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话毕，看向黑伯爵。
黑伯爵：“就这样？”
安格尔：“就这样，没了。”
黑伯爵看了一眼幻象里还在撒尿的小孩，淡淡道：“好，等此间事了，你可以让你那朋友到诺亚一族来找我。”
至于找他之后黑伯爵要做些什么，黑伯爵没有说，安格尔也没问。这只是帮赛鲁姆争取到的一个机会，赛鲁姆去不去都还是两说。
真要去的话，到时候再去和莱茵阁下聊聊，看有没有办法让赛鲁姆既修复好黑典，又能完整的从诺亚一族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叫悬狱之梯的建筑？”多克斯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询问。
安格尔表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如果你要说悬狱之梯是建筑，也……可以吧。”
“什么意思？”多克斯疑惑道：“悬狱之梯不是建筑？”
安格尔：“从名字上听就该听出来，悬狱之梯是一个梯子。你要说梯子是建筑，我觉得也可以。”
见多克斯似乎还存在疑惑，安格尔赶紧道：“是不是建筑，这不是什么需要注意的点，没必要深究。”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直接回迷宫？”多克斯脸上带着些不舍：“不在生活区里探索一下吗？”
安格尔：“你想留在这里探索，我不会阻止你。”
话毕，安格尔直接转身，朝着背后的迷宫高墙走去。
众人自然跟上，多克斯虽然很想在生活区探索一下，但仔细想想，这里这么大，真探索起来也是没完没了。而且，从女神雕像手中剑都被拿走了可见，这里也被洗劫过不知多少次了。他也不一定能从沙砾中淘出金，还是罢了。
重新走进迷宫后，众人发现，迷宫内的空气居然比外面生活区还要清新些。外面那空气里弥漫着太浓的血腥味，要不是他们处于光影幻境中，说不定就被藏在暗处的魔物给盯上了。
不过，要说迷宫里的空气有多好闻，那也不是。起码，在这段路上不是，毕竟周围还有很多变异的食腐松鼠存在……
“大人，刚才那生活区真的没有探索价值吗？”这时，一道询问声从身旁响起。
不用看安格尔都知道，说话的是卡艾尔。
如果是多克斯问的话，安格尔是懒得回的，但卡艾尔询问，安格尔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毕竟，多克斯和卡艾尔想要探索遗迹的目的完全不同，前者为利，后者只是单纯的好奇。
安格尔：“有探索价值，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在那，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探索，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里气氛太安静了。空气中血腥味明明很浓重，但周围却没有一点声响，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安格尔说完后耸耸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卡艾尔听完安格尔的话后，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况，的确，空气中腥味很重，但耳里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可能真的有点不对劲。
想到这，卡艾尔转头看向多克斯，想询问一下多克斯的灵感有没有提示。
不过，才准备说话，卡艾尔又想起之前安格尔的暗示，在这遗迹里，还是别提多克斯的灵感比较好。
卡艾尔没有选择去问多克斯，但多克斯却是主动凑了上来。
“你真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多克斯表情很怪异。
安格尔看了一眼，就知道多克斯的灵感在刚才没有发出警惕，要不然当时多克斯也不会对生活区恋恋不舍。
“我没有感觉不对劲，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更多的是推理与……谨慎。”安格尔说的也是实话。
多克斯听完沉思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第一次主动凑到黑伯爵身边。
“黑伯爵大人刚才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多克斯的问话，让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包括安格尔。安格尔也很想知道，黑伯爵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推理的。
黑伯爵淡淡道：“你在意的是你灵感没有起作用？”
多克斯沉默不言，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黑伯爵：“灵感没起作用有三种可能，第一，灵感不是时时刻刻都起作用的，或许恰好级没起作用；第二，那里本来就没有危险，灵感自然没必要主动跳出来；第三，那里的确存在不对劲，且它的诡异程度高过了你的灵感探察上限，所以灵感没起作用。”
“三种可能，你自己选一个吧。至于答案是什么，别问我，我只是个鼻子，我也不知道。”
黑伯爵也没说生活区到底有没有不对劲，这让众人有点失望。
多克斯虽然也很失望，但听完黑伯爵的分析，他也在猜想着，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在众人各有心思的时候，安格尔再次开启了和黑伯爵的“私聊”。
“大人，觉得会是三种情况的哪一种？”安格尔直接问道。
黑伯爵懒洋洋的声音在安格尔心底响起：“我说过，我不知道。没有骗多克斯，也没必要骗你。”
“那大人觉得一定是这三种情况吗？会不会还有第四种情况？”
“噢？你有什么想法？”黑伯爵传过来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安格尔却能感觉到，黑伯爵的情绪出现了起伏。
这意味着，他的猜测或许没有错。黑伯爵没有骗多克斯，但是他没有将话说完。
“第四，灵感故意隐瞒，没有提示多克斯。”
黑伯爵：“你以为灵感是智慧生命吗？还故意隐瞒？”
安格尔：“灵感是不是智慧生命我无法解答，但是，它既然存在于多克斯思感之中，那么蒙蔽多克斯的大脑，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它为何要故意隐瞒？它与多克斯是一体的，如果生活区有危险，他隐瞒了只会让多克斯遭遇风险。”
安格尔：“多克斯如今不是一个人啊，有黑伯爵大人在，灵感判断出多克斯会有风险，但不会死。那它就有可能会隐瞒。”
黑伯爵：“这个理由我接受，但是，你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我，灵感为何要故意隐瞒多克斯？”
安格尔其实在询问之前，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但随着和黑伯爵的讨论，或者说，在黑伯爵的引导下，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且这个答案，之前黑伯爵若有似无的提起过。
“多克斯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安格尔轻声道。
心灵系带沉寂了很长时间，才传来黑伯爵的声音。此时，黑伯爵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你倒是很会猜。”
“所以，我说的是对的吗？”安格尔问道。
“我也不知道。”黑伯爵依旧是这个回答，但是说完这句后，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灵感这东西，就像是预言术，越是糊涂，越是不容易被看清。所以，有时候活的糊涂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安格尔沉吟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我有点明白了。可惜我的灵感时灵时不灵，实在感觉不到能达到预言术程度的灵感是怎样的。”
顿了顿，安格尔没有再就多克斯的灵感说事，而是问道：“大人在生活区时，应该嗅到点什么了吧？”
黑伯爵这次倒是正常的回答：“的确闻到了一股恶臭，潜伏在更深的地下。它给我的感觉，不是太好惹，但也没有到能留下我们的程度。大概比你那只魔人实力高一点点吧。”
黑伯爵说的很轻松，但是，比厄尔迷实力都还要高……那起码是有一级真知巅峰的水准。
真遇上了，还真有可能给他们惹上大麻烦。不过，想杀死他们，也基本不可能。
也难怪，多克斯的灵感可以不提醒他。
在他们聊着聊着的时候，众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三岔路口。
现在右边不用探索了，只需要二选一。要么选左边，要么选中间。
左边有大量的变异食腐松鼠，中间则是一只都没有。从这个迹象来看，左边或许比中间要安全一些。
毕竟，变异食腐松鼠也是魔物，魔物的天性就会趋吉避凶。中间没有变异食腐松鼠，有可能中间这条路，有变异食腐松鼠也惹不起的存在。
“要不，我们还是走左边吧？”卡艾尔低声道。
“你又不是领队，让领队来决定。”瓦伊立刻反驳道：“我个人觉得还是投票比较好。”
瓦伊依旧想要帮安格尔，继续忽悠多克斯。
但是，安格尔此时却是不需要多克斯来帮忙选择了。
因为，多克斯已经进入了自我怀疑阶段，灵感都敢故意隐瞒了，故意错误引导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一回……或者说，在多克斯没有彻底驯服灵感前，都不能再依靠他的灵感了。
“这次不投票，走中间。”安格尔平静的道。
瓦伊愣了一下：“大人，是找到熟悉的路了吗？”
安格尔：“没有，等看到撒尿小孩的雕像，到时候才算是找到熟悉的路。”
瓦伊：“那大人为什么要……”选中间？
其实瓦伊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投票，最好投票走左边，因为中间明显感觉有危险。
安格尔看着瓦伊纠结的面孔，打趣的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让领队来决定。我现在已经决定走中间，你怎么看上去又犹豫了？”
瓦伊脸上一热，挠着头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才反驳卡艾尔，纯粹就是想投票啊！
毕竟瓦伊是诺亚一族的后辈，安格尔也没有过多调侃，打趣了一下，便转移话题道：“走吧，反正路就这么多，迷宫本身绕来绕去也正常。说不定，等会我们还会从左边绕出来走回头路呢。”
“不要乌鸦嘴……”多克斯低声道。
安格尔：“我说的是实话，难道你们没有玩过迷宫小游戏吗？那你们可缺失了很多童年的乐趣呢。”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中间的路走去。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跟着安格尔了。
唯有多克斯站在后方，向着左边望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因为光影幻境的十米范围是安全区，所以安格尔停在了十米外，等待多克斯做出决定。
“怎么，你有其他想法吗？可以提出来分享一下。”安格尔笑着问道。
瓦伊看到这一幕，则是心花怒放，难道多克斯的灵感是向左边走？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改走左边了？
不过，瓦伊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多克斯站在三岔路口沉默了十多秒，最后闭上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向了中间的路。
这一刻，无论是瓦伊还是卡艾尔，都不知道多克斯经历了什么。
但安格尔和黑伯爵，却很了解，多克斯此时应该已经走到了自我怀疑的最后一步了。显然，刚才灵感出现了，并且提示让他走左边，可多克斯在踟蹰了片刻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跟着安格尔走向了中间。
这不是一个简单就能做出的决定。
多克斯靠着灵感已经躲过了无数风险，可以说，灵感是多克斯的保命底牌。可现在，多克斯要违逆灵感的判断，做出完全相悖的选择，这是常人无法体会到的艰难。
“走吧。”多克斯来到安格尔身边，平静的道。
本来还以为多克斯会说几句话，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这倒是让安格尔很意外。还以为多克斯会叭叭几句，没想到，在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多克斯还是有正经的一面的。
既然多克斯不愿多说，安格尔也不问。在瓦伊失望的表情，自己多克斯复杂的思绪中，他们默默的往前走去。
虽然周围没有了变异食腐松鼠，但安格尔也没有撤销光影幻境，反正也不耗费多少魔力，还能多一层安全保障。
中间的这条路，越走越宽，现在别说容纳十人同行，就算容纳二十人并行，都没有问题。且这条路开始有了下行趋势，因为肉眼可见的，两边的墙壁也越来越高。
与这个巨大迷宫与高大无比的墙壁对比起来，他们几人实在太渺小了。
这让他们内心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敬畏感。
渺小对庞大的敬畏。
当然，这只是两个学徒的感受。安格尔等正式巫师，是完全不受这种空间差距的影响的。
而且，随着周围越来越宽，墙壁越来越高，安格尔也越发确定，自己选择的路，可能没有错。
他最初选择中间的原因，单纯是觉得，这里距离悬狱之梯已经不远了，悬狱之梯又是奈落城的官方机构，有主宰级的大佬坐镇。像这种官方机构，怎会允许有宵小魔物的闯入。
所以，安格尔选择了没有变异食腐松鼠的中间这条路。
随着这条路越变越大，墙壁越来越高，安格尔心中的大石头虽然还没有落地，但已然不远。
为何这条路不惜大手笔的要修建成这副模样？不就是让人敬畏的吗。
不可否认，这种明显的空间反差，的确会让人产生渺小与卑微感。
像生活区或者其他建筑，根本没必要故意制造这种敬畏感，只有奈落城的官方机构，才有可能这么做。
这既是让人敬畏，也代表了权威。
这条空间对比感既大的路，比想象中还要更长。
在风之力的加持下，众人已经走了近五分钟，依旧没有看到尽头。倒是给人的压迫感越发的重，虽然安格尔等人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也渐渐的噤声，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样的沉默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第一个狭口。
路不可能越走越宽，敬畏感与渺小感也是有阈值的，所以，在走了很长一段“大道”后，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狭口——路，开始逐渐向窄发展了。
这个狭口并无岔路，但是，在狭口的两端却各有一座石像。
左边的石像已经被彻底毁去，只剩下底座。右边的石像也遭遇了破坏，不过还是留了个半身，从这一半身躯以及地上一些碎块的复原来看，右边的雕像应该是一个手持圆盾与链锤的半人马像。
半人马，单纯说魔物的话，在南域其实并不存在，就算有，也是从深渊偷渡来的。
但是，关于半人马的故事，在民间却常有流传。这就像是地球童话中的牙仙、圣诞老人一样，深入了民心。
半人马在民间代表的符号，并不是深渊里的可怖魔物，而是一种忠诚与坚贞的象征。
因为关于半人马的故事里，基本都是勇者斗恶龙那一套，而半人马就是站在勇者身后的坚实后盾。
编撰半人马故事的是谁，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对方有没有见过深渊的半人马，估计也是个谜。
但不得不说，半人马的故事流传的非常广，就算是巫师界，哪怕知道半人马是深渊魔物，也有不少人其实很喜欢半人马的形象。
安格尔认识的一位友人——维京，腰部以下就是半人马的形象。当然，他是迫不得已而移植的，但从维京并不排斥这个形象，就可以知道巫师界对待半人马的风气。
在这样的风气之下，半人马的雕像也被赋予了相当多的正面意涵。
从眼前这座半人马雕像的动作与姿态来看，是典型的戒备态，是予以警告后来者“止步”的寓意。
所谓止步，一般只有两种意涵，要么是警告来者前面有危险，要么就是前面乃重要场所，非请勿入。
这两种意涵，会是哪一种呢？
安格尔率先打破了沉默，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说不定，两种都有。”冷淡的声线，以及带着一丝鼻腔感，毫无疑问，说话的是黑伯爵。
“我也觉得黑伯爵大人说的是对的。”这一次说话的是卡艾尔。
卡艾尔之前一直蹲在左边那已经完全破碎的雕像底座旁，戴上护目镜，拿着非常专业的考古工具，又是特制放大镜，又是信息素放大仪，看上去很有派头。
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卡艾尔却是取下了护目镜，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我只捕捉到了很少一部分信息素，但基本可以确认，毁坏雕像的并不是人，而是某种气息偏阴暗的魔物。”
“这种魔物或许本身自带腐蚀的能力，一些碎块中，我提取到了被腐蚀的迹象。但雕像本身不是被腐蚀之力破坏的，而是被大力砸坏的，所以我猜这种魔物自身有一定的腐蚀能力，且力量也很不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能被我提取信息素，说明这些雕像被毁坏的时间不是太久，不超过半年。”
“所以，我赞同黑伯爵大人的说法。这个半人马雕像原本的意味，可能是为了提示来人，前方是重要机构，非请勿入。但现在，既然有魔物出现在附近，说明前方也有可能拥有危险。”
“两种可能性并存，并不矛盾。”
安格尔也是认可卡艾尔的分析的，因为他的分析，是基于他的发现。有实有据，总是能让人更安心些。
安格尔：“信息素还有记录吗？有的话，给我看看。”
卡艾尔点点头，将价值不菲的信息素放大仪直接交给了安格尔。——换作是其他人，哪怕是多克斯，他都不会轻易的给出，但安格尔是他认可的学院派‘研究者’，自然不会拒绝。
安格尔拿到信息素放大仪后，立刻开始了操作。
卡艾尔看着安格尔规范而优雅的操作，再一次认同自己的眼光没错。要知道，信息素放大仪是偏门的仪器，操作起来极其繁琐，稍有差池，就会出现错误。
而安格尔的操作相当丝滑，甚至比卡艾尔还要更加的流畅。
很快，安格尔看到了卡艾尔之前提取信息素的痕迹与记录。
放下信息素放大仪后，安格尔陷入了一阵沉思。
众人都知道安格尔要看信息素记录的意义，其实就是想知道毁坏雕像的魔物是什么。
可安格尔看完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这让众人有些心痒痒的。
瓦伊甚至来到了多克斯旁边，撺掇道：“要不你也去查查信息素的记录，多一个人，多一份思考嘛。”
“你的意思是安格尔的阅历不足，不认识那只魔物？”多克斯反问道。
瓦伊心中的确有这个猜测，但是，作为迷弟，他不会说出来。他只会让多克斯去帮忙，免得偶像认不出来而尴尬。
但多克斯直接将他心思点出来，瓦伊却是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尊贵、英俊、强大且伟岸的超维大人，是我见过最有底蕴的巫师了！”
多克斯：“……你给他安置的前缀，也太多了吧……”
瓦伊脸一红：“我说的是实话。”
多克斯狐疑的看着老友，这家伙该不会被安格尔洗脑了吧？怎么今儿个这么的奇怪？
不过，多克斯并没有将心中疑惑说出口，话题就停在这里就好。如果瓦伊继续要求他去操作那啥放大仪，出糗的不会是安格尔，小丑只会是自己。
没错，多克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不会操作信息素放大仪。
当然，在场除了卡艾尔与安格尔外，还有一人会操作信息素放大仪，那就是黑伯爵。只是，除了安格尔外，没人敢让黑伯爵做事。多克斯之前胆子很肥，也敢对黑伯爵放话，但现在不敢了，因为这会暴露他无知的事实。
“咦？”在众人默默等待的时候，黑伯爵突然发出一道疑惑声。
众人连忙看向黑伯爵，黑伯爵却是什么也没说，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这下子，安格尔与黑伯爵都陷入了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分钟后，黑伯爵先一步回神，只是他依旧没有说什么。又过了一分钟，安格尔终于抬起了头，揉着太阳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有发现吗？”问话的是黑伯爵。
安格尔点点头，脸上带着歉意：“有些发现，不过时间太久远了，再加上我对魔物的认知其实有限，所以花的时间久了些，不好意思。”
瓦伊：“无妨无妨，大人已经很厉害了！”
多克斯瞥了眼瓦伊：“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你要不也拍拍我的马屁，我包准让你短时间内就晋级巫师。”
瓦伊：“不要。”
瓦伊资源不缺，天赋不缺，当初甚至比多克斯还强一点。之所以现在多克斯后来赶上，不是瓦伊不能晋级，而是他有自己的考虑。
多克斯抽了抽嘴角，低声凑到瓦伊耳侧：“我们认识几十年你都没拍过我马屁，安格尔你才见过几面？”
瓦伊不说话了，因为安格尔那边已经在与黑伯爵交流了，他可不想错过。至于说多克斯的问题，这根本是两码事，至交好友和偶像本来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没有比较的价值，更何况还是瓦伊新粉上的偶像，自然更是想表现一下。
另一边，黑伯爵：“确定是什么魔物了吗？”
安格尔颔首：“如果没有意外，这信息素应该是巫目鬼的。”
“又是巫目鬼？”众人惊讶道。
安格尔没去理会其他人的疑惑，而是缓缓朝着黑伯爵的方向轻轻一点。在黑伯爵疑惑的情绪中，一个个奇妙的幻术节点，在他鼻子前构成了一个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幻术结构。
“大人可以再次确定一下，毕竟，我的判断不一定是准确的。”
黑伯爵用鼻子嗅了嗅，意外的发现，这居然是一种信息素的味道……不对，是幻术模仿的信息素。
确认这个结论后，黑伯爵心中的惊讶，一点不比之前看到安格尔修补魔纹、释放移动幻境来的少。
黑伯爵和桑德斯很熟，他对幻术自然不陌生，他很清楚幻术是可以欺骗五感的。但是，信息素这可不仅仅是五感的层面，它是更进一步，要用到灵感的层面。
是的，就是灵性感知。
灵性感知不止是巫师的危险雷达，它也有很广泛的其他用途。
精神海、灵魂之地、思维空间一般被认为是更高维度的存在。而灵感也是一样，在巫师的研究中，它可能也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状态，或者说，是人类独有的高维感官。
五感流于物质层面，灵感则是匿于高维。
辨识信息素，就需要用到五感与灵感。
安格尔用幻术模仿出了信息素，这是否意味着，他其实也掌握了某种灵感的天赋？
黑伯爵的猜测其实是对的。
安格尔本来对情绪、对五感的掌握就远超常人，如今在梦之旷野里，又接触过无灵魂却有思维意识的独立存在，譬如——波波塔。
加之安格尔对魇幻的掌握，安格尔现在已然可以用幻术模拟出这种超越五感的存在。
不过，安格尔自己倒是没有意识到这是某种天赋，因为太过水到渠成；而且很早时候，安格尔就已经在无意识的用灵感与魇幻结合了，譬如当初大闹暮色拍卖会的时候，他不断的回想当初魇界的那个缝线女人，这才导致了魇界与现实出现了交叉，也是后来永夜国之变的起始。
而彼时，安格尔光用想的，就和魇界连接，靠的就是灵感。生死之间，灵感与魇幻结合，这才有了掀桌子的资本。
而安格尔和桑德斯都没发现这一点，安格尔如今用出这种幻术，也是自然而然的。
虽然是第一次这么模拟信息素，但安格尔完全不觉得失败，这其实就意味着，这种天赋已经深入安格尔的本能。
反倒是黑伯爵突然起伏的情绪，让安格尔有些疑惑。
“大人，是发现不对劲了吗？我的判断有误？”安格尔疑惑道。
黑伯爵见安格尔一副完全不在意信息素模拟的模样，心中暗暗生出疑惑，难道桑德斯已经将幻术研究到这种地步了？
要不然，这种超感官的幻术，安格尔为何能如此平常心对待。
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黑伯爵觉得自己也必须调整心态了。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尤其是未来和桑德斯见面时，要是对方向他炫耀时，可不能表现的震惊，放平心态，放平心态……
黑伯爵在自我催眠的时候，也很庆幸，这次出来的只是鼻子。鼻子可看不出什么情绪，要不然他的惊讶肯定瞒不住。
黑伯爵满心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但他并不知道，安格尔连灵感都能和魇幻结合，情绪波动的捕捉，更是强大无比。
不过，黑伯爵也的确该庆幸，只是不是庆幸自己隐瞒的好，而是庆幸在这里的是安格尔而不是桑德斯。如果是桑德斯的话，肯定一眼就看穿黑伯爵的想法，而安格尔虽然知道黑伯爵情绪不断的起伏，但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所以，黑伯爵最后心平气和的时候，安格尔也完全没有其他想法，他现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难道我判断错了，不是巫目鬼？”
在安格尔有些焦迫的等待中，黑伯爵调整好心态与语气，淡淡道：“的确是巫目鬼，你的判断很正常。很不错。”
黑伯爵给出一个赞赏，赞赏的不是安格尔的发现，而是这种模拟信息素的幻术相当厉害。
得到黑伯爵的肯定后，安格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之前还以为我判断错了，是巫目鬼就好。”
这时，多克斯带着调侃的语气道：“什么叫做‘是巫目鬼就好’？怎么，你就只敢面对巫目鬼吗？”
多克斯并不知道黑伯爵与安格尔之间的暗流，毕竟他不是太懂幻术，他单纯就安格尔的话感到疑惑。
而多克斯的疑惑，却恰好为安格尔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出了铺垫。
“在地下迷宫看到其他任何魔物，我都不会有太大波澜。但巫目鬼不一样，它的存在，有一些特殊的涵义。”
巫目鬼的存在有特殊涵义？
听到安格尔的这句话后，多克斯心中满腹疑惑，巫目鬼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他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吗？
多克斯转头看向其他人，确认瓦伊与卡艾尔也是懵逼状态，但黑伯爵只有一个鼻子，看不出情绪。
就在多克斯迟疑着，要不要顶着“无知”的高帽询问安格尔时，安格尔主动接下了话茬。
“据传，巫目鬼的群落，聚集在地下迷宫的中心地带，只要见到巫目鬼，就意味着距离迷宫中心不远了。而我们要找的悬狱之梯，就在中心区域。”
多克斯：“原来特殊涵义是指这个……这是你的独家情报吗？”
安格尔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个情报的来源，我无法告知你们。”
多克斯耸耸肩，也不再发问。安格尔什么脾性，他们早就见识到了，什么会告诉你，什么不告诉你，他都提前说个明白，虽然有时挺气人的，但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真诚？
这时，黑伯爵已经整理好之前讶异的情绪，淡淡道：“我可以不管你的情报来源，但这个情报是否可信？”
安格尔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信度有多高，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巫目鬼的踪迹，且距离悬狱之梯的确不远，我觉得这个情报还是可以相信的。”
这个情报的来源是桑德斯，而桑德斯所说的是魇界里地下迷宫的情况，与现实有没有对应，安格尔也无法完全确定。
但这里已然出现了巫目鬼踪迹，那把魇界的经验放到现实，也未尝不可。
反正，这些都只是细节。
巫目鬼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涵义与符号。而且，就算他们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没有遇到巫目鬼，也不妨碍他们寻找悬狱之梯。
黑伯爵：“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姑且当是一个好消息吧。”
顿了顿，黑伯爵：“你说了一个消息，我也说一个吧。不算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
“就在不久前，我留在那条烟道附近的嗅觉定位点，闻到了人的味道。”
多克斯挑了挑眉：“大人的意思是，游商组织追来了？”
黑伯爵：“只有一个人。”
多克斯一听，立刻翻了个白眼：“一个人的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估计连那群食腐松鼠都不一定闯的过，现在可能自身都难保吧。”
黑伯爵：“离开变异食腐松鼠的包围，可不止幻境一种方法。那人的气息已经消失了，说明已经顺利突出重围了。”
这下子，多克斯感兴趣起来，那么多的变异食腐松鼠，想要突出重围可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是他，估计也要搞得浑身血淋淋，而且，还不一定甩掉变异食腐松鼠。
那人是怎么突出重围的？
面对多克斯的问题，黑伯爵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道：“安格尔用移动幻境带着你们离开，算是一种相对体面的离开方式。而那人，用的方式就不是那么体面了，但效果依旧很不错。”
“不体面的方式？”多克斯：“什么方式？”
黑伯爵：“我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嗅觉定位点，不知道是什么方式。不过，不外乎有两种，要么就是自己变成变异食腐松鼠混入其中，然后偷偷溜走。要么就是，钻进变异食腐松鼠体内，然后操纵着它离开。”
反正无论哪一种方式，在黑伯爵看来，都是不体面的。
而黑伯爵判断体面的唯一标准，就是：臭不臭。
毕竟，这个黑伯爵是鼻子，臭味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原来是变形术啊……”多克斯恍然了悟，不过想想那个场景，跟着那可以堆积成山的变异食腐松鼠混在一起，还要走一段漫长的路，且不停的面对精神上的污染，光是想想，多克斯都有些打颤。
他宁可杀出去，也不想受这种折磨。这不是体不体面的事了，而是能不能忍辱负重的事了，他可以“负重”，但忍不了这种辱！
两位学徒此时也瑟瑟发抖，想想刚才那些丑陋到让他们都有心理阴影的变异食腐松鼠，不得不说，后面追来的那位好可怕……
不过，这个消息也只是让人起了个寒颤，真说要惧怕对方的话，那是肯定没有的。
“说起来，我没想到大人留了后手的啊，嗅觉定位点，这听上去很强啊，这么远都能感知到。”多克斯好奇的问道：“大人，一路上留了多少嗅觉定位点？”
黑伯爵冷哼一声，根本没理多克斯。
倒是安格尔笑眯眯的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一路上除了变异食腐松鼠还有其他东西吗？你觉得黑伯爵大人会在这条路上留嗅觉定位点吗？所以咯，最多在生活区留一个，我们走的这条路的路口附近留一个。”
安格尔看向黑伯爵：“大人，我猜的对吗？”
黑伯爵：“少说了一个。”
黑伯爵也没说少说的是哪个，话毕就直接落在瓦伊手上：“这里没什么可探索的了，继续前进吧。”
黑伯爵话毕，看了眼安格尔。其他人也都是看向安格尔，见安格尔点点头，这才迈开步伐离开了这个狭口。
前面的路在慢慢变窄，但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这时，多克斯凑到安格尔身边：“你想到了吗？大人少说的那一个嗅觉定位点在哪？”
安格尔耸耸肩：“没想到，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多克斯：“我猜肯定是在地下教堂与地下迷宫相连的入口附近，这样就可以监视有多少人追来。”
多克斯说是猜测，但语气却带着笃定。
安格尔则是看了看多克斯，轻声道：“有时候觉得你想法和行为很不正常，但是，有时候你的想法又太正常了。真是迷一般的男子啊。”
安格尔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多克斯则是挠着头，一脸疑窦，安格尔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赞同他还是不赞同他呢？
答案……自然是不赞同。
如果嗅觉定位点真是在入口附近，那黑伯爵也不至于刚才才感知到有人来。他肯定一早就说了，而不是那人已经到了烟道才说。
从黑伯爵的话语中就可以知道，烟道附近就是第一个嗅觉定位点。
再往前，就有魔能阵挡路了。这里的魔能阵连安格尔想偷偷钻空子都难，黑伯爵的嗅觉能穿越魔能阵，安格尔是不信的。
所以，如果黑伯爵真的还有一个定位点，肯定还是烟道之后的路途上。
具体是哪，安格尔心里大概有几个位置，但没必要深究，因为那个定位点真出现新的情况了，黑伯爵自然会说出来。
……
路还在继续，且越窄也越倾斜。
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毫无所获，除开之前发现了巫目鬼的踪迹外，他们后来又发现了几具尸骨。
都是人类的，有一点超凡痕迹残余，经过甄别，应该是死了很久，至少五百年以上，实力大概也就学徒巅峰。
这几具尸骨的死法大致有两种，一种是被其他人类杀死，另一种则是被魔物杀死。
而信息素放大仪的检测，魔物依旧是巫目鬼，而且气息比之前在半人马雕像那里发现的更繁杂了一些。
这意味着，这个被杀的学徒，是被群殴至死的。也即是说，巫目鬼不止一只。
这似乎也再次证明了安格尔的情报并非空穴来风。
至于说，这些尸骨的“遗物”。
的确有一部分没有被破坏掉的空间软囊，里面有一些杂物，好坏难分。而这些东西，安格尔都分配给了卡艾尔。
毕竟，说起来卡艾尔才是钥匙的真正拥有者，也算是冒险的发起者。
安格尔作为领队，剥夺了卡艾尔研究历史的兴趣，只能从其他方面补给他。所以，只要不是特别危险或者未知的东西，安格尔首要考虑都会是卡艾尔。
又走了数分钟，他们远远看到了第二个狭口。
第二个狭口比第一个狭口更夸张，直接将道路截留只剩下一半宽，而且从这边往里看，里面还在持续的减宽。
“该不会最后，只剩下巷道大小吧？”多克斯嘀咕道。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安格尔：“我们之前走的那一小段路才是异常的。”
那算是一种官方刻意给出的心理压迫，可以说是下马威，如今则是逐渐变得正常。
毕竟，巷道才是地下迷宫的常态。要知道，安格尔在魇界的地下迷宫时，走的基本都是窄道，包括那面墙所在地，也是一条不宽的巷道。
“注意前面的雕像，似乎有生命痕迹。”这时，黑伯爵的声音传来。
众人心中一凛，随着黑伯爵的声音往前看去。
和之前的狭口一样，两边都有一尊雕像，只是，不再是“正面形象”的半人马，而是两尊极为常见的石像鬼。
半人马是真的石像，它是在劝诫外人非请勿入。
石像鬼则是半石像半魔物，非请勿入的下场就是面对石像鬼的攻击。
只是，这两尊石像鬼看上去包浆非常的严重。
计算黑伯爵提醒了，石像鬼似乎还有生命痕迹，但是，安格尔无论怎么用精神力感知，都没有发现石像鬼出现异常。更没有褪下石壳，化身魔物的迹象。
带着好奇，安格尔走到了石像鬼面前。
这回他是更加“深入”的去观察石像鬼，因为他直接掰断了一根石像鬼的手指。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装载黑伯爵的石板飞了过来，石板直接飘到了石像鬼的眉心。
半晌后，黑伯爵道：“这是两尊已经睡死的石像鬼。”
“睡死？”
黑伯爵：“石像鬼虽然经常一睡就是几十年，但万年时光还是太漫长了，漫长到连石像鬼这种魔物，都已经到了睡死的状态。”
“那它们还是活的吗？”瓦伊好奇问道。
黑伯爵：“是活的，但和死了无异，因为已经醒不过来了，哪怕你砍了它的头颅，它也只会顺势而亡，而不是被外力唤醒，毕竟这只是普通的小恶魔石像鬼……如果是暗金石像鬼，沉眠万年，或许可以持续以火烧，用来唤醒。”
黑伯爵所说的，又是众人的知识盲区。虽然对现实情况没什么用，但并不妨碍众人默默记下。
石像鬼这种以沉睡闻名的魔物，也有可能彻底的睡死，只要时间的尺度拉长再拉长……
“那既然睡死了，要把它们砍掉吗？”多克斯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安格尔看着两尊外貌凶神恶煞，其实根本造不成威胁的石像鬼轻叹道：“让它们继续睡下去吧，其实，睡死不失为一种好的死法。”
一边说着，安格尔伸出了手指，轻轻点了点石像鬼的眉心。
众人隐约感觉到了一点魔力波动。
黑伯爵轻笑一声：“你倒是有趣，居然还给它们继续上入梦术。你是怕它们睡的不够香？”
安格尔两手一摊：“既然无法醒过来了，那就给它们一场最后的美梦吧。”
话毕，安格尔直接转身，向着狭道更深处走去。
多克斯眉头皱了皱：“他的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古怪？”
瓦伊横眉怒视：“你懂什么，这是超维大人的浪漫。以美梦馈赠沉眠不醒的石像鬼，听上去就很童话。”
多克斯被瓦伊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之前哪里觉得古怪，回怼道：“如果你将石像鬼换成美人的名字，我会觉得浪漫。以美梦馈赠石像鬼？这哪浪漫了？是脑袋有问题才对。”
瓦伊：“既然大名鼎鼎的红剑大人如此看待超维大人，那你干嘛和我用心灵系带说。直接大声的说出来啊，或者，我帮你告诉超维大人？”
多克斯赶紧拉住瓦伊：“好朋友才会这么说话，你懂什么。别想破坏我与安格尔的关系，放弃吧，你插足不了的。”
身后两个傻子的你来我往，并没有影响到众人探索的进度。
在经过了第二个狭口后，没过多久，他们就迎来了第四个狭口。
这或许是最后一个狭口了，因为第四个狭口里面的路，已经重新恢复成巷道，最多容三到四人并行。
而且，第四个狭口不再是向下倾斜着了，而是恢复成了平坦的正路。
之前第三个狭口处，已经出现了石像鬼。
第四个狭口，自然也有相应的守卫，只是，这次的守卫与前面完全不一样。
这个狭口的两端，各有一个壁烛台，而壁烛台里冒着一种淡蓝色的火焰。
说是火焰，但众人都能感觉到到，这种火焰根本不存于物质界，因为这是一种拟态之火。
是其他非物质界的生命，所拟态出来的火焰。而，到底是哪一种非物质界的生命，在场的正式巫师，心里其实基本已经有数了。
随着众人靠近第四个狭口，壁烛台里的淡蓝色火焰像是被浇了滚烫的灯油一样，猛地开始窜高。
短短一瞬间，火焰便窜到了两三米的高度，然后就像是画师的白描，两个人形生物的轮廓，被淡蓝色的火焰勾勒出来。
“很强烈的恶意……”安格尔轻声道。
“亡灵如果没有这么强的恶意，那就不是亡灵了。”多克斯接口道。
“不，这种恶意有点不一样，这种气息……”安格尔话说了一半，并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眼睛微眯，紧紧盯着那两个人形轮廓，心中暗暗猜测着这俩的身份。
亡灵，肯定是没跑的。这是在场所有正式巫师的共识。
在这俩还是拟态之火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壁烛里的火，毫无疑问，就是亡灵拟态的亡灵之火。
只是，安格尔见过的亡灵太多了，很熟悉亡灵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而直接的恶意，而眼前这两只还没有现身的亡灵，恶意很浓，但里面似乎杂糅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这种气息，安格尔觉得似曾相识。
在安格尔思忖时，左边亡灵的半身，已经从拟态之火里钻了出来，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攻击他们。
而众人看着这个亡灵半身，却是愣住了。
他们之前都以为是人类的亡灵，但没想到会是一种类人生物堕落的亡灵。
只见这只亡灵长着一个两个巨大的蒲扇耳，鼻子则像是切瓣的洋葱，上面有两个黑漆漆的点。说简单点，就是……猪鼻子。
至于其他部分，则和人类很像，但又感觉和人类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就连多克斯都一时说不上来。
多克斯将目光看向瓦伊手上的石板，心中迟疑着，要不要询问一下黑伯爵。
不过，还没等多克斯开口，安格尔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众人的耳中。
“恶魔之魂……”
众人一愣，尤其是多克斯，他指着那边张牙舞爪的想要冲出来的猪头人，说道：“你说这个长着猪脑袋的活着时候是恶魔？”
“是的，准确的说是半血恶魔。”安格尔顿了顿，“你觉得这边这个不像，那你可以看看右边的那位。”
多克斯顺着安格尔的手指，看向右边的壁烛台。左边的急迫的想要出来，反倒因为挣扎，只露出个半身；右边的并不急迫，缓缓的迈出步伐，从淡蓝色火焰里走了出来，他的动作缓慢甚至还很优雅。
很快，右边得亡灵先一步的走了出来，他的长相依旧和人类相似，只是眼睛里瞳仁和眼白是黑白颠倒，他的耳朵后面，长着一对非常明显的卷角。
而他的背后，则垂落着一只黑色的恶魔尾巴。
“这是……”多克斯去过深渊，但并没有过多接触恶魔，一来恶魔总体实力太强，二来多克斯去的基本都是表层的据点城，附近基本都是小恶魔。
所以，哪怕看出右边这个有恶魔的痕迹，却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恶魔。
“卷角恶魔和深渊原住民的混血。”安格尔轻声道。
多克斯回忆了一下恶魔图鉴，这个看上去还挺优雅的亡灵，头上的角的确和卷角恶魔很相似。
多克斯又指着左边的问道：“那这个猪头人又是什么恶魔混血？”
“猪魔人。”安格尔很笃定的道。
“猪魔人，听名字就感觉很孱弱，估计和蛮族的猪头人差不多，以繁殖旺盛取胜？”多克斯嘀咕道。
“我好像前些年，听大人提起过猪魔人。”这时，瓦伊突然发声：“说是和蒙奇阁下大战了一场？”
猪魔人能和蒙奇阁下大战？众人心中原本对猪魔人的蔑视，瞬间一扫而空。
蒙奇阁下是谁，三级真知巅峰巫师，南域最强者。能和蒙奇阁下大战，猪魔人起码也是高阶恶魔吧？
“你记不住我说的话，你可以闭嘴。”黑伯爵的声音从石板上响起。
“大，大大人，我我又说错了吗？”瓦伊愣了一下，有些结巴道。
黑伯爵冷哼一声，不想回答。
安格尔这时接口道：“黑伯爵大人提到的应该是摩格海姆吧。”
听到摩格海姆这个名字，瓦伊和卡艾尔还没有什么感觉，多克斯则露出了郑重之色。
摩格海姆这个名字，在整个巫师界，都是一个说出来足以让人生畏的名字。
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为它曾和南域公认的最强者蒙奇阁下，打过一场旷日持久，且记录在案的惊天之战。
那场战斗，最终是蒙奇阁下取胜，而摩格海姆则逃走了，不过也付出了一只左眼作为代价。
正因为这一战，摩格海姆在整个巫师界都出名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么一个长得瘦削白皙，背后有个卷尾巴的恶魔，是他们惹不起的巨佬。
“嗯，我当时只是随口一提，说这个摩格海姆有人猜测是猪魔人，并没有说猪魔人和蒙奇打了一架。”黑伯爵说到这时，鼻孔瞪得滚圆冲着瓦伊。
瓦伊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像的确是这样的，我，我又记错了。”
要真是瓦伊这么说的，众人面对猪魔人的混血，恐怕也要认真几分。现在听到了真相，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这时，安格尔却出声挺了一下瓦伊：“其实，瓦伊说的也没错。”
突然被偶像点名的瓦伊，惊讶的看向安格尔；安格尔的目光则看向黑伯爵：“摩格海姆的确是猪魔人。”
“你如何确定的？就算得到摩格海姆左眼的蒙奇，也没有确定它的身份。”黑伯爵也有些惊疑，安格尔为何如此笃定。
“我在深渊的时候见过摩格海姆一面。”安格尔：“我确定它是猪魔人。”
至于如何确定的，安格尔并没有说，因为这要扯上他在拉苏德兰开店，以及法夫纳这只深渊龙。解释起来，实在麻烦。
“你见过摩格海姆还没死？”多克斯在旁惊讶问道。
安格尔懒洋洋的道：“是啊，我见过摩格海姆，我还见过无焰之主呢，我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了？”
多克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隐约听过安格尔的这段八卦：“没，没什么，只是好奇，好奇。”
黑伯爵也不再追问安格尔是如何确定的，只是淡淡道：“摩格海姆的族别确定，这倒是一个颇有分量的大新闻。”
“可惜，就算投稿也不会有人信，要不然这个稿费起码好几百魔晶吧？”多克斯顺口接了一句。
众人：……这是你的心声吧，要不然怎么连稿费都惦记上了。
见众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多克斯却是浑不在意，甚至有些赖皮的道：“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反正安格尔也不缺那点魔晶，可我缺！只是……可恶啊，我说的话，又没证据又没分量，没人会信的。”
在众人为多克斯的脸皮之厚而震惊时，一旁被忽视的恶魔之魂突然开口道。
“这次来的人，比上一次来的人更是肆无忌惮呢。小猪，你就别往外挣扎了，反正最后还是要放行。”
说话的是长有卷角的恶魔之魂。
听到亡灵突然发出声音，而且，还是逻辑清晰的声音，众人的谈话瞬间停止，所有的目光全放在了这只半血恶魔身上。
“你……会说话？”多克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恶魔之魂。
“能问出这种话来，看来，后世的巫师对恶魔之魂与亡灵的研究还远远不够呢。”卷角半血恶魔说话语调和人类无异，语气甚至带着老派贵族的味道，这和它一举一动的优雅感，倒是很相符。
“你们知道曾经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吗？”
安格尔：“悬狱之梯？”
卷角半血恶魔：“你这个无礼之人倒是懂得很多。”
无礼之人？安格尔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无礼了？
卷角半血恶魔道：“既然你们知道这后面是悬狱之梯，那你们就该明白，作为守卫的我们，怎能是混混沌沌分不清是非的那种亡灵呢？”
“当然，小猪可能笨了一点，不过它很听话，尤其是听我的话。”
众人顺着卷角半血恶魔的目光看去，发现之前一直往外挣扎的猪脑袋半血恶魔，已经重新恢复了火焰，静静的在壁烛台上燃烧着，仿似真的是火一般。
“现在，你们可以过去了。”卷角半血恶魔伸出手，示意众人可以前进。
“你是守卫，你就这么放我们进去？”安格尔问道。
“我所忠诚的主宰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也成为废墟，悬狱之梯也不再需要守护，所以，我的守卫工作暂时结束。”
“暂时结束？你的意思是，奈落城还有重新焕发荣光的一天？”
卷角半血恶魔：“无礼之人，还有其他来访者，我知道你们心中的疑问很多，就像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那些访客一样，但是，很可惜，我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你们的。”
“不用威胁我，我和小猪在这万年时间都没有被灭，自然有原因，至少在这里，你们杀不死我。当然，我也奈何不了你们。所以，请前进吧，别在我身上多费工夫。”
多克斯眉头紧皱，这个卷角半血恶魔从头至尾都很有礼，但着实很讨嫌。
“一个亡灵罢了，杀不了你，我还流放不了你？”多克斯低声喃喃。
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却是淡淡笑着，没有动弹。
安格尔拉住多克斯：“它和整个魔能阵绑定在一起的。只要魔能阵不破，它们就不会死，如果你用流放之术，魔能阵会直接反弹到你身上，流放的只会是你，而不是它。”
卷角半血恶魔看向安格尔：“看来我要再次赞叹一句，无礼之人，你懂得很多。”
安格尔：“不过，魔能阵既是他们的保护壳，但也是他们的桎梏锁。”
安格尔顿了顿，看向卷角半血恶魔：“你和你的伙伴，活动范围应该不会太大吧。”
“守卫的意义，在于守护保卫，而不是追逐杀戮。”卷角半血恶魔：“所以，不需要太大的活动范围。”
“被困在这里万年，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卷角半血恶魔嘴角微微翘起：“你是想用这个话题，撬开我的口吗？我说过的，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至于无聊不无聊，就像前面那两只石像鬼一样，睡着了，就不在乎无聊了。”
“原来亡灵也能睡觉？”多克斯在旁插了一句话，不过没人理会。
这时，黑伯爵开口道：“你听说过镜之魔神吗？”
卷角半血恶魔：“怎么，你们还不放弃询问吗？我说过，我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的。”
安格尔：“那你应该认识富兰克林吧？”
卷角半血恶魔挑了挑眉：“我需要第三次赞赏你这个无礼之人吗？你知道的事很多。”
话毕，卷角半血恶魔又沉默了。
众人看着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心中着实有些无奈。
如果能打一顿，让对方老实一点，也比这样好。
因为这只在奈落城里待了万年的卷角半血恶魔，必然知道不少的秘幸，可现在打又打不了，问也问不出，就很憋屈。
其中安格尔是最无奈的，因为他能感知情绪波动，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看似和他们有来有回的说着话，但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过。
包括提及富兰克林，这位曾经悬狱之梯的主宰时，卷角半血恶魔都没有情绪起伏。
这是一个狠角色。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看来我们的伎俩你都能看穿，好吧，我们马上离开，祝你和你的同伴有个好梦。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在卷角半血恶魔正要张嘴拒绝时，安格尔迅速的说出了后文：
“放心，我不会问你任何关于这里的问题，我问的是一个关于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叫我无礼之人？”
安格尔的确已经放弃询问了，他不想在这浪费太多时间，而且，刚才黑伯爵在心灵系带中告诉他，嗅觉定位点出了点状况。
所以，安格尔是真心要走了，可走之前，他还是有些不忿。
其他人都是访客，他怎么就成无礼之人了？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安格尔点点头：“的确有点在意。所以，你决定不回答我，让我心痒难耐？”
卷角半血恶魔笑了笑：“不，其他问题我不会回答，但这个问题，我非常乐意解答。”
卷角半血恶魔原本身上并无多少恶意，至少比起另一只猪，恶意内敛很多。
但当他笑着说“我非常乐意解答”之后，一股浓浓的恶念，从他体内释放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些恶念，针对的只有安格尔一人。
不过，哪怕这冲天的恶念，对安格尔也没有太大影响。毕竟，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一个恶念释放出来更凶狠的厄尔迷在，卷角半血恶魔的恶意实在是小场面。
只是安格尔现在越来越好奇了，他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恶意全加诸于他一人，这仇恨看上去还不小。
“果然，这点恶念冲击对你丝毫没用。”卷角半血恶魔并没有露出意外：“你身上沾染了不少亡灵的味道，你杀死的亡灵看来不会少。”
安格尔：“所以你针对我，就因为我杀了很多亡灵？是兔死狐悲？”
“兔死狐悲，这倒是很有趣的形容。不过，并不是。”卷角半血恶魔：“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亡灵，所以没有兔死狐悲的前提。”
虽然众人都将卷角半血恶魔划分为亡灵，但从之前种种的表现，他的确不像是个亡灵，优雅有礼且知趣，除了不愿意透露任何情报外，其他都和普通生灵没有差别。
“那你对我的恶意从何而起？”安格尔感受着四周，对方的恶意依旧没有收回去，还是在他旁边徘徊。
在释放如此庞大恶意之下，卷角半血恶魔依旧很克制，说话也带着优雅的贵族腔调：“虽然我现在只是一缕幽魂，但是，我从未忘记过生前的荣耀。而你，冒犯了我生前最为之骄傲的身份。”
就这？
不仅仅安格尔这么想，其他人也是同个念头。他们还以为安格尔是以前冒犯过这位，毕竟安格尔知道太多关于地下迷宫的秘幸。但是，没想到对方在乎的只是一个身份。
安格尔因为冒犯了他生前的身份，所以他才会释放如此大的恶意，并一直称安格尔为“无礼之人”。
这只卷角半血恶魔生前对自己身份到底有多看重啊？
众人不理解，安格尔也不理解，但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小小的原因，他并不介意收回自己说的话且为此道歉。
不过，在此之前，安格尔还是想知道：“是因为我说你是混血吗？或者称呼你为半血恶魔？”
安格尔见过不少半血恶魔，其中很多还是偏向人类的，毕竟真正的恶魔并不待见这群混血儿。所以，这群半血恶魔有的也很嫌恶自身恶魔的血脉，安格尔在想，这位是不是就是嫌弃恶魔血脉的那一种？
“我本身就是混血，你称呼我半血恶魔也没有错。”卷角半血恶魔淡淡道：“不过，我讨厌的是，你在说我是半血恶魔时，曾说的那句话。”
安格尔细想了一下，他们刚才聊天着重点是那只猪魔人，关于这位，他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卷角恶魔与深渊原住民的混血？”
当安格尔重复出这句话时，卷角半血恶魔释放的恶意更浓了，且一直平淡无波的情绪，有了小小的波澜。
毫无疑问，还真是这句话惹的祸事。
“什么叫做深渊原住民？这就是你们人类最讨厌的地方，人类有各种人种，我们也有各种不同的族姓，但你就一句原住民这么一笔带过，将我们直接划为了一个群体，这让我很不爽啊……”
卷角半血恶魔话毕，众人在心灵系带里听到黑伯爵的声音。
“这是文化的不同，我们人类不管你是知人、卡拉比特人、希人、霍格人……只要被划归为人，那以人类来概括称呼并不会引起反感。哪怕其中有些人种自认比其他人种更高贵，他们也会接受‘人类’这个整体称呼。”
“但深渊的原住民不一样，有的可以接受我们直接这样称呼，但有的姓氏比较特殊的族群，极其厌恶将自己与其他原住民混为一潭。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族姓，不在乎整个族群。”
瓦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这只半血恶魔之魂，生前就是拥有特殊族姓的？”
黑伯爵：“基本可以确定。”
多克斯嗤笑一声：“在深渊那种环境之下，深渊原住民居然还能生出这种内讧，仅仅因为族姓就自认高贵，真是闲的。随便来一只恶魔袭击，再高贵的族姓也得跪着。”
黑伯爵：“这些话现在说，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现在深渊原住民的实力的确不强。但在万年前，那些拥有特殊姓氏的族群，实力可不弱，甚至有比拟传奇者，而且还各有神异天赋。在万年前，他们足以为自己的姓氏骄傲。”
黑伯爵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慨叹。毕竟，深渊原住民绝大多数是站在他们人类这边的，很多深渊的据点城，还都是深渊原住民帮着才修好的。所以，他在谈及深渊原住民实力越来越弱时，也颇为感慨。
“为什么他们突然实力就变弱了？”卡艾尔疑惑道。
黑伯爵：“无法考据，似乎是因为旧日的诸神陨落有关。”
卡艾尔一听，也歇了询问心思，毕竟深渊的旧日，还是诸神陨落的时代，那离现在可就太遥远了。
“我在深渊混迹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这时，安格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心灵系带中：“旧日的那场诸神陨落，和巫师界有关。”
“大人的意思是说，那场诸神陨落是巫师造成的？那么深渊原住民实力变弱，其实人类才是祸首？”卡艾尔惊疑道。
安格尔：“今时就按今时的事来做，旧日的事就让它留在旧日。人类的立场随时可变，说不定有一天，人类还会和魔神站在一个立场，所以说人类是祸害深渊原住民变弱的祸首，其实并不对。只是今时与旧日的立场不一样，而且能影响诸神陨落的人类，也是我们触及不到的层次，他们怎么想，我们又何必去揣度？”
安格尔在心灵系带里说完这番话后，便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
“因为我的说法而让你感到愤怒，很抱歉。”安格尔说完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虽然对方情绪没有波动，但安格尔还是继续说道：“我相信你在奈落城待了如此之久，应该知道，人类和深渊的文化终究有差别。我说那番话，并非是故意为之，而且我也认识不少的深渊的族姓者。”
“怎么，你是想靠着你口中那几个深渊族姓的朋友，来拉关系？”卷角半血恶魔冷淡一笑。
安格尔：“不，我的意思是，他们皆是友人，我不可能故意亵渎。你也是一样，我只是无意为之。”
卷角半血恶魔深深的看了安格尔一眼，身周的恶意慢慢收敛起来。
“我收起恶念，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只是因为我知道，这对你毫无作用。”卷角半血恶魔：“我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了，现在，你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话毕，卷角半血恶魔开始缓缓化为火焰，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谈了。
安格尔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示意众人继续前进。浪费时间在这里，着实没意思。
不过，安格尔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一直看上去是乖乖宅男的瓦伊，突然对着化为火焰的卷角半血恶魔一顿骂咧：“超维大人都主动鞠躬道歉，居然还拿乔，你别以为深渊原住民现在有多厉害，还不是靠着我们人类，才在深渊能勉强求存。我就说你是深渊原住民了，那又如何？我们杀不了你，你又能杀死我们？我看你连这半圆距离都出来不了吧？”
瓦伊说完这番话后，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多克斯看着瓦伊，一脸的震惊。
“你这小子居然敢主动挑衅了？”多克斯双眼瞪得滚圆：“这不该是我的工作吗，你怎么也学会了？”
瓦伊：“我才不是跟你学的，我只是觉得这个深渊原住民和恶魔的混血儿，太不识抬举了！”
瓦伊还刻意将“深渊原住民”这个称呼叫的很大声。
多克斯对瓦伊比了一个大拇指：“难得你这么冲动。不过，如果下次换做是我，而不是安格尔，你会为我这么说吗？”
瓦伊白了多克斯一眼，没有回答。维护偶像的声誉，是身为粉丝的责任，你多克斯又不是我偶像，我管你去死？
听着瓦伊与多克斯的对话，安格尔隐约听出来，瓦伊似乎是为他才说的这番话。
大概是之前他在黑伯爵面前帮瓦伊说过话，这是回报？
不过，这也太冲动了些。
安格尔明显感觉到，卷角半血恶魔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巨大波动。
之前哪怕安格尔提起深渊原住民的时候，对方的情绪也只是小小涟漪，而现在起码是一圈圈延绵不断的波澜了。
安格尔想说瓦伊几句，但又觉得对方是在为自己说话，批判也不对。安格尔只能看向黑伯爵，毕竟瓦伊是黑伯爵的后裔，要管束也该黑伯爵去管。
但安格尔发现，黑伯爵此时正静静待在瓦伊的手上，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那散发出来的情绪，却是有一丝……满意？
这是对瓦伊的肯定？！
安格尔揉了揉太阳穴，怎么黑伯爵也觉得瓦伊说的很不错？
安格尔这回真的无奈了，看来，和这只卷角半血恶魔结仇是注定的了。
结仇就结仇吧，安格尔也不怕这只卷角半血恶魔。
如果对方真要和他们硬着干，最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而且，安格尔说他们和魔能阵绑定在一起，魔能阵不破他们不死，这虽然是真的，但安格尔也有办法，将他们单独隔离出来。虽然会耗费很多时间，但真结仇了，那就没必要留下生口，直接烟消云散比较好。
安格尔已经开始默默的想好措辞，等会黑伯爵和多克斯牵制那俩恶魔之魂，他去搞魔能阵，等分离出来后，直接彻底灭魂。
不过，没等安格尔将计划说出来，卷角半血恶魔重新化为了亡魂状。
卷角半血恶魔并没有叫出“小猪”，身上的恶意也没有显现，只是静静的盯着瓦伊：“你说，原住民现在靠着人类才能在深渊求活？”
“怎么，你好奇啊？你刚才还说不回答我们问题，你不回答，我也不回答。就不告诉你！”瓦伊想都没想直接就开口了。
卷角半血恶魔将目光慢慢移到安格尔身上。
安格尔想了想，点点头：“他说的大致没错，不过，深渊的各族姓原住民也有分阵营的，不一定全部与人类结盟，有的也归在了恶魔手下。”
安格尔话音刚落，再一次的，卷角半血恶魔的情绪出现起伏，而且，比之前瓦伊咒骂时起伏更大！
“归在恶魔手下？”卷角半血恶魔声音很平静，但情绪却像是翻滚的海浪：“可以告诉我，有哪些族姓归在了恶魔手下吗？”
从这段问话可得知，卷角半血恶魔似乎对深渊原住民归为恶魔手下，更为愤怒。
可明明它自己也有一半的卷角恶魔血统？
所以，这位是坚定的族姓荣耀派，对恶魔相当厌恶？可之前也听不出他对混血有不满啊？
安格尔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他也知道，连人类的心思都无法做到相同，对面还是文化有差异的半血恶魔。说不定对方只是将恶魔的血脉当做力量使用，他认同的依旧是族姓的荣光？
安格尔：“我对深渊了解不多，只认识少数几个有族姓的原住民。你想了解哪一个族姓，我看看我有没有听过。”
安格尔这么说，是想借此知道卷角半血恶魔会是哪一族的。
不过，卷角半血恶魔也不是笨蛋：“你只需要说你知道的就可以。”
安格尔见对方不上钩，只能耸耸肩：“好吧，那我先从涅亚一族开始说起吧。不知道，你听过涅亚一族吗？”
“知道，曾经的救世主一脉。”
“救世主？”
卷角半血恶魔明显比之前好说话了很多，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但在旧日的深渊中，涅亚一脉的确诞生了位救世主，他们拥有非常高贵的血统。”
安格尔挑了挑眉，道：“高贵血统吗？可惜，这只是旧日的荣耀了。”
“旧日荣耀？什么意思？”卷角半血恶魔眉头微皱：“难道涅亚一族也堕落了？”
“你所谓的堕落是什么意思？”安格尔轻声问道。
卷角半血恶魔：“向无底深渊中的那些恶劣存在低头伏首，这就是堕落，是我们高贵族姓绝不能容忍之事。”
“我们高贵族姓？看来这卷角半血恶魔的族姓，也是所谓的高贵族姓？那会是大人口中的这涅亚一脉吗？”心灵系带里传来卡艾尔好奇的声音。
“应该不是，他刚才言语中透露出的感觉，不像是将涅亚一族当成本族的样子。”多克斯在心灵系带里回道。
安格尔没有在心灵系带里回话，但他赞同多克斯的说法。因为，以对方如此在乎自身族姓之荣光的性格，一旦提到他的族姓，绝对不可能没有反应。而安格尔在提到涅亚一族的时候，对方情绪并无波澜，这就说明了对方不是涅亚一族的人。
不过，从对方的语气里，安格尔能听出他对涅亚一族是有敬意的。看来，万年前的这个救世主一脉，影响了很多其他族姓。
安格尔：“无底深渊中那些恶劣存在，指的是魔神与古老者？”
卷角半血恶魔眯了眯眼：“没想到你也知道古老者？你懂得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是的，我指的恶劣存在包含了你所说的魔神与古老者。”
安格尔一边在和对方对话，一边也在解构他说出来的每句话。这句话解构出来的信息就有趣了。
无底深渊中最恶劣的存在，毫无疑问是魔神与古老者，但是卷角半血恶魔却将话中留了余地。只是说，包含这两者，并没有说“就是祂们”。
这意味着，无底深渊还有其他恶劣的存在，让卷角半血恶魔嫌恶且……忌惮。
安格尔将自己解构出来的信息，在心灵系带里说了出来。他本意是想询问黑伯爵，是否知道无底深渊是否还有其他可怖的存在，但黑伯爵却也不知。
“无底深渊，人类踏足的里层并不太多……至少南域这边没有太深入，其他几方巫师界或许会更多一些，毕竟他们背后有源世界的支持。”黑伯爵：“在有限的探知中，古老者已经是我们这边掌握的极限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比古老者更隐蔽的存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安格尔，你会不会过度解读了。会不会，他说包含这两者，只是一种话术，毕竟无底深渊除了这两者，还有其他存在，譬如，恶魔。”多克斯道。
安格尔：“不会，恶魔是根本无法与魔神、古老者相提并论的。”
这就像是两军交战，军师分析战况时，会提到的只有对方骁勇善战的将领，而不是这些将领麾下的小兵。
安格尔没有在心灵系带里多作解释，因为卷角半血恶魔此时主动问话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涅亚一族是否堕落了？”卷角半血恶魔的表情郑重，显然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在乎。
安格尔：“按照你提的堕落标准，应该没有堕落吧。”
“什么意思？”
安格尔：“你知道‘斯蒂安’这个姓氏吗？”
卷角半血恶魔点点头：“知道，这是涅亚一族的大姓。”
“你知道就好。”安格尔顿了顿：“我不知道整个涅亚一族是否已经堕落，但我知道这个‘斯蒂安’姓氏，已经改成了‘斯蒂安特罗费尔’。”
卷角半血恶魔以及在场其他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安格尔，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斯蒂安是英雄的姓氏，为何要改姓氏？”卷角半血恶魔疑道。
安格尔声音很轻的道：“因为斯蒂安的后代，已经向一位恶魔诚服。据我所知，那位恶魔是个羊魔人，它赐予了斯蒂安新的姓氏，便是后半截的‘特罗费尔’。”
安格尔话毕的那一刻，强烈到肉眼可见的恶念，从卷角半血恶魔身上散发出来。
和之前专门针对安格尔的恶念不一样，这次的恶念纯粹是因为……卷角半血恶魔动怒了。
一直保持平淡情绪，哪怕提到富兰克林这位曾经上司都很平静的半血恶魔，居然在这时，真正的动怒了。
那波澜起伏的情绪，伴随着恶意不断的四溢。
此时，就算安格尔不说，其他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
“羊魔人？区区一个羊魔人？就让救世主一脉的英雄姓氏改了姓？可恶，可恨！！”
恶念之中，传出卷角半血恶魔的怒嚎。
安格尔让厄尔迷保护好两个学徒，避免他们在恶念中受到影响，然后静静开口道：“按照你的标准，这应该不是堕落吧？”
“你懂什么？这比堕落更为可恨！！”
相比起向魔神与古老者诚服，诚服于一个恶魔，的确更加的可笑。
当然，安格尔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之所以还开口这么说，毫无疑问……是故意的。
至于因何而故？没有。纯粹是顽劣心起了，就想看这自以为是的半血恶魔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过，卷角半血恶魔终究有万年的心境沉淀，怒火虽甚，但还没有冲昏头脑。
他按捺住情绪，对安格尔道：“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说谎。”安格尔：“而且，告诉我的也是一位和你差不多的半血恶魔。我不知道你听说过不死旅团吗？”
“不死旅团，是那个不死旅团？”黑伯爵的声音先一步在心灵系带里闻到。
“大人如果指的是，不死街里那些原住民与半血恶魔祭奠的先辈。那就没错，就是这个不死旅团。”安格尔在心灵系带里道。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将不死旅团的骸骨带回不死街。”黑伯爵沉默片刻道。
“也有人想过，可惜他们不愿意离开。”
他们一直在安息地里待着，既是为了报答巴拉莱卡，也不愿离开旧时光那最漫长的一夜。
“没有听过。”卷角半血恶魔摇摇头，“不过，如果你说的不死旅团是半血恶魔构成，且都不向着恶魔，那么他们应该出自不死军。这是一支在旧日战争时，各大族姓派出的强者，组成的骁勇之军。”
安格尔：“那应该就是了，不死旅团的确全是半血恶魔。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得自其中一位不死旅团的坟墓骑士。”
卷角半血恶魔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或许是在消化安格尔的话，又或许在慨叹世事无常。
半晌之后，卷角半血恶魔脸上那种骄傲感消散了大半，本来优雅英俊的面容，仿佛也变得颓废几分。
“除了涅亚一族，其他的呢？还有谁堕落了？”
安格尔：“我就去过一次深渊，知道的很少，除了涅亚一族外，就听说过诺丁族和旦丁族。不过，我可以向我队友打听打听，他们中有经常深入深渊的。”
安格尔说的‘队友’，毫无意见，就是黑伯爵。
相比之下，黑伯爵知道的其实更多。只是，他一直没开口罢了。
安格尔都已经在心灵系带里和黑伯爵开始嘀咕了，甚至算计起来，要不要借此作为筹码，向卷角半血恶魔问一些问题。
只是没想到的是，安格尔还没开口，卷角半血恶魔先一步开口了：“不用了，诺丁族和旦丁族我都知道，就说说这两族就行了。”
卷角半血恶魔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安格尔却能感觉到，他深藏在魂体深处那暗暗压制的汹涌情绪。
“居然不打听了，难道他识破我们的计划了，知道我们要借此要挟他？”多克斯在心灵系带里疑惑道。
黑伯爵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在心灵系带默默道：“或许不是，应该是中奖了。”
“什么意思？”多克斯疑惑道。
“这只卷角半血恶魔，不是诺丁族，就是旦丁族。”黑伯爵代替安格尔回答了多克斯的疑问。
且不管心灵系带里此时有多热闹，安格尔表面和对方一样，保持着平静：“你想先知道哪一族的？”
卷角半血恶魔看着安格尔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试探太明显了，是故意的吧。”
安格尔笑笑不语。
“既然你看出来了，那就直说吧。”卷角半血恶魔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可以在你们离开前，有限的回答几个问题。”
“我不回答问题，不是我不愿，而是在契约之中，我们作为悬狱之梯的守卫，就不能过多透露讯息。所以，我能回答的范围很小，不一定有你们想知道的。”
卷角半血恶魔的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已然承认了自己就是出自诺丁族或者旦丁族。
“不顺便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吗？”安格尔挑眉，顺口说了一句。
卷角半血恶魔：“那要看你说的够不够资格让我原谅了。”
安格尔笑笑，不再多言，而是再次问道：“还是那个问题，你想先知道哪一族的？”
“都说。”
安格尔：“那我就先说诺丁一族吧，诺丁一族如无意外，应该还没堕落。因为我认识一个诺丁一族的后辈，叫做普拉帕，是诺丁族和幽浮小恶魔的混血。”
“幽浮小恶魔吗？这是极好的伴侣。”卷角半血恶魔说到幽浮小恶魔时，难得没有露出嫌恶。
幽浮小恶魔在深渊原住民心中，并不是邪恶的恶魔。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幽浮小恶魔实力很低，受尽其他恶魔的嘲讽，所以都是离群索居。
乔恩曾经说过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用在幽浮小恶魔身上就非常的合适。离群索居后，它们不接触其他恶魔，反倒变得越来越平和，甚至和原住民也有了来往。
有来有往，自然也会有擦出火花的。
而幽浮小恶魔就算和原住民结为了伴侣，也从未有过抛弃行为。比起半人马这种在深渊里到处留种的，却在巫师界名声不错的假货，幽浮小恶魔才算得上真正的忠诚。
正因此，人类见到幽浮小恶魔，也不会主动去杀戮。顶多吓唬一下它们，让它们留点泪，或者制造点幽浮之水，因为这两种都是不错的超凡食材。
当然，人类也有急功近利的，幽浮小恶魔终究是恶魔，价值也很不菲，且实力也很低，常常有组队去杀幽浮小恶魔的。而这些大多是缺钱的学徒以及不着调的流浪巫师干的，正式巫师一般都不会这么做。
而普拉帕，运气就不是很好，其父母恰好是被人类杀死的。所以，普拉帕非常讨厌人类。
但讨厌人类，并不意味着倾向恶魔。
至少从普拉帕的口中，安格尔可以得知，诺丁族都很厌恶恶魔，除了幽浮小恶魔外。
所以，诺丁族从卷角半血恶魔的定义中，不算是堕落的。
“基本情况都是普拉帕告诉我的，诺丁族应该没有堕落。”安格尔说完后，看向黑伯爵：“我对诺丁族的了解有限，要不让我队友补充一些？”
安格尔话毕，黑伯爵就在心灵系带里默默补充道：“诺丁族，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他们不和人类合作，也不和恶魔合作，算是中立势力……”
安格尔：“……”他话都说出口了，现在收回可以吗？
安格尔正想着要不要干脆编一些谎话来应对时，卷角半血恶魔却是摇摇头：“不用了，你所说的诺丁族，和过去一样。他们和幽浮小恶魔很相似，不喜欢大量的群居，而是分了很多支脉，在表层各地安家。”
“这种行径，在我们看来就是送死，很多大族甚至都猜测，诺丁族熬不过百年。没想到，万年之后，诺丁族还能保持着过去的习惯，也没有断绝。”
“知道这，就足够了。”
卷角半血恶魔话毕，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说说旦丁一族吧。”
卷角半血恶魔显然已经不掩盖了，从他评价诺丁族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不是诺丁族。
答案已经出来了，这位生前除开恶魔血脉外，另一半血脉，来自旦丁一族。
安格尔这下有些烦恼了，因为旦丁族出了一些问题，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而除了这个以外，他对旦丁族了解也不多。
诺丁一族他还可以顺着普拉帕的日常行为编些谎话糊弄，但旦丁一族他是真的了解不多。
为了不丢面子，安格尔连忙在心灵系带里向黑伯爵求助：“大人，你知道关于旦丁一族的事吗？我知道的不好讲，所以现在只能拜托你了。”
在安格尔焦急等待中，数秒后，黑伯爵默默道：
“……我没听说过旦丁族。”
众人默。
安格尔也跟着沉默。
“刚才你说到旦丁族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在胡说。因为根据我们在深渊原住民身上得到的情报，他们提到过各个族群，包括你刚才说的诺丁族，但就是没提到过旦丁族。”黑伯爵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所以，旦丁族是真的存在吗？”卡艾尔在心灵系带里嘀咕。
其实，按照之前安格尔和卷角半血恶魔的对话，就可知道，旦丁族是真的存在。卡艾尔之所以还这么嘀咕，纯粹是觉得，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太离奇了。
黑伯爵是站在巫师界顶端的人物，他得到的情报必然是最齐最全的。连黑伯爵都不知道旦丁族，安格尔怎么知道的？
而且，偏偏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就是旦丁族。
“存在。”安格尔也感觉出众人心中似乎有些疑窦，解释道：“我曾短暂接触过一个旦丁族……在今日之前，我也不知道旦丁族已经销声匿迹多年。”
“你们的交流结束了吗？是在想该询问我什么问题，还是在想着，如何欺骗我？”这时，卷角半血恶魔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
显然，卷角半血恶魔也知道，他们在心灵系带里交流。只是，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安格尔看了看沉默的众人，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之前在交流关于旦丁族的事情，只是出了一点点小状况。”
“小状况？”卷角半血恶魔疑道。
“我发现我的同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旦丁族。”安格尔耸耸肩。
“旦丁族是高贵的族姓，他们没听过很正常。”卷角半血恶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安格尔想了想，决定从最本质的情况开始说起：“或许你对现在状况还不了解，目前人类在深渊已经和各大族的原住民都展开了深度合作，甚至共同建立了不少的据点城，城内有专门的原住民居住区。”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人类和原住民的交流已经达到非常深的层次了。”
“我的同伴中有一位消息极其灵通的人，据他所知，人类从据点城里的原住民口中了解了很多各个族群的情况，包括我之前提到的涅亚一族与诺丁一族，可偏偏就没有旦丁族。”
安格尔说到这，便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对面的卷角半血恶魔。
话已至此，哪怕卷角半血恶魔再笨，也明白了安格尔的意思。
“你想说的是，旦丁族已经……不存在了？”卷角半血恶魔按捺住澎湃的情绪，轻声道。
“也许只是藏匿的更深了。”瓦伊在旁低声喃喃。
卷角半血恶魔看了瓦伊一眼，对安格尔道：“他说的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
卷角半血恶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头一次用情绪化的语言道：“我只是问你有可能吗，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
安格尔：“我对旦丁族的了解并不多，据我所知道的情报汇总，依旧不足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所以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安格尔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听者肯定觉得在敷衍。但这的确是真相，因为，他所知道的旦丁族只有一个……哦，不对，现在有两个了。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你的同伴都不知道旦丁族，你是从何而知的？”卷角半血恶魔已经带上了质问的语气，可见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外放。
唯一好的是，就算外放了情绪，他也始终处于克制的状态，一直没有过界，以至于他还能保持着理智。
从这也可以看出，他和其他亡灵是真的不同。
就算是曼德海拉这种被安格尔救赎的亡灵，在情绪激动时都有可能再次堕落，可卷角半血恶魔却能保持理智。
这是非常值得探究的事。
或许正如他所说，现在的巫师对亡灵研究反而落后于万年前的奈落城？
安格尔的意马在到处乱窜时，也没有忘记回复对面怒气冲冲的半血恶魔。
“因为，我见过一位旦丁族人。”
只是这一句话，卷角半血恶魔的情绪就消停了几分：“你见过我族后裔？那，那他还活着吗？”
安格尔点点头：“放心，他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卷角半血恶魔的怒焰再消一半，之前他一直以为旦丁族已经不存在，可只要还有后裔在，就说明旦丁一族并没有灭绝。
“说说他的情况吧。”卷角半血恶魔问出这句话，倒也不是真的对后裔情况好奇，只是想借此确认，安格尔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像之前安格尔描述诺丁一族时，那些关于诺丁族的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我所知不多，且关于这位……”安格尔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何停下，是因为他也堕落了？”卷角半血恶魔的语气再次提高。
“应该没有。”
“那你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安格尔沉默不语。
这下，不仅仅卷角半血恶魔感觉到怪异，其他人也疑惑的看着安格尔。到底安格尔遇到的那个旦丁族，有什么问题，导致他不愿意说？
感受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安格尔内心却是苦笑连连，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唯一认识的这位旦丁族……
是夜馆主啊！
以半血恶魔之身，突破传奇界限的那位夜馆主！
夜馆主在拉苏德兰战役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各方势力都在打探他的情况。这里面不仅仅有霜月联盟、还有恶魔势力以及魔神……
可他们都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在这种局面下，安格尔可不敢轻易的说出夜馆主的情报。
虽然安格尔也不算是最了解夜馆主的人类，比起安格尔，魔画巫师其实才是最了解夜馆主的。只是魔画巫师不知去向，现在唯一知道夜馆主情报的，就剩下安格尔一人了。
在被众人默默不言的盯了三分钟后，安格尔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的这位同族后裔，情况实在不一般，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必须和你签订塔罗密约。”
塔罗密约，又叫塔罗的保密条约。是一种经过不断完善，已经近乎达到完美，少有瑕疵与漏洞的保密条约。
安格尔的这番话，让卷角半血恶魔愣住了，也让众人用惊疑的眼神看向他。
卷角半血恶魔知道塔罗密约，这是个严格的保密条约，只要保密就不会违约，所以它可以签。但是，安格尔为何一定要签订塔罗密约才愿意说呢？
还有……“他们呢？他们也要签订塔罗密约？”
卷角半血恶魔看向除开安格尔的众人。
“他们不用。”安格尔顿了顿：“因为，我只会和你一个人说。”
一旁的多克斯在听到前半句时，还颇有些期待，但听到后半句，就有些咋呼了：“凭什么不和我们说啊？大不了我也可以签订塔罗密约，让我也听听。”
多克斯的咋呼，还真说出了在场一部分人的心思。安格尔如此谨慎，想来这是一个秘密情报，讲真的，他们也愿意签订塔罗密约，蹭蹭这些秘闻。
只是，安格尔并没有给他们机会，他看向多克斯：“我不和你们说，是为了你们好。我和他说，是因为他就是旦丁族，在族姓的荣耀之下，他绝不会违逆密约。”
安格尔话说到这时，卷角半血恶魔也适时帮衬了一句：“如果真的是旦丁族的秘密，我纵使是魂消意散，也不会讲出去。”
安格尔话说到这时，后文其实已经不用说了。
他相信卷角半血恶魔对族姓荣耀的坚贞，再加上他本身是旦丁族，所以他不介意说。
可其他人，哪怕他们现在是队友，安格尔也无法彻底相信。
也许他们不会违约，但也只是“可能”。如果有人愿意为此付出昂贵的违约代价呢？
纵然塔罗密约已经很少有漏洞可钻，但这只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条约，而不是真正完美无瑕的条约。
说白了，就是安格尔无法相信他们。
多克斯嘴巴张了张，想说他肯定会守约，但真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安格尔所知的秘幸是未知的，他无法对一件“未知”的事做出绝对的保证。
能为这件事做出保证的，只有卷角半血恶魔。
且不说他本身就是旦丁族的，光是他无法离开这里，就限制了信息的传播……毕竟，能走到这里的人，实在有限。
在众人的沉默中，安格尔轻声道：“相信我，我不说一定是为了你们好。”
顿了顿，安格尔又道：“当然，黑伯爵大人也有资格知道，但是，我可以向大人保证，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意义。”
黑伯爵轻轻哼了一声，算是表了态。他知道秘密太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个。
最后，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安格尔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实在好奇，可以去深渊找寻一个叫安息地的地方，那里有位售卖情报的女人。只要付出足够代价，她会告诉你们这个秘密……不过她要的代价很高，不到真知，最好不要尝试去接触她。”
黑伯爵：“安格尔所说的那地方的确可以解很多惑，但你们最好别因为好奇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就去寻找她。还有，关于安息地的事情，你们也不要透露出去，否则那女人知道了，发起疯来，你们是跑不掉的。她可比某些魔神，还要可怕。”
黑伯爵说出这番话后，看了安格尔一眼：“你别光守其他秘密，安息地这个地方，也是秘密。”
安格尔愣了一下，之前黑伯爵还说过，如果遇到不死旅团的骸骨，尽量带回不死街。当时安格尔还以为黑伯爵不知道安息地的事，没想到，黑伯爵居然知道？
安格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大人，去过安息地吗？”
黑伯爵摇摇头：“没去过，那女人极其厌恶人类。你让他们去安息地，就是在让他们去送死。”
安格尔挠了挠头……好像、应该、似乎的确有听巴拉莱卡说过，她很讨厌人类。
只是安格尔和巴拉莱卡的相处与交易都很平和，所以安格尔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安格尔赶紧补充道：“你们就听黑伯爵大人的话，忘了我刚才说的。那女人的确讨厌人类，随意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你这补丁打的可真早呢。
安格尔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想着这边，却忽略了另一头，结果差点坑了队友。
他现在也有些不敢再回看众人的眼神，只能干咳两声，转头看向卷角半血恶魔：“你如果答应签订塔罗密约，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卷角半血恶魔自然不会拒绝。
签订好塔罗密约，安格尔示意厄尔迷构建了一个暗影空间，又在厄尔迷的体内开启了靡丽魇境。
做完这一切后，安格尔想了想，又把丹格罗斯和速灵丢到手镯里。
确定不会有人探察后，安格尔又做了最后一步。
魇幻入梦。
在外界终究不保险，还是去梦之旷野里比较保险。
说是去梦之旷野，但安格尔并没有真的把卷角半血恶魔带进梦之旷野，而是在梦桥尽头的梦境之门前，等待着卷角半血恶魔的走来。
——如果进入梦之旷野，必然有伟力为他构建一具新的肉体，所以还是在梦桥上聊比较好。
安格尔无法现身，毕竟这是卷角半血恶魔的梦桥，但他可以借着梦境之门的权能，与之对话。
虽然卷角半血恶魔还有些浑浑噩噩，但看到宏伟的梦境之门时，思维逐渐清醒起来。
“这是梦桥？可梦桥尽头为何有这扇门？那无礼的人类呢？”
“现在还说我无礼……算了，我也不追究了。你就靠在门前，我和你说关于你那族人的情况。”安格尔的声音透过梦境之门传到了卷角半血恶魔的耳中。
虽然有些疑惑安格尔为何不进入梦界去聊，反而在这门前聊，但也无妨了。
知道族裔的情报更为重要。
卷角半血恶魔也没有多言，直接盘腿坐在了梦境之门前。
安格尔则从拉苏德兰为开端，缓缓的聊起了那位沉默寡言，却异常靠谱的夜馆主……
聊夜馆主的事，其实并不枯燥。因为那段经历，安格尔恐怕一生都会铭记。
关于夜馆主的事，安格尔曾经和冯先生的分念在画中有聊过，只是当时聊得重点并不在夜馆主身上。
如今难得说起这位传奇人物，安格尔还是很开心的。
随着安格尔的述说，一个丰满的人物，仿佛跃然于卷角半血恶魔的脑海。
时间悠悠过去，安格尔也终于将最后一点关于夜馆主的事讲完了。
虽然整个过程，卷角半血恶魔都没有见到安格尔的人影，但他能从安格尔的语调中，听出那澎湃的情绪。
对于安格尔而言，想必这位“夜”也是一个难以忘怀的人吧。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签订塔罗密约了吧？”
卷角半血恶魔缓缓回神，轻轻叹息一声：“明白了。没想到，我族后裔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人物，好啊……好啊……”
明明是在说好，卷角半血恶魔的情绪却很低落，甚至眼眶也都湿润了。
现实中肯定看不到这一幕，毕竟他如今只剩下灵魂。但在梦桥上，久违的眼泪从他眼眶中落下。
之前的那些优雅、高傲以及淡然，此时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哭的稀里哗啦还在叫“好”的……前，旦丁人。
再感慨的场面，终究还是要被打破的。
虽然看出卷角半血恶魔还在回味夜馆主的事，但留给他回味余韵的时间很多，不急于此时此刻。
“看上去，你对我的这个答案，应该很满意吧？”
卷角半血恶魔低下头，隐藏住哭红的鼻头，用嘶哑的腔调道：“你果然是一个很没有礼貌的人。”
“如果你硬要将‘无礼’这个标签冠在我头上，那我也可以接受。”安格尔顿了顿：“既然你没有反驳我的话，那么你应该是满意的。现在，我这个无礼之人，就该收取报酬了。”
卷角半血恶魔沉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会尽量告诉你的。但我还需要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我族后裔，夜。他是否提起过，还有其他的旦丁族人？”
安格尔：“没有。我知道夜馆主是旦丁族，也是因为进入了那幅画里，看到了夜馆主的回忆。在夜馆主的回忆里，除了无尽星夜，就只剩下夜空之下的那片火焰。”
“那片，让他成为孤儿的大火。”
卷角半血恶魔：“也就是说，旦丁族现在只剩下夜了？”
“还有你。”
“我只是一缕幽魂，算什么旦丁族？”卷角半血恶魔或许觉得今日丢脸也丢了，言谈之中再也没有外界那般的冷淡与高傲。
“这么说来，你已经放弃了旦丁一族的荣光，那你的荣光可真是……廉价啊。”安格尔明知道这是揭伤疤，但他就是揭了。反正，他是一个无礼的大恶人。
“你……”卷角半血恶魔感觉喉咙噎住了，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只能嗤了一声：“我自然是旦丁族，和夜一样。那除了我和夜之外，就没其他的旦丁族人了吗？”
安格尔：“我不知道。但夜馆主那一支脉目前只剩他一人了，当然，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小夜夜，但……”
安格尔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耳朵突然发烫，就像是被火烧火燎了一般。
与此同时，安格尔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孤傲的身影，站在一片火焰之中，静静的凝视着自己。
“夜馆主？！”安格尔正想说些什么，身影又缓缓消散不见。
安格尔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心中默默腹诽：我只是随口说几句废话，就直接跨越时空与界域来烧我一下，值得吗？
安格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思绪放回梦桥里。
卷角半血恶魔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还疑惑安格尔怎么说一半就不见了。
当然，就算卷角半血恶魔问了，安格尔也不会回答。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埋在肚子里比较好。
“咳咳，我们继续。反正夜馆主一脉的人，就剩下他了。或许，你们旦丁族还有其他支脉，你也别丧气。”
安格尔本来还想口花花几句，反正夜馆主一人也就顶你们一族人了。但仔细想想，纵然他现在是无礼的大恶人了，还是要守点底线的……当然，这绝不是因为担心夜馆主来个梅开二度。
“虽然听不出你有安慰的意思，但我接受这个说法。”卷角半血恶魔的眼睛倏地变得有些迷离：“或许，其他族人只是……隐而不出。”
安格尔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道：都有夜馆主这个大靠山，还隐而不出？想什么呢？
“没有其他问题了吧，那就该你回报我了？”
卷角半血恶魔：“好，你问吧。不过，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奈落城的事，我基本都无法说，这是我作为守卫所要遵循的契约。”
安格尔：“我知道，先别急。问话的事，等出去以后，和其他人汇合后一起问。不过，我要答应我，我在梦桥你和你聊的事，不能外流。”
“我知道，不是已经签订了塔罗密约吗？”卷角半血恶魔疑惑道。
他的重点不是“聊的事”，而是“梦桥”。不过，安格尔也没做解释，他相信卷角半血恶魔不会谈及之前发生的任何事，包括梦桥。
“回去吧。”
安格尔话毕，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梦境之门中钻出来，在卷角半血恶魔讶异的目光中，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下一秒，沉眠在靡丽魇境里的卷角半血恶魔便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四周，只见安格尔在一旁忙着，收束周围的幻境，放出之前的两个元素伙伴。
不过，还没有撤下幽影布置的防护。
安格尔走上前：“还躺地上做什么，该起床了。”
也得亏安格尔还没撤销厄尔迷的防护，要是其他人看到的卷角半血恶魔躺在地上，指不定会脑补些什么——这里特指多克斯。
卷角半血恶魔默默的站起身，闭上眼数秒后，激荡的情绪慢慢的沉淀，重新恢复成了最初的那幅优雅俊逸的模样。
安格尔确定其情绪不再起伏，这才撤销了厄尔迷的防护。
幽影防护一撤销，安格尔就看到多克斯冲过来，左看看右瞧瞧。
“你在干什么？”安格尔皱眉问道。
“我看我灵感能不能出现，帮我回看一下你们到底在这说了什么。”多克斯毫无忌惮的说出来。
包括安格尔在内，众人均无语的看着多克斯……还说不要叫你预言巫师！谁的灵感是这么用的？
“那有发现吗？”安格尔笑眯眯的看着多克斯。
多克斯突然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有发现也不告诉你。”
话毕，多克斯颇为傲娇的转身，走到众人一侧。
安格尔无语的看着他的背影，越了解这家伙，越觉得他长相和性格完全不符，明明长得一副阳刚俊朗的样子，怎么内心如此的繁杂？
安格尔摇摇头，也走回了众人这一方，站在黑伯爵的身边。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过该问的，我一个都还没问。”安格尔：“就等着现在一起呢。”
安格尔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的诚恳与坦然，也是想借此拉回众人的信任。
黑伯爵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顿了顿，黑伯爵道：“对了，后面追逐我们的人，吃了一点苦头，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在追上来了。不过，已经有更多的人进入了烟道。”
之前黑伯爵就对安格尔说过，他在定位点发现了一些情况，想来说的就是这。不过，还有一些细节，安格尔有些疑问，等这边结束后，倒是要详细询问一下。
……
“你们问吧，我希望最好一个人提问，我不喜欢同时听到多人的声音。还有，尽量不要询问万年前奈落城的事，因为有契约限制。之后这里的事，倒是可以和你们说说，或者你们想听听曾经探索这里的一些先行者的故事？”卷角半血恶魔走过来，语气重新找回了之前的优越感。
安格尔甚至觉得，比之前更加的讨嫌了。
“规矩真多。”多克斯轻声道，“而且，谁要听什么先行者的故事？那叫什么先行者，那根本就是强盗好吗？”
“我喜欢强盗这个用词。所以，你们就不是强盗了吗？”卷角半血恶魔挑眉道。
多克斯：“当然不是，我们来这里是有深层目的的。”
卷角半血恶魔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但我想说的是，这里的确还有一些宝藏，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些宝藏而来，那依旧算是……强盗。”
多克斯：“我们是探险，是考古，在这过程中所得怎能说是强盗呢？”
“那我之前说的那些先行者，也做的类似的事呢。”
眼看着多克斯和卷角半血恶魔的斗嘴越来越盛，安格尔无奈的走上前：“行了，你别管我们什么目的，只需要回答问题就是了。还有，多克斯，你……”
多克斯：“我？我怎么了？”
安格尔想了想，和多克斯念叨估计又要浪费时间，于是将举起的手指轻轻放下：“没事，我来问，你听着就行。”
话毕，也不管多克斯的表情，安格尔看向卷角半血恶魔：“虽然你总是叫我无礼之人，但在开场之前，我还是要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安格尔.帕特。”
卷角半血恶魔：“你们可以叫我——昼。”
其他人不觉得“昼”有什么问题，但安格尔却明白，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后裔有夜，于是他就成了“昼”。
“好吧，昼。你可以开始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吗？”安格尔在念到“昼”的时候，刻意加大了声音。
卷角半血恶魔勾起唇角：“问吧。”
“万年前……”
安格尔还没说完，昼就打断了他：“我之前说过，万年前的事，我基本都不能回答。”
“包括奈落城为何陷落，也不能回答？”安格尔问道。
昼沉默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我不能回答，不过，你们外界难道一点记载都没有，真想知道，就去自己查查吧。”
安格尔：“好。那我换个问题，你听说过镜之魔神吗？”
这个问题，之前黑伯爵问过，但昼直接一句“我不会回答你们问题的”就搪塞了过去。
现在安格尔重新询问，昼却是出现了一丝犹豫。
“镜之魔神……怎么又是镜之魔神。这个魔神到底是谁？”昼低声喃喃。
“什么意思，能具体说说吗？”
昼想了想，道：“这其实涉及到奈落城未曾陷落时的事，但应该不涉及隐秘……我简略的说说吧。”
昼说的真的很简略，因为他怕“详述”的话，会触及到契约。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是一群疯子，他们背后似乎有谁在唆使他们。
“他们的目标，难道不是悬狱之梯吗？”安格尔问道。
“他们的目标，是悬狱之梯？”昼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到昼的回答，安格尔感觉这件事有点奇怪，按照推理，以及地下教堂修建的位置，和魔神教徒留下的信息，他们攻击的官方机构，必然是悬狱之梯。
可最后似乎并没有成功？
但是，连昼都没有见到他们，这也太菜了吧？在前面几道狭口就倒下了？
这明显不对啊，有办法修建那么靠近魔能阵的地下教堂，却如此菜？怎么可能？
安格尔想了想，将地下教堂的事，告诉了昼。
昼听完依旧是懵逼的：“我不知道有地下教堂的存在，那里原来还有个入口？”
从昼的回答来看，他的确不太了解镜之魔神。安格尔：“你之前说，这群魔神教徒背后可能有人唆使，这个人会是谁？”
昼：“我不知道，就算知道肯定也是属于契约内不可说的人物。”
昼说到这时，特意看了安格尔一眼：“对了，你刚才提的那个人物的事，我也不会说的。你应该明白，他必然是在契约里的。”
安格尔提到的人物只有一个，就是富兰克林。
这是悬狱之梯的主宰，昼不能说也很正常。
“你既然出自深渊，那你可知道深渊中是否有镜之魔神，或者与镜子有关的强大存在？”
昼：“毫无疑问，这个问题不属于契约范围。但仍然很抱歉，我对此依旧一无所知。我知道的魔神中，没有镜之魔神。”
多克斯默默在旁道：“问了这么多问题，一个都没回答……”
昼也有些沉默，这些问题，他的确不知道，或者不能说。
这时，一旁的黑伯爵突然开口：“你知道诺亚一族吗？”
“诺亚一族？我没听过这个族姓啊……”昼疑惑道。
安格尔默默解释：“诺亚一族是巫师家族，不是来自深渊的。曾经，诺亚一族就在奈落城里。”
昼想了想：“是人类吗？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是那个使用乌伊苏语的家族？”
“是的。”安格尔代替黑伯爵点点头，也顺道代替黑伯爵问道：“关于诺亚一族，你知道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除了使用乌伊苏语外，没有太多印象。”顿了顿，昼又道：“不过，诺亚一族里有个家伙很有趣，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了不得的事？什么事？”这回是瓦伊问的了，瓦伊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已经开始脑补先辈的传奇故事了。
“很遗憾，契约之内，不可说。”昼耸耸肩。
瓦伊：“居然还涉及到了契约，我的先……咳，这位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我都说了，不能说。”
瓦伊：“你可以婉转点告诉我们，或者，或者……以物喻事。”
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契约的漏洞这么好钻的吗？反正我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还有，安格尔，我说过不要多人提问，我讨厌吵闹。你来问就行了，反正你们心灵系带里可以交流。”
安格尔点点头，在心中向黑伯爵道：“大人，关于诺亚一族的事，你还需要我问什么？”
黑伯爵想了想：“问那个人的名字。”
其实无论安格尔还是黑伯爵都知道这人是谁，但安格尔还是按照黑伯爵的指示问了出来。
然而，昼依旧摇摇头：“不能说，关于他的事，都不能说。你就算问我，他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我都不能说。”
黑伯爵听到这个答案后，思索了片刻，对安格尔道：“可以了，诺亚一族的事不用问了，问其他的吧。”
虽然黑伯爵这么说了，但众人其实对于这位诺亚一族的先辈都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完全不能谈及？
众人都看向昼，企图读懂昼的眼神。但……昼的眼神除了冷淡，别无他物。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在场除了昼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个中原因。
那，便是安格尔。
安格尔很清楚为何昼不敢提及那位的姓名，毕竟那位诺亚先祖，可是敢和富兰克林的女儿谈恋爱的家伙。
这是上司女儿的八卦绯闻，作为悬狱之梯的守卫，昼怎么敢往外泄露呢？
“既然关于这位诺亚族人的事不便透露，那我换个问题……”安格尔想了想：“前方是悬狱之梯对吧？”
昼冷眼一瞥：“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昼没有直接回答，大概是契约的原因。不过，从他的语气中基本可以确定，前方就是悬狱之梯。
“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我有些累了，想要回烛台里休息。”
众人无语的看着昼，他什么都没做，就累了？
“这家伙敷衍的也太明显了吧？”多克斯在心灵系带里道：“真想给他一剑。”
安格尔：“如果你想独自抗下魔能阵的反噬，尽管去做。”
多克斯立刻不说话了。
安格尔：“你们也不用在意他现在的态度，我们没问完之前，他不会离开的。他现在只是心理有些不平衡，故意在拿乔。”
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之前在梦境之门前，表现的太不堪，此时要摆高姿态，拉回点面子。俗称，傲娇。
多克斯饱含深意的道：“看来刚才你们的秘密谈话，让你对他有更深的了解了？”
安格尔无语的看了眼多克斯，他东来一句，西打一把，不就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知道谈话的内容么？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理会。
安格尔直接绕过多克斯，继续面向昼。
这一次，安格尔没有直接问话，而是将撒尿小孩的喷水池雕像，以幻象的方式呈现在了昼面前。
昼看着眼前的幻象，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怀缅，又有感慨。
“你认识这个雕像。”安格尔没有问话，直接以笃定的语气道。
昼：“认识，只是它在数千年前就被破坏了大半，如今已经无法拼凑起原形。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看到它的全貌。说真的，你知道悬狱之梯我不讶异，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我也不讶异，但你能将罚恶天使的雕像全貌都复刻出来，这却是让我很惊讶了。”
“所以，你现在是想问我，我是如何知道‘罚恶天使’的雕像由来？”安格尔之前可不知道这是罚恶天使，昼的话语倒是透露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我不会问，没必要。”昼说罢，用意有所指的语气道：“有秘密的人很多，但能守住秘密的人却很少。”
安格尔：“虽然我不觉得这是秘密，但你说是，那就是吧。回到正题，这个雕像是否在前面？”
昼：“我无法正面回答。但你应该知道答案。”
“那我换种方式问，我的这个问题，和前一个问题，是重复了吗？”安格尔上一个问题，问的是悬狱之梯是否在前面。如果现在雕像也在前面，那他们就没有走错路。
昼：“是。”
安格尔：“去往那条雕像的位置，应该有其他路吧？我是说，不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昼：“虽然这个问题已经有点打擦边球了，但鉴于你已经知道悬狱之梯的位置，我想我应该可以告诉你。”
“是的，的确有另一条路。”
安格尔连忙问道：“那条路是否有坍塌？”
昼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该不会准备去那条路吧？”
安格尔正想回答，昼却是先一步道：“算了，不问了，你们要去哪都与我无关。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走那条路你们或许要面对一位非常非常强的存在。”
安格尔：“能详细说说吗？”
昼：“你以为通往悬狱之梯的路，会有安全的吗？那条路虽然偏僻，但知道的人不少，可就算是万年前，都没几个人敢走那条路。”
“就是因为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强大存在？”
昼点点头。
“用巫师的级别来说的话，他有多强？还有，万年过去，你确定他还在那里，没有被先行者给解决掉？”安格尔问道。
“它的强大不在于自身的实力，而是，在于这里。”昼指了指大脑。
“还有，我可以透露一下，它其实也是一位主宰，以智慧登顶的存在。”昼顿了顿：“至于你问他还在不在，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他肯定还在。”
安格尔注意到，昼在说到这位存在的时候，并没有使用人类的代称，而是以通称来表示。这意味着，对方很有可能不是人。
“为什么如此肯定？它也如你们一样，被魔能阵束缚着吗？”
昼：“答案我无法告诉你们，但是，它并没有被束缚，偶尔它也会离开所住之所，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用面对它。”
昼的言语中透露出了一个重要情报，这是一个可以四处移动的存在，最为重要的是，它很强大而且迄今未死。
“你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能对付得了它吗？”安格尔在心灵系带里和众人商量了一下，问道。
“应该不行。”
昼并没有给出绝对的答案，这或许是一种暗示？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与它交流，征得它同意让出一条路？”安格尔提出另一种可能。
昼；“这就看你们之中有没有能让它愿意交流的人了。友情提示，你身后除开那个石板外的其他蠢货，是绝无可能得到与它交流的机会的。”
安格尔一直以为昼没注意到黑伯爵，但现在看来，他其实早就心里有数。
“假如要战斗的话，我们该用什么方式对方它？假如要和它交流，我们又该说什么话题？”安格尔和黑伯爵商量了一下，询问道。
“战斗的话，我不知道，知道了肯定也不能说。交流的话，我也不知道，但智者之间的交流，难道还要刻意找话题？任何话题的切人，都可以自然而然。”
“记住，不要被它外表迷惑，它的聪明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听昼的语气，这个“智者”可能是个其貌不扬的家伙？
“我听说，‘篮子巫婆’夏露和‘嫁接狂魔’东菈，都曾发布过一个悬赏令，要寻找一个失落的古代族群。据说，这种族群外表很是丑陋，但却非常非常聪明。昼说的那家伙，会不会就是这个古代族群？”瓦伊突然开口道。
“我都没听过……你一个天天大门不出的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多克斯疑惑道。
瓦伊：“你可别小看我，我也有自己的情报源。”
多克斯正疑惑的时候，黑伯爵出声道：“茶话会，是一个很好的情报交流地。”
虽然黑伯爵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特指什么，但，众人看向瓦伊的眼神，瞬间一变。
毫无疑问，瓦伊是男的。而茶话会，是女巫聚集之地，绝对禁止男性进入。
而进入茶话会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成女的。当然，巫师不需要割以永治，可以用变形术，因为变形术是最不容易被识破的。
见众人怪的眼神，瓦伊连忙道：“不是我，我没去过茶话会。是我的女仆！”
“女仆？”众人还是表示怀疑。
瓦伊见状，索性破罐子破摔：“就算我真的去了茶话会又怎样？其他人我不管，我就不相信，多克斯你到时候会不去野蛮洞窟参加茶话会！”
变成女人去参加茶话会的一大群体，就是流浪巫师。
普通的茶话会就算了，大型茶话会，必然会冒出一大堆陌生面孔的女巫。
当然，有些巫师准备工夫很足，常常变身女巫，以女性的身份行走，有一定的名气后，那么被拆穿的可能性就少多了。
以上这些话，都是瓦伊从黑伯爵那里听来的。所以，瓦伊一直深刻怀疑，自家大人曾经是不是也有一个女巫马甲，只是现在站在顶端后，那位女巫就不小心“香消玉殒”了。
多克斯：“你别诬赖我，我可不会去的。”
瓦伊：“我可不信。”
话毕，瓦伊转头看向安格尔：“超维大人，这次茶话会举办地在野蛮洞窟，到时候请大人检查严格点，莫要让某人混进去了。”
某人——多克斯，此时背上已经开始冒着冷汗，偷偷的看了眼安格尔。
安格尔则笑眯眯的看着多克斯：“如果是红剑阁下的话，我相信我不会认错的。”
多克斯：“我们是朋友，没必要那么苛刻……咳咳，我不是说茶话会，我是说平时也不必要那么苛刻。”
安格尔笑而不语。
这时，开启这个话题的黑伯爵，又将话题重新导向正轨：“瓦伊说的，的确是有可能的。东菈与夏露都是卡拉比特人，在几千年前的卡拉比特人的童谣中，说他们体内有智者的血脉，而这智者指的就是那个古代族群。”
“有很多遗迹也证明了，这个古代族群是存在的。不过，因为这个族群长相太丑陋了，卡拉比特人又修改了童谣，把体内的智者血脉那一段给删去了。”
安格尔听到这，心中默默道：这可真忒么现实……
“这个古代族群具体名称，大陆通用语未曾翻译过，需要用卡拉比特语来读。而且，他们的名字也迭代过好几次，最初大概的意思就是‘精明的智者’，现在则变成‘短小精悍的智者’。”
“因为他们的外形非常的矮小，只有头颅比较大。”
“这个族群，至今在南域都没有找到活口。但听刚才昼的言语，或许还真有可能就是这个族裔。”
黑伯爵解释完之后，安格尔没有迟疑，直接转头向昼问道：“它身高大约多少？”
昼狐疑的看了眼安格尔：“你在猜它的种族？别猜了，你猜不到的，等你见到它时，你会大吃一惊的。”
“所以，它比我高还是比我矮？”安格尔还是锲而不舍的问道。
“不可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人类和它的族群是有生殖隔离的。说简单点，因为大小匹配不了。”
什么大小，这就不用解释了。
但具体是人类大，还是它的大，这就难说了。
昼看着一脸纠结的安格尔，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要走那条路，你们想探索悬狱之梯，回来依旧可以走现在这条路，没必要去另一边赌运气。而且那边也没什么好东西……除非你们去洗劫那位。”
“你们如果真的要去洗劫那位，肯定会有大丰收，因为它那里最多的就是书。而书，意味着知识……不过，你们真的有胆去洗劫吗？”
昼说完这番话后，众人默然无语，毕竟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但昼如此的提醒，显然对方不好相与。
一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还能在魔能阵中游走，想想都觉得可怕。
众人只能将目光看向安格尔，毕竟，下一步要去哪，需要安格尔做决定。或许安格尔知道其他的路，可以不用经过那位存在？
在众人等待之中，安格尔却是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昼说那位存在手上最多的就是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魇界走那条路，唯一遇到有书架的地方，是在某个巨大的大厅。
安格尔想了想，轻声道了一句：“三目。”
昼的头颅立刻转过来，用惊疑的眼神看向安格尔：“你……”
从昼的反应里，安格尔知道，自己猜对了。魇界里的那个大厅中的蓝皮巨人，也就是三目蓝魔，还真的对应了现实中那位存在。
不过魇界里的那个蓝皮巨人实力不强，现实中，按照昼的说法，应该是强到爆炸的那种。
以如此种族，达到主宰的位置，这位也的确是天赋异禀。
安格尔：“它是否喜欢炼金？”
昼一脸狐疑：“你既然知道它，为何之前还要问我。”
安格尔：“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安格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同时在心灵系带里对众人道：“等会给你们解释，我大概知道那位存在是什么了。”
昼没有询问安格尔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而是回答了安格尔之前的问题：“它喜不喜欢炼金我不知道，但它的确会炼金，而且，水平很高。除了炼金之外，它也擅长很多其他的技能，它的智者，不是白叫的。”
“一个沉淀了万年，又会炼金又会其他技能的智者，你们真的要去面对它吗？”
这个问题，安格尔一时还真答不了。如果真如昼所说，那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全能的对手。
炼金的子项目包含了魔药、魔纹、机械、器具……等等。只要稍微布置一下，就足以让人头疼了。
就像当初安格尔丢在皇女城堡的那瓶蘑菇魔药，他只用了一瓶让人不停长蘑菇的魔药，就逼疯了皇女。而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拥有比蘑菇魔药更可怕也更难以捉摸的魔药。
魔药还只是其中一环，魔纹这些都还没算上去呢……说到魔纹，安格尔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猜测，对方能在地下魔能阵里随意走动，该不会，这个魔能阵也有它的功劳吧？
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就更难对付了。
安格尔已经在考虑，如果实在不行，就放弃这条路。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入口走，这条路必然会遇上对方，其他入口就不一定了。
“关于那位存在的情况，我就问到这里，详情等会和你们说。你们可还有其他想问的？”安格尔在心灵系带的问道。
安格尔先是看了看黑伯爵，黑伯爵直接道：“我想问的，估计，只有你能回答我。所以，我现在没问题了。”
安格尔抿抿嘴，看向多克斯。
“我的问题很多……”
安格尔：“简明扼要，没时间帮你一个个的问。”
多克斯连忙道：“帮我问下，前面有什么值钱的，在哪里，如何获得！如果可以，最好问问哪里有先行者的遗骸。”
安格尔：不愧是多克斯，光是贪遗迹之宝已经不够了，死人财也要发。
安格尔又看了看卡艾尔和瓦伊。
两个小学徒没想到自己也有提问的机会，心中既是惊讶，也有感动。尤其是瓦伊，心中已经在高呼偶像万岁了。
卡艾尔的问题毫无疑问，和历史有关。安格尔估计昼很有可能不会答。
至于瓦伊的问题，则很瓦伊。
“大人，可以帮忙问问，除开那个很强很强的存在外，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危险？譬如魔物、机关、陷阱什么的。”
这是很典型的瓦伊式问题，虽然听上去有点怂，但有备无患并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安格尔接下来向昼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瓦伊所问的问题。
“这种问题，不像是你能问出来的。”昼听完安格尔的问话后，目光轻轻扫过在场唯二的两个学徒：“估计是这俩小子问的吧？”
安格尔：“这并不重要。而且，我也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昼冷哼一声：“又有魔人庇护，又有强风跟随，还有幻境包围，就这样，你如果还能问出这问题，那也是够怂的了。”
安格尔：“面对未知的前路，稍微怂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昼和安格尔一来一回说着，提问的瓦伊早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早知道会让大人被那恶魔嘲笑，他、他就不该提这个问题的。
不过，被大人维护的感觉，还挺好的……
在瓦伊思绪混乱的时候，另一边，经过一阵冷嘲，昼最终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你而言，前面没什么值得可说的危险。只有一群见血就疯狂的巫目鬼罢了，你们如果连巫目鬼也对付不了，也不必去面对那位存在了。”
抛开情绪性的语言，昼的回答，倒是和安格尔猜测的差不多。
果然，有巫目鬼的地方，距离悬狱之梯就不远了。
只是，安格尔还是有些疑惑：“你们作为守卫，不拦住那些巫目鬼吗？”
“没必要拦，在很早之前，它们就存在了。”昼在犹豫了片刻后：“是那位存在饲养的，据说是为了研究巫目鬼的一些特性。”
昼说完后停了一会，似乎在感应契约的反馈，确定没有违规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当年巫目鬼就经常在悬狱之梯附近徘徊，反正也进不了真正的牢狱，就当是养的恶犬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群恶犬的数目，越来越多了。”
昼话音落下，安格尔就在心灵系带里听到了多克斯的吐槽：“作为实验饲养的，居然还任由它们外出散漫……那位存在，还真是有够随性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看到了，居然还不在意，直接把巫目鬼当成‘恶犬’？我能想象，曾经的悬狱之梯到底有多疯狂了。”
安格尔也认同多克斯的话，只是，这些话也就心里说说，面对昼时，安格尔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然后呢，除了巫目鬼，还有其他危险吗？悬狱之梯里，也不关押魔物了吗？”安格尔问道。
“你们只要不进悬狱之梯，那么面对的危险就只有巫目鬼。至于进了悬狱之梯嘛……”
昼停顿了一下：“我就不能说了。”
众人：“……”
昼：“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悬狱之梯已经断了，你们是去不了上层的。下层，就算当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心灵系带里再次传来多克斯的声音：“什么去不了上层？只要它还在遗迹内，我就不信去不了！”
安格尔默默道：“你没必要昼每说一句话，就点评一下。至于说悬狱之梯，它不一定在遗迹内。”
多克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安格尔：“异空间。”
异空间的梯子一旦上下层断绝，断裂的一方，谁也不知道会飘到哪一层空间夹缝。所以，昼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
另一边，昼在说完了梯子已断后，沉默了半晌：“你的这个问题，我能说的已经说了。还有其他问题的话，赶紧提。没有的话最好，有的话，也别像这个问题般，那么的无聊。”
安格尔顺着昼的话，立刻提出了一个不那么无聊与幼稚的问题。
便是卡艾尔的问题。
卡艾尔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知道奈落城的历史吧，哪怕是边边角角的也行。
只是，昼听完安格尔的提问，却是沉思了大半天，才憋出一句：“这问题肯定也不是你问的。”
安格尔淡淡一笑，承认了：“我的同伴之中，有很喜欢考古的人呢。”
昼：“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还有，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允许你提一些无聊且没有营养的问题。”
安格尔就知道卡艾尔的问题，昼肯定无法回答。不过，看到昼硬吞回去自己说出的话，那一副憋屈又精彩的表情，安格尔也觉得问的值了。
“那我就再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我的同伴提的。”安格尔这回没有隐瞒提问对象了，直接将多克斯拉了出来。
“我的这位同伴，爱好给先行者收尸，也喜欢收集一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不知道，昼你有什么能给他的建议？”
昼看着被安格尔拉出来，还有些懵逼的多克斯，冷笑了一声：“你刚才说的一句话很对，哪有什么先行者，全是强盗。”
话毕，昼并没有继续嘲讽多克斯，来这里的人，真有不为利的？昼不相信。
所以，虽然他对多克斯讥讽了一句，但心中却是觉得多克斯或许才是这群人里最真实的那位。
“为利而来并不羞耻，但很遗憾的是，前面你能获取的利益很少。如果你对巫目鬼的尸体感兴趣，倒是可以杀些巫目鬼，我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两只巫师级的巫目鬼，就算是按照万年前的价格，这两只巫目鬼也相当值钱。”
多克斯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现在，更值钱！
巫师级的魔物，如今在南域越来越少，想要获得，只有去其他世界。像多克斯这种流浪巫师，倒是不在乎去哪个世界。可是去其他世界的方法，除了你自己知道位置，从虚空走外，就只有用大型的传送通道，而这种传送通道都被大组织和极端教派掌握着，多克斯很难获得使用资格。
就算真获得了资格，回来后，极端教派说要查异界之物，你没个背景也只能认栽。
所以，愿意拼命的，难以去其他世界。不愿意拼命的学院派巫师，又只想用魔晶换魔物。
这就导致，现在的巫师级魔物尸体，价值极其可怕。更何况，还是巫目鬼这种很难成长到巫师级的低阶魔物！上了拍卖会，起码是最后几件压轴的存在。
思及此，多克斯此时已经在心中打起了草稿……怎么说服安格尔，让他去杀那两只巫目鬼。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权衡一下，脱离队伍与继续跟队伍的利弊，再做决定了。
不过，没等多克斯劝说安格尔，也没等多克斯开始权衡利弊，另一边，昼又补充了一句很关键的话：“对了，那两只巫师级的巫目鬼，就是最初是那位饲养的，唯一还活着的两只。虽然这些年，那位也没怎么管这两只巫目鬼，但你们如果杀了它们的话，或许会得罪那位。”
多克斯：“……杀了就离开呢？”
昼这回倒是没有在意多克斯的插话：“假如那位存在真的在乎那两只巫目鬼的性命，你就算用位面夹道，也跑不了。如果不在乎的话，你杀了它们继续在这里游荡，也无妨。”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赌博般的选择。
杀了，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
面对这种选择，多克斯毫无疑问，选择……不杀。
哪怕只有一成的死亡概率，可只要中了，就是必死。对于寿命悠长的巫师而言，赌命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去做。
南域这么大，世界这么多，这里无法打到秋风，那就去其他地方打秋风。没必要将宝，全部押在这里。
“除了巫目鬼外，那先行者的遗骸呢？还有悬狱之梯里，就没有其他好东西了吗？”
昼：“那些先进来探索者的遗骸，早就被巫目鬼给撕烂吞噬，至于他们留下的东西，或许在某个巫目鬼的肚子里？又或者在里面的某个角落，花点时间，仔细找找，或许有收获。”
“至于说，悬狱之梯里……”
昼说到这时，停顿了很久，嘴里念念有词，从偶尔飘出来的几句低喃可以知道，昼是在试探契约的底线。
半晌后，昼抬起头：“悬狱之梯里的确还有一些东西可用，但如果没有空间系正式巫师的配合，基本拿不到。而且具体在哪里，我也不能说。”
在场倒是有个空间系的，只是卡艾尔还是学徒，显然不符合昼所说的条件。
“不过，有一件东西，你们倒是有资格去取。如果你们能取到，对你会有莫大好处。”昼说最后时，目光看向了安格尔。“你们”也改成了单独的一个“你”。
“什么意思？”安格尔问道。
“你不是想去找那位么，悬狱之梯里有一件东西，那位非常喜欢，只要你得到那样东西，并带到它的面前，它或许会满足你的愿望。”
听完昼的话，安格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因为昼的这番回答，实在是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好似迫不及待的催促安格尔去做这件事。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小时候常常被乔恩用类似手段诱惑的安格尔，如是道。
昼也发现了安格尔那警惕的眼神，略一思索，便大抵明白安格尔为何会突然生出警惕。
昼轻笑一声：“你是觉得我在坑你？”
安格尔没有说话，反倒是多克斯帮腔道：“这明显是陷阱，连你口中那位存在都得不到的，我们凭什么去拿？”
昼：“你们不了解其中情况。”
接下来的几分钟，昼简单的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悬狱之梯的下层里，有一个“灵”，不是灵魂，而是万物生出的灵，就像是镜姬与树灵那般的灵。
这只灵诞生的时间并不长，就几百年的时间。
是一个木灵。
或许是没有接触过外界，被发现后也没有被好好教导，这个木灵的性格很奇葩。
它非常的……怂。
它的诞灵初生地，原本是在悬狱之梯的外面，当时外面非常多的巫目鬼，它看到这么多残忍丑陋的怪物，直接被……吓昏了。
重新醒过来的它，装死装了大半年，就是怕被巫目鬼给撕了。说来，它装死的时候，昼和其他守卫也没发现它，它的隐蔽能力很强，估计也是那时候练就的。
等到它的灵，越来越充足后，它第一时间冲进了悬狱之梯。
这个时候，守卫们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只是碍于行动范围，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也无法观察到悬狱之梯里的具体情况。
百年前，那位有智者之称的存在，在地下迷宫游荡的时候，晃荡到了昼的附近。
昼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它，当时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后来，昼发现智者对那只灵生出了极大的好奇。
一次又一次的去悬狱之梯，可惜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一开始昼以为是智者没有发现那只木灵，后来询问过后，才知道……其实第一次去，智者就发现了木灵。
那只木灵当时伪装成牢狱的围栏，不注意还真的很难发现。但智者的位格远超木灵，还是轻松发现了木灵。
经过多次的交流，智者发现这只木灵是真的很“怂”。怂到一开始都不敢回答智者的话。
哪怕多年过去，智者教会了木灵很多知识，可这只木灵依旧不相信且很忌惮智者，因为智者的外貌……比巫目鬼更可怕。
“那位是很喜欢这只木灵的，甚至是当做传人看待。可木灵就是不信任它，那位也很守礼，在不经过木灵的认可前，它是不会将木灵带出来。所以，那只木灵迄今为止，还在悬狱之梯里。”昼顿了顿：“你们如果得到它的认可，将它带出来，我相信那位见到它，就不会过于为难你们。”
听完昼的整个叙说，安格尔大致了解了情况。
如果属实的话，或许还真的可以一试。木灵、木灵……他见过树灵，也和树灵接触了很久，身上还有树灵的叶子，说不定能借此让木灵信任自己。
见安格尔有些意动，昼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如果你们得不到它的认可，还要强行带走的话……那位存在必然出现。”
多克斯：“所以，你口中那位存在，一直监视着木灵？我们去了，岂不是也被它发现了？”
昼：“我之前说了，那位是将木灵当做传人看待，自然会赠予适当的防御之物。至于说监视木灵，是不可能的。”
昼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监视木灵是不可能，不过，安格尔在心灵系带里替他给多克斯解释了。
而这个解释非常的短片快：“异空间。”
之前安格尔就说了悬狱之梯是异空间，多克斯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以详细和我说说那只木灵吗？”
安格尔已然意动，决定去会会这个特殊的木灵。如果能靠木灵经过那位存在的大厅，那自然是最好的。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出去以后，换个入口碰碰运气了。
当然，安格尔还有最终备案，就是“召唤大法”。不过，他如果召唤了铁甲婆婆过来，估计黑伯爵也会将本尊招来，最后这片遗迹的结局会走向何处，就很难说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安格尔是不会动用这一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