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焰火狮鹫？！我想起来了，你是安格尔！”突然，一阵惊呼从黑袍人嘴里喊出。
对方突然点出他的身份，让安格尔的身形在空中略微一顿。
也是他这一顿神的功夫，独角渊鲸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完全化为了巴掌大小的鲸鱼。与此同时，一个戴着白色半掩兜帽的年轻人突然凭空出现，借着从海里升起的水泡，站在了半空中。
看着那眉心长着蓝色鱼鳞的俊逸青年，安格尔站在托比的背上，冷冷的道：“捷波？原来你才是幕后之人。”
捷波着一身白底蓝边的华服，身材挺拔，在招摇的月色下，就像月光之子，高贵而优雅。
他的一只手提拉着黑袍人的后领，另一只手按在黑袍人的后脑勺，只见一圈圈涟漪从黑袍人的头颅处往外衍射，钻进了捷波的眉心。
黑袍人的身躯慢慢干瘪，最后化为了粉末消失在了天地间。
捷波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上的粉渣，然后似安慰一般的摸摸在他身边徘徊嬉戏的蓝色小鲸鱼，这才看向安格尔：“难怪我一直觉得此前那只跟着我傀儡分身的灰不溜秋海鸟很熟悉……对了，你这副面孔，是幻化术对吧？”
安格尔浑身往外溢发着层层能量，表情冷漠不置一词。
“别那么冷漠嘛，既然是幻魔阁下的高徒，我自然不会再继续动手……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此前，我们至少没有怨结不是吗？”捷波的表情自然，轻轻一挥手，周围所有的水汽全都归复平静。暴躁的水能量，也偃旗息鼓。
安格尔外形慢慢变得模糊，从颓丧的中年男子，回复了原本的外形。
“怎么？现在不追究我为何跟随你了？”安格尔眉头高高挑起，眼神里带着冷漠。
捷波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目地是旧土大陆，与我们并无冲突。不过，我依旧很好奇你为何要跟随我的傀儡分身？”
安格尔一愣，从捷波的表情里他并没有看到演戏的成分。
他突然想起数月前，鼠蚁地下会阻击他的那个佝偻人说的话，他此前被深海之歌的人抓到，后来听说了他们要来击杀安格尔，又被深海之歌的人放了。所以捷波得知他的去向，也是正常。
想到这，安格尔心中一动，面无表情的道：“看来鼠蚁地下会的那群人倒是没有说谎。”
安格尔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让捷波想了很多。
安格尔如今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显然鼠蚁地下会那群学徒的计划已经失败。安格尔言里说‘他们没有说谎’，代表着他拷问过鼠蚁地下会的人。
那么，安格尔自然也得到了深海之歌的消息，也知道深海之歌放出鼠蚁地下会有“纵虎杀人”的嫌疑。
捷波与斯利乌不同，他对安格尔的态度是和佛伦萨一样，带着能够打好关系尽量打好关系的想法。一来，安格尔是一位天才炼金术士，与炼金术士打好关系好处很多，说不定有一天他还有求上别人的时候，；二来，因为希留之事，捷波自己心中也另有计较。
所以，听到安格尔的这番话，他想的第一反应不是继续追问安格尔为何尾随，而是向他解释起当初为何要放走鼠蚁地下会的人。
“虽然的确是我放走了鼠蚁地下会的人，但这与我并无关系，下令抓人与放人都是斯利乌大人。”捷波顿了顿：“我想你应该知道，斯利乌大人是情绪用事之人，他对幻魔阁下早已不满，故而对你也看不顺眼。不过他也不好对你下手，这才放走了鼠蚁地下会的人。”
捷波愿意解释这件事，代表他的确有缓和的态度。
在大海之上，捷波能被称为“海洋之子”，其力量绝对拥有极大的增幅。
安格尔若真要和捷波在此战斗，哪怕有重力脉络的速度优势，在大海环境下，恐怕吃亏的极有可能还是他自己，除非他直接让托比转身回返。既然捷波先一步示好了，安格尔想了想也借坡下驴。
不过，在态度上，该有的拿乔是不能少的。
安格尔冷冷道：“这次尾随而来，我还以为是鼠蚁地下会的人，想要一网打尽。倒是没想到，会遇到你。”
安格尔索性借了这个说辞，来解释尾随的理由。
捷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他清楚安格尔此次到费兰大陆是为了借道回家，所以安格尔的任何理由，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要知道，不是为了那处神秘空间，其他都无所谓。
“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我们何必继续剑拔弩张，我正好要前往月瑟城，不如找个酒吧坐下聊聊。”
“解释清楚了吗？你知道了我的目的，我倒是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何？”安格尔表情继续故作冷漠，同时在质问中隐隐带着一点愤怒的情绪。
捷波眼神闪烁，浮现出类似怀疑之色，最后他淡淡道：“这事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掺合进来。我给你个忠告，这不是你能搅合的，我导师不日也会前来魔鬼海域，你如果继续打听，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捷波见安格尔表情变幻，又补了一句：“幻魔阁下如今在深渊，就算他赶来，想要救你也来不及。你确定还想知道？”
捷波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格尔很清楚，他若是继续询问下去，捷波说不定也会回答，只不过到时候他们能不能善了，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所以，安格尔选择了沉默。
对于安格尔的选择，捷波也松了一口气，他的确不想与安格尔为敌。
不过他却是不知道，在安格尔心中远不如他表现中那么镇定。
捷波先前的那番话，虽然他自己认为什么都没透露，但安格尔却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目前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卢卡斯”，但卢卡斯是一个凡人且是死人，到底为什么能引起这么多的波澜？
一开始，安格尔还以为只是学徒在打探卢卡斯的消息，但现在捷波亲口证实，不仅“大鱼术士”斯利乌、就连他的导师“海神”佛伦萨都掺合进来了，要知道佛伦萨可是老牌的真知巫师，其实力甚至超过了桑德斯！
捷波并不知晓，安格尔其实也在查卢卡斯的事，甚至安格尔知道的东西比他们更多。故而，捷波先前说的那番话，应该不可能是假的。
“一个凡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值得如此多强者去注意？”安格尔在心底暗忖。
安格尔并没有应捷波的约，去小酒馆聊天。
而是摆着高冷的姿态，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捷波也未阻拦安格尔离去，只是看着安格尔彻底离开后，才点了点额头上的蓝色鱼鳞，一道道波纹从鱼鳞处往外散发。
当波纹触碰到独角渊鲸的角时，陡然消失不见，出现在了未知的远方。
半天后，独角渊鲸的角上传递出一道新的波纹，捷波仔细分辨着波纹里的内容。
“在城主府为一群凡人检测了一天的天赋？”捷波眉头微微舒展，嘴角啜起一抹笑：“没想到他在归家的时候，还接了引导者的任务。”
“看来他应该不知道神秘空间之事，只是……为何先前隐隐有种古怪的预兆。”大概是他多心了吧。
捷波摇摇头，身体化作一滩海水，融入大海消失不见。
另一边，安格尔已经抵达上城区马塞尔街区，进屋后安格尔便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在手札上写着一些猜测。
直到夜色阑珊，眼看着凌晨已过，安格尔才抬起头。
辅一回首，就看到托比蜷缩着身体，窝在它自己的小床上，殷红色的眼睛没有闭上，而是看着窗外的月光，表情微微有些失落。
安格尔知道托比为何会这副低落的样子。
先前离开时，他询问过捷波是怎么发现他的，全力开启无边静寂之下，哪怕正式巫师想要发现他都不容易。
捷波的回答，只是指了指托比。
他自己可以凭借无边静寂削弱存在感，但托比却是不行。捷波能感知到托比，倒也正常。
不过托比却因为这一点，觉得拖了他的后腿，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安格尔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这次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没想到那个并不是初级学徒，而是捷波的傀儡。”
托比叽咕一声，似是不满安格尔揉乱它的羽毛。
托比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得到安格尔的安慰后，还承诺给它定制几件衣服，托比思绪里的失落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等到托比睡着，安格尔则回到了书桌前。
刚才他在安慰托比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发现了，上次鼠蚁地下会的人之所以那么快就锁定他，是因为托比的缘故；这一次，也是托比无法隐藏身上能量波动，而被捷波发现端倪。
这两次，虽然都应付过去了，但谁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所以，安格尔现在亟待解决的，还有托比的气息隐藏。
不过在此之前，摆在安格尔面前的还有一件事。
月瑟图书馆，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时，两扇高大的红铜大门被推开。伴随着一阵扑鼻而来的书香气，戍守的卫队从门内走了出来。
图书馆临近学院区，早起的学生已经等在了门口。在大门被推开后，第一时间走了进去。
当等候在门口的学生全都入内后，一艘精致的红木马车，例行出现在图书馆门口。
不过，马车虽然停了下来，但内里的人却还没有下车。
门口的胖守卫走了过来，拉开车帘，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富莱少爷，您今天来早了，她还没来呢。”
车内裹在貂皮大氅中的青年一边发抖，一边抚摸着手上的暖手炉：“拉什么帘，赶紧放下，你想冻死我啊？”
胖守卫讪讪的放下车帘，只听里面的富莱少爷嘟囔了一句：“人来了记得给讯号。”
胖守卫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回到值岗处，他对门的瘦守卫笑着打趣道：“叫你去讨好，看吧，吃瘪了吧。我早都说了，这些暴发户啊，面对贵族一个个头低的跟觅食的狗一样，等面对我们时，就开始呼来唤去。他们在权贵那儿吃的亏，一准会发泄在我们身上的。”
胖守卫没好气道：“这个富莱，发泄倒是没发泄，就是脑子有毛病。”
瘦守卫补了一句：“还有眼瞎！”
“对对对！居然看上了一个中年肥婆，天天在这儿守着……不过说来也怪，那肥婆的条件比起富莱差的远了，居然一直看不上富莱，真当自己是圣女啊。”
瘦守卫：“喂喂，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啊？怎么突然又说起女的来？”
胖守卫：“都不站，既然富莱没个眼力见，那我们就好好看戏吧。剧院里的俊男美女看腻了，偶尔吃点另类的就当开开胃。”
瘦守卫却是沉吟了片刻，回想着这些天每日都会来图书馆的那个女子：“说起来，她好像也没你讲的那么差，虽然年龄大了点，但身上还是有股韵味的。而且，她也不算胖，就是丰腴，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
“美人的保鲜期就只有那几年，过了就跟发霉的奶酪，弃之可惜，想下口还得捏着鼻子。”
胖守卫正说着时，瘦守卫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襟：“打住，正主来了。”
胖守卫看过去，明媚的曦光下，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女人，穿着一身镶嵌毛边的制服，朝着图书馆走了过来。
“她来了，你不去给富莱少爷报信？”
“得了吧，谁理他。”胖守卫没好气的转身，走回后面的休息亭。
“不报就不报，你干嘛走啊？结果你还是怂了。”瘦守卫笑道：“行吧，你去后面休息，富莱如果问起你为何没通知他，我就说守卫长把你叫出去了。”
“谢了，兄弟！”
海伦从图书馆门口走过时，看着一胖一瘦的俩个门卫在互相打着招呼，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海伦没有继续看，而是走进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三楼，海伦找到昨天没有看完的：《神奇的萨满部落》。
然后又拿了几本诸如《费兰神话选编》、《真实的世界》……便准备找个安静的地儿去阅读。
可海伦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到一本书从书架上落了下来，恰巧落在他脚边。
她蹲下身，准备捡起来塞回去，可当她拿起来看到书名时，却是愣住了。
——《巫师的呼唤》。
“咦，这里居然有一本记载巫师的书？”她翻了几页，发现内里居然记载了巫师世界的一些基础常识，她在船上可是常年接触超凡者的，所以书中记载的东西大致一看就明白是真的。
海伦表情一喜，她来图书馆看书就是为了看看书中对于超凡世界的描写，别看她拿了好几本书，其实这里能看到的很多都是杜撰的。难得有一本真实的记载巫师世界的书，她怎会拒绝。
海伦拿起《巫师的呼唤》，便朝着阅览区走去，甚至她根本没去想过，为何这本书突然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在海伦找到僻静角落安静阅读时，刚才掉落书籍的书架背后，却是走出来一个紫发女子。
她带着淡淡微笑看向远处阅读中的海伦，眼里闪过几分喜悦。
海伦很快便沉溺于书中的世界，里面关于巫师界的内容太过真实，从巫师组织，到巫师的境界，以及三大架构……几乎都有记载。哪怕其中有她不明其意的地方，但每当这时，书下都可以看到几排娟秀字体，用朴实直白的语言解释那深奥的道理。
“原来，知识才是巫师最重要的东西啊？”海伦暗暗点头，她以往还以为术法才是最重要的。
“炼金学居然这么难？一千个天赋者中，都不见得能找到一个优秀的炼金奇才。”海伦暗道：可她记得帕特大人，似乎很擅长炼金啊？
就在海伦看的沉迷时，她的身边突然传了一阵窸窣动静，直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眼含怒意的看去，难得沉浸在书中，居然被人打断了，这让她有些恼火。明明她还特意挑的僻静无人的地方。
可当她看到身侧的大氅青年时，眉头紧锁起来：“怎么又是你？”
富莱在心里骂着那个胖守卫不守信，表情却是带着讨好之色：“海伦啊，咱们可真有缘，居然又在这里与你巧遇。”
“你确定是巧遇？”海伦翻了个白眼，站了起来，抱起书准备换个地方读。这几天她被这个叫富莱的小少爷，缠的心火冒，要不是看在他父亲是这次云螺号入港重要的货源，她都想揍这家伙了。
海伦一走，富莱立刻跟了上来，嘴里还念叨着：“难得有缘分，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看看书，享受阅读的乐趣。等看完书，我们还可以去喝点小酒，对了，最近赏金酒馆流行一种海兽牌，是模拟海兽对战的，你一定感兴趣！我们到时候可以边喝酒边聊各种对战技巧。”
海伦叹了一口气：“富莱少爷，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我一早就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你比我整整小了一轮，我岁数做你妈都够了。”
富莱愣住了，好半晌才呐呐道：“原来你喜欢的是我爸？”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
海伦捏紧拳头，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爸。我现在更喜欢一个人生活，未来也只想一个人生活！”
海伦狠厉的道。
富莱撅了撅嘴，毫不在乎的继续跟着海伦，这让她简直暴跳如雷都不解气。
就在这时，富莱感觉身前多了一道墙般，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了上去，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没听到别人说了，不喜欢你吗？”清脆中带着诡魅的声线，传入富莱耳里。
富莱抬起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海伦在她的背后，让他完全看不清海伦的表情。
而他面前的女人，因为恰好逆着光，只看到一圈闪耀光辉的毛边，以及几缕在逆光中发亮的紫色长卷发。
“你是谁？”富莱疑惑的问。
紫发女子没有说话，而是眼神直视着富莱。在这道眼神中，富莱如堕冰窖，全身发寒，仿佛自己陷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等到这种诡异错觉消失时，富莱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海伦不知去了哪，紫发女子也消失不见。
“该不会是撞鬼了吧？”富莱一个激灵，回想起刚才那种极寒之感，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跑出了图书馆。
另一边，在图书馆三楼的某个偏僻阳台上。
海伦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紫发女子，“丝蔓大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与我说话时，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叫我丝蔓即可。”丝蔓笑的风情万种，挑起海伦的下巴：“我来这里，自然是看到了你。”
海伦脸上闪过一丝绯红，退后到一边：“我的意思是说，丝蔓大人怎么来了月瑟城，不是指图书馆……”
丝蔓撩了撩耳畔的紫发，“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夏露女巫办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海伦也表达出自己的惊喜。适时，海伦想起自己想要进入超凡界的愿望，原本他还说等有机会去夏露海岭时再说给丝蔓，没想到现在机会就来了。
当海伦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后，丝蔓笑了笑：“看来，我为你准备的这本书，没有白费。”
丝蔓指了指海伦手中的《巫师的呼唤》。
海伦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本书之所以掉落在她面前，完全是因为丝蔓的缘故。
“我当初就说了，我可以帮你进入天赋者行列，现在亦是如此。”丝蔓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踏入巫师界，那你就先跟着我吧，回到夏露海岭后我会帮你搞到增加精神力数值的药剂。”
海伦眼中闪过喜悦，她其实对于自己能不能成为巫师还带着怀疑，如今经过丝蔓确认，她总算放下了心。
海伦思索片刻：“好，不过我要先和船长和船员道别。”
“会给你的时间去道别的，我留在费兰大陆的时间还有一些。至少，在这个月内我不会离开。”
海伦听到这，突然问道：“丝蔓大人，你留在费兰大陆做什么？难道，大人也要招收天赋者？”
丝蔓摇摇头：“昨天早上城主府的那一幕我看到了，夏露海岭可不对外招人，尤其是男人。”
说到了城主府检测天赋一事，丝蔓突然道：“说起来我今天过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那个在城主府招人的巫师学徒，应该就是云螺号的镇守者吧？此前，为何我没有见过他，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丝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海伦表情带着一丝狐疑与警惕。
“丝蔓大人，你为何会突然关注起帕特大人来？”海伦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丝蔓眼神微微眯起，看着海伦那副表情，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让她很不爽的预感：“你为何那么在意我的问题？”
海伦清咳一声，眼神游移：“就是有些好奇，以往丝蔓大人似乎对于云螺号的坐镇者都没有什么兴趣。”
海伦那躲躲闪闪的神色，让丝蔓沉下了脸：“你该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海伦下意识的摆手否认，可当他看着丝蔓那静默的眼神时，又缓缓放下了手：“我承认，帕特大人身上有某些特质在吸引着我。”
海伦转过头，靠着凭栏。看向薄云淡雾中的朝阳，眼神一片坦然。
“说喜欢，倒也不至于。毕竟，虽然同在一艘船上，但我们见面的时间极少。只是他身上有些与我以往见到的超凡者身上不一样的东西，博闻、宽厚、仁和，这些品质让我很欣赏。”
丝蔓：“所以，喜欢只是一种错觉。”
海伦摇摇头：“这也不一定，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
“怎么？”
“眼界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海伦回忆起新年那晚上的宴会，与帕特大人在船舷边的夜谈。她懂得了很多，也在那一刹那看清了自己。
丝蔓不知道海伦此刻在想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变幻上，丝蔓看到一份释然，以及之后她从身心往外散发的洒脱。
“是他与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有这么大的变化的？他拒绝了你？”丝蔓的尾音很轻，但依旧被海伦捕捉到了。
海伦摇摇头：“帕特大人很成熟也很睿智，我没有表白，他也没有拒绝。那晚上和他的谈话，让我受益匪浅，所以我才决定成为一名超凡者。”
“去追逐更广阔的未来，去追逐阿斯贝鲁阁下……以及，实现自我的价值。”
丝蔓眼底闪过讶异，她以往多次想要让海伦进入巫师界，但她似乎很安于凡人的生活，因为尊重海伦，所以她没有强迫她。
倒是没想到，这个叫帕特的居然让海伦开了窍。
丝蔓心中有些吃味，尤其是她听到……“那晚上？什么晚上，你们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阿斯贝鲁又是谁？”
海伦看着一脸吃醋表情的丝蔓，突然噗呲一笑：“想什么呢，没有你脑补的情节，就是单纯和帕特大人聊了聊未来的目标。”
“至于阿斯贝鲁阁下，是以前黑莓海域的无冕之王，后来突然消失了，我从帕特大人那里得知，原来她也进入了巫师界。她可是我以前的偶像。”海伦见丝蔓的表情有些诡异，又补了一句：“还有，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
女的？丝蔓一愣，心中好过了些，不过还是有些不舒服。追逐阿斯贝鲁的脚步？怎么不追逐我的脚步？
“好吧，看样子你的确很尊重这个帕特小子，看在他让你有了追逐梦想的动力，并且很识趣，我就勉强不讨厌他吧。”丝蔓说到最后，却是撇了撇嘴。
海伦淡淡一笑：“丝蔓大人，你还没说，你为何要打听帕特大人的事？”
“都说了，叫我丝蔓就可以了。别加后缀，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丝蔓没好气的觑了她一眼，然后才正色道：“其实打听他的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单纯好奇。”
丝蔓：“就在昨夜，你口中的帕特与一个天才学徒在海外打了一架。”
“昨夜？天才学徒？”
“没错，那个天才学徒是天生的海洋之子，在大海的环境下，哪怕正式巫师都不见得能在大海上杀死他。”
海伦也一脸惊疑，她刚才看了《巫师的呼唤》，大致已经了解巫师学徒与正式巫师的区别。正因此，她才更加惊讶。
“那丝蔓你呢，与他实力相比如何？”
丝蔓摇摇头：“我也才三级学徒，比起他来说，估计对方一根小拇指就能把我摁死。”
丝蔓回忆起昨天晚上，她在战斗结束后远远看了眼战场，便被捷波注意到了。那种心惊的骇然感，让她迄今难忘。
“连丝蔓大人都不是对手，那帕特大人没事吧？”海伦面上显现出担忧。
“他倒是安然无恙。可正因为他一点事儿都没有，让我觉得很奇怪。我明明感知到能量冲突，可后来他们居然和平分开了。按照我对捷波的了解，他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放任对方离开的人，所以我觉得那个帕特可能有点古怪。”
海伦听到帕特没事，心中的担忧稍微松懈，“帕特大人有什么古怪？也许他们是误会啊，解释清楚不就休战了；或者他们认识也有可能啊？”
丝蔓：“那个海洋之子的背景也是不容小觑，若是他们认识，我倒是更想知道这个帕特到底是谁。”
见海伦稍微放松了警惕之心，丝蔓道：“放心吧，我只是打探一些基本消息，而且再深入的，我估计你也不知道。再说，你不说的话，我也可以去问云螺号上的其他人。”
海伦思索片刻，好像也是这个理。于是点点头：“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哪个巫师组织的人，全名叫什么？”
“野蛮洞窟，全名的话，他没有说过。”
“野蛮洞窟？这也是一个大型巫师组织，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白贝海运背后不是天空机械城么，怎么会让野蛮洞窟的学徒来坐镇云螺号？”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是罗曼大人生出异心……”关于罗曼的事，虽然是白贝海运内部的事情，但毕竟云螺号上所有人都清楚，就算她不说，丝蔓去问其他人也能得到答案。
海伦将罗曼的事情说完后，丝蔓却是眉头紧锁：“居然牵扯到利维雅堂身上去了？”
“还有，你说的那个帕特擅长幻术，这个我知道。可我没想他居然连利维雅堂都能瞒过去！哪怕利维雅堂的确智商有点问题，精神感知不足，也不是普通的幻术能遮掩的吧？”丝蔓越想越觉得古怪：“看来，这个帕特的确不简单，要是能看看当时的留影记录就好了。”
可惜，留影记录已经被上交给白贝海运。
接下来，海伦又将船上大家都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偶遇的那艘雾中古怪的船。
对于那艘出现又消失的船，丝蔓倒是没有去留神，就当成幽灵船处理，魔鬼海域的怪事太多了，幽灵船她自己也遇到过几次。
丝蔓更关心的是海伦口中提到的另一件事。
“他还会炼金术？”
海伦的述说里，丝蔓关注的有两点，其一，是帕特用炼金术修复船身；其二，则是帕特在船上刻画的魔纹。
当然，对于幽灵之海的遭遇，丝蔓也很关心，尤其是那出现的巨大水母亡灵。不过这个暂时与她现在的目的无关，可以记下来，以后交给佩夫人分析。
海伦言之凿凿的将当时的情景还原，还点出了后来帕特刻画的魔纹名为“恒温魔纹”。
这让丝蔓的表情慢慢古怪起来。
来自野蛮洞窟，会神奇的幻术，还会炼金，更重要的是他擅长的是附魔！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看来，他的外貌是用什么方法遮掩过的。”丝蔓低声自喃，她曾经注意过对方的样子，是个懒散的中年人，但若是那人的话，可不是这般模样。
“帕特大人的外貌是假的？”海伦也惊呼出声。
丝蔓点点头，有些坏心的道：“你刚才还说你年龄大到完全可以做那个追求你的凡人的妈，我告诉你……如果我没猜错，你口中的那个帕特，年纪比刚才那个凡人还要小。”
海伦眼睛瞪得滚圆，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丝蔓见海伦一副失神的样子，表面很平静，但心中却十分乐呵。
“这是真的吗？”海伦似乎想起什么，从贴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展开后给丝蔓看：“对了，这个是帕特大人给我的，你认识吗？”
丝蔓接了过来，当她看清楚羊皮纸上的符号时，表情更是笃定。
“被荆棘缠绕的狮心……没跑了，你口中的帕特大人，应该就是那个安格尔。我记得他的姓氏，的确叫帕特。”丝蔓从口袋里丢出一本杂志：“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杂志的封面很繁杂，但海伦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同款的纹路。
侧边的标题是《远古月拍，惊现大师之作》。
海伦看完后，陷入了沉默。虽然杂志上没有登出安格尔的画像，但关于他的一些资料，却是写的清清楚楚，与丝蔓说的丝毫不差。
“这是一本偏八卦的杂志，虽然有些夸张，说是炼金大师有些为时过早。但一个娱乐品，能拍出20万魔晶的天价，也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丝蔓感慨道：“也难怪捷波会放他安然离开，如果是我遇到他的话，看在对方炼金术士的份上，也会礼让三分。”
丝蔓想到这时，心中却是暗道：安格尔出现在这里，应该与那片神秘空间无关，倒是可以给主人报告一下。
“不过，外传他与捷波是不合的，如今看来，似乎也是一个谣言。”
丝蔓说了半天，也没得到海伦的回应，这让她疑惑的看了过去。结果她发现海伦正低着头，还保持着最初的那个沉默姿势。
“你该不会被打击到了吧？好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的真实模样比起他幻化的那个中年人要好看了很多倍，相传他曾经还被博古拉看上过，足以可见。”丝蔓叹了一声：“如果你真的喜欢，其实年龄并无所谓。”
海伦好半晌才抬起头，她的眼神并没有丝蔓想象中的那般颓丧，而是带着更明媚的光彩：“我没事，我说过我已经看开了……我刚才只是在想，帕特大人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我要追上他的脚步，看来要比以往更认真了。”
确定海伦没有颓丧，反而更加的有动力，丝蔓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原本她心中还有些嫌恶安格尔，此时却是多了一分感谢。
至少，他改变了海伦。
马塞尔街区。
“安格尔就住在这儿？”丝蔓看着墙面斑驳的老旧大楼，“倒是不挑剔嘛。”
“丝蔓大……”见丝蔓冷厉眼神甩过来，海伦硬生生的将“人”给吞回了喉咙：“你先等一等，我先上楼和安格尔说一声。”
“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丝蔓并没有觉得让她等待是种冒犯，毕竟对方是一位知名的炼金术士，别说是她，哪怕佩夫人在这儿，估计也会平礼以待。
海伦跑上楼，没过多久，她便皱着眉回到了楼下的街心花园。
“怎么，看你的表情，他不打算见我？”丝蔓挑眉。
海伦摇摇头：“不是的，我刚才上楼才发现，帕特大人已经离开了。房间里没人，我只在客厅里发现了这张纸条。”
丝蔓接过纸条，上面是一排清秀规整的字体。
「很遗憾，在月瑟城没有找到合适的天赋者。所以，我打算去其他城市看看。就不和你们道别了，有缘再聚，愿安康。——帕特留。」
很简单的一段话，也没有对谁署名，不过显而易见是留给阿尔温和海伦的。
“没想到居然直接就走了？”丝蔓看完后，遗憾的摇摇头：“看来每个组织在引导者任务上都差不多，劳心费神还要出力！”
“可惜这次没有见到他，那可是一个未来的炼金大师啊！唉……机会错过，下次想要再认识，估计就没那么简单了。”丝蔓在心中暗暗叹气。
海伦则拿着纸条，嘴角勾起一抹笑。
如此恣意洒脱，真是羡慕。不过，我以后应该也会如此吧？
……
安格尔虽然留了纸条说要离开去其他城市，不过他现在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海港附近的白贝海运分公司。
俾斯麦一见到他，表情极其复杂的摸着自己的光头。
他已经从导师那里得知安格尔的身份了，未来的炼金大师，研发院门禁卡拥有者，而且导师还透露，就在不久前远古河滩的拍卖上，安格尔的一个娱乐性质的音乐盒，卖出了二十万魔晶。
如果他有二十万魔晶，堆都能把他堆上正式巫师。而这，只是对方随手炼制的一件炼金作品的价格。
俾斯麦看安格尔的眼神，俨然就像看一座魔晶矿脉，恨不得立刻上去讨好。
可一想到那日他主动对安格尔动手，他就有些犹豫。
前些天是导师命令他道歉，他不得不道歉。但现在，他如果向对方低头讨好，岂不是连自尊都没了？
“哎哟，帕特大师你怎么来了？”俾斯麦走上前，殷勤的拉开一个座位，同时十分狗腿的将珍藏的绿萝王室赠予的茶具摆了上来。
尊严？自尊？那是什么东西？
安格尔无语的看着俾斯麦，他记得前几天俾斯麦好像是一个蛮高冷的人吧？
“对了，我有一小袋从天空拍卖会拍下的马纳藻粉，大人喝茶的时候，将这个倒进去。抿一口，简直比去极乐馆还要销魂舒服。”俾斯麦拿出一小袋的蓝色粉末，摆在桌子上，嘴上极尽吹捧，不过他的表情却一脸肉疼。
马纳藻粉，安格尔倒是听说过这东西，是一种从马纳海沟提取的特殊海藻藻粉，类似舒洛蒙的作用，可以刺激大脑，大量的释放愉快信息素。虽然对身体无甚大害，但用多了容易成瘾。
安格尔将装有马纳藻粉的袋子推了回去：“不用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向你打听一下。”
“没问题，绝对知无不言。”俾斯麦同意的十分快，就差没点头哈腰了。
安格尔也没有多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你可知道一个叫做篮子巫婆的人？”
“篮子巫婆？”俾斯麦陷入沉思，最后摇摇头：“我没听过。怎么，这人与大师有仇？要不交给我帮你解决？”
安格尔摆手：“没有仇，单纯打听一下。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先告别了。”
眼看安格尔转身离开，俾斯麦觉着自己今天讨好大计还没落下章程呢，眼珠子一转，“帕特大师，你先别走。我不知道，不是还有我导师么。不如，我帮你联络一下导师？”
安格尔顿足想了想：“会不会打扰到萨博大人？”
“不会不会，我导师闲的慌！我估计他现在肯定在无限战塔发**力呢！”俾斯麦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导师，反正他们相隔不知多少万里，萨博再生气，怒火也烧不到他这边来。
安格尔不疑有他：“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联络所需的魔晶，就让我来给吧。”
俾斯麦很想说“不用，他来出”，可在这偏远的凡人大陆，他想要搞到魔晶太难了……所以，能省点是一点。
“那就不好意思了。”俾斯麦厚着脸皮，带着安格尔上了顶楼。
此时在天空机械城的无限战塔第355层，萨博正气喘吁吁的面对着自己的对手……一个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大汉。
那也是他，或者说，是他的投影。
他所攻打的无限战塔，与外界给学徒对战用的无限战塔不一样。他打的才是真正的无限战塔，只开放给天空机械城的正式巫师。
这座无限战塔，是天空机械城战略级两大神秘道具之一的“无尽回廊”所化，据说有数万层。不过，目前只被攻略到2000层左右。
哪怕是数千年前，南域还有传奇存在时，无尽回廊也最多被攻略到一万层左右。
传言，无尽回廊的领域可以从学徒阶直达奇迹。
不过，也只是传言。目前南域传奇都没有，何言奇迹。
回到眼前，萨博卡在这一层已经很久了，无法借助外力，想要与完美掌握他血脉之力的投影对打，他胜算并不高。
不过，今天萨博的状态极好，好几处危险都被他化险为夷，而且他有两次反击完全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与角度，别看他自己气喘吁吁，对面的投影也不见得有多好。
“只要再打中一下，我有把握攻略到下一层！”萨博一边精神力高度集中，一边在为自己打气。
两人你来我往，汗水与血液滴的满地都是，充满了硬朗的男人气息。
“好机会！”萨博刚才又放任思维行空，让身体自己走了一步棋，恰好抓住了投影一处弱点。
如今投影恰好背对着他，只要将血脉术法的模型构建好，这一掌下去，他必败无疑！
可就在他构建模型到达尾声时，他耳朵上的蓝色耳钉突然一亮，还未等萨博反应过来，一道欠揍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
“导师，你在哪儿？你在干嘛？你有空吗？”
三连魔音！
与这道声音同时出现的，是投影转身的一个充满能量波动的拳头。
不行，接不住！萨博毫不犹豫的大喊出声：“我认输！”
萨博明白，他如果不认输的话，此时他已经被打趴在地。纵使不死，也是重伤！
随着他的出声，投影的拳头一顿，最后化作星点，缓缓消失在他面前。
“差一点就成功了……”萨博面色漆黑，从牙齿缝里喊出了一个名字：“俾、斯、麦！”
安格尔疑惑的看着俾斯麦不停的呼唤，可光屏中一直没有图像。
俾斯麦皱起了眉：“难道，导师正在洗澡或者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安格尔：“……”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导师的吗？
恰好，在俾斯麦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背后的光屏亮了起来。看着脸黑成炭灰的萨博，安格尔默默的退后，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里面爆发出一阵高频的痛斥声。
哪怕站在门外，安格尔都能感受到从屋内传出的怒意……呃，源自遥远的天空机械城的怒火。
过了好半晌，俾斯麦打开了门，双眼无神，用机械一般的声线道：“进来吧，导师找你。”
安格尔看向光屏中的萨博，从表情来看，比先前要缓和了许多。
“安格尔，我前几天已经和梅里耶沙打过招呼了，他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还执意前往费兰大陆，但与你已经无关了。”萨博道。
安格尔面露感激：“麻烦萨博大人了。”
“无妨。”萨博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对了，刚才俾斯麦说你有事要找我？”
安格尔点头，询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要问问，大人可听说过篮子巫婆？”
萨博一听到“篮子巫婆”的名字，眉峰便蹙了起来。
“你怎么会突然打听她的消息，你与她扯上瓜葛了？”
“没有瓜葛，只是因为一件事，听到了这个名字。想要知道她是谁。”
安格尔没有说是什么事，萨博也没有去问，只是言说：“这女人不是好相与的，你最好不要和她有什么交集。”
当安格尔从白贝海运分公司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从萨博那里得知了篮子巫婆的身份。
篮子巫婆指的其实就是夏露海岭的实际拥有者，夏露女巫。
根据萨博所说，夏露是一个真知巫师，她本身是卡拉比特人，极其热衷于生物改造。之所以被称为篮子巫婆，是因为夏露常年坐在一个篮子怪物的身上，那只篮子怪物也是她亲手改造出来的。
“又一个真知巫师在查卢卡斯。”安格尔的心中越发感觉好奇，卢卡斯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或者说，卢卡斯到底知道些什么，让这些平日隐没于各地的巨擘趋之若鹜。
从见了捷波后，他昨夜想了一晚上，其实就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深入调查卢卡斯。
目前已知，包括大鱼术士在内的正式巫师已经有三个人，在追查卢卡斯，其中两个还是真知巫师。他若是继续掺合进去，很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好奇心一旦被勾了起来，就很难放下。
他在思索了一夜后，还是决定前往安茹王朝继续探察。
他很清楚好奇心会杀死猫，但他也知道好奇心是研究者的第一美德。人类没有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他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好奇，去探究这件事。不过他也给自己设下了一个限度，好奇心有，可以；但是必须有一个度量，在不涉及个人安危的程度上，去解析心中的好奇。
如今，无论是深海之歌亦或者夏露海岭，之于安格尔而言，他们其实在明面上，而他自己却是在暗地里的。
他为明，我为暗。他的操作余地，比起他们要大很多。
而且，安格尔这次去安茹王朝也有明面上的理由——招收天赋者。就算他人亮在了外面，应该也不会引起怀疑。
更何况，安格尔也真的打算点到为止，他只是想去探访一下卢卡斯在日志里记载的几个地方。
尤其是航海日志最后一篇，卢卡斯的自杀之地。
他如果真的在安茹王朝自杀了，那艘船那具骸骨以及那本航海日志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人带走了他的骸骨，带到了魔鬼海域？
这些疑惑他都需要去安茹王朝后，才能知道。
安格尔一路沿着主干道，走到了城外。直到这时，他才放出贡多拉，往正北方向飞去。
飞出去约莫两分钟后，安格尔落在了河岸边的一座桥头上。
此时，这里正站着一个外罩貂皮大氅，内里着马甲西服的男子。河水有些凝冰，寒风呼啸，男子搓着手不停的对着掌心哈气，用以缓解凛冬的寒冷。
“尼特，让你久等了。”安格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桥头上的男子正是尼特，因为费兰大陆各个国家对地图的管控力度很大，安格尔找不到前往安茹王朝地图的情况下，索性找到了尼特咨询路线。
尼特恰好想要回安茹王朝的老家，便搭了个顺风车，同时他也可以为安格尔指路。
因为要去白贝海运分公司询问篮子巫婆的事，安格尔便与尼特约好在这里见面。
听到背后的声音，尼特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那美轮美奂，仿若携着梦幻星空的飞舟。他的嘴巴张的很大，一脸的惊艳。
尼特在云螺号上、在公司、在白贝海市，也见过不少的超凡者，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很多巫师的手段，但现在他才发现，巫师的世界比他见到的还要绚烂璀璨的多。
八卦杂志上，总喜欢提到一句话：男人的浪漫，就是载具。
尼特自登上贡多拉后，眼睛里的光彩就没有消失过，哪怕迎着外面的刺骨寒风，也要将手从温暖的手套里拿出来，亲身感受着贡多拉的触感。
不过，在欣赏之余，尼特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带路。
“平时从绿萝国到安茹王朝，一般来说都是走海路，或者绕道去多明戈国，沿着海边的路一直到北方的安茹王朝。”尼特顿了顿：“不过，如果从空中走的话，我认为走直线比较快。直接穿过中部的蛮荒区域，就能抵达安茹王朝的边境。”
“那就走直线。”
费兰大陆离旧土大陆已经不算远，只隔了黑莓海域与鲸须海，若是乘船估计又是大半年，但乘坐贡多拉的话，或许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抵达。
而距离当初的五年之约，还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所以目前来讲，安格尔的时间还算比较充裕，故而他才会选择去探探卢卡斯的消息。
不过，就算时间再充裕，安格尔也没准备临到最后一刻才返回旧土大陆。能节约时间，还是节约一点。所以，选路他自然走最快的捷径。
以贡多拉的速度，很快就抵达了中部蛮荒区域。
这是一片广袤的区域，总面积甚至比起旧土大陆来说，都不遑多让。但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国家，全是一个个原始的部落。
贡多拉一边飞，尼特一边介绍着：“因为很多原始部落的人都很凶残，杀人烹食是为常态。再加上很多大型原始部落里有萨满，在诸多萨满的威慑下，周遭没有任何国家敢觊觎中部的沃土，只能放任原始部落在这里扎根。”
安格尔曾经看到过关于“萨满”的资料，萨满说起来也算是超凡者，拥有一些诡秘的能力，不过萨满的能力多来源于异界蛮族。通过信仰异界蛮族的大能，可以乞怜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
甚至，萨满想要施放超凡力量，还需要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进行辅助，甚至用人类的头骨作为施法媒介。
因为萨满也算是土生土长的本界之人，且获得的力量也微不足道，倒是没有巫师特意过来讨伐。
安格尔也不在意这些萨满，而是继续听着尼特的讲述。
尼特时不时的介绍着下方的部落，顺道旁征博引一些资料。
尼特跟着云螺号去过很多大陆，因为他是个贵族，停岸下船并不像其他水手那般去寻欢作乐，他喜欢去观察各地的风情，也喜欢阅读当地的文化。所以尼特知道的东西很多，安格尔听上去一点都不觉枯燥，反而兴致盎然。
“其实原始部落里面的人，也并不算真正的一无所知。很多部落也和外界有联络，甚至还会派族人去各国交易皮草换取生活所需……咦，居然已经到了兽骨山？”尼特说到一半时，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座高峰：“兽骨山南边就是塔塔木部落，这个部落离安茹王朝的边境城市——克莱尔郡，已经不远了。”
尼特一脸惊讶，他记得自己上了飞舟后，好像也才几个小时吧？
按照这个速度，一天之内绝对可以抵达安茹王朝的都城。
“太不可思议了，当初我从失乐歌市去往月瑟城读书，乘马车用了接近一个月才到的！”尼特惊呼道。
看着尼特失声的模样，安格尔有些莞尔，如今的尼特和当初刚入巫师界的他，何其相似。对于习惯了生活范围就方圆十多里的人来说，去个百里外的城市就觉得是出远门了。但他炼制出贡多拉后，百八十里的路，就是分分钟的事。
哪怕数十万里路，其实都不算远。
他们中午出发的，恰好太阳沉落，天际染满红霞时，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安茹王朝的都城，失乐歌市。
下了飞舟后，尼特都还有些浑浑噩噩。他早上还和查尔斯在城主府用餐，傍晚就回了老家？
这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失乐歌市的面积，大概和夜魔城相差无几，肉眼望去看不到城市的尽头。夜色初上，整座城市都散发着朦胧的光彩，华美的仿佛是电影里的长安绚夜。
“安茹王朝出产萤石矿脉，所以城市里很多萤石的灯，只要罩上彩纱，就是绚烂的灯光。也因此，失乐歌市晚上比起白天还要热闹。”尼特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为安格尔介绍道。
在尼特的引领下，安格尔进入了这座梦幻的不夜城。
随着他亲自去接触这座城市，他更加的了解萤石之于当地百姓的生活，所拥有的意义。
不仅仅用作路灯，萤石还有很多其他的用法，譬如刻画雕像，用萤石来表现雕像的阴影。还有，萤石制作的宠物铃铛、月光廊桥、炫彩音乐厅……甚至安格尔看到一间马戏团，用萤石制作成一道长约三十米的拱门，涂上特殊的彩色颜料，就像永不消亡的彩虹一般。
“如果说绿萝国的风格是马塞尔雕像的话，安茹王朝的风格就是各种萤石。”
见识的各地风情越多，仿佛就在剥离一件件面纱，让世界更加的真实。
“大人，晚上不如就去我家里歇息吧？”尼特十分殷勤的道，他知道帕特大人来失乐歌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天赋者，他自己虽然没有天赋，但他希望家族里能出一个天赋者。哪怕没有出天赋者，至少可以刷刷帕特大人的好感，说不定还能借着与帕特大人的关系，让家族在贵族上流里更进一步。
安格尔原本打算直接去寡妇街，卢卡斯在他的航海日志里曾经写过，寡妇家有一栋他的私宅。
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历史变迁，很多都物是人非，说不定连街道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还是先打探一番再说。
而想打探过去的历史，在安茹王朝只能去找贵族。根据白日里尼特自己的述说，他家里是从烁金时代传承下来的老牌贵族，虽然有可能是吹牛的，但不妨去看看。
想到这，安格尔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了。”
接近凌晨的时候，安格尔为新罗斯伯爵府最后一位嫡亲检查完天赋。
依旧毫无所获。
尼特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昨天已经在城主府见识到了天赋者的稀缺，但他依旧带着些许侥幸，让所有的家人来检查天赋，甚至还叫上了仆从。
可侥幸最终也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尼特让奴仆去安慰那些哭闹不停的熊孩子，他与他的父亲——现任新罗斯伯爵，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新罗斯伯爵慨叹一声：“我先带着他们回去，就不打扰巫师大人了。至于巫师大人先前提出的要求，既然我答应了，你等会就带着大人到我书房下面的地下室去吧，史料都放在那里。”
尼特点点头，他小时候也很皮，常常跑到那座地下室里去寻宝。结果，里面没有宝物，只有沉淀着厚重历史的摞摞书册。
尼特也是在那时迷上了阅读。他在船上和安格尔讲述的“恶毒娜娅”，就是在地下室里的史书中翻到的。
“记住，一切都以巫师大人的要求为准，只要不违反你本心的，都可以不用请示我。”新罗斯伯爵说完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带着其他人纷纷离开。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安格尔业已收好天赋球，靠在一边的柱子假寐。
“大人，您是现在要去看史料吗？”尼特走过来，询问道。
安格尔点点头：“你带路。”
很快，尼特便带着安格尔来到了书房的地下室，有萤石照耀，地下室里十分通明。
“靠书桌的那个金漆书架上，是我们的家族史。其他的书架，则是在家族传承中收集的其他史料，多是正史，也有一部分是外编的野史。”
尼特说完后，很识趣的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他也不忘示意奴仆奉上特制的点心与温在盆炉中的茶壶。
尼特离开后，安格尔立刻卸下了装了一天的人设，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叼了一个绿色不知名甜点，然后操控着魔力之手，开始边吃边阅读。
时移昼来，摆在墙角的座钟，时针移动了一圈。从凌晨到正午，安格尔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
尼特家收藏的史书很丰富，从烁金时代到如今的燃铜时代，都有涉及，而且保存的很完好，可见新罗斯家族历代都对书籍很珍重。
不过，在百舸争流的燃铜时代，咨询比以往更发达，所以这里的史料还是着重在近千年内发生的事情。安格尔最想知道的烁金时代，反倒是最少的。
虽然资料很少，但安格尔还是翻查到关于卢卡斯的记录，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孤本。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史料，而是新罗斯家族祖辈的一个手抄卷。
尼特并没有说谎，新罗斯家族的确传承了三千多年。不过世封伯爵，却是燃铜时代的事，在三千年前的烁金时代，新罗斯家族只是一个地方富豪。
比较有趣的是，当时的新罗斯家族居然还与卢卡斯扯上了关系，也正因此才有了这样一本手抄卷。
话说彼时，在烁金历1331年，新罗斯家族建立已经一百余年，虽有钱但却没有贵族身份，想尽办法也挤不进上流社会，所以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一个贵族的外壳。
不过那时的贵族极看重血脉，想要成为贵族，没有一个优秀的血脉是很难被认可的。
于是新罗斯家族做了一件事，他们想要通过与贵族联姻的方式，让家族慢慢变为贵族。不过，贵族一般也瞧不上商人，他们多次碰壁后，决定从一些落魄的贵族入手，或者干脆安排家族女性接触一些比较浪荡的贵族，先诞下有血脉的子嗣再说。
当然，后者比较不可取，血脉混杂也会被诟病。但当时的新罗斯家族疯了魔，还真的双管齐下的做了这件事。
古尔曼教授说，成年后的卢卡斯是个花花公子，这点不假。
而那时，新罗斯的一位名为穆娅的嫡女，便被安排与这位“花花公子”卢卡斯接触。
安格尔发现的那本手抄卷，就是穆娅的亲笔记叙。
抛开那些杂糅无关的前情记录，以及一部分并不香艳的过程叙述，穆娅在文中对卢卡斯评价并不高。
安格尔看到了熟悉的三个标签：花心、纨绔、骗子。
哪怕卢卡斯在与穆娅缠绵的那段时间，他在外面也有数个情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穆娅后记的回忆录所说，卢卡斯的一共只留下了三个子嗣，而其中两个还没成长起来，就已经夭折。
惟独穆娅怀上的孩子，存活了下来。
安格尔后来还翻了下新罗斯家族的族谱，穆娅的一共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卢卡斯的子嗣，一个是后来与新罗斯家族内部通婚诞下的一女。
而这两个孩子，都在族谱最顶端。
“也就是说，若无意外，新罗斯家族还有一丝卢卡斯的血脉？”安格尔不禁摇摇头，没想到还挺巧合的。
除了这些记录外，穆娅在手抄卷里也说了一些很日常的事，其中就点明了当初她与卢卡斯居住的住宅——寡妇街。
当初卢卡斯的家族产业都在寡妇街，所以他的好几个情人，都被他安排在了那儿。
这一点，与卢卡斯的航海日志是相吻合的。从这也可以侧面说明，穆娅的手记应该不作假。
手抄卷里还写了一些穆娅对卢卡斯的控诉，说卢卡斯总是信口说出各种谎言欺骗她，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
安格尔将手抄卷放回了原位，然后让守候在门口的奴仆，把尼特叫了过来。
“怎么，一宿未睡吗？”安格尔见到尼特时，发现他双眼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尼特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被我弟弟缠着讲了大半夜的水手故事，后来他睡着了，我倒是越说越精神了。”
安格尔一顿，尼特的话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里昂要去沃特福德上学，每次一去就是一整个学期见不着面，里昂一回家，他便缠着里昂让他说说沃特福德的稀奇事。有时候一说就是一宿，连老帕特亲自过来催促睡觉，他都不睡。
“看来你们家的感情倒是挺不错的。”安格尔道。
尼特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后顾之忧，我才敢四处去跑。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身处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家’都是我最后的庇护港。”
“倒是挺潇洒的。”安格尔淡淡评价了一句，然后话锋一变，转到了正题，“对了，难得来一次，我晚上准备出去逛逛失乐歌市，你可有失乐歌市的地图？”
尼特点点头：“有，市里的地图倒是不禁传播，我现在去给大人拿。”
尼特离开后，却是在心中嘀咕：怎么大晚上才出去逛？虽然失乐歌晚上夜景很美，但很多店铺都关门了……
尼特给他的地图是精编过后的版本，甚至精准到了普通建筑。密密麻麻的一片，光是纵横交错的街道就有数百条，足以可见失乐歌市的庞大。
安格尔很快就定位到了寡妇街的位置。
“没想到三千年过去了，居然寡妇街还在？”安格尔在心底暗忖，也不知道这个寡妇街是不是航海日志里记载的寡妇街。
“尼特，你能找到过去的地图吗？”安格尔询问道：“大约三千年前，烁金时代的失乐歌市地图。”
尼特愣了一下，“烁金时代的地图？这个在贵族学院的图书馆应该有保存，大人如果要寻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借来。”
安格尔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尼特去贵族学院借阅地图时，安格尔则进入了例行冥想。
到了晚上，尼特皱着眉回到了伯爵府。
“我按照大人吩咐的，去借阅三千年前的失乐歌市地图，却发现地图就在前几天丢失了。”
“丢失了？”安格尔心下暗道：该不会是深海之歌的人做的吧？毕竟，应该没几个人会对三千年前的地图感兴趣，除了要寻找卢卡斯的那两拨人。
“是的，根据当夜的守卫说辞，说是他们有看到一个会飞的人，从窗户离开。极有可能就是偷盗地图的贼。”尼特顿了顿：“不过，因为对方会飞，实力肯定不俗，再加上丢失的地图也不算重要，此事便没有上报。”
“看来的确和他们有关了。”安格尔在心内暗叹，比他们晚了一步。不过也好，至少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那你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有三千年的地图？”
……
夜色的遮掩下，安格尔踏空而行，在云雾中穿梭。
脚下是流光溢彩的失乐歌市，俯瞰之下宛若梦幻之城。
随着夜风的方向，安格尔的目光放在了中心区金碧辉煌的大型建筑群。那里是失乐歌市的中央王庭，安茹王室所在。
无边静寂开启！
身影在半空中慢慢变淡，安格尔回忆着尼特所说的路线，从空中直接飞入其中。
半晌后，安格尔从王室的藏书馆走了出来，三俩下便飞出了王庭，落在了外面的街道。
尼特说的没错，他在安茹王室找到了三千年前的地图。不过，安格尔发现哪怕是王室的藏书室里，都没有卢卡斯的纪录。
明明连三千年前还是商人的新罗斯家族都有记载，却没有欺骗了国王的卢卡斯记载，显然有些不可能，或许又是被深海之歌或者夏露海岭的人拿走了。
幸亏他们还不知道穆娅的那份手抄卷，否则肯定也会想办法拿走。
中央王庭旁边是尾鼠街，而尾鼠街恰恰比邻着寡妇街。
所以安格尔也没继续飞行，而是步履悠闲的混入了人群中，随着人流朝着寡妇街走去。
刚转个弯，前方就到了寡妇街，可还没踏入其中，他便感知到一股古怪的感觉，就像有人在注视着他一般。
他心下一动，原本是打算进入寡妇街，结果硬生生的打了个调头，去了人群密集的霞光广场。
就在他进入霞光广场，确定身上的窥视感消失后，才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望向那条深幽的长街。此时，寡妇街的人并不多，不过安格尔一眼就看到了隐匿在某个房顶上的两个学徒。
因为距离很远，他看的不甚清楚，之所以确定是学徒，是因为他们在不停的对着人群施放某种目视戏法，能量激发的涟漪，凡人看不到，他却能清晰的感知到。
他们似乎在监视着这一带的人流。
安格尔眉头蹙起，心下暗忖：“看来，他们也找过来了。”
“也对，寡妇街在三千年前，其中一多半产业被卢卡斯家族所占据。史料记载的很清晰，他们能找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安格尔遥遥的看了一眼寡妇街的方向，门口处就有两个学徒在警戒，其内不知还有多少超凡者。
哪怕他开启无边静寂闯进去，但无边静寂的效果并非绝对隐身，在地毯式的搜查中估计也有可能翻车。
所以，安格尔没有继续往寡妇街走，而是决定换一个地方。
根据穆娅手抄卷里所记载的，卢卡斯在庞贝巷里有一个独栋小院，是当时为他一个情人买下的。因为那个情人怀上卢卡斯的孩子，卢卡斯担心住在寡妇街，她会被他其他情人嫉妒暗算，这才专门买了一个院落安置她。
不过穆娅也记载了，那个孩子虽然最终安全诞生了，但也没有撑过三岁。至于如何死的，她倒也不清楚。
庞贝巷离寡妇街很远，在城东的一头。安格尔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超凡者，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立刻升空，而是慢慢的踱步，准备先离开霞光广场再说。
可当安格尔来到广场中央时，他突然顿了一下。
先前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寡妇街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座广场上的样子，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广场的正中心有一棵高达十米的树。
有一棵树，似乎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但实际上它并非是真实的树，而是一个树雕。
用萤石一气呵成的雕刻。
远远看去还觉得朦朦胧胧，但近处来看，这棵树简直梦幻的不似人间之物。整棵树发着淡淡的光辉，树枝上挂满了各种用以祈祷的风铃，风一吹，风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安格尔之所以注意到这棵树，有三个原因。
首先能找到一个如此高大的萤石，已经算是稀罕之物；再来，一体成型的雕刻，足以见得是大师之作；最后，也是安格尔最在意的地方，是因为穆娅的手抄卷里曾经记载过这么一段话——
「烁金历1347年复苏之月下旬」
「多明戈王子来访，皇室在王宫举办大型宴会，卢卡斯这个花心渣男居然又死性不改，跑去勾引多明戈王子的表妹，而且这个女的还是个瞎子。啐！瞧瞧他说的什么，在安德玛湖边有一棵发着光的许愿树，还说要带她去许愿，让她的眼睛恢复光明？真是够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遇见他！」
这只是穆娅的一个发泄性质的话语，安格尔当时没有在意，可此时看着眼前的萤石树雕时，突然就想起了这段记载。
霞光广场三千年前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他犹记得，刚才在安茹王庭里看的那张三千年前的地图上，寡妇街旁边的临街，恰好有一座湖，名为安德玛湖。
萤石制作而成的树？发光的许愿树？
眼前的这棵树，会是卢卡斯说的那棵吗？
安格尔注意到，广场附近有一个卖许愿风铃的商铺，他的周围聚集了一群女生在叽叽喳喳。
安格尔走了过去，隐约听到这群女生的谈话：“听说这棵光辉许愿树很灵验的……我希望能保佑我，让科洛恩爱上我。”
“我只希望，下个月伏加大师能来失乐歌市开一场音乐会。”
“我希望能瘦下来就好……”
她们买了几个铜质的风铃，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心愿，商家立刻就安排人拿着梯子，去将她们的许愿风铃挂在萤石树雕上。
“原来上面的风铃，是这样来的啊。”安格尔暗忖，难怪风铃上多挂着字条。
刚才他还用精神触手瞄了几张字条，多是为家人祈福的愿望，当然，也有类似这群少女心思的话，不过最奇葩的还属于一张挂在顶端的某个金色风铃：“希望我的某某地方变长五公分。”
在安格尔愣神的时刻，那群少女已经离开，商家抬起头便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安格尔。
“这位客人，您要买许愿风铃吗？”商家笑眯眯的道，“光辉许愿树很灵验的噢，如今的王妃就是在这里祈愿要嫁给一个好的丈夫，最后成真的。”
商家顺道指了指树雕顶端的几个金色风铃：“那个最顶端的就是王妃的许愿风铃。”
安格尔顺着商家的话看了过去，仔细分辨了一下，商家也没说假话，上面的确有一张写着许愿婚姻的纸条。
“你这个许愿风铃怎么卖的？”安格尔随口问道。
“铜质风铃，2个金币，可以挂在树上1个月。银质风铃，20个金币，可以挂在树上一年。至于金色的风铃，要200金币，只要这棵树雕还属于我们商会，就会永久帮你挂在上面。”商家说的云淡风轻，不过言语中的价格却是很惊人。
一个金币足以让普通百姓一年不愁吃穿了，在这里两个金币才能挂上风铃一个月。
估摸着只有那种有闲钱的贵族与富商，才有资格将风铃挂上去。
安格尔随手拿起一个金色的风铃，把玩着。那个商家眼睛瞬间一亮，嘴里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金色风铃的优点，什么每三天上去清洗尘土，下雨会有雨布遮掩……并且保证愿望成功率极高。
安格尔并不信这些，他刚才感知了树雕，毫无能量波动，基本来说就是骗人的玩意。
不过他过来也并非是为了戳穿商家把戏的。
安格尔：“老板，你刚才说这棵树属于你们商会的？”
“没错，这棵树本身就是我们流萤商会的东家找华沙大师定制的。”
“这棵……光辉许愿树看上去的确很美很梦幻，我想请问一下，这棵树是什么时候完成雕刻的呢？”
安格尔吞咽了下口水，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商家的眉头紧锁，眼前这家伙又不买风铃，还问来问去，让他隐隐有些不爽，而且他的穿着打扮也有些邋遢，该不会是来耍他的吧？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让店里的伙计把他轰出去时，一个不小的袋子突然丢在了桌面上。
他疑惑的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满满当当的金币。
“我觉得这许愿树挺有意思的，就给我来个金色的风铃吧。”安格尔随口道。
刹那间，商家的表情一变，甚至他连金币是从对方哪里掏出来的，都没有去在意。恭恭敬敬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不易腐败的沙皮纸，然后取出一只羽毛笔与墨水瓶，放在安格尔的面前。
“尊贵的客人，有什么愿望，请写在上面。等会我让伙计给你挑一个绝好的位置，保证雨淋不到！”商家搓着掌心，对着安格尔摆出狗腿般的态度。
200金币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方毫不在意的就丢出这样一袋金币，可见财力有多丰厚！
安格尔接过羽毛笔，没有立刻下笔，而是看向商家：“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这棵树是什么时候完成雕刻的？”
这一次，商家没有犹豫，直接道：“六百多年前的事了，华沙大师也作古六百年了，所以我绝对没有撒谎。”
安格尔听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但他的心底，却冒出“果然如此”的感慨。
又是这样！
明明是卢卡斯亲口说的东西，但却不是在他的时代出现，而是延迟到数百年以至数千年后才发生，虽然很多内容都对不上，可大体核心却没有改变。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这么多次了，就一定是必然。
卢卡斯身上的确有怪异的地方，在烁金时代的人们，发现不了，只觉得他是个骗子。只有后世慢慢去调查，才会发现其中有很多古怪。
“客人，你怎么还不动笔？”
耳边传来商家的催促声，安格尔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刚才在想该写什么比较好，想要实现的愿望太多，正在脑海里排个先后顺序。”
商家了解的点点头，看向安格尔的眼神更是和善，居然连愿望都没有理好就付钱买了金色风铃，简直就是一个傻白待宰的大肥羊。
被当成待宰肥羊的安格尔，在思索片刻后，飞快的用笔在纸上写下一排字。
「愿乔恩导师的病情恢复，愿兄长身体安康，以及……狮心之火，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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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尔前往庞贝巷的时候，还在思考着霞光广场的那棵许愿树。
综合他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卢卡斯的秘密似乎是与预言有关。不过，每次卢卡斯的“预言”，似乎最后实现的方式都有点怪异。
大概他的预言有一定的偏差？这是安格的猜测。
不过，如果卢卡斯真的有预言功能，似乎也并不算什么。
很多种族天生就有能力，譬如黑魔影仆一族，当初安格尔遇到惠比顿时，他那类似“虚妄之体”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短暂的无敌。比起卢卡斯的能力，要干净利落的多。
不仅仅是高能种族，人类都有可能觉醒超凡能力。就像“沉睡的沥之息流”，她还没有成为巫师前，就已经有了改变“水之性质”的能力。
所以，人类拥有超凡能力虽然极少，但也不是没有。
对于巫师而言，有超凡能力的生物太多了，卢卡斯的能力为何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而且就算是卢卡斯预言的很准，但巫师界预言巫师也很多啊。
所以，安格尔现在还有点模糊，深海之歌与夏露海岭究竟看上了卢卡斯什么地方。
以卢卡斯的能力，真的值得真知巫师都来调查他？
除非……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譬如，卢卡斯预言到了关于深海之歌或者夏露海岭的某些事情？
亦或者，卢卡斯的能力，并不是发于自身。
“难道说，卢卡斯拥有一件有预言能力的物品……呃，该不会是神秘之物吧？”安格尔暗自嘀咕完后，突然一阵失笑，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才会认为是神秘之物。
“大概是太念想着梦海螺了吧。”安格尔摇头暗道。
安格尔找到了庞贝巷，但他并没有找到当初卢卡斯给情人购买的小院落。时间流逝，白云苍狗，三千年前的事物想要留存至今，并不太容易。
不过，安格尔依旧在庞贝巷走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能量反应。
紧接着，安格尔又去了几个出现在航海日志或者穆娅记录中的地点，要么就是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的一干二净，要么就有超凡者在附近活动。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安格尔只是远远注视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这一晚上，他并没有收获。
回到新罗斯伯爵府后，安格尔拿出卢卡斯的航海日志再看了一遍，里面几乎所有出现的“地址”，他都去过了。唯一没有去的地方，只有卢卡斯自杀的地点。
「烁金1353年寒临之月上旬第六天，有雾。」
「返回大陆已经三十天了，没有人相信诚实船长卢卡斯的话，他们说我拿不出财宝来，就是骗子！我气的跳了井。」
卢卡斯是跳井自杀，但一座城市的井，想来不会少。
所以，安格尔无法确认是哪个水井。
不过，大致范围应该是可以圈定的，因为很多水井都是私人的井，卢卡斯跳井自杀，总不可能跑去别人家的井自杀吧？
想来不是他自家的井，就是公用的井。而且，哪怕公用井，应该也不会离卢卡斯家太远。
安格尔叫来了尼特，拿出此前尼特给他的地图，圈定了几个范围，基本都是卢卡斯可能活动的区域。
将地图递给尼特后，安格尔又从手镯里取出了一瓶浅蓝之水，摆在桌子上。
浅蓝之水闪烁的淡蓝色光芒，让尼特一时眼花，仿佛看到了生命诞生的场景。
“这是浅蓝之水，一种特殊的炼金药剂。它的功能是增加寿命，最高可增加10年的寿限。”安格尔说完后，尼特的眼睛瞬间发出光芒。
他的父母亲如今都已经年迈，他之所以选择没有继续跟着云螺号浪迹，就是担心父母亲的身体。如果父母能服用这药剂……尼特吞噎下口水，眼里闪烁着渴望。
安格尔自然也看到了尼特眼里的光芒，这个浅蓝之水是他购买的低阶药剂，而且品质还不算太好。正常品质的浅蓝之水，最高能增加15年的寿限，这瓶浅蓝之水明显没有达标。
因为浅蓝之水的限制太大，还会消耗潜力，所以连学徒都很嫌弃。当初安格尔买来的意图，本身也是为了给予凡人的。
“我住在你家里的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等我离开之后，这瓶药剂，就是给你的奖励。”
原本他只打算拿出莹绒药剂……还是他在野蛮洞窟时自己炼制的劣质版，不过尼特这段期间的表现，其实安格尔还是比较欣赏的，至少尼特某些理念，能让安格尔有共鸣；故而，最后安格尔拿出了浅蓝之水。
尼特的感谢不必多说，安格尔紧接着就把话题移到了尼特手上的地图。
“你帮我查一查，这片区域有多少口井。”安格尔顿了顿：“以及这些井建造于哪一年，都帮我查清楚。不用具体到精确的日子，只需要一个大致年份。”
尼特不疑有他，在浅蓝之水的激励下，立刻点头应是：“私人修井要上报给区域的准爵，最后统一纪录在案，交予宗教议会。我有朋友是宗教司仪，以他的权限，应该可以查询这种底层小事。”
安茹王朝是一个神权与王权共治的国家，最后交予宗教处理这些平民之事，也属正常。
“那就麻烦你了，记住，此事需要保密行事。”
时间流转，又到了晚上。
大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而且眼看着雪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雪花宛若绵密的柳絮，被凛寒的夜风吹的纷纷起舞。
雪中的失乐歌市，更加的梦幻多姿，原本这座不夜之城，像是极力彰显着自身魅力的娇娆女妖，但在朦胧的雪中，却变成了隔着一片纱帘的沉静姝女。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唯有萤石的光，映照在雪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美好。
此时，一位穿着单薄，浑身上下落满了白色雪点的中年男子，站在了河岸边的一座厂房前。随着他的走近，雪地上留下一长串浅淡的脚印。
咚咚咚——
在一阵抱怨与疑惑之声中，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抽着烟枪的老头。
外界的寒风灌了进来，老头打了个哆嗦，嘴里吐着烟雾：“你找谁？”
“我听说这里住着一位资历极深的船匠，我是慕名而来的人。”
老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穿着单薄，长相一般，衣服有些皱巴巴的，给人一种邋遢懒散的感觉。
“如果你要找船匠的话，那么就只有我一人了。”老头说罢，眼底带着狐疑之色：“你很面生啊，大晚上过来，该不会是想抢劫吧？我告诉你，我虽然有点名气，但钱全捐出去了，你要抢钱的话，一分没有！”
“捐出去？捐给了赌场吗？”带着低沉笑声的戏谑，传入老头的耳中。
老头脸颊一红：“我捐给谁，要你置喙？”
“我并不是来抢钱的，我是来送钱的。”一边说着，他打开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金光闪闪的金币。
老头的眼睛一亮，狠狠抽了一口烟，咧着泛黄的门牙，将人迎了进去：“原来是客人啊，请进请进！”
关上铁门后，老头才搓着手道：“客人怎么称呼？”
“欧姆船匠，你叫我帕特就好。”中年男子正是安格尔，他勾起笑容，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对面的欧姆，其实精神力触手已经开始蔓延在周围。
偌大的厂房，堆满了各种木材。正中间的河道上，有一艘正在修补的短帆船，
半晌后安格尔收起了精神触手，这附近并没有超凡者。
“帕特先生，你是想造船，还是要修船？”欧姆老头殷勤的将安格尔拉到了边上的座椅，旁边有火堆在燃烧着，驱散了附近的阴寒。
“都不是。”安格尔淡淡一笑，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道：“我是想来打听一件事。”
“打听一件事？”欧姆皱着眉：“打听什么事？王公贵族的八卦我一个没有，但赌场里的腌臜事，我倒是很清楚。”
“我对这些八卦也不感兴趣。就想知道，欧姆船匠对历史上的船，有研究吗？”
“那要看什么船，有名的船，我倒是知道一二。”欧姆如实道。
“翎扇号，不知欧姆船匠可有听说过？”
“翎扇号？”欧姆重复了一遍安格尔的话语，表情有些迟疑：“咦，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艘船？”
安格尔将钱袋子放在一边的茶案上，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打开欧姆记忆大门的钥匙，年轻时老船匠曾经给他说过的一些故事，突然清晰的跃入了他的脑海。
“我想起来了，帕特先生说的该不会是三千年前，卢卡斯乘坐的船吧？我记得，那艘船似乎就叫做翎扇号。”
安格尔没有否认欧姆的说辞，而是问道：“卢卡斯的翎扇号，欧姆船匠知道多少呢，不妨说来听听？”
一边说着，安格尔一边把钱袋往欧姆方向推，不过速度很慢，看的欧姆心焦。
“翎扇号是一艘探险船，船型是烁金时代典型的三帆船……”
当欧姆点出翎扇号是探险船的时候，安格尔就知道对方说的应该没跑了。当初他在海上看到的那艘船，果然就是卢卡斯的船。
随着欧姆的述说，安格尔将钱袋往欧姆方向越推越近。
欧姆发现，他说关于翎扇号的八卦、以及卢卡斯的事情时，对方推钱的速度明显加快；而聊起船型以及功能，对方干脆就停了手，于是他尽捡着那时八卦聊。
当欧姆说出卢卡斯当时的世纪骗局后。
安格尔将钱袋推到了欧姆的手边，同时松开了手，满意的道：“这个钱袋是你的了。”
离开船厂的时候，安格尔给欧姆了一个魇幻暗示，让他忘记先前发生的事，接着才离开。
他在找不到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决定以卢卡斯乘坐的翎扇号入手，没想到倒是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譬如，安格尔从欧姆那里得到了卢卡斯最后的下场，欧姆十分肯定的而说，史书上他被判了死刑。
当初古尔曼教授只是猜测，卢卡斯可能被处死。但欧姆的言辞中，却十分笃定，卢卡斯肯定被判刑了。
显然，他们所确认的史实，可能在传承中出现了谬误。
他们都不知道卢卡斯其实并没有被处死。
除此之外，安格尔还得知了另一件事，无论是古尔曼教授亦或者航海日志里都有记载，但都没有详细说明的——
卢卡斯的世纪骗局到底是什么？
根据欧姆所说，其实就是卢卡斯在家境败落，经济困窘的时候，去王宫向国王请示，说要开船去穿越魔鬼海域，为国王身先士卒，开辟新的疆土。
当时魔鬼海域已然是一个禁忌区域，没有谁有胆量敢开船进去。但他们想要发现其他大陆，就必须要穿越魔鬼海域。
国王一直有开出高额悬赏，希望有人能出海一探，可惜悬赏从没有人去领，直到卢卡斯主动请缨。
国王大喜之下，很高兴的同意了卢卡斯，给了大量的物资，甚至连翎扇号都是在国库的全力支持下建造而成。
卢卡斯在烁金1347年驾驶翎扇号离开，1353年的年尾才归来。离开了将近六年，回来后向国王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具体是什么话，欧姆也不清楚，反正当时所有在场的大臣听了都觉得荒诞极了。而且，去时有很多水手，回来时水手全死了，卢卡斯说是被海盗杀死，没有佐证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觉得卢卡斯在说谎。
而且，海盗为什么不杀死卢卡斯？
国王心中也有些怀疑卢卡斯是否在说谎，因为卢卡斯的风评一直很差，再加上庭上有大臣言之凿凿的说，在这六年间，他们曾经在费兰大陆的某某国、某某地看到卢卡斯，基本都在玩乐。
这些大臣的话，似乎应证了卢卡斯其实根本没出海，他的出海其实就是谎言，为了骗取国家财产。
国王盛怒，要知道当初国王知道卢卡斯要以身犯险，还为此昭告了整个王朝。现在告诉他，卢卡斯根本没离开，这是个骗局，国王简直气的不行。最后命令卫兵逮捕卢卡斯，以极刑处死了他。
这就是所谓的世纪骗局，不仅骗了国王，还骗了整个国家。
安格尔听完整个故事后，觉得前半段可能是真的，但后半段却是假的。
如果卢卡斯被处死，那他的船为何在魔鬼海域，而且，他死了是如何写航海日志的？最后一篇日志可是清晰的记载了，他返回大陆已经三十多天，在这些天日子里，没有人相信他，一出门全都指责他是骗子。
都回来三十天多了，该处死早都死了，怎么可能还留他在外闲逛，所以显然国王最后没有处死卢卡斯。至于为何不杀了卢卡斯，现在已经难以考究。
不过，只要知道这个信息，安格尔大致能确认，深海之歌或者夏露海岭的人，应该是不知道卢卡斯最后有过跳井自杀的行为。那么，他暗地里去调查水井的事，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
魔鬼海域，银棕榈岛附近。
斯利乌看着面前的水泡，眉心紧紧蹙起：“在失乐歌市找不到线索？不对，肯定不对，图瓦鲁已经问过了，在卢卡斯的故乡肯定有线索，捷波你再仔细看看，或许是你不仔细呢？”
此时正在失乐歌市上空的捷波，看着一个水泡从独角渊鲸的尖角里出现。他仔细倾听着里面的信息，半晌后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图瓦鲁是一位预言巫师，其派系并非是诸如“命运长河”等主流的三大区隔，而是一个小众且很特殊的流派，名为“问之钟”。
图瓦鲁从问之钟那里问出来的事情，几乎不可能有错。也就是说，卢卡斯一定在失乐歌市留了什么线索。
而且，捷波也发现了，夏露海岭的人也出现在失乐歌市，她们背后站着的预言巫师应该也得到什么指示。
“预言、预言！为何不能直接预言到底是什么线索！”捷波有些烦恼的挠着头皮，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预言巫师，他也不过是嘴上嘀咕几句。
很多时候，迷雾不是预言巫师想要拨开就能拨开的。而且，预言系和其他系别其实也一样，这件事情越重要，反噬就越大。
甚至他们还没进入神秘空间，只是得到关于那件物品的重要线索，都可能以最大化结果来判定预言巫师的结局。
也就是说，哪怕他得到了线索，可最终那件物品被人半途截走，预言巫师受到的反噬，也一样以那件物品的价值而言的。
不是他们不去触碰重要线索，而是有心无力，查不到且不说，更大的可能是一触即死啊。
在捷波烦恼的时候，又一个水泡出现，里面还是斯利乌的声音。
“我看了卢卡斯的资料，给你两个建议。其一，你可以从他开的船查起；其二，卢卡斯最后的结局应该有蹊跷，你也可以从这里入手。记住，一定要查出，卢卡斯与那神秘空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预言巫师最初得到的预言，都是指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卢卡斯……的呢？”
捷波听完后，落到了一处隐蔽的院落，他一进来便有十数个巫师学徒向他拘礼，这些穿着各异的学徒，身上或多或少都藏有鱼鳞纹路，可见他们都来自深海之歌。
“既然卢卡斯的族产查不出什么消息，就先把人撤了。分两队，一队人去查卢卡斯乘坐的那艘船，另一队去查卢卡斯的死。”捷波淡淡道。
“明白。”众人四散开来，现场只留下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娇小的女子，她的双瞳泛白没有眼球，不过并不影响她用精神力观察这个世界。
“白，你怎么还留在这？”
被称为白的女子，低了下头，轻声道：“大人，我那天在寡妇街无意探察到一个陌生的巫师学徒，对方明显发现了寡妇街上的异常，但因为我的天生能力是隐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我。”
“噢？或许是夏露海岭的吧，不用管她们。”
“那人是个男子。”
捷波一顿，夏露海岭的全是女人，男人不可能会被篮子巫婆承认的。
“那人长什么模样。”捷波好奇问道。
白直接从身后取了一张画像，显然她早有准备。
捷波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喃：“是他？”
捷波看向白，询问道：“这人可去过寡妇街？他这些天，做了些什么？”
既然白发现了对方，显然会做后续的追踪。
白也没有让捷波失望，回答道：“他没有进过寡妇街，而是在附近广场逛了逛，而且他还买了一个许愿风铃，挂在许愿树上。这是，我后来临摹的他的纸条。”
捷波看了眼，没看出什么毛病。不过有些好奇“乔恩导师”是谁，从纸条上的内容来看，似乎是生病了，或许是安格尔在凡人时候的导师？
捷波没有在意纸条，而是继续听着白述说。
“因为对方的实力太强，我基本捕捉不到对方的动向，只知道他住在新罗斯伯爵府。这两天在做什么也不清楚，但是他到达伯爵府的那天，我从伯爵府的仆人那里打听到，他似乎为其他人测试了大半夜的天赋。”
听到这时，捷波稍微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的话，你们不用管。他与卢卡斯的事情应该无关，只是来寻找天赋者的。”
白：“大人的意思是，他是接了引导任务的引导者？”
捷波点点头：“没错。”
“那我还要不要去注意他？”
“算了吧。”捷波在心中暗道，安格尔既然发现了寡妇街的巫师学徒，却没有进去，估摸着是那天之事后的效应。
既然他摆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捷波也没必要去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炼金术士，更何况对方的实力并不弱。以其强大的幻术，加上那只焰火狮鹫，哪怕倾巢出动都是送菜。
索性大家都各退一步。
……
安格尔却是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暴露在深海之歌的情报网中了。也亏得他小心谨慎，发现了超凡者后没有去寡妇街，否则捷波也不见得会放下他。
此时，安格尔正看着尼特递过来的一张地图。
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各家各户的水井位置，让安格尔比较欣喜的是，且不说他圈定的区域，整个失乐歌市的水井都并不多，这能大大的降低他的工作量。
“因为家里就有好几口水井，我还以为每家每户都有水井，觉得这可能是个繁琐的事。没想到查了后才发现，失乐歌市的井居然那么少。我朋友告诉我，失乐歌市有好几条淡水河交叉，在水资源不缺乏的情况下，所以修井的人就少了很多。”尼特道。
井少，排除的速度就很快。
再加上尼特在每一座井的旁边都标记了修建的时间，很多不确定时间的井，也标注了一个大致范围，让安格尔很快就能把范围缩到了最小。
傍晚时分。
一辆麋鹿雪橇车，从厚厚的雪地上划过。
安格尔坐在雪橇车后面的座位上，仔细的看着手中地图。他旁边坐着尼特，此时正卖力的挥舞着缰绳，让麋鹿跑的更快。
这里是尾鼠街，两边全是居民的住宅，窗户里透出温亮的光芒，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在大雪中被吹的扭扭曲曲。
街道两边的成人不是太多，基本都是穿的像肉团子的小孩，在等待着晚饭的时候，嘻嘻闹闹的与同伴打着雪仗。
当麋鹿雪橇车过来时，熊孩子一点也不害怕，甚至从地上捞起雪团就往车上砸。
尼特本来正享受着麋鹿拉车的欢畅，不经然的被一团雪球直接砸到脸上，雪球滑落，尼特白净的脸上露出红彤彤的圆形印子。
旁边打中他的熊孩子还嘻嘻哈哈的指着他的鼻梁捧腹大笑。
若是其他贵族，估计此时已经开始怒火中烧了。但尼特是贵族中的一朵奇葩，常年在大海流浪，经历的多所以也更加宽容。
尼特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往身旁的人看去。虽然帕特大人一向仁厚，但这种被小孩子冒犯会不会……
尼特突然一愣。
帕特大人并没有生气，因为那些雪球没有一个打中他。每一个飞过来的雪球，都“顺理成章”的绕过了他。
而且，他不仅没生气，还勾起恶魔一般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空中飞来的雪球，一个个的打了回去。
熊孩子打不到他，但不代表他打不到这群陷在雪地中的活靶子。
哪怕雪橇在移动，但他依旧一打一个准。
几乎麋鹿每跑一段路，后面就能听到噗通的声音，这是熊孩子中弹摔倒的声响。
短短数百米的尾鼠街，帕特大人就像是雪球战神，等到下车的时候，他不仅身上没有一点雪，还十分有礼貌的对着后面被他击中的熊孩子露出微笑。
然后吐出了一个让尼特风中凌乱的词：“承让！”
在众熊孩子哭闹声中，安格尔心满意足的来到一棵杉树下，这里有一口公共用井，不过因为暂时不缺乏水资源，这里的井已经被一块大石头给封住了。
“这是第二十六口井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安格尔站在井边，低声喃喃。
尼特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一脸正经的帕特大人，再想想此前他对熊孩子的微笑绝杀，简直无法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不过，他现在有些理解海伦副船长的话了，帕特大人的确和其他超凡者很不一样。
在尼特晃神的时候，安格尔却是一脸失望的扶额：精神力触手探了下去，深入到底，并无异常。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安格尔对尼特说完后，用魔力之手搬开封口大石，然后裹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跳进了水井中。
这是潜水井，安格尔很快就到达底部，和他精神力探测的一样，并无异常。
安格尔无奈的上潜，从井里跳出来的时，还带起了一阵淡淡的雾气。这是因为井水的温度比起外界要暖和，自然产生的现象。
尼特看着表情略沉的帕特大人，知道这次估计又无所获。
他并不知道帕特大人到底要找什么，他也不会去多问。帕特大人愿意说，他自然会知道。不愿意说还凑上前讨问，那肯定会让对方生出嫌隙。
“大人，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吗？我看了看，寡妇街还有四口水井没有探察。”
安格尔此时也在思虑，经过筛选排查，在他划定的区域里一共有三十三口井在三千年以上，加上三个无法确认年份的井，一共三十六口井，说起来并不算多，速度快的话一天就能完成。
可现在他已经将外围的井全部排查，剩下的***，全都锁定在卢卡斯的住宅区。
这***按理来说，应该最有可能是卢卡斯自杀的井，可是前天晚上出去转悠的时候，这些区域都隐蔽超凡者。
他现在如果闯进去，说不定就会引起注意。
安格尔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
“说起来，寡妇街有一口井，在我一个好朋友家，他是西征骑士团团长的儿子，目前是准男爵。”尼特看着地图道。
安格尔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一亮。
“尼特，我这次来失乐歌市，最大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寻找天赋者。既然你的那个朋友是骑士的儿子，说不定有些天赋，我们正好可以过去测试一下。”
尼特一脸懵逼，骑士的子嗣天赋就高吗？有这个说法吗？
虽然尼特心有疑惑，但他自然不敢反驳，点点头便继续自己的雪橇车夫的工作。
安格尔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牵强，在闭目养神的时候，轻声道：“明天开始，你可以帮我在外散播消息，寻找合适的天赋者。限制条件你该知道，测试天赋的地方，就在……你家吧。”
尼特表情一喜，在他家测试，等于间接表明新罗斯家族与一位巫师大人有关系。这对他们家族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机遇。
故而尼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办好！”
可说完后，尼特突然想起什么：“大人，失乐歌市的总人口超过百万，适龄的人数很多，若是随意传播，恐怕家里应该没有那么大地方吧，而且大人的工作量也会增多。”
安格尔也清楚这一点，这里毕竟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他沉默片刻：“可以适当限制消息传播，同时，要来检测天赋可以，先交上5个金币。无论测试结果有没有天赋，5个金币都不会退还。”
对于普通家庭而言，5个金币等于倾其所有。
金币对安格尔也没有什么用，但却可以测试一点：你做好付出所有，最后可能付之一炬的代价了吗？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巫师之路。付出代价，有极大的可能失败；但不付出代价，就永远不会成功。
金币只是安格尔限制人数的一个手段，他准备在尼特家门口刻画一个精神冲击的魔纹。
只有熬过精神冲击的人，才有资格进来测试。
而能熬过精神冲击的只有两种情况：精神力偏强大的人，以及意志力强大的人。
这可以作为第二个门槛，有这两个门槛，想来最后进来测试的人，应该并不会太多。
听完安格尔的述说，尼特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不分贫贱，适龄人全都一窝蜂的涌来，那就太混乱了。
在他们说话期间，雪橇车已经进入了寡妇街。
直到这时，安格尔才惊讶的发现，原先守在这里的巫师学徒居然全都走了？要么他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撤离了；要么就是这里并没有发现线索。
安格尔更倾向于第二种，三千年前的事了，就算有什么东西保存了下来，应该也轮不到现在才被发现。
既然他们已经撤走了，安格尔也没必要立刻前往尼特的朋友家，而是按照原订的计划，一个个水井的探察。
至于说，要不要去探探卢卡斯的宅邸，安格尔思忖后却是放弃了。
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早该被深海之歌的人拿走了，哪还等到他去捡漏？
寡妇街的前三个水井，安格尔一一排查，都是潜水井，很容易就能探察到底，都没有任何蹊跷。
安格尔只能把希望寄于尼特的朋友，那位骑士之子家里的井。
可让他遗憾的是，最后一口井也没有任何收获，至于尼特的朋友，同样也是普通人，并没有天赋。
安格尔离开寡妇街后，继续去卢卡斯的其他产业区域看。
这些区域原本也有超凡者巡视，可现在也撤离了。他十分顺利的探勘了最后六口井，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毫无所获。
在返回新罗斯宅邸的路上，安格尔的表情带着困惑。
难道说他的判断错了，卢卡斯其实并没有跳自家的井，而是跑到别人家去跳井了？那他的脸也太大了吧？
亦或者……卢卡斯该不会连自己跳井也是谎言吧？
卢卡斯的航海日志里，其他事情都是延迟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才发生的，譬如“花海”、“许愿树”……难道他的跳井，其实也是很久以后发生的事吗？
应该不可能吧？
航海日志里的记录，分为两种。一种是看上去就真实的，譬如日常作息、以及记录自己吃喝……这些没必要作假。
另一种就是一看就虚构的，譬如泪化花海、岛灵、发光许愿树……这些也是一目了然，拥有某种虚构的成分存在。
这些所有有虚构成分的东西，安格尔都把他当成某种略微不靠谱的“预言”。
而他最后写自己“跳井”的日志，明显是第一种，这才让安格尔不停的奔波去寻找。
可现在，他在所有水井中都没有找到端倪，别说尸骨，在精神力全方位的探察下，连点渣滓都没有。
难道说，卢卡斯在最后一篇日志里说谎了？
安格尔现在甚至都分不清，卢卡斯究竟是如他所说的诚实的人，还是悠悠众口里的谎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