也凑上来道：“安格尔以后死了，倒是不用担心后事。幻魔岛一脉都可以帮你收拾遗物，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对吧？你也可以到树灵大人那里，登录你哥哥的名字，以后你死了，你哥哥就能来继承你的遗产了。”
安格尔：“……”虽然尼斯说的是正常规矩，但怎么越听拳头捏的越紧呢？
铁甲婆婆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释放出冷光，威压天然生成：“你闭嘴，接下来交给我来说。”
尼斯见铁甲婆婆似乎有动怒的意愿，立刻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造次。只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没过几秒尼斯便低声嘀咕道：“我没说错啊……”
“闭嘴！”
尼斯身形定格，瞬间噤声。
等到空气重新变得安宁，铁甲婆婆这才继续对安格尔道：“密娅的手札按理来说，是不能被调出来的，但安东尼奥得知是你要看，还是从遗物库里找出了她的手札。”
正因此，这次还是多亏了安格尔的关系，否则极难成事。
“安东尼奥很重视你的意见。”尼斯也顺势补了一句，不过话音刚落就被铁甲婆婆瞪着，他赶紧做了个嘴巴缝线的动作：“我不说了，保证不说了。”
“安东尼奥啊，倒是很久没见它了。”安格尔还颇为想念这位一板一眼，但暗地里却藏有温柔的神灵。
“安东尼奥也很想你。”铁甲婆婆顿了顿：“说来，安东尼奥还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婆婆请讲。”
铁甲婆婆：“它说，目前话剧影盒在天空机械城已经蔚然成风，你的名字基本上得到了大部分圈子的认可。不过，话剧影盒终究是取巧，它期待你有更新的作品发布。”
安格尔点点头，作为研发院成员，在研发院发布新作品本身就是他的己任，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还有，安东尼奥告诉我，它之所以期待你新作品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东菈已经有消息了。”
“嫁接狂魔，东菈？”安格尔一愣：“她有消息了？那玛德琳呢？”
在观星日上，玛雅看到了玛德琳被东菈给反杀。既然现在东菈有消息了，那玛德琳情况怎么样？
铁甲婆婆：“放心吧，在观星日之后，我们就已经派人去了深渊，虽然还没有更新的情报回来，但玛德琳应该无事的。”
顿了顿，铁甲婆婆继续道：“东菈虽然还没有回研发院，但她既然已经有消息了，回来后说不定会针对你。”
东菈本身就是研发院的一种极端反面，几乎所有进入研发院的成员她都会积极的反对。当初安格尔成为研发院成员的时候，东菈因为受困深渊并未参加，但如果她回来之后，肯定会高举反对大旗。
东菈虽然人品有口皆呸，但其炼金实力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炼金改造，在炼金圈地位斐然，如果她公开质疑安格尔的炼金实力，在舆论上对安格尔肯定不会有好处。
更何况，安格尔本身还和东菈有间隙，东菈也在觊觎安格尔的肉身。所以，出现这种针尖对麦芒的情况，是极其有可能的。
在这种境况下，要么就退避，要么就主动出击。退避显然不是研发院成员的风格，所以安东尼奥给安格尔的建议是，发布一款足以让东菈说的所有话都变成废话的作品。
“我知道了。”安格尔沉吟着点点头。
铁甲婆婆看着安格尔沉思，还以为他在担心后续情况，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道：“玛德琳和东菈有血海深仇，其实玛德琳是有机会将东菈‘彻底’留在深渊的。”
尼斯眼睛瞪得滚圆，看向铁甲婆婆……婆婆这是准备论外了啊。
安格尔也听出了婆婆的意思，他摇头笑道：“玛德琳的确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不过我相信玛德琳更希望能亲自手刃东菈，毕竟，她如今和东菈差距不算大，还不是全无机会。”
“而且，说到作品发布……婆婆觉得梦之旷野的登录器如何？”
铁甲婆婆深深看了安格尔一眼：“登录器不错，看来你是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按照当前的局势，如果东菈真的想要对安格尔发起质疑，那么野蛮洞窟举办的茶话会必然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到时候所有巫师组织都在关注茶话会，而且女巫有一种自带天赋‘读作信息传播，写作八卦’，这种强大的能力，可以帮东菈在短时间内达成自己的目标。
而安格尔本身就准备在茶话会上，小范围的开放登录器。所以，这与东菈反倒是不谋而合。
至于安格尔发布的登录器与东菈的质疑，两相对撞，谁胜谁负……这还用问吗？
尼斯眯着眼看向安格尔，这是打算将东菈当踏脚石了啊。
铁甲婆婆：“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那这件事就先放下吧。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回正题。”
铁甲婆婆顿了顿，本来是想叫尼斯接下来说说密娅的手札，但看着尼斯那张猥琐的老脸，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自己来。
“密娅的手札，安东尼奥从遗物库里取出来了。经过一番查找，找到了那两位天赋者报告的内容。”铁甲婆婆：“根据记载，这件事发生时间是在新历7346年，发生地点在西德罗岛。”
那两位天赋者，便是西德罗岛的本岛原住民，而且还是一对亲兄弟。居住地在西德罗岛的北沙沿岸一个小渔村里，他们从小生活在这里，以打渔为生，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密娅，他们未来或许会成为有名的渔夫。
在他们十四岁，也就是新历7346年的仲夏的某一天，他们遭遇到了改变他们世界观的一件事。
本来他们是在海边打渔，突然看到海面上有一群人飞驰而来，当时把他们吓了一跳，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人类怎么能在海面上奔跑？
他们躲在棕榈树后面，亲眼看到一群脸上纹有数字纹身的斗篷人，正追着一个短头发的男人，往西德罗岛的深处飞去。
当时年少的他们，对于这种飞来飞去的人充满了迷惑，虽然很害怕，但好奇战胜了一切，他们也偷偷跟了上去。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震撼的一幕，那群斗篷人手上不时冒出火焰与光波，对准前方的短发男释放，一路上到处是硝烟与火焰，连烧了几座山，甚至有些山岳的顶端都给削了，彻底改变了地貌。
因为那群斗篷人的速度太快，飞掠就过，他们后来也没追上，只能无奈的返回。
这件事虽然没有后续了，但却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对于超凡的世界起了憧憬，这也是后来密娅能轻松将他们招揽进天空机械城的原因之一。
铁甲婆婆讲完后，饮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喉咙，安格尔则在沉思着整个事件。
整件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只能算作两位普通人目睹超凡事件的偶发情况罢了。
但是，这个发生的地点，倒是勾起了他几分思绪……
“西德罗岛，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安格尔低声嘀咕，好像总感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像是你的家乡一样，我们大多称为边缘岛，但你称之为旧土大陆。西德罗岛也一样，对于那对兄弟而言，那里的标准名称叫做西德罗岛，但在巫师界，那里常常被称为西德罗迷雾岛。”铁甲婆婆道。
“西德罗迷雾岛！”安格尔立刻回过神：“我想起来，这是魔鬼海域少见的活岛！”
魔鬼海域充斥着反常的诡异气候、巨型海兽、邪恶生命，行进在魔鬼海域的船只，几乎每一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这样一片海域，除了各大有巫师背景的海运公司货轮、以及不要命的海盗，很少有活人敢踏入。
亲自体验过魔鬼海域危险的安格尔还曾以为，以魔鬼海域那难以捉摸的天气，应该不会有活人存在的岛屿或者大陆了吧？
但加入野蛮洞窟，看了各种资料以后，才了解魔鬼海域里其实还是有活人居住的岛屿的。
譬如，篮子巫婆所在的夏露海岭；又譬如，西德罗迷雾岛。
夏露海岭其实算是一个巫师组织的领地，能在魔鬼海生存也很正常。西德罗迷雾岛却不一样，它是实实在在的普通海岛，上面居住的人，也全是普通人。
这在魔鬼海域的活岛中，是相当罕见。
主要原因在于，西德罗迷雾岛的位置可能比较好，一年四季基本不会出现太过极端的气候，仿佛西德罗迷雾岛就是魔鬼海域的一片安全区。
至于为何西德罗迷雾岛会出现这般情况，目前还属于未知。不过，有一些未经实地勘探纯属理论学脑补大师有过一些猜测，可能是因为西德罗迷雾岛临近迷雾带有关。
西德罗迷雾岛之所以岛名带有“迷雾”，不是说这里有迷雾天气，而是因为附近就是魔鬼海域赫赫有名的迷雾带。
迷雾带，又叫迷雾海域或者迷雾之海，属于极其危险的无人区。
哪怕是各大海运公司的货轮，都不会进入其中，所有的海图都会将迷雾带标记骷髅，寓意进入后会无人生还的死亡地带。
它的危险级别，可以和幽灵之海相提并论。据说，迷雾之中隐藏着恐怖的海兽，沉睡着古老的神灵。
正因为西德罗迷雾岛临近如此危险之地，所以才会有嘴强王者推测：为了制衡的目的，危险至极的迷雾带周围其实都比较安全，就像灯下黑一般。西德罗迷雾岛运气比较好，恰好在安全地带。
但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可信度很低。
不过，西德罗迷雾岛的确很安全，是魔鬼海域少见的活岛，这点是毋庸否认的。
“确认那俩天赋者所在岛屿，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安格尔嘀咕道。
“不。”铁甲婆婆摇摇头：“确定了地理位置，也有一定的意义。”
在安格尔疑惑的眼神中，铁甲婆婆说道：“之前我提到过，那两位天赋者生活在西德罗岛北沙沿岸的小渔村中。也即是说，他们生活地点是西德罗岛的最北端。”
“而迷雾带，恰好就是在西德罗岛的正北方向。”
安格尔怔了一下：“婆婆的意思是，那群脸上刻有数字纹身的斗篷人，是从迷雾带里出来的？”
铁甲婆婆点点头：“这其实是密娅的推测，她将这个推测结果记录在了手札上，并且进行了上报，可惜的是，并没有得到天空机械城高层的重视。我看到之后，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两位天赋者亲眼看到那群人是从海面上跑来的，海面上并无船只，附近除了迷雾带内，也没有岛屿给他们补充能量消耗，而且从造成的破坏面积来看，不会是正式巫师，一群巫师学徒在没有供给的情况下，是如何长时间在海面上奔跑的？
所以，密娅猜测靠近西德罗岛的迷雾带里，或许有一个地方，能容纳这群斗篷人。
而这个地方，或许是迷雾带里的岛屿，又或者是迷雾带里的一条船。
总而言之，他们从迷雾带出来的可能性，其实是相当大的。
“意思是，如果要寻找他们的踪迹，可以从西德罗岛北上，去迷雾带寻找？”安格尔道。
铁甲婆婆：“这也算是一种方法，只是难度依旧很高。”
安格尔：“也是……”
“不过，虽然可行性比较低，但可以进行稍微的修正。”铁甲婆婆：“在知道那群斗篷人曾经在西德罗岛上制造过破坏性痕迹，完全可以让人前去勘探，通过这些无法抹去的痕迹进行回溯。”
都是些学徒造成的破坏，想要寻找到蛛丝马迹，还是很容易的。
“实在找不到，那就让预言巫师前去，总能找出几分线索。”尼斯忍不住，还是插了一句嘴。这回，铁甲婆婆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铁甲婆婆：“不过，预言巫师相对来说较少，这个可以先不考虑。”
真有空闲的预言巫师，完全可以直接去地窟，通过那里留下的痕迹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让什么人去勘探？”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尼斯见铁甲婆婆不再怼他，主动开口道：“等会，我就去任务大厅那里下发一个任务，只要奖励给够，总有人会去的。”
因为可能涉及到奎斯特世界，尼斯主动提及，显然准备亲自出血了。
“那就麻烦尼斯巫师。”安格尔顿了顿，又道：“对了，关于那些斗篷人的身份，我这边其实也得到了一个线索。”
“噢？”
“他们中可能有一位是来自非隆大陆。”
安格尔将骑士团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从皮靴的徽章，最后推及到非隆大陆夜百合王国的曼獾家族。
听完安格尔的述说，尼斯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更容易出线索的信息，正好。我到时候安排任务的时候，可以分为两拨，一边去西德罗迷雾岛，一边去非隆大陆查查这个曼獾家族。”
关于地窟祭坛的情报，现在算是有了一个解决的渠道，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后续就行了。
尼斯：“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安格尔：“最近还是先留在地窟这边，研究一下镜怨的能力。对了，说到镜怨，我发现了一个可能你们会感兴趣的内容。”
尼斯：“噢？是什么？”
安格尔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将图拉斯从一楼叫了上来，反正不久后也要和图拉斯说镜怨的事，先让他听听也无妨。
不过，图拉斯并非单独上楼的，曼德海拉也跟了上来。
安格尔瞥了曼德海拉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反正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曼德海拉听了也无妨。
等到人到齐之后，尼斯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连图拉斯都要叫上来？”
“我打算让图拉斯吞噬镜怨，获取镜怨的灵魂伎俩，让他先听听镜怨的情况，也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就吞噬一个镜怨，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安格尔但笑不语，转过头看向图拉斯：“关于镜怨的事，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一些，你还记得吧？”
“记得。”图拉斯低着头应道。
之所以低着头，是因为有长辈在这，出于礼貌的问题，图拉斯将常年戴着的牛角盔也取了下来，露出秀气俊逸的脸庞。这张跟了他几千年的娃娃脸，图拉斯一直觉得有损男人气概，所以取下头盔后，也不好意思抬头。
“你记得就好，接下来我要说的还是镜怨的内容，只是如今的镜怨，和之前我说的可能稍微有些不同。”
安格尔之前就和图拉斯聊过一些情况，只是当时的镜怨还只有镜像空间能力，但现在镜怨进化出了第二能力，安格尔也不知道图拉斯目前能不能继承得了。
正因此，他才会当着尼斯的面主动提及这件事，尼斯作为灵魂系权威，他或许能帮图拉斯做个判断。
“镜怨拥有一种镜像空间能力，这种能力属于灵魂伎俩中的魂体插足，因为同时具备幻术系与一部分空间系的能力，让我很受启发，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这种用死气构成的镜像空间。”
尼斯：“那你可有研究出来什么？”
“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在研究镜像空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事。”
在众人好奇与疑惑的眼神中，安格尔凭空一抹，大量的幻术节点便涌了出来，在周围构建起了一幅幅真实的幻象。
幻象中，众人仿佛化为了安格尔，走出了漆黑的地窟中，来到了一片阴暗无比的森林。
然后沿着狭长、漆黑布满灰雾的小道上，一路来到了湖边。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湖中心处的那座小岛，以及岛上的祭坛。
当看到祭坛的时候，尼斯和铁甲婆婆的表情都倏地一变。
他们之前还在猜测，安格尔所说的他们会“感兴趣”的内容是什么，此时此刻，看到这个祭坛的时候，他们大概明白安格尔的意思了。
“这是……四方活颅定位神降仪式。”铁甲婆婆轻声道。
因为铁甲婆婆的出声，安格尔让幻象暂时停止。整个第一人称的幻境，就像是摁了暂停键一般，众人的身影也逐渐从幻象中浮现出来。
安格尔：“婆婆知道这个仪式？”
“知道。”铁甲婆婆点点头：“这个仪式源自绝世大魔神——深邃之主，原本叫做‘祈神之福祉’。”
安格尔楞了一下：又是源自深渊魔神？
皇冠小丑，通过自己的真名迹号，能让一些物品附着超凡能力；残酷学者，开创了最原初的深渊铭文学，后来被人类巫师改造成铭文学，成为一大学派；深邃之主，又是各种献祭仪式的鼻祖……
这样听上去，深渊魔神反倒成了各种学派的开创者了啊。各个世界的智慧种族，都在薅祂们的羊毛。
在安格尔心中默默吐槽的时候，铁甲婆婆继续说道：“这个仪式，是信徒召唤魔神神念关注的一个跨时空、跨位面的超远距离神念交流仪式。”
也即是说，只要摆出这个仪式，信徒可以和自己信仰的神祇，进项跨越空时距的短暂交流。
“摆出这个仪式也很简单，只需要虔诚的信徒将自己的血滴落在祭坛四周，然后献祭四兽头，就能生效。”
所谓四兽头，一般只需要两个狗头与两个羊头即可，据传是深邃之主厌恶的某位古老者，就有狗头身与羊头身，所以深邃之主的各种献祭仪式，只要用到兽头，基本都是羊与狗。
铁甲婆婆：“我之前所说的，是原初的仪式。后来，这个仪式被深邃之主的信徒传开之后，却被一些种族利用，进行了更加邪恶的开发。”
“譬如，有一些邪神，改造了这个仪式，用四个高智生灵的头颅，来进行献祭，为自己的神念定下降临的道标。这种仪式，就被称为——四方活颅定位神降仪式。”
“四方活颅定位神降仪式的效果，也远超‘祈神之福祉’，不仅仅能让信徒和邪神交流，邪神自己也能带上一部分力量，通过神念降临。一旦神念降临，往往会对当前世界造成一定的侵害与破坏。”
铁甲婆婆说到这时，指向定格的幻象中，祭坛周围的那四根高杆，“如何判断是四方活颅定位神降仪式，还是祈神之福祉，也很简单，看看祭祀的是人头还是兽头，就可以知道。”
只要是人头，必然就是邪神改造后的神降仪式。
“只要发现是神降仪式，任何一个生活在巫师界的人，都有意义将之破坏。”铁甲婆婆看着远处的祭坛，眼里闪过嫌恶。
这种可能会伤害世界本质的仪式，哪怕不是极端教派，都需要见之除之。
安格尔：“那如果不是人类头颅，而是四兽头呢？”
铁甲婆婆看向安格尔：“如果是四兽头的话，那肯定是深邃之主的信徒，无论是剿灭、离开都可以。你遇到的话，我建议你离开，将这件事告诉极端教派，让他们去处理。”
“这样看来，深邃之主的信徒反而比某些异端邪神要保守嘛。”
铁甲婆婆摇摇头：“这不是深邃之主保守，是异界邪神根本没想过长期经营自己的信徒。这些异界邪神要做的，便是短期之内造成破坏，只要找到巫师界，侵入巫师界，破坏巫师界，祂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深邃之主，则是长期发展信徒，既然想要长期发展信徒，搞什么活人祭其实没必要，兽头祭就足够了。不过，祂虽然没有直接破坏世界，但也算是慢慢的侵蚀，从长期看危害其实比异界邪神都还要大一些。
只是南域巫师界有极端教派与各大巫师组织的常年清剿，深邃之主信徒的危害已经不足为惧，反倒是异界邪神的侵害，造成的破坏更直观也更大一些。
“不过，这个四方活颅定位神降仪式少了一个头颅，不完整，应该还没有成事。”铁甲婆婆道。
安格尔：“少的那一个头颅，如无意外，应该是小塞姆的。”
“你的意思是，这里其实就是当初农场主幽灵想要献祭小塞姆的祭坛？”说话的是尼斯，小塞姆是尼斯的预定学生，所以对于小塞姆他自然很关注。
安格尔点点头：“是的。”
“说来，既然这个仪式不完整，差了一个头颅，镜怨将你引到这里来，是准备用你来顶替？”尼斯问完后，又低声自喃一句：“镜怨有这样的智商吗？”
安格尔：“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安格尔打了个响指，众人浮现出来的身影，再次隐匿到了未知处。暂停的幻境，重新开启，所有人也重新进入了第一人称的幻境中，继续体验这场既定了结果的故事。
当镜怨将未完成的祭祀重新启动，并且召来了巨大眼睛时，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哪怕这个仪式有些失败，召唤出来的巨大眼睛实力实在不够看。但单靠镜像空间里映照出来的祭坛，居然也能启动仪式？
说是镜像的世界，但某些规则几乎已经趋近于真实了！
不过，最令人震撼的还不是召唤出来的巨大眼睛，而是镜怨。
镜怨用自身混沌且充满恶念的灵魂之力，吞噬了召唤来的神降之念，进化出了新的能力。这一系列的操作，把众人看的瞠目结舌，尤其是尼斯和曼德海拉，一位是灵魂系权威，一位本身就属于特殊亡灵，他们也完全没想到，镜怨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一个没有逻辑思维的镜怨，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
“这只镜怨不过才死去多久？居然就拥有了两种灵魂伎俩，进化到堪比正式巫师的地步，这速度简直太可怕了。”尼斯忍不住慨叹，这般实力的镜怨，让普通的巫师前去收拾，都有可能遭遇滑铁卢。
可惜的是，镜怨遇上了安格尔。
看着安格尔拿出轮回序曲，轻松的就将镜怨逼出了镜像空间，众人都沉默了。
尼斯盯着轮回序曲，眼馋的不行。
曼德海拉也盯着轮回序曲，只是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恶狠狠的恨意，也有无言的庆幸。
幻境到了这里，终于结束了。安格尔没有关闭幻境，而是再次打了个响指，将幻境暂停到了之前那巨大眼睛出现的画面中。
做完这一切，众人的身影像是被水浸润过一般，伴随着一阵阵涟漪，浮现了出来。
尼斯现出身形后，第一时间感叹道：“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特殊亡灵，偏偏遇上了你。如果交给我的话，我可以……”
尼斯嘀咕了一些众人听不懂的词汇，越说越兴奋，最后安格尔直接打断了他：“很遗憾，镜怨遇上的是我。”
“哼，反正小塞姆是我弟子，以后遇到特殊亡灵的机会多的是。”尼斯哼哼道。
安格尔没有理会，而是指着幻象中那颗巨大的眼睛，向铁甲婆婆问道：“婆婆，你可知道这只眼睛是什么？”
铁甲婆婆看向巨大眼睛，表情微微有些不屑：“我还以为用这种神降仪式召来的会是陈炽世界里的邪神，或者德鲁纳位面的外神，没想到是荒蛮界的野神。”
“果然是野神？”安格尔之前与巨大眼睛战斗后，就发现对方实力不怎么样，完全不配神祇的称呼，所以用了蔑称，称之为野神。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是一尊荒蛮界的野神。
铁甲婆婆点点头：“是野神，看它的形状，估计是百目巴比特。费兰大陆那些原始部落，只要有眼睛信仰的，基本都是这位野神。”
要说对南域巫师界恶意最重的异界大能，这个很难界定；但如果说，对南域巫师界发起最多次入侵的，必然就是荒蛮界的超凡生命。
荒蛮界，是距离南域比较近的一个大世界，统治级的种族是蛮族，正统的蛮族从外表上看，算是一种类人种族，不过有巫师对蛮族进行研究过，溯其祖源还是与人类无关，反而与虚空中的一些魔物比较亲近。
荒蛮界也有自己的超凡势力，其中野神，便是最顶尖的超凡战力。
野神对巫师界虎视眈眈，原因众说纷纭，但根据种种论文的推断，祂们看上的应该是巫师界的某种资源。
不过，野神的实力参差不齐，说是神祇，但绝大多数的野神连传奇级都没踏入。
而侵入巫师界的野神，也基本都是这一类的。
在所有入侵南域巫师界的邪神中，算是实力最低的，正因此众多巫师对祂们的称呼，都改为蔑称的野神。
当然，荒蛮界也有强大的神祇，只是有源世界的威慑，祂们不敢造次罢了。
“野神的信仰，在费兰大陆传播最广。这么说来，这次黎明小镇搞出来的这场祭祀，或许就是费兰大陆传过来的。”安格尔道。
铁甲婆婆点点头：“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了。费兰大陆有一些隐秘的巫师戍守着，没想到还能突破地域传出来，这个百目巴比特倒是有点本事。”
“这个百目巴比特能被称为神祇，应该还是很强大的吧？”一旁的图拉斯听完铁甲婆婆的讲述，轻声感慨。
铁甲婆婆看了图拉斯一眼，道：“其真身的话，实力估计和奈美翠差不多，属于三级巫师的顶端，不过祂们空有一身能量，能发挥出来的能效并不多。”
图拉斯：“就算如此，也很强了。婆婆，帕特大人杀了百目巴比特，会不会遭到祂的嫉恨，或者报复啊……”
铁甲婆婆楞了一下，倏地笑道：“怎么，安格尔自己都没操心，你还担心起来了？”
曼德海拉也在图拉斯的身后低声附和道：“就是，你看他当时杀百目巴比特的时候那个嚣张样，你觉得他会在意吗？再说了，就算真被报复了，还不是自找的……”
图拉斯有些赧然的扣了扣头皮：“我就是，就是……怕大人出事。”
铁甲婆婆轻笑着摇摇头：“放心吧，这个百目巴比特不敢真身降临的，祂的神降仪式就算完整，也伤不了安格尔的。而且相比起来，我觉得这个百目巴比特，更恨的不是安格尔，反倒是那个吞噬祂神念的镜怨。所以，你要担心还是担心自己吧。”
尼斯也点点头，幸灾乐祸的接口道：“安格尔可是打算将镜怨交予你融合，所以最终那个巴比特恨的可能不是安格尔，而是你。该小心的，是你哦~”
“欸？？！”图拉斯愣住了，怎么说着说着舞台就跑到他自己的脚下来了？
看着图拉斯懵逼的样子，安格尔忍俊不禁的拍拍他肩膀：“没事，只要你变得比那百目巴比特强，祂就算来找你，也不怕。”
图拉斯：……我怎么可能比一个神祇强？
“要不你跟了我，我保你平安，还给你找几个漂亮的女死灵。”尼斯这段时间觉得图拉斯挺好用的，战力也不错，试图截胡。
然而，尼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图拉斯恍若未闻，反倒是曼德海拉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尼斯。
在图拉斯被众人调侃的发愣时，铁甲婆婆看向安格尔：“百目巴比特的事，晚点我会去通知树灵，让他传讯给极端教派，虽然一个百目巴比特算不上什么，但能被祂偷偷遛出费兰大陆，还是需要注意一下，我相信极端教派会很愿意解决费兰大陆的缺口问题。”
“好。”安格尔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那个百目巴比特好像能用眼睛发出一种奇异的波频，我猜测是某种特殊的语言，但不知道祂到底说了什么。婆婆可知道？”
刚才安格尔制造幻境的时候，也将当时的波频给复现了出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听懂祂说了什么话。
铁甲婆婆表情不屑道：“从交流的角度来说，的确算是语言，不过祂说的都是些废话，无能狂怒，不值一提。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云上图书馆异类语言馆特殊分类里去查，不过这些都属于细枝末节，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安格尔颔首应是，既然铁甲婆婆这么说，估计当时祂说的真的都是废话吧。
在聊完百目巴比特的事后，众人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镜怨身上。
“镜怨在吞噬了百目巴比特的神念后，又进化出一种死气化物的能力。”安格尔有些担忧道：“在这种情况下，图拉斯还能够顺利的吞噬镜怨吗？”
众人的目光锁定在尼斯身上，在场也就尼斯对灵魂研究最深刻。
尼斯想了想：“这个很难说，需要看看镜怨与图拉斯在灵魂之力有没有相性的部分。在没有亲眼看到镜怨前，我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每一个灵魂，不管是死灵、生灵亦或者堕落后的亡灵，都有自己独特的魂力波动。尼斯需要亲自查探镜怨的情况，才能做出后续的判断。
尼斯：“不过，按照普遍的情况，我是不太看好的。”
“镜怨与图拉斯的实力差距过大，一般情况下，其实是很难吞噬的，除非契合部分极高，才有一丝机会成功。所以我个人还是建议，没有必要让图拉斯执着于镜怨，你可以再找一个特殊亡灵。”
尼斯在说出一番光明堂皇的话后，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对了，小塞姆不是在星湖城堡么，你要不带着小塞姆去杀点人，以他特殊的体质，说不定被杀的人又能诞生出几只复仇的特殊亡灵。”
尼斯说完后，就发现众人都用无言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干笑一声道：“又不是让小塞姆随便去杀人，去中央帝国的死牢监狱，去杀那些死刑犯啊。”
尼斯的建议有一定的可行性，但考虑到现实的情况，真又出现特殊亡灵，如果没有及时控制说不定就会酿造出巨大的灾祸。而且，这对于小塞姆个人的身心发展，也是非常不适合的。
“如果只是因为想要获得特殊亡灵，就让小塞姆去杀人，这是不智的。”铁甲婆婆也开口道。
作为巫师，杀几个人好像只是寻常，无所谓。
但如果给小塞姆的心中埋下了这颗为达目的就去滥杀人类的邪恶种子，种子一旦发芽开花，就很有可能培养出一个不尊人情，滥杀无辜的魔鬼。
真要变成这种滥杀成性的魔鬼，以小塞姆的天赋，对巫师界、对凡人的世界，都是一场灾害。
“近灵之体，这种特殊的天赋，需要的是有序的引导，而不是混乱的教育。”铁甲婆婆看向尼斯：“如果未来你还要抱持这种教育方法，小塞姆还是暂时不要跟着你了。”
铁甲婆婆的话，向来都极有分量，如果她对外这么一说，小塞姆说不定真的就飞了。
所以尼斯辅一听完，立刻就怂了，满脸皱纹都聚在一起，陪着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婆婆千万别当真。小塞姆来了野蛮洞窟后，我立刻去向白老头请教，用学院派的教学办法对待小塞姆，保证不会将小塞姆教歪。”
“小塞姆年纪还小，在观念上还需要多作塑造，希望你能做好正确的引导。”铁甲婆婆点点头，算是将这件事暂时揭过了。
安格尔：“话说回来，尼斯巫师所说的相性情况，这如何理解？”
尼斯也想早点结束小塞姆的话题，听到安格尔的问话，立刻接口道：“其实很好理解，你可以把这个相性理解为对灵魂伎俩的契合度，或者说，灵魂天赋。”
就像是人一样，有些人天生就对某种元素很亲近，那么他与这种元素就极为相性，或者说极为契合。
灵魂也差不多。
虽然灵魂伎俩所有的灵魂都可以学，但不同的灵魂伎俩对不同的灵魂而言，是有契合度差异的。
尼斯：“如果图拉斯与镜怨的能力，有比较好的相性，说不定他能吞噬镜怨。但这种可能性比较低，镜怨拥有的这两种能力，其实都属于特殊的灵魂伎俩，图拉斯不一定有高契合。”
“死气化物暂且不提，因为还没有看出镜怨的死气化物具体特殊的点。但单独说镜像空间，这是一种魂体插足的能力，可是却涉及到了极为神秘的空间系，你觉得图拉斯能契合空间系的能力？”尼斯理所当然的道，在他看来，灵魂想要涉及到空间，可能性小之又小。
“所以，还是重新考虑吧，镜怨不太适合图拉斯。”
尼斯的话，众人都纷纷点头，就连铁甲婆婆也深以为然。
不过就在这时，安格尔却突然开口道：“我觉得，还是有一点的可能的。”
尼斯：“什么可能？”
安格尔：“嗯……我是不是没有说过，图拉斯其实以前也是特殊亡灵。”
尼斯：“我好像隐约听桑德斯说过，图拉斯以前是亡灵，你曾将轮回序曲的白光子弹用到过他身上，不过倒是没想到他以前是特殊亡灵，但，这又如何？”
“图拉斯作为亡灵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种自带的能力，这种能力是——”
安格尔顿了顿，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说道：“空间挪移。”
话音落下，就像是一阵惊雷落到了荒野，轰隆之后，一片静谧。
不仅尼斯怔住了，铁甲婆婆与曼德海拉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曼德海拉，她自己就是亡灵，曾经还领导了无数的亡灵，所以她深知空间挪移这种能力出现在亡灵身上有多么的稀有。
“你说的是真的？”好半晌后，尼斯才艰难的开口。
安格尔点点头：“是真的。只是可惜的是，我用轮回序曲将他从堕落中拉回来后，空间挪移的能力也消失了。”
尼斯转头看向图拉斯，死死的瞪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图拉斯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他，作为一个灵魂系巫师，尼斯居然完全没有发觉，图拉斯是如此有潜力的一个灵魂！
他之前觊觎的是曼德海拉，但现在看来，图拉斯比起曼德海拉更加值得研究。
“空间挪移啊……这是空间挪移啊……”
一个镜像空间，已经属于对物质界的疯狂干涉了；空间挪移，直接对物质界进入了强干涉状态！
这可是灵魂！灵魂在能量界做到强干涉不算什么，但对物质界也能做到这点，这是极其极其稀少的！
要知道，就算是活着的巫师，对物质界的干涉，也不一定能达到强干涉的状态！
“这段时间你都在我这，你怎么都没说过，你以前的能力是空间挪移？”尼斯带着一副怨妇的口吻，看向图拉斯。
图拉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不是他不说，是那个小空间里发生的事，安格尔让他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
图拉斯不回话，尼斯也不恼，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光辉：“要不，你以后撇开安格尔，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尼斯越是靠近，图拉斯越是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摇着头。
眼看着尼斯都要凑到图拉斯脸上去了，安格尔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两人中央，拦住了进击的尼斯。
“当着我的面挖墙角，你是把我不当活人看啊。”安格尔没好气的道。
尼斯倒是没脸没皮：“我这也是为图拉斯好啊，图拉斯跟着你没前途。”
安格尔挑眉：“但跟着你，会被带坏。”
“就是。”一道清脆的声音附和道。
安格尔回头一看，发现附和自己的居然是曼德海拉。曼德海拉见安格尔看来，她微微翻了个白眼，又低下了头。
“这些无关的问题，现在先不忙提。”安格尔重新看向尼斯：“虽然不知道图拉斯最后为何会丧失空间挪移的能力，但他毕竟以前涉及过空间系，既然如此，那他和镜怨的镜像空间应该有一定相性吧？”
虽然被强行导回正题，尼斯还是忍不住最后给图拉斯抛了个媚眼，这才回安格尔的话：“丧失空间挪移的能力是很正常的，这里面涉及到亡灵的魂力课题，有空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找来看看。”
“说回图拉斯的相性问题，目前还是无法确定他与镜怨能否达到相性。但至少在空间上，是有高契合度的。”尼斯：“而且，空间挪移其实也算是魂体插足……之前我在图拉斯的身上，看不到能吞噬镜怨的希望，但现在却有一定的机会了。”
“不过，还是需要等我亲自看到镜怨，以及图拉斯魂体后，才能做最后判断。”
安格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等我回来以后，将镜怨带到尼斯巫师那里鉴别。”
尼斯连忙道：“别忘了还有图拉斯。”
“当然，到时候我会把图拉斯一起带过去。”
尼斯显然还是对图拉斯心怀不轨，但安格尔也没点出来，图拉斯是自由的，如果他未来真的选择跟着尼斯，安格尔也不会阻拦……不过，可能性不大，毕竟有曼德海拉在。
“其实，曼德海拉也可以一起来。”尼斯厚着脸皮继续道。
安格尔微微一笑：“这还是算了，我相信曼德海拉如果去了你的灵魂山谷，会忍不住杀死你的。”
名义上那是灵魂山谷，但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里其实更应该叫做裸装山谷。以曼德海拉的性格，去那里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尼斯装作没有听到安格尔的吐槽，笑眯眯道：“那我就期待你们的到来了。”
一道身影飞掠过无垠夜空，立于薄云之上。
在他的脚下，是一片繁华的城市灯火。
哪怕是在数百米的高空，依旧能隐约闻到下方的弦乐与香风。
“圣塞姆城，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艺术之都。”艺术氛围，可以说直冲天际。
高空之上的人低头慨叹了一句，目光逡巡，最后定格在下方城池中唯一看上去黯淡的街道。
黑影俯冲而下，最后无声无息的落在一条无人且阴暗的小巷中。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走出了深巷，路口处有一堆焚烧的枯木，借着燃烧的火光，能清楚的看到来人的脸。
红发金眸，慵懒俊朗。
正是用了变形术之后的安格尔。
安格尔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被火燎过的长街。
到处一片狼藉，不仅仅路口有焚烧的枯木，街两边的房子也都有复燃的火点，以及各种残败的、烧成木炭的黑色遗留物。就连空气中，都还飘荡着点点耀目的火星。
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整条街上。
左边的一个石砖房保存的相对完整，从那被黑灰染过的墙面路牌可以看到几个有灼烧痕迹的字：柏树街西巷1-349。
这里就是柏树街，与银鹭王室的宫殿群比邻，曾经是艺术的长廊，而此时却变成了一片废墟。
安格尔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向着不远处的火堆走去。
这片火堆恰好挡在路中央，定睛一看，是一堆没有燃尽的街边油木。
安格尔蹲下身，缓缓的伸出手，试图通过接触，去感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年轻人，你可别想不开啊！”一道带着急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安格尔抖了抖手上沾染的火星，站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披着防火布，身材发胖的中年妇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让安格尔赶紧离开火堆。
“年轻人，一定要往好的地方想，就算房子被烧了，只要人没事一切都能重来。”中年妇女明显是有受过良好教育的，虽然丑陋的黑色防火布遮蔽了她的衣着，但从她那明显有过设计的发型，可以看出她应该出自一个相对富裕家庭。
只是漂亮的卷发下面那张脸，此时却是带着黑灰，想来是被柏树街上飘荡的灰尘沾染的。
当看到安格尔的脸时，中年妇女明显愣了一下。年轻英俊的面容，配合那一身明显价格不菲的绅士服，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房子被烧就要自尽的样子。
而且，他的嘴角啜着礼貌的微笑，又是标准的贵族打扮，和周围这火星飘荡的废墟实在有些不搭。
“你……让我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爱的画作被烧了？所以一时想不开？”中年妇女似乎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接近真实情况，立即念叨道：“你是受到昨天那个小伙子的影响了是吧？唉，那个小伙子就是傻，一幅画怎么能比人命重要呢，非要冲进火场去，结果差点把自己给烧着了。”
“现在的后生啊，就是魔怔了。各个都在追赶风潮，视艺术为生命。”
“其实啊，这条路走偏了。”
“噢，为什么会走偏了？”说话的是安格尔，本来他只是觉得这个中年妇女是好心，所以留下来和她解释一下，避免误会；但她因为误会而引发的后话，却是让安格尔起了几分兴趣。
“你先过来，我再告诉你。这火啊，不一般，怪异的很，烧起来连水都扑不灭，你别靠近这些火。”
“我想女士你误会了，我没有轻生的念头，只是到这附近转转。”安格尔绕过火堆，站到了火焰烧不到的地方。
“这附近有什么可转的？”
安格尔笑而不语。
中年妇女见状，知道对方不愿意回答，想想也就罢了。只要不是寻死，其他的都无所谓。
“就算你要在附近转，也可别靠近这些火。而且这里时不时复燃，真有什么东西，估计也被烧坏了。”
从她的这番话中，安格尔大概明白，她又脑补了一出戏。估计把他当成捡漏的了？
“女士为何大半夜会来这里？”安格尔反问道。
“你问我啊，我是去柏树湖那边看看鱼……之前每天晚上都要去喂它们，这两天因为大火的关系，我也没办法来。如今火被扑灭的差不多，所以想过去看看。”她对自己的行程倒是丝毫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将情况交代清楚了，顺道抖了抖手上的皮口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一些面包碎。
柏树湖。安格尔之前俯瞰的时候，记得柏树湖离银鹭宫门附近不远，他正好也准备去银鹭王室，便道：“我也正好要去那边，如果女士不介意，不妨一起？我也想听听女士之前所说的路走偏了是什么意思？”
“好好。”中年妇女笑道。
在前往柏树湖的路上，安格尔也知道这位中年妇女叫做康奈丽，之前也是柏树街的居民，有一个儿子，只是她的儿子痴迷艺术，最终为艺术还差点献上了生命。
“我说他们的路走偏了，其实也是从我儿子那里看出来的。”
“我儿子为何痴迷艺术，你可知道？”
安格尔猜测道：“因为热爱？”
康奈丽夫人摇摇头：“我也希望他是热爱，但并不是。他本心并不热爱艺术，之所以对艺术这么痴迷，是因为环境的影响。”
康奈丽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繁华的圣塞姆城夜景，轻声道：“中央帝国又叫艺术之国，圣塞姆城则是这个艺术之国的中心，自然被称为艺术之都。这里的艺术氛围很浓厚，几乎大部分的人，从小就是在艺术的耳濡目染中长大，油画、音乐、话剧、雕塑、建筑……”
别看康奈丽现在很富裕、生活无忧，但她的出身其实并不好，曾经也只是一个农妇，平日接触的都是贫农阶级，儿子自然不可能对艺术有所追求。只是后来，她儿子上学后，周围的同学每日侃侃而谈的都是艺术，为了融入他们，她儿子就开始研究艺术。
康奈丽作为母亲，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内心其实不喜欢艺术，后来表现的对艺术痴狂，其实是魔怔了，在这样浓郁的艺术氛围下，自己把自己给洗脑了。
这样的例子，其实在圣塞姆城还不是少数。
艺术的结果自然是优雅的，但达成艺术的过程，本身带着枯燥乏味，怎么可能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耐心去热爱艺术。环境因素，迫不得已罢了。
在一个从众的社会，如果你不从众，那必然会被抛弃与排斥。
康奈丽以前倒是对此无所谓，直到儿子差点为了艺术献出宝贵生命，她才开始重视这一点。
“最初，罗琳女王提倡热爱艺术，是因为经历了一场惨痛的战争，战后惨淡，绝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她希望用艺术来重新点燃民众的希望。”
“她可能没有想到，最终圣塞姆城的艺术变了味。为艺术而艺术，这不是艺术。”
康奈丽夫人说到这时，他们恰好走到了柏树湖。
不远处那粼粼的湖面，在星空下看上去清冷可人。
“年轻人，我到了。我过去喂鱼了，你可要记住，千万别靠近火，也别学我那儿子一样，为艺术而献身，那是傻子的行为。”
康奈丽夫人向安格尔摆摆手，便拎着一袋子饲料，朝着湖边走去。
看着康奈丽那略显臃肿且并不好看的背影，安格尔低下头轻轻一笑：比起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这位农妇出生的康奈丽，反而活的更加明白。
正因为有康奈丽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喜欢人类啊。”
安格尔微笑着转过身，朝着银鹭王室的宫殿走去。
与康奈丽的短暂同行，聆听一个普通人的价值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过，这个小插曲依旧占据了一些记忆的分量，如果未来安格尔要写一本巫师游记，在写到艺术之都的时候，或许会将她的故事记录进去。
抛开这个小插曲后，安格尔伸出左手，将一直捏着的拳头慢慢展开，里面飘飞出一点点火星。
火星升空，在安格尔的面前化为小小的火苗。
“果然蕴含了一丝特殊的火焰之力。”安格尔：“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但还有丹格罗斯的味道。”
安格尔看着这火，眼里闪过一些思索，虽然这只是小小的火星，但余温也很不错啊。真正燃烧起来，这温度估计也就比柯珞克罗差一线了。
而且这火焰里的特殊蕴意，并不驳杂，相当的纯粹，可以用来熔炼不少需要纯粹之火的魔矿。无外乎，弗里茨会看上丹格罗斯。
“之前没怎么见过丹格罗斯全力释放火焰，没想到还挺不错。”安格尔咕哝一声，单手一握，将漂浮的火焰直接给捏熄灭。
然后不再停顿，大步的朝着宫殿内走去。
他这次飞到圣塞姆城，就是为了来带丹格罗斯回去。而丹格罗斯，此时就在银鹭宫殿深处。
一路上戍守的守卫与骑士，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安格尔一般，任由安格尔如入无人之境。
穿过一座座充满设计感的宫殿群后，安格尔来到了一面高墙前。
他能察觉到，丹格罗斯此时就在高墙里的某个角落。
这面灰色的高墙并没有外显的大门，想要进入，只有输入魔力寻找隐藏的通道，或者直接飞过去。
普通人显然做不到。
高墙内其实就是银鹭皇室巫师团所在之地。
安格尔没有选择飞过去，因为他此刻就站在隐藏的通道前，能走进去，就没必要浪费能量。
在安格尔身体接触到墙面时，本来是无瑕的墙面，突然荡起了如水波一样的涟漪，将安格尔的身影吞没。
等到安格尔重新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墙内。
并且，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穿着淡红色巫师袍的中年美妇。
“涅娅。”安格尔轻轻叫出来者的名字。
“帕特大人。”涅娅忙不迭的躬身行礼。她在感应到有陌生能量进入墙内就立刻飞了过来，还以为有外敌闯入，没想到来者是安格尔。
“不用多礼，我这次过来是准备带丹格罗斯离开。”安格尔道。
涅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回来的时候才得知德鲁传信给弗洛德，说了丹格罗斯火烧柏树街的事。当时她就意识到，德鲁将这件事告诉安格尔，估计也是怕了丹格罗斯，希望安格尔能赶紧将丹格罗斯这个小祖宗带走。
虽然涅娅也有些畏惧丹格罗斯制造出来的火焰，但真用这种暗示让安格尔带走丹格罗斯，她又觉脸上无光。
而且她也担心会开罪安格尔。
“其实丹格罗斯在这过的很充实，最近也在研究烧陶的艺术，大人不妨让它多留一段时间？”涅娅有些干巴巴的道。
安格尔：“还是算了，柏树街的情况我看到了，惨烈至极。”
涅娅：“没关系的，柏树街烧了就烧了，反正能重建，也没死人。”
安格尔：“我怕它继续留下来，没有人掣肘，会把圣塞姆城都烧了大半。”
顿了顿，安格尔道：“走吧，既然你来了，那就由你带路吧。”
涅娅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大人请跟我来。”
不一会，安格尔便在一个地上铺满红宝石的后院中，看到了在地上打滚的丹格罗斯。
只见丹格罗斯闭上眼，整只手在精粹的红宝石上翻来覆去，一脸的享受。在它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火红巫师袍的老学徒，坐在石质的凳子上翻看着一本手札，时不时的还会拿着一支红色羽毛笔往丹格罗斯的方向轻轻一点，便有一些火红的液体洒了过去。
丹格罗斯不闪不避，任由这些液体浸在自己皮肤上，然后继续在宝石上打滚，边享受嘴里还边呻吟着，就如上头的瘾君子般。
这幅画面实在有碍观瞻，涅娅脸上也挂不住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
沉浸在手札中的老学徒，疑惑的抬起头，当看到涅娅以及她背后的男子时，他瞬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大，大大……人。”老学徒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
“他是弗里茨？”安格尔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从老学徒手上打开的手札上，看到了一个标题——沸血红水。
柏树街之所以被烧，就是弗里茨想要炼制沸血红水的一种材料时，出现了意外。
涅娅点点头：“是的。弗里茨原本被我关禁闭了，可早上丹格罗斯过来求情，于是我就把他又放出来了，只是勒令他陪在丹格罗斯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