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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到斑点狗的上方,安格尔定睛看去。

    正如先前他看到的那样,它正伏首于烂泥一样的血肉中,脑袋不时拱动一下,看上去就像在啃噬着食物。

    可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斑点狗的脑袋虽然一直在耸动,但地上的血肉一点也没有减少。

    “它并没有吃进肚?”安格尔挑起眉,它不吃的话,那它把脑袋伏在烂肉血泥里干嘛?总不会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安格尔想了想,决定稍微凑近一点。

    随着安格尔的靠近,斑点狗呆愣的昂起脑袋,露出那血糊糊的面容。

    而随着斑点狗抬头,安格尔终于看到了,为何托比连续示意他看过去——

    因为一道诡异的气息,正从地上的烂肉中氤氲而出,灌入斑点狗的嘴里。

    先前胡克迪克的尸体,因为爆炸的关系,血肉横飞到四处。这只斑点狗正沿着胡克迪克的尸块,不停的吸纳着那道诡异的气息。

    斑点狗如今的样子很惊悚,会让人不自觉的联想到吸人精气的魔物。

    可安格尔仔细分辨后方才发现一些端倪,这只狗吸入嘴巴里的诡异气息,带着一丝让他颇为熟悉的波动。

    “这是……”安格尔皱起眉,回忆着这道波动的源头。

    突然,托比飞了过来,它的身周缭绕着灰色的气息,在安格尔身边低声鸣叫。

    听完托比的话,安格尔愣了一下。目光慢慢移到托比身周的重力脉络,再看看斑点狗嘴巴里吸收的诡异气息,恍然大悟:“这是一种法则脉络?!”

    “这只狗在吸收法则脉络?”

    根据安格尔的判断,从胡克迪克血肉中生出的“法则脉络”十分稀薄,逸散着一股灵魂的气息,估摸胡克迪克在哪里领悟到了一些灵魂的法则,不过还没有形成法则脉络之源。

    联想到胡克迪克有一段时间去了“魂土”,安格尔猜测胡克迪克就在魂土领悟到的灵魂法则。他虽然对于“魂土”了解的不多,但根据尼斯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消息,魂土应该是一种专属于灵魂系的巫术花园。

    胡克迪克能从已经成型的巫术花园里领悟灵魂的法则,哪怕很稀薄,没有成为一个体系,但也可以说是天纵之姿了。

    迄今为止,安格尔也去过好几个巫术花园,但他可没有从成型的巫术花园里领悟到任何法则。从这方面来看,胡克迪克是完胜了安格尔。

    或许也因为胡克迪克领悟的灵魂法则,才让他在寄生物的威胁下,依旧保存了自我意识。

    可惜他再天才,最后也死在了这里,败在了安格尔的手上,甚至连领悟的法则,也被斑点狗给吸……了?!

    安格尔突然想起,现在可不是感叹一个死人天赋多好多好的时间。

    如今更该关注的是,这只狗为什么可以从死人身上吸收法则脉络?

    他曾经在这只狗的体内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它身体中存在大量且庞大的神秘气息,安格尔估摸着,这只狗可能是一只神秘之灵,也有可能是神秘之物本尊。

    不管它是什么,它如今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它的能力是吸收法则脉络?

    那么经它吸收过后,这些已经失去宿主且没有根源的法则脉络,对它又有什么用呢?

    安格尔猜测了半天,依旧得不出一个准确答案。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福克斯,他想了想,最后只能将这个谜题按捺下来,他决定还是先以寻找娜乌西卡为重,世间未解之谜那么多,不可能每个都要甚解。

    想到这,安格尔重新回到了检视现场。

    也招呼托比不用理会斑点狗的行为,现在以全力寻找娜乌西卡为主。

    虽然托比的灯被打翻了,但周围古旧建筑燃起的熊熊火光,反而比先前更加的明亮,将这片夹层空间照的极其亮堂。

    安格尔守在出口前,托比则盘旋在众人的头顶,寻找娜乌西卡的气息。

    时间慢慢流逝,又过去半个小时。

    夹层空间里接近六位数的百姓,已经散去接近八成,在这过程中,安格尔依旧没有看到娜乌西卡。

    一刻钟后,夹层空间的人员全部走尽,娜乌西卡的踪影依旧未见。

    安格尔表情沉了下来,为何珊和希留都在这里,偏偏娜乌西卡却不见踪影?莫非,娜乌西卡其实并没有到这片夹层空间来?

    他回过头,眉头紧蹙的看着珊与希留。

    她们俩人依旧被重力脉络托着,在身后静静悬浮。面对安格尔,珊的表情有点畏缩,希留则还在呼呼大睡。

    他的肉体保存在桑德斯的重力花园中,没有办法释放魇境将她们体内的寄生种祛除,要不然可以问问她们俩,娜乌西卡的消息。

    安格尔沉思了片刻,他有点想让福克斯与弗洛格来帮她们消除寄生种,可他找不到理由去说服它们。

    或许不用说服,直接做出要求,看看它们的反应如何?

    想到这,安格尔将目光看向福克斯与弗洛格。

    福克斯见到安格尔的眼神,摇晃着大尾巴,飞了过来:“莎娃阁下,你挑选完你的奴仆了?”

    弗洛格也不甘落后:“赞美女王,呱呱,虽然没有月色润我喉,但我心中酿着一道月光,想将它吟诵给莎娃阁下。”

    怎么听着像是情话?安格尔抽了抽嘴角,“音乐的事先不忙,这是一件高雅的艺术。如今,这里烈火熊熊,在这里演奏,未免太失二位身份。”

    弗洛格:“烈火也浇不熄我的诗兴,我会用我刚刚创作而成的,更加激昂的战争史诗,来献给莎娃阁下。”

    安格尔噎了噎口水,他本想找机会插话,却被弗洛格连续的几段抑扬顿挫的念白,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好吧。激昂也有激昂的美,烈火配合激昂的咏叹诗,想想就觉得酣畅淋漓,这真是让人期待的一场演出。”安格尔干巴巴的道。

    既然安格尔同意了,弗洛格的干劲立刻就上来了。不知从哪里鼓捣出一堆原木箱子,将它们堆砌在一起,构成一个简易的舞台,然后率先站了上去。

    “虽然舞台简陋,但我内心的热情不会消减,呱!”弗洛格深吸一口气,胸口鼓胀的像个女人,似乎在酝酿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咏叹诗。

    福克斯则一个翻身,落到了弗洛格身边,搬来一个木凳子,坐上去轻轻的拨弹着竖琴。

    别说,福克斯如今的形象与动作,范儿十足,大红尾巴摇来摇去,隐隐还带着一点惑人心神的意味。而且它的弹琴水准的确很高,只要弗洛格不开口,福克斯的琴声都是很优美的,可弗洛格一开口咏唱,福克斯便会随着弗洛格的声音,改变自己的琴声流程,转变成怪异奇葩的琴音。

    如今,便是如此。

    弗洛格颂唱起一首他自认为激昂的史诗,不过听在安格尔耳中,略带小家子气,而且逻辑很有问题,前一秒还是“酿出月光”的优美画卷,下一秒就成了“尸骨陈野”的亡灵战场。

    若是有激烈的矛盾对比,加之故事剧情的张力与冲突,那也算是杰作。可偏偏弗洛格完全是将自己觉得优美的意像结合在一起,搞出个不伦不类的诗歌,还称之为史诗,也是贻笑大方。

    更不幸的是,福克斯本来优秀的弹琴水准,在弗洛格古怪的唱调中也被带偏,时而清淡时而诡魅偶尔还杀出一个激烈的尖锐音,就像是女人用指甲划过平整的画板发出的令人反感的声响。

    安格尔闷着头皮欣赏,感觉就像是在受煎熬。

    一曲过后,安格尔苍白的脸颊上,好不容易展开一个干裂的笑容,然后从齿缝憋出了一句乐评:“这首咏叹调,很有韵味。”

    至于什么韵味,你们自己想象吧。再多的好话,他是想不出了。

    弗洛格准备咏唱第二首诗,安格尔在心中微微叹气,忍着吧,谁让是他自己当初说的要听,如今跪着也要听完。

    可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丝线凭空出现。

    横插在他们的中间,将一个原木箱子戳成了碎片。

    “这是约克夏的虚空傀儡线。”福克斯放下竖琴,低声喃喃。

    弗洛格则惊呼一声:“这讨厌的家伙,呱,是要来破坏我的演奏吗?!月光会厌弃它的,绝对!”

    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让安格尔也挑起眉,这道金色丝线和当初在传送大厅外看到的那个木偶女子身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听福克斯的语气,当初拦路的果然是约克夏。

    安格尔犹记得,约克夏是在和导师纠缠,先前福克斯也应正过,怎么突然这里出现了丝线?

    在安格尔疑惑的时候,金线突然动了动,一道怪异的波动从金线上传出。

    福克斯闭了闭眼,下一秒直接站了起来:“约克夏在呼唤我们过去,它似乎陷入了被动境地。”

    弗洛格撇撇嘴:“我不去,要去你去。”

    福克斯并不意外弗洛格的选择,摇晃了下尾巴:“那我过去看看情况。”

    福克斯说罢,向安格尔道了一声失礼,然后便一溜烟窜出了夹层空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19610



    没有了福克斯,这场简陋版的演奏会也进行不下去了。弗洛格气的连卷发都飞起来了,嘴里破口大骂着约克夏,看它的样子,简直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呱呱,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真是太煞风景了。女王为何要派这种人过来,除了会操线控制外,一点用都没有!”弗洛格难得在说话的时候,撇开了抑扬顿挫的调子,可见它对约克夏的愤恨有多深刻。

    弗洛格深吸几口气,对安格尔挽了一个礼:“莎娃阁下,福克斯离开了也无妨,不若我清口为你吟诵。”

    安格尔赶紧摆手,他好不容易在福克斯离开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不想继续受弗洛格的荼毒。

    “算了,下次再演奏吧。没有琴声配合,难免有些失趣,弗洛格先生总不会让自己的作品出现瑕疵吧?”

    弗洛格伸出长有蹼的前肢,抠了抠有些松动的棕色卷发,摆正位置后,似有所感的点头:“呱,莎娃阁下说的也没错,给阁下呈现完美的作品,是我的责任。既然福克斯离开了,这场演奏会也不得不落幕了。”

    弗洛格摇摇头,有些落寞的走下箱子。

    安格尔也终于放下紧绷的心,然后看着一脸郁闷的弗洛格道:“弗洛格先生,你可知道约克夏那边出了什么事?”

    弗洛格“呱呱”两声,带着看好戏的表情道:“技不如人呗,被人追着打,活该!”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安格尔在心底如是想。

    对于桑德斯的实力,安格尔是十分相信的,哪怕福克斯加入战局,桑德斯应付起来应该也不难。就算真的出了意外,想要逃跑也不是什么问题。

    安格尔不担心桑德斯那边,他现在关心的还是娜乌西卡的下落。

    他回头看了眼珊与希留,又看看弗洛格,他思索片刻道:“弗洛格先生,你可以将她们俩体内的寄生种驱离吗?我有些问题想要询问。”

    根据安格尔个人的观察,这两只动物音乐家,福克斯对细节的观察能力很强,对于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会抱有更多的怀疑与思索。而弗洛格则显得有些粗心,虽然吟唱的是风花雪月的咏叹诗,但实际上它更像个大大咧咧的莽夫。

    福克斯离开了,单独一个弗洛格,反而更好攻略一些。

    果然,弗洛格听完安格尔的要求,没有一丝怀疑,指着珊与希留的鼻子,“呱,听到没,莎娃阁下都让你们离开了,你们还不赶紧走?!”

    随着弗洛格的痛斥,两道莹莹光点从她们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见证这全过程的安格尔沉默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直接命令就让寄生种离开了?

    在寄生种消失后,希留依旧在沉睡,珊则出现悠悠转醒的迹象,安格尔瞥了弗洛格一眼,只见它坐在先前福克斯弹琴时所坐的木椅上,一脸忧郁的望着出口方向,似乎还在企盼福克斯早点回来,能继续未完的演奏会。

    确定弗洛格没有注意他这边的动静,安格尔将珊拉着飞到了角落处。

    在珊睁眼的刹那,安格尔直接捂住她的嘴,在她惊疑的眼神中,低声道:“是我,别大声嚷嚷。”

    确定珊有点头后,安格尔才松开手:“你现在还好吧?”

    “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咦,安格尔小哥哥,你怎么会在这?”珊露出惊喜与花痴的表情,想要冲过来。

    安格尔立刻闪身,飞到半空中:“我有急事要问你。”

    见安格尔露出郑重之色,珊也收起了浮夸的表情,一边对安格尔点点头,一边用眼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因为这里清空了人类,只剩下弗洛格一只蛙留在这里,这方夹层空间显得清静了许多。

    珊远远看了一眼弗洛格,有些畏惧的退后一步,低声问道:“那只绿皮青蛙是什么?”

    安格尔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些你暂时不用管,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看到娜乌西卡?”

    在珊疑惑的表情中,安格尔大致将不眠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提到了她们先前失智的状态是因为被寄生种附了身。

    “在你们被寄生种附身前,有没有注意到娜乌西卡,她当时在做什么?”

    珊一开始还震惊于安格尔口里所说的“寄生种”,安格尔多次提醒后,她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当时的状况。

    “当时我们在野蛮洞窟的驻馆外围堵住了胡克迪克,就在快要手刃胡克迪克的时候,结果意外出现了,那道能勾起内心欲望的诡秘琴声又响了起来。”珊顿了顿:“我当时心觉不妙,趁着良知还没有彻底被蒙蔽时,我吩咐干克继续去追堵胡克迪克,因为干克的情感已经消失,不会被琴声勾动欲望。”

    “再然后,我就想不起后面的事了。”珊沉默了。

    那就奇怪了,如果干克是去追堵胡克迪克的话,为何没有在这里发现干克的踪影。安格尔揉了揉太阳穴,珊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你觉得,希留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消息?”

    珊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希留,思忖道:“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希留好像也不怎么受欲望影响,不过虽然不受影响,但她每次听到琴声都昏昏欲睡,换另一个希留出现……就是面对捷波时的那个疯子一样的希留。”

    “所以,具体她有没有看到,我也说不准。”珊顿了顿:“这样吧,我把她叫醒,我携带了她导师给她配置的药剂……”

    珊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想从自己包里拿东西。

    可当她低头一看,却是彻底愣住了。她全身的衣着,变成极其艳丽的小丑风格,而且明显是大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十分的不和谐,既好笑又难堪,并且充斥着一种恶搞的戏剧风。

    珊嘴里暗骂了大半天,不停平息着上涌的怒气,最终勉强接受了这样的着衣风格。

    还好她身上的挎包是用颜色鲜艳的雉鸟羽毛编织而成,要不然被寄生种那奇葩的审美观荼毒,她连挎包都保不住。

    从小挎包里找到药剂,珊将希留唤醒后,带着她到一边黑暗处悉悉索索了小半天。安格尔则注意着弗洛格的动静,虽然他并不觉得弗洛格会有什么异动,但预防万一,总不会有错。

    不一会儿,希留走了过来,从被寄生开始,她几乎都是在睡觉,但纵然补眠了这么久,她的脸色依旧带着令人忍不住与她一同打哈欠的疲惫感。希留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我已经听珊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我简单说说在我昏睡前看到的东西吧。”

    “在围堵胡克迪克时,是……另一个‘我’在支配着我的身体,不过我现在已经逐渐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消息了。”希留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说辞:“干克被珊命令前去追堵胡克迪克,这是无疑的。但与此同时,我也看到娜乌西卡也跟着胡克迪克跑去了。”

    “娜乌西卡也去追胡克迪克了?”珊眼睛一亮道:“既然如此,那只要找到胡克迪克,应该就可以找到娜乌西卡了吧?而且,也可以顺道找到干克!”

    “不行!”“不对!”希留与安格尔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希留与安格尔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先说。

    “我刚才忘记给你们说了,其实胡克迪克也在这里。”安格尔指了指远处地面的一堆烂肉:“那就是胡克迪克了,已经被我杀死了。”

    胡克迪克的死讯,让两人都有些惊讶,不过在惊讶中还多了一点遗憾:“我们追寻了近一个月,才锁定胡克迪克的位置……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你杀了。”

    当初胡克迪克在净化之海也差点坑了她们,所以她们对胡克迪克的恨意,一点也不比安格尔低。虽然最后结果是理想的,但终归不是她们杀死胡克迪克的,难免有些遗憾。

    安格尔将目光看向希留,想听听她刚才为何也否定了珊的猜测。

    希留眼神晦暗:“因为我看到了有个古怪的生物,掳走了他们。”

    安格尔眼神一凝,听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一条关键的线索,娜乌西卡被掳走了,代表着有第三方介入!

    “古怪的生物,你看清它长相了吗?”安格尔急忙问道。

    希留摇摇头:“当时太黑了,没有看到它长什么样,但从它能轻松的将干克卷走可以推测出,那绝对是一个力量很大的生物,甚至可能体型也不小……”希留思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记得在昏迷前,似乎看到它身上闪烁着金色的光。”

    金色的光?安格尔闭上眼,将费罗、希留与珊三人所说的话联想在一起,构建出事情发生时的一幅幅画面。

    从道格拉斯开辟位面夹道,到围剿胡克迪克,最后琴音再现,三人沦陷各有境遇……

    最后画面定格在希留所说的“金色光芒”里。

    似乎脑海里有根弦被触到了,安格尔猛地睁开眼:“你说的金光,是金线吗?”10



    不眠城的上空,黑漆漆的雾气中划过一道“流星”,就像是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最终,这颗“流星”落在了被称为不眠城最高点的——无休钟塔顶端。

    在无休钟塔的圆弧形顶端上,流星的光芒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露出了包裹在流星中的三人……准确的说,是三人一鸟一狗。

    “安格尔,刚才那只青蛙是怎么回事,我看它好像很尊敬你的样子?”方一落地,珊立刻唧唧喳喳的八卦起来。

    “这是一个误会,它大概认错人了。”安格尔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表情颇为严肃。

    “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干嘛带着这只狗啊?”珊指了指被安格尔拎在手上的狗,因为她身侧缭绕着光亮术所形成的光球,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只狗是只黑白色的斑点奶狗,体型比托比大不了多少,因为被安格尔拎着后颈肉,全身处于僵硬中,完全无法动弹。它的短尾巴下意识的上翘,挡住重点部位。

    安格尔:“想要找人,需要它的帮忙。”

    珊愣了一下,“你是说靠着狗鼻子来找人?”

    安格尔没有回答,眼神有些晦暗。这只狗有没有普通狗的超凡嗅觉,他并不清楚,之所以带着它来寻人,却是因为弗洛格所说,想要找到傀儡原胚体,也只有它才知道位置。因为约克夏当初掳走那几个人时,这只狗其实一直跟着约克夏的。

    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魇界的秘密,故而安格尔不愿多说。

    不过,在珊的眼中,安格尔的沉默代表了默认,毕竟让一只凡狗来寻人,肯定只有靠天生灵敏的嗅觉去追寻。

    反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希留,看着斑点狗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疑惑:为何……她没有听到这只狗体内有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说其他的了,必须要尽快找到娜乌西卡,否则……越拖下去,越是凶多吉少。”安格尔说罢,看向托比:“托比,格蕾娅大人醒过来没有?”

    托比摇了摇头。

    “叫醒她,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安格尔道。

    托比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从半空中落在了塔顶,闭上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另一边珊与希留则一脸疑窦:“格蕾娅大人?你说的是我们想的那位吗?”

    安格尔对她们摆出噤声的动作,目光一直注视着托比。不一会儿,一道人影突然被托比从含雪之羽里放了出来。

    那是一个半青少女,她正打着哈欠,揉着凌乱的发丝,一脸怨怼的对托比道:“才休息一会儿就被你叫醒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格蕾娅大人,请过来一下。”安格尔的声音传入初醒的格蕾娅耳里。

    格蕾娅回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安格尔已经走到了无休钟塔的另一端,远离了众人的一个位置。

    格蕾娅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还在不眠城中,本来放松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朝着安格尔走了过去。路过珊与希留时,格蕾娅眼神冷漠的一瞥,让她们俩人感到一种如坠冰窖的寒意。

    “安格尔,你小子挺不简单的呀,短短时间居然就搞定了两个小姑娘,还一大一小。不过就是审美有点……差强人意。”格蕾娅的声音毫不避讳,让远处的珊与希留均愣了一下。

    “她们是我的朋友。”安格尔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对格蕾娅暗暗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格蕾娅大人,我有急事和你说。”

    格蕾娅顿了下,明悟的点点头,随手一挥,一道隔绝声音外传的结界便布置完成。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还让托比急着把我叫醒?”格蕾娅面色也从一开始的戏谑打趣,变为郑重严谨。

    “我得到一个消息,整个不眠城被黑暗之域所笼罩的地方,会在短时间内,全部沦为夹层空间。而这个夹层空间的主人,叫做约克夏。”安格尔语速极快的说道:“一旦夹层空间扩大到整个不眠城,想要从这里离开就更难了。”

    “而且,夹层空间的主人约克夏,拥有对此方空间的绝对掌控力,到时候我们将很难翻身。”

    格蕾娅皱着眉,约克夏是谁?还有,她到现在还不理解所谓的夹层空间是什么,也不知道安格尔所要述求的事是什么。但从安格尔急促的语气中,可以看出现在的情势极其危险。

    “你想要我做什么?”格蕾娅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去找我导师,将我说的情况告诉他。”安格尔顿了顿,看向外面正一脸疑惑看向隔音结界的两人:“我本来是想让珊与希留过去的,但她们不能免疫寄生物的附体,所以只有靠格蕾娅大人了。”

    格蕾娅依旧有些疑惑:“可是,夹层空间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这么危急?”

    “这里面的概念现在一时间也很难解释。不过,无论是夹层空间,亦或者约克夏,导师都很清楚……”安格尔说到这时:“如无意外,目前导师就在和约克夏战斗,并且很有可能被约克夏引到夹层空间中,所以我才急着让大人过去找他。”

    格蕾娅点点头:“可以,不过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不过去找你导师吗?”

    “弗洛格告诉我的,至于弗洛格的身份,我导师也知道的。我现在则还有些事,我一个朋友陷落在这里了,我要去找她。”安格尔依旧是半遮半掩的道,在格蕾娅怀疑的眼神中,安格尔只好又道:“对了,当初困住格蕾娅大人的那只狐狸琴师,如今也赶过去围攻导师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格蕾娅的眼神中立刻燃起了熊熊火焰:“那只傲慢的狐狸也在?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他!”

    “桑德斯现在在哪,你可知道?”格蕾娅连忙询问道。

    安格尔拿出当时桑德斯留给他的血珠:“格蕾娅大人,通过这个你能感应到导师的位置吗?”

    “这是你导师给你的?”格蕾娅带着惊色接过血珠。

    安格尔颔首,将这颗血珠的作用说了一遍。

    格蕾娅啧啧两声,看向安格尔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难怪外界传闻桑德斯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偏向白巫师,如今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说罢,格蕾娅将血珠丢还给安格尔:“我感知到桑德斯的位置了,就先过去了。你照顾好托比,也照顾好你自己。”

    格蕾娅说完后,直接飞上天空,宛若一道轻烟融入了黑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看着格蕾娅离开的身影,安格尔又瞥了瞥这一方黑暗之域,心中情绪莫名的复杂。

    就在不久前,他从希留口中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推测出娜乌西卡与干克估计是被约克夏掳走了。

    可约克夏为何要掳走她们,这却是让安格尔苦思不解的谜。

    百思不得其解时,安格尔带着试探的意味,去询问了弗洛格。

    交谈时的话术与忽悠略过不谈,安格尔的确从弗洛格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约克夏掳人的原因,是因为要把他们培养成傀儡原胚体。

    所谓的傀儡原胚体,其实就是人为的将之改造成能承载夹层空间的容器。

    在中心处的夹层空间,是约克夏独揽的,拥有绝对控制权。但魇界的魔物想要拥有夹层空间,是有一些特殊因素的,他能独掌中心的夹层空间还是因为魇界里其他存在的辅助才行。

    想要让夹层空间覆盖整个不眠城,需要多个夹层空间互融。而约克夏拥有一个夹层空间已经是极限,他想到的方法就是炼制容器,让人类作为容纳夹层空间的容器。

    弗洛格的意思,就是约克夏将娜乌西卡与干克掳走培养成傀儡原胚体,以期容纳夹层空间。

    这里面隐含了很多意思,首先就是夹层空间的互融,一旦原胚体培养成功,那么就有新的夹层空间融入进中心的夹层空间,这代表着不久后,不眠城将会全部沦为夹层空间。

    正如他对格蕾娅所说的,到时候再想要离开就很难了。

    再来,一旦被培养成原胚体,代表着失去一切意志,失去所有潜力,失去进阶的能力,沦为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伪.魇之守望者”。

    这对于一心追寻永恒不朽的娜乌西卡来说,是绝对的灾难。

    所以,如果娜乌西卡真的被选中成为容器,务必要在她成为原胚体之前救出来。

    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安格尔看向远方,他隐隐感觉一道熟悉的波动,正在缓慢的与中央处的夹层空间融合。这意味着,又一个原胚体出现了。

    希望,不是你。

    安格尔转过头,走到珊与希留身边,面对她们好奇的提问,他一概不回答,只是冷静的道:“现在娜乌西卡很危险,有什么问题等救出她来后再说,现在跟上我。”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托比化为了巨大的狮鹫,将三人一狗托在背上,然后循着安格尔所指的方向,一闪而逝。

    这是斑点狗狂吠的方向,安格尔也不知道它这狂吠所代表的是不是正确的方向,亦或者纯粹只是乱叫。

    可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想要找到娜乌西卡,只能让这只斑点狗带路。

    能不能救得了娜乌西卡,就看她能不能坚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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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棵高大繁茂的银榕树,枝叶如盖,蔓出了十数米之远。

    围绕着这棵树,几个木质高梯来回相接,环环相扣,最终在树木的中央,枝蔓分支处搭建了一座精致且分布甚广的树屋。

    在树屋的一旁,一个萤石吊牌挂在横斜而来的树枝上,萤石散发着幽绿的光。在萤石的表面,有一排黑色花体字,清晰的写着这栋树屋的名字——萤色旅店。

    这家建构在银榕树上的旅店,就是安格尔的第一个目的地。

    他们一行人落地后,斑点狗依旧在对着旅店大声吼叫。

    “娜乌西卡会在这里吗?”珊皱着眉,看着这家明明很精致,但此时不知为何颇有些阴森之感的旅店。

    “不知道,进去看看再说。”安格尔不知道斑点狗是否在引导他们寻找娜乌西卡,但他没有其他方法了。数百里大小的不眠城,建筑分布甚广,想要藏一个人那太容易了,所以目前只能暂时相信这只斑点狗。

    沿着木梯,安格尔等人走到了萤色旅店的门口。

    还未进去,木门就无风自开,无数的寄生物从内里钻出来,瞬时间,天空便密布着如萤火一般的光点。

    见到这些寄生物,珊与希留都吓的蹲坐下来。

    耳边嗖嗖嗖的声音过去,好一会儿,终于旅店门内所有的寄生物都离开了,并且顺利的绕过了她们的位置。

    准确的说,是绕开了安格尔。

    “这里怎么这么多寄生物?”珊带着后怕的心情站起来。

    “或许,巢穴就在里面。”安格尔低声道了一句,然后大步的往前走,直接走进了深幽的黑暗中。

    珊与希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安格尔只说跟着他,就不会被寄生物所寄生,但他并没有说过为什么。

    先前寄生物很少,还没有感觉出来。但经此一事,她们心中难免充斥着疑惑。

    安格尔是怎样让这群寄生物避开他的?而且看样子,不是安格尔在驱离寄生物,而是寄生物主动在避开安格尔。

    “真是奇怪,神神叨叨却什么也不愿说。”珊暗暗嘟囔了一句,与希留大步上前,跟紧安格尔的脚步。

    刚走进树屋内,安格尔便停步了。

    珊在他背后,在加上黑暗蔽目,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隐听到耳边有嗡嗡嗡的声响,似乎是虫鸣声。

    珊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征求安格尔的意见后,放出一道光亮术,彻底照亮了这间树屋。

    当光亮术升起时,珊整个人愣住了。

    就在安格尔正前方,一个巨大的巢穴正矗立于此,他们听到的嗡鸣声,也是巢穴中未知的虫子发出来的。

    珊打了个寒颤,有些哆嗦的道:“安格尔,这…这是什么的巢穴?该不会是那些寄生物吧?”

    安格尔随意的点点头,寄生物和巢穴之间其实还有更深层的联系,不过也没必要解释。

    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巢穴,无论是夜魔城亦或者波克拉底,所以安格尔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

    安格尔:“珊,你把光源往上移一点,就是巢穴的上方。”

    他来这里是找人的,对于七彩蜻蜓的巢穴并不感兴趣。在仔细观察了一圈后,安格尔发现巢穴的上方黑暗处,似乎隐隐有些异动。

    珊胆战心惊的将光源升高。

    恰是这时,巢穴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泛着七彩光辉的蜻蜓,一眼望去起码有数百只,它们辅一出现就将安格尔等人重重包围住。

    这些蜻蜓身上的能量波动,全都是巅峰学徒的水准,所以乍一出现数百只,珊的脸色刹时变得苍白,手脚也僵硬起来,原本还在操纵光源的移动,如今也停止了动作。

    “现在怎么办?”说话的是希留,她的表现比珊好一些,但说话时依旧带着一丝颤音。

    安格尔正待回答时,七彩蜻蜓突然发出了一道道奇怪的情绪波动。

    在珊与希留的感知里,只能察觉这些蜻蜓的情绪有些亢奋。

    但在安格尔的感知中,却听到熟悉的赞美声,赞美女王,赞美莎娃,赞美月光的皎洁……哪怕这里没有月光。

    七彩蜻蜓的智商并不高,从颂唱的赞美词也可以看出。

    “不用理会它们,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它们也不会发起攻击的。”安格尔解释道。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七彩蜻蜓只是对外释放着亢奋情绪,却无一动弹,而是围着它们不停的转圈。

    “珊,将光源往上移。”时间不等人,安格尔再次提醒。

    就在这时,一道惨叫声从头顶传来。

    珊赶紧将光源往上升,随着光亮的普照,只见在巢穴的上方,一个长着一头绿色长发的女子,全身被金色丝线穿插悬吊,金色丝线连接着她身后的虚空。

    那道惨叫声正是女子所发出,在惨叫过后,女子的面上露出绝望表情,面上的青筋尽褪,双眼无瞳,呈纯白色。一股玄妙的能量,从虚空中凭借金色丝线传导到女子体内。

    再然后……一个奇妙的夹层空间,以女子为中心开始快速的蔓延。

    随着夹层空间的出现,女子彻底丧失的意志,当夹层空间覆盖到周围数十里后,又开始慢慢收缩,最后全部融进了女子的体内。

    当完成这一切时,女子被金线拖入了虚空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安格尔感觉到不眠城中心位置的夹层空间,正在与一个新的夹层空间逐渐融合,并且慢慢扩大……

    “走,娜乌西卡不在这里。”安格尔冷声道。

    一个傀儡原胚体在他眼皮底下诞生,并且他亲眼见证了原胚体丧失意志成为容器的过程,这让他心中的紧迫感更甚,生怕下一秒娜乌西卡便会撑不住。

    他们立刻掉转头,准备前往下一处地点。

    随着安格尔的转身,周围的蜻蜓立刻让出一条道路,看上去就像是在恭送安格尔离开一般。

    珊与希留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赶紧跟上了安格尔。她们很清楚,能够躲避寄生物以及蜻蜓的攻击,绝对是托了安格尔的福,所以她们可不敢远离安格尔身边。

    离开萤色旅店后,托比立刻化为狮鹫,带着他们前往下一个地点。

    斑点狗似乎也明白了安格尔的意思,对着新的方向,开始吠叫。

    不到两分钟,托比便飞了十多里路,最后他们停在了不眠城西区的一座墓园内。这是近郊墓园,依旧在黑暗之域的笼罩范围中。

    墓园被黑色铁栏杆包围住,乍一看有点像安格尔在黑城堡见到的墓园。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墓园内部十分的干净整洁,没有乱葬坑,也没有被翻出来棺材。每个坟墓的位置都规划的很合理,就连碑铭也带有浓烈的工匠风格。

    “这里是富人区的蔷薇墓园,能埋葬在这的都不是穷人,至少家里是有超凡者的。”珊说道。

    他们一行人落在墓园后,果如珊所说的,墓园边缘的铁栅栏上爬满了长着艳丽蔷薇的荆棘。空气中没有腐烂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浓郁的暗香。

    但偏偏这股暗香,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因为这种吸纳地底腐尸而开出艳丽花朵散发出来的香气,在南域还有一个统称:死人香。

    有一些特殊嗜好的巫师,十分喜欢用这种死人香制作出来的香氛,不仅香味更浓郁,催发舒洛蒙的效果也比同类花朵更强。

    “进去看看。”安格尔率先迈步,走进了墓园。

    珊跟上前,带着疑惑之色:“安格尔,刚才那个金线捆绑住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娜乌西卡也会被这样对待吗?”

    “是的,所以要在娜乌西卡彻底崩溃前,找到她并救下她。”安格尔见珊似乎还有问题,“时间不多,别再浪费了。”

    很快,他们在墓园中就锁定了目标。

    在墓园的中心位置,依旧有一座七彩蜻蜓的巢穴,被约克夏掳走的人也如萤色旅店里一样,被悬挂在巢穴的上空。

    不过,这一次依旧不是娜乌西卡。

    但却是一个她们都很熟悉的人——干克。

    干克被虚空中的金线绑缚穿刺,吊在半空中,嘴里不停的嘶吼着,他的面罩已经被打开,一道道血泪从他眼眶中流出。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干克不仅没有欲望,对于情绪的反应度也极低。但他如今流出血泪,这代表他已经到了极限!”珊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对安格尔道。

    干克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声音,它奋力的转头看向珊,嘴里低呼着珊的名字。

    “它没有被寄生!”珊转头对安格尔道:“它还记得我!我们该怎么救它,它现在看上去已经快要到崩溃边缘了!”

    安格尔一开始就知道,这群被掳走的人不会被寄生。因为一旦寄生过后,凭借寄生物的特性,想让寄生体心理防线崩溃,这是一个很难的过程。

    人类的心理防线比寄生体要弱太多,所以约克夏不可能让他们被寄生。

    正因此,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们的心理防线有多强大,能够在变为原胚体的过程中坚持多久。



    怎么救他?这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

    安格尔自己也不知道,金线上充满了不稳定的高级能量,已经达到真知级,根本不是他这个层次能够触及的。

    安格尔将目光看向了斑点狗。

    弗洛格似乎极其讨厌约克夏,所以当弗洛格察觉到安格尔可能要去找被约克夏虏获的那群人时,极力的推荐他带上斑点狗。

    现在回想起来,弗洛格当时的表情很奇怪,很模糊的表示说,带上斑点狗可以给他很大的助益。

    至于弗洛格说的是什么助益?安格尔一开始单纯的以为是找人。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斑点狗做到了。

    但如果仅只是找人的话,弗洛格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明示过了,他又何必躲躲闪闪含糊其辞呢?

    “让它试试看。”安格尔拎着斑点狗的后颈肉,飞到了半空中,平视着干克。

    近处观察,安格尔才发现,绑缚并穿过干克身上的丝线,之所以冒着金光,并非是丝线的颜色是金色的,而是丝线上布满了奇异的金色符文。

    这些符文可能是不同于巫师界能量规则的运用方式,安格尔在此前没有见过,更不敢贸贸然的去破坏这些符文的平衡。

    “安格尔,这只狗不是普通的凡狗吗?它真的行吗?”珊与希留也飞了起来,不过是托比扑扇着翅膀,带着她们来到了安格尔的身后。

    “我也不知道,但可以一试。”

    安格尔说完后,释放出一股灰色的重力脉络,将斑点狗托在半空中:“喂,你能放开它,并且不伤害它吗?”

    安格尔不知道斑点狗听懂他的话没有,但对方很明显因为可以自由一会儿,显得很是兴奋,摇摆着尾巴就冲到了干克身边。

    斑点狗一接触到干克,就张开了硕大的嘴巴,一口咬住了其中的一条穿过干克锁骨的金线。

    下一秒,金线应声而断。

    “果然如此,这只狗可以弄断约克夏的虚空傀儡线!”安格尔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催促着斑点狗继续撕咬。

    斑点狗速度很快,几乎每一口都能咬断一根金线。但金线有十数根,每咬断一根,干克便开始疯狂的嘶吼,显然金线断裂时会破坏一定的能量平衡,让他产生极大的痛苦。

    “坚持一下,还有最后几根了!”在他身后的珊,捂着嘴巴,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心疼的看着干克,声音颤抖的给干克打气。

    其实让斑点狗放缓撕咬的速度,或许干克的难受程度会降低很多。但偏偏现在很赶时间,无论安格尔还是珊,都知道放缓速度的话,会让娜乌西卡存活的希望变得更低,所以他们谁也没有提出这一点。

    短短几十秒,金线就断了一大半,干克不停的摇晃着,嘶喊着,吼叫着。那种痛楚,从它的声音里一表无遗,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感同身受。

    只剩下最后一根金线,眼看着干克就要成功了。

    可偏偏这时,干克痛到了极致,脸上扭曲的表情居然缓缓的放松下来……

    干克这样的表情反而让安格尔与珊心中一颤。

    就在不久前,他们在那座树屋旅店里遇到的绿发女子,也是在最后放弃了希望,露出平和却绝望的表情,和此时的干克一模一样!

    “干克……不要放弃,不要。”珊的声音颤抖起来:“最后一根线了,坚持住,别放弃。”

    可为时已晚,珊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入干克的耳里。它的瞳孔消失,眼睛变成纯白色,浑身绷起的青筋慢慢放松,一股奇异的气息从它身上往外涌。

    “没办法了,原胚体已经完成。”安格尔呐呐道。

    没想到,居然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

    那个气息排斥了他们所有人,再然后和那绿发女子一样,干克化为了夹层空间的容器,被那仅剩的最后一条金线,拖进了虚空中,消失不见。

    安格尔也在不久后,感觉到了不眠城中心区域又融合了新的夹层空间,而这个新的夹层空间所代表的人物……毋庸置疑,就是干克。

    安格尔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已经哭成泪人的珊道:“走,离开这里。”

    珊点点头,含着泪水看着那隐隐绰绰的虚空,终是硬着头皮回过身,随着托比展开双翼,离开了这片墓园。

    一路静默,只是偶尔听到斑点狗的犬吠声,就连珊的哭声也停止了。

    “娜乌西卡还能坚持吗,连干克都没有忍住……”珊抽噎了一声,吸了一下有些泛堵的鼻腔,打破了沉默。

    过了好久,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但愿吧。”

    据珊所说,干克是无欲望、低情绪、很皮实的异界蛮族,连它也没有坚持住,现在他们要祈望一个人类,甚至天生就弱势的女子坚持住,那难度简直可想而知。

    这时,又有数个方向,出现了夹层空间的波动。

    显然,又有几个人没有撑过去,成为了约克夏的手中傀儡,彻底断绝了前路。

    原本斑点狗要去的方向,也因为那个不知名的人放弃了挣扎,而不得不让他们被迫改变了方向。

    这样被迫改变方向的事,连续经历了四次,全是因为他们没有撑住。

    在托比背上已经待了五分钟,本来就焦灼的心,此时更是被逼到了边缘。

    珊此时也没有心思再去想干克的事了,她现在正全心全意的在祈祷,希望刚才那些没有撑过去的人中间,千万不要有娜乌西卡。

    终于,在连续变向第七次后,他们落在了一片幽静的湖区边缘。

    这是不眠城规划的城市公园,平日里这里经常有幽会的男女与散步的老人,但此时这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任何人迹。

    斑点狗落地后,立刻跑到湖岸边的对着湖水长吠。

    “看样子,这个被掳走的人似乎在湖底,我们下去看看。”

    安格尔原本打算直接下潜,但希留这时走了出来,直接将湖水分出了一道可容他们通过的空间。

    珊也立刻使出光亮术,照向湖底。

    不一会,他们三人就来到了湖底。这座不知名的湖,湖底并不像湖面那般干净平和,底部充满了垃圾、废品,以及……腐烂的尸体。

    在走往湖底中心的位置这短短百米路,安格尔就看到了至少十具尸体,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还处于巨人观。

    平静的只是外表,谁也不知道这片被情侣称之为爱情湖的秀丽湖泊,内里藏匿了多少的污垢。小小的一座湖,就像是波云诡谲的巫师界,所有的和平都是假象。

    当他们来到湖心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七彩蜻蜓巢穴。

    巢穴在一片隔水的空间里。

    不用安格尔的交代,珊自发的将光源往巢穴的上方游移。

    和先前他们到过的地方一样,被约克夏掳走的人,的确是在巢穴的上方,哪怕还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但安格尔已经感觉到了虚空傀儡线的能量波动。

    已经三次了,每一次被绑走的人都在七彩蜻蜓巢穴上方。安格尔大抵猜到了约克夏为何这么做,一方面造成心理压力,让被悬吊的人心态崩溃;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七彩蜻蜓守护这里不被破坏。

    在安格尔思忖的时候,珊突然惊呼道:“是娜乌西卡,没错,是她!她就在这儿!”

    安格尔猛地抬头,当看到光源照耀的景象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这里被绑缚住的人,正是娜乌西卡!

    不过,比起前面所有人,娜乌西卡的状态更加的不容乐观。因为湖中心的那个隔水结界,并没有完全将娜乌西卡隔离在水下,她自鼻子以上,全都灌在水中。

    只有稍微低下头,才能让鼻子露在隔水结界内,呼吸到下面的空气。

    但娜乌西卡一旦低头,一定会牵扯到她身上的金线,剧痛随时都伴随着她。

    见到娜乌西卡目前的状况,希留立刻将浸没着她的水分开,三人连忙来到娜乌西卡被绑缚的地方。

    可以看出,她现在的状态很差,脸色极度苍白,牙关紧紧的咬住,一点外界的信息也接受不到,甚至当他们接近她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若非可以感觉到她体征,简直就像是个死人。

    “她还坚持着在,希望能继续撑下去。”看到好友还坚持着,没有放弃存活的希望,珊的泪水便止不住的往下落。

    这一回,换安格尔声音有些颤抖了,他将斑点狗端在手心,轻轻的抚摸着它:“温柔一点,将她解救出来……”

    斑点狗懵懂的歪着脑袋,似乎听懂了安格尔的意思,“汪汪”的叫了几声,便落在了重力脉络构建的灰色气息中,跑到了娜乌西卡身边,张开嘴撕咬起金线。

    随着第一根金线的断裂。

    娜乌西卡终于发出了一点闷哼声,她狠狠的咬着充满牙印,血迹斑斑的嘴唇。

    第二根、第三根……

    每一根金线断裂,都让娜乌西卡的表情出现崩裂扭曲的情况。

    比起娜乌西卡时不时的闷哼,安格尔一行人或许比她更要紧张与担心,生怕下一秒娜乌西卡就放弃了生机。

    可一根根金线断裂,娜乌西卡哪怕已经将嘴唇上的肉咬烂,眉心也因为皱眉的动作而出现血痕,她也依旧没有出声。.



    其实,当第一根穿插在她肩胛骨的金线断裂时,娜乌西卡就已经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信息了。

    她听到了珊、希留以及安格尔的声音,不过她不敢有任何回应。

    哪怕剧痛异常,哪怕好友在旁,她也依旧闭着眼,沉浸在内心深处某个未知的地方,坚守着本心。她怕一睁眼就泄了气,她怕与好友说一句话,就会心防失守,让软弱有机可乘。

    所以,她只能闭着眼,排斥所有的外界信息,专心的对抗着她这一生可能遇到的最大阻碍。

    每一根金线断裂,都是痛彻心扉的感觉。或如骨髓倒灌,或如五脏异位,又或者像是烈焰焚身,油烹火蒸。

    明明只是断裂了一根金线,却仿佛经历了世间最为残忍的酷刑般。

    但就算如此,娜乌西卡也在坚持着,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在漫无边际的冷清孤寂中,在看不到希望的黑暗世界里,她都没有想过放弃,坚持了整整一天半。更遑论现在,好友来拯救她了,自由与希望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又凭什么要放弃!

    娜乌西卡依旧沉浸在内心深处的未知之地。

    在这里,有一条她想象出来的大道,通往真理的彼岸。她将肉身上剧烈的痛楚化为这条不朽之路上必然会遇到的坎,踩着荆棘,踏着岩浆,一路的艰难险阻都不能阻止她,她默默的背负着一切缓缓前行。

    她跌倒了不止一次,可每一次跌倒,她都未曾就地趴下。而是在更加严苛的重担下,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种强大的意志力与坚韧的精神力,远超过同辈,甚至很多正式巫师,或许也难以企及她的高度。

    这是娜乌西卡的执着,也是她对于不朽的执念。想要成就不朽,这点痛苦她必须要闯过!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根金线。

    先前,干克就在这最后一根线上倒下的,所以,无论是安格尔,亦或者珊与希留,心中的那根弦都开始紧绷起来,紧张的看着斑点狗的动作。

    虽然就目前来看,娜乌西卡的表现看上去很是稳健,比起皮实的干克还要耐痛,可他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娜乌西卡在压抑着自己。

    所有的压抑,终要有个出口去发泄。

    是在极端剧痛之中打开这个口子,还是在痛楚之后打开泄洪口,全看娜乌西卡能不能撑过这最后一根金线了。

    这一次斑点狗停滞了许久,它似乎也知道最后一根金线的重要性。

    斑点狗叫唤了两声,似在提醒娜乌西卡,它要开始动作了。娜乌西卡也十分配合的紧蹙着眉头,咬紧牙关,等待着最后一根金线的断裂。

    “绷——”

    斑点狗的牙齿咬在最后一根金线上。

    宛若潮水一般的剧痛,瞬间蔓延到娜乌西卡的全身每一处,这种痛楚就像是有人一边在搅动着她的内脏,一边在用斧子砍断她全身筋骨。不过,肉身的痛楚终有极限,更让娜乌西卡难以忍受的是灵魂与精神上的煎熬。

    在她之前所承受的所有痛楚中,都没有涉及到灵魂与精神,正因此,娜乌西卡靠着强韧的精神力,撑了过来。

    但这一次,隐藏在背后的黑手似乎等不及了,娜乌西卡感觉有恶魔在耳边呢喃,不停的用语言描绘着一个美好的世界,只要她放弃抵抗,只要她彻底堕落,美好的世界就会在她的眼前开出一朵花。

    甚而,在剧痛中,对方还留给了娜乌西卡灵魂上一丝极端的快/感。这种在痛楚之中出现的愉悦感,就像是在荒芜的世界一口味道甘甜的毒泉。哪怕你知道它充满着剧毒,但它依旧充满着诱惑力,甚至你体内每一个器官,都在催促着你去饮用。

    只要娜乌西卡的灵魂越加趋近于享受,那代表离深渊就越近了。

    肉体上,娜乌西卡撑住了。精神上,强大的意念也让她防住了。但灵魂上,娜乌西卡不像安格尔那般拥有庞大的底蕴,她哪怕心中不愿意去接触那根包裹着蜜糖的尖刺,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灵魂。

    眼看着,灵魂在慢慢的向深渊靠近。

    娜乌西卡突然有些绝望了。

    ……

    在娜乌西卡露出绝望之色的时候,安格尔的心脏一个咯噔。

    “坚持住,马上就完结了!”珊几乎是要扑上去,泪水不停的划下,将她脸上擦抹的彩色条纹,溶成了一片。

    希留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全身在颤抖着。

    眼看着娜乌西卡即将沦入黑暗之中,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斑点狗体内突然涌出了一道淡淡的灵魂波动。

    这道灵魂波动从斑点狗的嘴巴里窜出来,直接沿着金线,隐没进了娜乌西卡的灵魂之地。

    因为一闪而逝的太快,在场除了安格尔隐有所觉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端倪。

    不过,安格尔也有些自我怀疑,他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波动,就像是胡克迪克身上的灵魂气息一般……不过就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是压力太大,所以产生了错觉吗?安格尔如此想着。

    另一边,娜乌西卡眼看着灵魂被诱惑,即将踏进深渊,她已经开始绝望了,可就在这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灵魂波动,融合进了她的灵魂之地。

    这股精纯且带着玄妙气息的灵魂波动辅一出现,立刻让她的灵魂出现了本质的变化,更加精粹、更加强大,同时也让娜乌西卡有了控制灵魂的余地。

    在半只脚已经踏进深渊时,娜乌西卡终于可以自主操控灵魂了。

    她强忍着深渊中散发的诱人气息,艰难的拒绝了诱惑,后退了半步,停在了深渊巨口之前。

    与此同时,这最后一根金线,耗费了斑点狗最多时间的金线,终于在这时断裂成了两半。

    娜乌西卡还在强忍着与恶魔的诱惑斗争,因为金线的断裂,所有摆在她面前的一切艰难险阻,全都化为了虚幻泡影……在黑暗里痛苦的沉沦与挣扎,她终于等到了光明。

    在金线断裂的刹那,娜乌西卡应声而落。

    安格尔立刻释放出一道重力脉络,将娜乌西卡托在半空中,然后缓缓的移到托比的背上。

    缠绕在娜乌西卡身上的金线此时全部掉落,娜乌西卡也在这时睁开了眼。

    她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三张掺合着担忧、伤感与惊喜的脸。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辅一开口,就感觉唇边出现了冰冷的玻璃质感。

    “这是莹绒药剂,你先喝下去再说。”珊从腰间的挎包里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剂,一把塞在娜乌西卡的嘴里。

    同一时间,希留的嘴里也不停的念叨着“生命”、“治愈”。

    一道道充满生机的光辉,覆盖住娜乌西卡的全身,被金线所穿插后的伤口,在药剂与戏法的加成下,快速的愈合。

    “你没事吧?现在身体感觉怎样?”等到娜乌西卡将药剂喝完后,安格尔才询问起来她的状况。

    虽然金线已经全部断绝,但傀儡原胚体毕竟已经跃进了一大步,具体有没有弊端残留,也不好说。

    身为血脉侧的学徒,娜乌西卡对自身体魄的了解程度是最为深刻的,她稍微检查了一下后,对安格尔道:“还可以,谢谢你们来救……”

    娜乌西卡的话还没说完,在巢穴上空,原本悬吊着娜乌西卡的位置,突然再次出现了一道像是半位面的虚空之门。

    “嘶嘶——”

    “可恨的虫豸,居然敢破坏我的原胚体!”

    伴随着阴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道道金线从虚空中射出,构建出如铁索一般的轨道,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沿着“铁索轨道”翻转而来。

    这急转直下的剧变,让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一条小蛇,打着打着居然跑来欺负后辈了,原来你们魇界的魔物,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黑影还没踏出虚空,又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这道声音安格尔很熟悉,他回过头一看,却见一身紫衫飘飘的格蕾娅踏夜而至,缓缓的落在安格尔等人的正前方。

    托比见到格蕾娅,欢快的拍打着翅膀,让湖面出现大片涟漪。

    在格蕾娅现身过后,安格尔还在扭转着脖子,想要看看桑德斯有没有在附近,可还未等他看到人影,他便感觉身侧多了一个人。

    “导师。”安格尔低声唤道。

    那浑身散发的冷淡气息,加之熟悉的衣着打扮,正是桑德斯。

    桑德斯瞥了眼安格尔,又看了看托比身上的一群人,低声道:“你们做了什么事,让约克夏宁可承受着莫大的风险,也要打开虚空跑来这里?”

    安格尔快速的用一两句话,将娜乌西卡被约克夏掳走,当做承载夹层空间的容器一事说了出来。

    桑德斯皱了皱眉,联想到先前安格尔让格蕾娅给他交代的事,他大致能理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他向安格尔点点头,看向远处虚空中窜出来的黑影,低声道:“我估计这里马上就会沦为战场,你要进入重力花园吗?”1.



    安格尔拒绝了桑德斯的提议。

    一旦他躲进重力花园,娜乌西卡等人想要在寄生物满布的黑暗之域存活,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

    桑德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安格尔的选择他并不意外。

    突然,他的眉毛轻轻挑起,将目光投向了安格尔脚后面的一个小不点身上。

    他到来时,便用精神力感知到了这里的所有人,但偏偏没有发现安格尔脚后面的这只斑点狗。

    “它怎么还跟着你?”

    桑德斯正想问话,这只斑点狗是怎么回事。但偏偏这时,约克夏那阴寒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里:“嘶嘶——”

    “你们两个真是阴魂不散,尤其是你……守望者阁下,你不为女王所用也就罢了,居然想尽办法阻拦女王的出巡……”约克夏说到一半时,突然愣住了,他眼神看向了站在桑德斯身侧的安格尔。

    “觐见莎娃阁下。”

    格蕾娅疑惑的顺着约克夏的目光看向背后的安格尔,表情露出思索之色。

    安格尔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带着娜乌西卡等人到黑暗之域的边缘去看看,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离开这里。因为约克夏突然点出他的身份,他愣愣的抬头看了过去。

    约克夏所处之地有黑漆漆的虚空作为背景,安格尔先前只看到一团黑影。

    可如今看去,约克夏顺着金线游移到了底下的巢穴上,他也总算看到了约克夏的真身。

    果如桑德斯先前所言,约克夏并非是人形,而是一只打扮古怪的……蟒蛇。

    头戴鸡血色冠冕,眼瞳是浑浊的黄色,无时无刻不带着冷漠残忍的光芒。它浑身布满幽色鳞片,在鳞片上则布满了无数金线,这些金线时而编织成蝶翼,让它能飞天,时而编织为五爪,像是古华夏的神龙。

    最为奇特的是,在约克夏的背后,隐隐能看到金线束缚着三个傀儡木偶,和当初他们在传送大厅外遇到的木偶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莎娃阁下为何会与这位叛逆的守望者在一起,女王出巡将这里设为前哨站,你这样做……是在与女王为敌!”约克夏突然从恭敬的话锋一变,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安格尔眯着眼,这还是他除了“莎娃本尊”外,头一次遇到对待他态度强硬的魇界魔物。

    他正在斟酌措辞,想着用什么话术来和约克夏对话时,站在他身边的桑德斯突然道:“约克夏,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很清楚,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莎娃阁下的决定?”

    “你!”约克夏被桑德斯问的语塞了,“你”了半天,却没有任何下问,只是眼神更加阴狠。

    桑德斯嘴角轻轻勾起,心下暗暗有了些猜测:“莎娃阁下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质疑。今日是你我之事,与莎娃阁下何干?”

    约克夏没有回答,只是阴毒看着桑德斯。

    格蕾娅则是回过头,用质询的眼神看向桑德斯。桑德斯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低头对安格尔传音道:“你先离开这里,我会来找你。”

    安格尔冷冷瞥了眼约克夏,后者侧过头躲开了安格尔的睨视。

    “约克夏,这回守望者阁下说的很对,莎娃阁下的事,怎容你来质疑?就凭你刚才一番话,只要上禀给女王大人,你将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一道幽幽的声音,伴随着香风阵阵,红狐福克斯,携带着精美的竖琴落在了约克夏身侧。

    “福克斯你可知道,如无意外,正是莎娃阁下破坏了我们的……”

    “慎言。”福克斯狐媚的眸子里闪过冷光,见约克夏表情里还带着一丝戾气,轻叹一声传音道:“你觉得对于女王而言,莎娃阁下重要,还是一个小小的位面前哨站重要?”

    “还有,你要永远记住,我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卒,而莎娃阁下是……”

    福克斯一句话,便让约克夏止住了言语。

    不过它们之间均用的是传声,所以在其他人眼中却是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

    “离开吧,这里的战斗不是你能参与的。”桑德斯再次传音过来,安格尔点点头,踏上了托比的后背。

    “我先走了。”安格尔说罢,招呼着托比飞到半空中。

    盘旋了两圈后,托比脚踏灰色脉络,带着娜乌西卡等人,飞向了黑暗深处。

    就在托比离开后不久,身后立刻爆发出了阵阵的火光。

    安格尔飞到高空,看着先前那座湖的位置传来强烈的爆炸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冲天而起的高能反应,若是他在那里,估计连一秒钟都撑不过去。

    身后托比扑扇翅膀的声音传了过来,安格尔摇摇头,重新飞回了托比的背上,让它带着众人前往黑暗之域的边缘。

    这一次来不眠城的目的全部达到了,所以托比飞的不急不缓。

    无事一身轻,安格尔难得放松下来,将斑点狗提拉到了面前,对它低声道了句谢意。这一次营救娜乌西卡,若非有它帮助,事情不可能如此轻松。

    加之不久前,他还从斑点狗体内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虽然他现在还是灵魂态,还无法实验成效,但想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成,都对他未来向神秘炼金术士走了一大步。

    所以不管如何,安格尔对它的谢意是真挚的,但因为先前的惊吓,他对这只狗还没有彻底的放心。

    不管是将他吞下去,还是它跑去啃食胡克迪克的灵魂脉络,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它还总摆出人畜无害的样子,这让安格尔很难对它彻底宽心。

    之所以他还带着斑点狗一起走,完全是因为他想不出离开这片黑暗之域的方法。既然这片黑暗之域是约克夏鼓捣出来的,他想测试一下,这只斑点狗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他仔细打量斑点狗的时候,另一边的娜乌西卡已经可以稍微动弹了,她靠在托比的颈项鬃毛上,对安格尔招手:“我听珊说了,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安格尔摆摆手:“谢就不用说了,正好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解决,就当是救你的报酬了。”

    “洗耳恭听。”娜乌西卡耸耸肩。

    安格尔上次就和娜乌西卡提过库拉库卡族的事情,恰好库拉库卡族人如今留在幻魔岛,这边事了,可以让娜乌西卡过去看看他们的血脉问题。

    “这事情很简单,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过去看看的。”娜乌西卡点头应了下来。

    她明白安格尔的意思,想要让她不要有太大负担。她领了这份心意,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将救命恩情记在心中。

    “对了,我听珊说,胡克迪克已经被你弄死了?”娜乌西卡脸上倒是没有像珊那般,流露出遗憾之色,对她而言,只要胡克迪克死了就是祛除心头的一个大患,不用在意一定要是自己亲手去杀。

    “没错,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直躲在不眠城。”

    “不眠城的驻地巫师是‘步火者’费罗大人,他与尼斯大人是莫逆之交,所以胡克迪克才一直留在这里。”娜乌西卡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胡克迪克是灵魂系的,你确定将他灵魂也灭掉了?”

    安格尔点头:“自然,我现在也是灵魂状态,所以心里亮堂的很。”

    娜乌西卡猛地瞪大了双眼,珊也惊讶的看过来:“你现在是灵魂状态?”

    安格尔没好气的道:“我一路上没有释放过一个戏法,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

    娜乌西卡和珊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我们还真没发现。”

    娜乌西卡啧啧两声:“就这灵魂的凝实度,我估计你不用杀他,他都已经被气死了。”

    因为心中的负担没有了,他们说话时也多了几分惬意。不过,安格尔注意到,珊虽然也面带笑意的和他们对话,但眼眉间却多了几分愁绪。

    干克的逝去,显然还没有让她走出伤痛。

    至于希留,她也无愧于“沉睡的沥之息流”的名号,在确定周遭安全后,又一次入睡了。

    “提到灵魂,其实说来也奇怪,经过了湖底的经历,我发现自己的灵魂居然比以前要强大许多。”娜乌西卡带着疑惑的道。

    安格尔:“福祸相依,大概这就是你破除了傀儡原胚体后得到的机缘。”

    “傀儡原胚体……”娜乌西卡细细的琢磨着这个名词,然后回想起先前她看到的那只名为约克夏的古怪蟒蛇:“安格尔,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蛇,还有你说的傀儡原胚体到底是什么?”

    安格尔:“这里面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接触的,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娜乌西卡思忖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她将目光放到斑点狗身上:“想来,如果我问你这只狗的来历,你也不会说吧?”

    安格尔挠挠头皮:“其实它的来历,我也不是太清楚。”

    “好吧。”娜乌西卡不再继续询问,而是与安格尔说起了自己被约克夏抓走后,这期间的过程。



    他们落在了一个礼拜堂的附近,这里很靠近不眠城的南门。

    “安格尔,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娜乌西卡靠着礼拜堂的墙壁,左手拿着一柄银色烟斗,正吞云吐雾。她的声音在烟雾中带着一丝嘶哑与迷离。

    “没有什么办法,想看看这只狗能不能再带给我们奇迹了。”安格尔耸耸肩:“对了,这柄烟斗……好像以前没见过啊。”

    娜乌西卡吐出一道带着淡淡花香的白烟,然后指了指礼拜堂的方向:“刚从里面顺的,我的烟斗不知道落哪儿去了。说起来,这烟丝居然还是上好的银鳞玫瑰,一卷的价格至少要十枚魔晶,我平时可没闲钱抽这么贵的烟丝。”

    安格尔:“随手顺东西,你也不怕不干净。”

    娜乌西卡倒是无所谓:“用水洗了。这还是你教给我的送水术,我可从没懈怠过修炼。”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受到娜乌西卡“顺走烟斗”启发的珊,眼睛突然亮起来:“如今不眠城完全是空城,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岂不是可以……随意拿取了?”

    “稍微珍贵一点的超凡物品,肯定有保护措施的。”安格尔指着对面的一间书店:“不信,你可以去试试看。”

    珊此时可听不进去安格尔的劝阻,眼里发着光,嘴里嘟囔着要发财了,走进了书店。

    安格尔:“你也任由她进去?”

    娜乌西卡撩了撩头发,笑的很是明媚:“不让她试试,她哪会死心。”

    “好吧,这附近没有寄生物,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南门那里看看情况。”说罢,安格尔招呼斑点狗跟上,走到了五十米外的不眠城的南门。

    因为黑暗之域笼罩的时候,恰好是不眠城的白天。所以,高大巍峨的南门,如今并没有闭塞,是大大敞开的。不过门后却不是郊外,而是黑漆漆的迷雾。

    安格尔先让斑点狗在原地等着,他自己走进了迷雾里。

    半晌后,一脸晕头转向的安格尔重新回到了南门。走入迷雾后,无论他是直走还是绕圈,最后永远会回到原点。

    亲自尝试无果后,安格尔蹲下身,对着斑点狗低声道:“小斑点,有没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

    斑点狗对“小斑点”这个名字很疑惑,歪着脑袋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它。

    它“汪汪”几声,似在表达不满。

    安格尔毫无所觉,还在催促着,询问它有没有办法离开。

    斑点狗埋下头,似在叹气。然后,认命的摇摆着尾巴走进了黑雾里。

    安格尔见状,立刻跟了上去。斑点狗的走法很古怪,来回绕弯,不像是在走直线;但安格尔发现,越是跟着斑点狗的步伐走,面前的黑雾越是淡薄。

    “怎么感觉像是在走迷宫。”安格尔心中升起疑惑。

    不知何时,斑点狗突然停了下来,蹲坐在已经处于灰白色的迷雾中,安格尔则没有停歇,直接往前跨了一步。

    结果就是这一步,安格尔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黑暗迷雾之外了。

    他的正前方数百米处,正有一个巫师发出尖声高笑,拿着长满倒刺的长鞭,狠狠的鞭笞着她周围被寄生的学徒。

    此人正是安格尔不久前见过的“鞭魔女”莱克萨。

    安格尔的乍然出现,立刻吸引了莱克萨的注意,她眼神中先是惊疑,然后立刻转为狂喜,脸上带着魅惑笑容,收起长鞭便朝着安格尔飞驰过来。

    安格尔见状,立刻倒退一步,重新走入了迷雾里。

    在进入迷雾后,安格尔还隐隐听到外面气急败坏的怒吼:“该死的臭小子!”

    而此时安格尔已经出现在了不眠城的南门,斑点狗正乖巧的蹲在他的身侧。

    “吁——”安格尔长舒一口气,他刚才差一点就要直面一个正式巫师了,还好他动作快。

    虽然有些心悸,但安格尔总体心情还是很舒畅的,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这只斑点狗的确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安格尔,情况怎么样?我看你在迷雾里来来回回的,确定能出去吗?”

    伴随着一阵玫瑰的花香,娜乌西卡浑身裹着烟雾,走了过来。

    安格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娜乌西卡身边的珊,她正一脸郁闷的搀扶着沉睡的希留,整个人就像秋后蔫了的黄花,毫无干劲。

    “怎么样,珊公主,可得偿所愿?”安格尔笑道。

    珊白了安格尔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早就料到了不是么。里面有一个古怪的魔能阵,我只能看书封,一翻内页就两眼一黑,简直气炸了。”

    “很多魔能阵可以强行破坏的,不过像这种店铺,大多会设置自毁的魔纹,宁可将书本毁了,也不会让盗窃者窥探。”安格尔解释道。

    其实他并没有说,这种魔能阵也可以破解的,但耗费的时间是以几何倍数增加。再加上他如今没有肉身作为依凭,想要破解基本没戏。所以,哪怕安格尔知道整座不眠城几乎都处于不设防状态,他也没有动过去“扫荡”的心思。

    当然,也有一些店铺可能没有设置魔能阵,或者魔能阵还未开启。但这些店铺终是少数,在占地数百里的不眠城中,或许就那么星点几家,没有必要为了寻找这些店铺而浪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听完安格尔说的自毁魔纹,珊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店家真是狗!”

    不过她的狠狠臭骂,换来的是斑点狗的不满低吼。

    珊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其他狗,其他狗。”

    看到珊露出嬉笑怒骂的表情,安格尔与娜乌西卡互觑一眼,眼神里的担忧终于微微放下。干克一事,或许还会在珊的心中停留很久,但至少目前来看,她的心情是在逐渐恢复之中。

    “如何?能离开这里吗?”娜乌西卡询问道。

    珊此时也看了过来,这片黑暗之域充满了危险,又是她的伤心地,最重要的是,店铺空了那么多,居然只能看不能动!让她情何以堪,若是能离开,她自然是要选择离开这里。

    在两人的注视下,安格尔颔了颔首,“迷雾中仿似是个迷宫,小斑点可以带我们离开。”

    “真的?!”珊惊喜的叫出声:“你确定它叫小斑点,而不是万能犬?”

    娜乌西卡也低声的笑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轻松。因为连最后一点障碍,看上去也祛除了。

    珊对着斑点狗不停的道谢,直到后者不耐烦的对她怒吼,珊才转头对安格尔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说到离开,安格尔却是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可以离开,不过外面的凶险很大,有被寄生的人,也有寄生物,我刚才出去还遇到了‘鞭魔女’莱克萨。若非我躲得快,估计就被她抓走了。”

    娜乌西卡也愣了下,露出思忖的神色:“按照你先前所说,目前没有任何生物离开黑暗之域,你却露了脸,还被莱克萨看到了……那肯定会引起外面的警觉,说不定此时雾气边缘都已经安排了盯梢。”

    最后,娜乌西卡沉着脸色:“我们在这时离开的话,不见得是好事。”

    珊也点点头,她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终归是在场年纪最大的人,人情练达,对巫师界的世事洞若观火:“的确。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外面的巫师不见得会将我们怎么样,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他们的目标是神秘之物,我们又是从这片被禁锢的区域离开,这意味着……我们很有可能会卷入一些斗争之中。”

    安格尔沉吟道:“那就先这样,等导师来找我们,到时候再行离开。”

    三人最终达成了这个共识,在实力至上的巫师界,有桑德斯这样一个巨擘在前挡着,很多事情都好处理。

    “如果我是正式巫师,我何惧之有,想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珊叹气。

    “那就努力吧,百十年后我可不想看到你苍老的模样。”娜乌西卡道。

    “听你的语气,你就这么笃定你能成为巫师?”珊斜睨过去:“安格尔我倒是不怀疑,至于你的话……就要划个问号了。”

    “那是自然,我肯定会成为巫师。”娜乌西卡毫不犹豫的道。

    “谁信啊……”

    听着她们俩人的争执,靠在一边的安格尔却是一脸懵逼,心中微微感叹:这纸糊的姐妹情谊啊……

    ……

    时间微微倒退,在不眠城的内城。

    莱克萨极不情愿的将自己看到“安格尔”的消息,说了出来。

    她其实想着将安格尔抓住,然后偷偷逼问进出的不眠城的方法,以及内里情况,然后想办法去谋夺神秘之物。可没办法,她在附近看到了一个巫师之眼,她也判断不出这个巫师之眼是谁的,又看到了多少内容。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莱克萨索性将这个消息说了出去,就当是卖不眠城一个好。

    弗风区内。

    莱克萨的消息,在众巫师中再次掀起了一轮猜疑。

    就在不久前,‘拨弦者’盎格鲁教授通过强行拨弦,看到了一些不眠城内部的画面。当初那道震撼人心的能量风暴,就是安格尔鼓捣出来的。

    若是那道能量风暴能继续,说不定不眠城外面的黑暗之域就会消除了。

    可偏偏桑德斯阻止了安格尔。

    如今,安格尔居然又是头一个离开了不眠城?要知道当初陷落在黑暗之域里的巫师可不下二十人!

    一个学徒凭什么能搅动这片风云?

    难道真如先前他们的猜测,安格尔手里有什么特殊的炼金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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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格拉斯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盎格鲁。

    “盎格鲁教授,你先前不是说,只要有人能出来,你就可以推断更多的东西吗?现在,幻魔阁下的弟子已经满足了你的条件。”

    盎格鲁没有回话,反是他身侧的‘海鳗女’赫洛琳带着嗤笑道:“一面之词谁信?莱克萨说安格尔出来过,那你们将他带过来啊。不带过来,教授怎么能得到更多数据呢?”

    莱克萨眯了眯眼,带着阴毒的眼神看向赫洛琳。

    道格拉斯则没有理会赫洛琳,依旧继续看着盎格鲁。

    盎格鲁对赫洛琳摆摆手:“安格尔的确出来过,我刚才用巫师之眼看到了。”

    莱克萨眼底精光一闪,“原来那颗偷偷摸摸的藏在龙血树枝桠里的巫师之眼,是你放的?我可是听说,你一开始大力的提倡众人离开。怎么,现在又开始对黑暗之域有兴趣了?”

    “你想说的是神秘之物吧?我对你口中的神秘之物没有兴趣,只是对黑暗之域背后,那能干涉世界之弦的某个意像有些兴趣……”盎格鲁推了推眼镜,一道反光划过镜片。

    盎格鲁简短的回应了莱克萨后,转过身对道格拉斯道:“实际上,在我看到安格尔时,就已经有过一次拨弦了。”

    “然而,拨弦的结果,依旧是那句话。”盎格鲁将手上的木板展示出来,木板最上方的一张羊皮纸上,还残留着一道鲜血书写的文字:

    ——‘它将沦为黑暗的源头,以及危险的巢穴。’

    道格拉斯看了眼派恩,传声道:“盎格鲁没有说谎,从鲜血的质地来看,的确是不久前才新出现的。”

    盎格鲁展示出这句话后,然后道:“不过,话语虽未变,但这句话给我的感觉,有了一点变化。”

    “具体什么变化我也说不出来,或许是不眠城内里有什么异变吧。能给出我们答案的,大概只有幻魔阁下……或者他的弟子安格尔。”

    派恩走上前:“既然安格尔能自由进出,那我们是否也可以……”

    盎格鲁摇摇头:“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幻魔阁下。根据一些迹象来看,幻魔阁下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说起来,我也很想知道,这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众人皆静默了。看着那片黑暗之域,深深叹了口气。

    ……

    外界的巫师在疑惑中等待他们出来时,内里的人其实也一样。

    安格尔飞到半空中,看着这座逐渐失去生机的城市,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女王出巡,她到底所求为何?这片被约克夏称为前哨站的地方,对于那位魇界女王,到底有什么意义?还有,这座已经陷入凄寂的城市,未来将何去何从?

    这些,对安格尔而言都是未解之谜。虽然明知道现在得不到什么答案,可心里就像有个痒痒勺在挠,让他越是想装作不在意,越是好奇其中的真相。

    他甚至有种跑到中央区,去忽悠弗洛格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约克夏已经对他显露了怀疑,虽然当时桑德斯用话术抵了过去,但接触过于频繁,难免还是会露出马脚。毕竟,他虽然顶着个“莎娃”的名,却无“莎娃”之实。更何况,他还靠着莎娃的名头,占了很多便宜。

    安格尔克制住了心猿意马,但心中对于魇界的猜测,却依旧无远弗届。每每拨开一点迷雾,却发现后面等待他的是更大的谜团。一换接一环,仿佛永远无法完结。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他如今就是一颗棋子,而且还是看不清局势的棋子,谁在掌棋,下一步又会走哪,他却很难知晓。

    想要跳脱棋子的宿命,只有两条路。其一,一辈子不去魇界。这显然有些不可能,他如今的实力有一大半都要归功于魇界,就算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桑德斯也不会让他永远龟缩在龟壳中。

    第二条路,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提升到,连掌棋人都无法把控的地方,自然可以跳脱宿命。

    他现在其实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但离跳脱宿命的距离却还很远很远。

    安格尔看向天空中不停盘旋的漩涡,眼里情绪浮动,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安格尔——”

    地面传来一道叫喊声,安格尔低下头,只见珊对着他一笑,然后猛地招手。

    安格尔揉了揉太阳穴,他之所以跑到天空中,就是不想听女生之间的八卦。虽然娜乌西卡不是八卦的人,但她现在行动不便,加之要不着痕迹的安慰珊,所以也和珊“聊”的起劲。安格尔留在她们中间,感觉就像是耳边有上百只鸭子在嘎嘎叫唤。

    落地后,安格尔打了个哈欠,装作自己很疲乏的样子:“怎么了?”

    珊欢快的蹦过来。

    安格尔其实很想吐槽,没了干克以后,珊好像连走路都不会了,不是蹦就是跳,虽然你外表是个孩童样,但真实年龄已经是好几十岁了呀!

    “没什么,就是看你在天上一脸深沉的样子,想找你下来聊天。”珊想要跳起来挽住安格尔的手臂,但安格尔的速度比她快了一步,身形一溜就飞到了半空中。

    “聊天就算了,我有些困,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安格尔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啊啊啊——”

    就在这时,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安格尔立刻愣住了,看向声源的地方,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礼拜堂?!

    娜乌西卡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吞吐烟雾,但她的表情带着惊疑:“不对啊,我先前进去过礼拜堂,没有看到有人啊?”

    “听上去,像是礼拜堂顶层传来的,你去过顶层吗?”安格尔看着礼拜堂的尖塔,黑暗里看的不甚清楚,但隐隐约约能看到祈祷女神的雕像,以及斑驳的彩色窗花。

    “我没有上楼,就在祷告厅里逛了一圈,这根烟斗是在忏悔室里发现的。”娜乌西卡道。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反正现在也没事。”珊露出好奇之色。

    安格尔看了眼娜乌西卡,后者对他轻轻点点头,然后对着自己耳朵悄悄比了个画圈圈动作。

    显然,娜乌西卡也有些撑不住与珊聊天的痛苦了。

    安格尔低声笑笑:“好吧,上去看看。”

    这是一座修建给凡人的礼拜堂,每周末都有信徒过来为家人祈祷。

    他们走进礼拜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厅中心的祈祷女神像,这是一个虚构的神灵,看下面的教义是宣扬真善美的,估计是不眠城控制凡人的一些手段。虽然安格尔对这样的宗教有些不置可否,但比起信仰深渊魔神的那群狂徒,还是这种虚构神灵比较好,至少不会给其他人惹麻烦。

    偌大的礼拜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的脚步回声。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三层回廊。

    三层是顶层,只有主教自己的办公室,以及一个稍大的“聆听间”。所谓的聆听间,其实就是主教对外宣称,可以聆听祈祷女神旨意的地方。

    聆听间的大门紧闭着,棕红木的大门上刻画着各种吉祥的图纹,或是翅膀,或是圣光,又或者代表生命的山泉。

    “里面好像有动静。”珊道。

    安格尔迟疑了片刻,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的确如此,里面有动静……若无意外,应该就是寄生物的巢穴了。”

    随着安格尔的话音落下,珊与娜乌西卡都听到了门内传来的熟悉声响。

    虫鸣声。

    安格尔和珊对于这些虫鸣声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娜乌西卡的脸色却是瞬间泛白,她从头到尾没有被寄生体寄生,却一直挂在寄生物巢穴的上边,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那群寄生物有多么恐怖。

    “别担心。”安格尔低声对娜乌西卡道。

    娜乌西卡撩发一笑,嘴里吐出一口烟雾:“我居然沦到被你安慰的地步了。”

    安格尔挑挑眉,为何他听上去有些不对劲?怎么一副被人小瞧了的样子。

    娜乌西卡收起烟斗,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直接伸手推开了大门。

    门一开。

    他们不无意外的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巢穴,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巢穴上,而是在巢穴的上空。

    虽然他们先前都没有直说,但他们心中都猜测,既然这里有巢穴,说不定也有被掳来的人。而且,说不定先前那声惨叫,就是被掳的那人发出的。

    所以,进门后他们的目光统一放到了巢穴上空。

    果如他们猜想,一个浑身破烂,被血污侵染的男子,正挂在半空中。金线穿过他的身体,落入茫茫虚空。

    先前他们遇到的无论绿发女子、干克亦或者娜乌西卡,七彩蜻蜓都一直蛰伏在巢穴里。但这个男子却不一样,他的身周布满了七彩蜻蜓,只要他一动弹,七彩蜻蜓就开始啄咬他。

    要知道,这可是数百只学徒巅峰的七彩蜻蜓。这个男子居然撑了这么久,而且还是在金线的绑缚下。

    “这种待遇……”安格尔在心中暗道:“起码是正式巫师啊。”

    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半空中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看向他们:

    “你们是谁?”



    “算了,不管你们是谁,不过只是一群学徒,也帮不了我什么。”男子低垂着眼眉无奈道:“但是,你们的确是幸运儿啊,居然没有被这里的寄生物寄生,还能存活下来。”

    男子自说自话了半天,安格尔等人却是一直沉默着。

    “如今,你们的幸运或许还会继续延续下去。”男子艰难的抬起头,扯动穿过他脖颈的金线,血花迸溅。

    他却毫无所觉,用眼神缓缓的扫过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安格尔身上,他仔细的打量着安格尔,半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然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到了娜乌西卡身上。

    “我叫格拉克,不知道你们有否听过我的名字?”男子缓缓道,“算了,不管有没有听过,我不过是注定要陨落在此的笨蛋,传出去还徒惹人笑话。”

    “简单的说吧,我是血脉侧的巫师,我即将陨落了。”格拉克的声音带着一点悲凉:“被这些该死的线折磨,又被这群古怪的蜻蜓虎视眈眈,我已经毫无生路了。我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或许就这一两分钟的事。”

    “在我死之前,我想将自己的传承留下去,这位穿着软铠的女士,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格拉克眼睛定定的看着娜乌西卡。

    娜乌西卡犹豫了片刻,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又被格拉克打断。

    “算了,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是我逆旅人生中的匆遽过客,知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有什么意义。”格拉克摇摇头道:“你就记住一点吧,你的幸运日来了,为了不让我的传承遗落,我会将自己的所有传承留给你……包括我如今体内的血脉,你将拥有我格拉克的血脉以及尼德恶魔领主的血脉!”

    “过来吧,女士!迎接你的幸运日,接受我的传承!”

    格拉克一番话说的似流水般,毫不间断,看似充满了诱惑,但他说完后,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动弹。

    “幸运的女士,我快撑不住了。一旦我逝去,我这一身的传承将永堕黑暗。”格拉克再次催促。

    娜乌西卡上前一步,可立刻被珊拉住。她回头一看,却见珊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笑脸,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嘴里无声的道:别去,有诈。

    娜乌西卡嫣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安格尔则盘坐在半空中,看着格拉克表演。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有蹊跷,他之所以不提醒娜乌西卡,纯粹是他觉得,在人际交流的情商上,娜乌西卡比他可是强太多,毕竟她可是曾经的黑莓海域之主。连他都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他不信娜乌西卡没有看出来。

    “尊敬的格拉克大人,我叫做安琪拉,是一位卑微的血脉侧学徒。我很感恩大人的青睐,奈何我实在不敢上前,那些蜻蜓散发出强大的气息,我怕我稍微一动弹,就会被它们五马分尸。”娜乌西卡鞠躬挽礼,言语中充满了真诚。

    格拉克表情一凝,强忍着身体中的疼痛,对娜乌西卡挤出了一个带着勉励的笑容。

    “巫师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任何机缘都伴随着危险。如果连这点险阻都担忧,以后想要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行走更远,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格拉克顿了顿,又道:“你难道没发现,这些蜻蜓自从你们进来后,都没有对你们摆出攻击意向吗?那是因为它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而且,你不需要靠太近,到我脚底下来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这家伙……娜乌西卡在心底冷笑一声,七彩蜻蜓不攻击他们的主要原因在于安格尔,与注意力毫无关系。

    心中虽然不屑,娜乌西卡面上却是摆出“无奈却又期待、渴望却又害怕、踟蹰却又担忧”的表情。

    这表情中传达出来的复杂情绪,安格尔几乎看绝了。

    娜乌西卡不愧是大姐大,平日里慵懒淡泊样,一心扑在修炼之上,没想到演技也如此高超。安格尔感觉,娜乌西卡的演技完全碾压他十八条街不带回头的。

    安格尔看的越发仔细,对于娜乌西卡的每个细节和表情都认真的收在眼底,说不定这种深入灵魂的演技,他以后也用得着。

    格拉克看着娜乌西卡的表情,心中觉得有戏,看她那犹豫不决的样子,说不定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说服她上前了……现如今,或许还要抛出一些诱饵。

    想到这,格拉克哀叹一声:“你真的不要我的传承吗?”

    “算了,不管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传承,但这终归是我将死之前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能在我死之前陪我说几句话,已经足矣,这件东西留给你罢。”

    格拉克强行调动为数不多的精神力,将空间里的一个玻璃瓶拿了出来,轻轻一弹,便把瓶子弹到十米外。

    玻璃瓶落地后,反弹了数下,最终落在了娜乌西卡身前不远处。

    借着珊举起的光亮术,可以清晰的看到,玻璃瓶是十分制式化的细口瓶,透明的瓶身里,用内雕技术刻绘了浅薄的扩展魔纹,可以让内里装载更多的液体。

    这种样板的瓶子有个统一的名字:血脉瓶。

    承载血脉专用的瓶子,极其昂贵,每一个瓶子都接近上百魔晶。除了十分珍贵的血脉外,巫师几乎不会动用到血脉瓶这种奢侈品。

    在光源中,血脉瓶里荡漾着殷红色的液体,按照血脉瓶的默认规格来说,这绝对是一瓶珍惜的血脉。

    “你叫安琪拉对吧?拿着这东西,你就走吧。瓶子里装的是尼德恶魔血脉,算是临终前给你的机缘,唉……可怜我这一身优秀的血脉无人可承,脑袋里的知识无人可应啊。”

    尼德恶魔血脉?!娜乌西卡与安格尔、珊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俩人也带着惊疑。

    这可是深渊恶魔族的高级血脉!虽然比不过格拉克口中他自身注射的“尼德恶魔领主血脉”,但这瓶血脉也绝对是奢侈的精品血脉。

    它的价值远超魅魔血脉,就算放在天空拍卖会上,也是后段的拍品!

    娜乌西卡一直很拮据,就是为了存钱购买血脉。如今血脉摆在了面前,虽然不知道是否就是尼德恶魔血脉,但想来格拉克不会在这种时候欺骗她。如果她能融合尼德恶魔血脉,战力完全就是以能级提升,在血脉侧修炼上也会向前踏出决定性的一步!

    就算不是尼德恶魔血脉,能装在这种血脉瓶里,估摸着也不是便宜货。无论自用或者卖出去,都是大赚啊!

    就连世故老练的珊,眼中都在对娜乌西卡传达着一个讯息:这笔买卖不亏,干了!

    娜乌西卡暗中对他们比了个“放心”的动作。

    娜乌西卡露出纠结的神情,看了眼格拉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血脉瓶,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她终于往前迈了两步。

    格拉克在暗地里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可娜乌西卡在血脉瓶前却突然顿住了,没有伸手去捡,这让格拉克稍带疑惑,他可是特意在血脉瓶上施展了一个迷惑术,如果她不捡,却是无法触发。

    娜乌西卡借着踌躇时的动作,转头对安格尔使了个眼色。

    安格尔会意道,对她微微颔首。

    然后,娜乌西卡撩了撩头发,对格拉克抽噎两声,学着格拉克惯用的句式:“算了,无论大人是否是真心想要将自己传承流传下去,不过对我而言都是眼前的浮云罢了,没有那个实力,承载太多反而是负累,说不定我连正式巫师都进阶不了,就不浪费大人的传承了。”

    说罢,娜乌西卡瞬间转身,然后对着安格尔与珊大叫一声:“走!”

    随着娜乌西卡的话,安格尔与珊同时转身打开大门,就要往外跑。与此同时,安格尔还探出一道灰色的重力脉络,包裹住地上的血脉瓶,带着血脉瓶幽幽的往外飞去。

    这急转直下的状况,让格拉克直接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群卑微的蝼蚁居然在耍他?!那个女人先前一直在演戏,而且最令他发指的是,她居然学他语气说话!!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嘲讽啊!

    “可恶,该死的臭虫!”格拉克气的额头上青筋直冒,加之金线在侧,血管直接爆开,一阵血雾弥漫!

    “想跑可以!但我的血脉瓶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格拉克愤怒的大吼一声。

    “给我爆!”

    随着这三个字落下,安格尔发现包裹住血脉瓶的重力脉络有了一点异动,他转头对娜乌西卡道:“糟糕,血脉瓶里附着了一道未知的术法,现在它失衡了!”

    娜乌西卡脸上有遗憾之色一闪而逝,不过下一秒就对安格尔叫喊:“不用管它,丢掉!”

    安格尔迟疑了片刻,那可是价值数十万的血脉啊!

    可随着血脉瓶上能量失衡越来越严重,安格尔最终还是无奈选择丢掉了它。

    可就在它即将落地前,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大手接住了血脉瓶,只见血脉瓶在那只手上闪过一道光芒,它失衡的能量便慢慢的消散开来,而血脉瓶毫发无损。

    “格拉克,你什么时候也干起欺骗学徒的勾当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格尔的脚步瞬间定住,娜乌西卡与珊也停止了往前跑的步伐,就连被珊扶着的昏睡中的希留,也被转了个向,看向背后突然的来人。

    安格尔一回头,立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导师?你来了!”

    “安格尔,你眼睛是瞎了啊,没看到我也在这吗?”格蕾娅的声音从上空传了下来。

    安格尔刚刚抬头,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了头。

    “格蕾娅大人。”安格尔呐呐道。

    “怎么?连抬头看我都不愿意?”格蕾娅冷哼道。

    这时,桑德斯的声音传过来:“你穿的是裙子,如果你不介意春光外露的话,可以飞的更矮些,让大家都能一览无遗。”

    格蕾娅愣了一下,一点也不觉自己走光而羞涩,对桑德斯抛了个媚眼:“幻魔阁下,你觉得我的裙底风光如何?”

    桑德斯冷淡的道:“比曾经的你看上去要有趣一些,至少紫色底裤不会绷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