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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斑驳繁杂的记忆碎片,就在这时,定格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漆黑的洞穴,他瘦削如柴的身体躺在地上,闭上了无神的双眼,定格了人生。他的尸体,慢慢的膨胀、变质、腐坏,最后成为了一个骨架。

    惨白阴森的骨架。

    “我是图拉斯,可是我好像已经……死了?”当图拉斯领悟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

    在他睁开眼后,更多的信息全都一股脑的钻进来。

    死后的不甘、怨恨以及对离开的执念,让他变得疯魔。然后悠荡在那片死寂的小岛上,一年又一年。期间,有很多人进了岛屿,又有很多人被他杀死。

    每次杀死活人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埋骨之地沉睡,等待下一个活人的进入。俨然成为了这座小岛的清道夫一般,除掉了所有在他看来刺眼的存在。

    直到不知多少年以后,他再次见到了一个活人,那个活人厉害的不像话,最终他好像被那个活人消灭了。

    “咦,不对。如果我被消灭了,那我现在为何还存在?”图拉斯思索着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可是,我明明被那把古怪的枪打死了啊?”图拉斯迄今为止,还分不清自己是亡灵亦或者灵魂。

    在他自我疑惑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进了图拉斯的耳里。

    “醒了?”

    这是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尾音带着绵长而优雅的韵味,听上去十分悦耳。

    咦,悦耳?

    图拉斯突然一愣,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他为何突然用这种词汇来形容这道声音?

    从他被困入那座漆黑死寂的绝境中后,他能感知到的所有情绪,都是负面的,黑暗、恐惧、无助、疯魔,还有杀戮与死亡,这些旋律一直缭绕在他的记忆碎片中。

    让他一直在黑暗中沉沦与堕落。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突然因为悦耳而欣悦?这是一种很小很细微的喜悦,常人或许不会注意到,但千年未曾感受过正面情绪的图拉斯,却敏感的捕捉到了内心的变化。

    这种美好的确幸,他已经多久没感觉过了?

    这一刻,图拉斯发现自己好像感受到了光明。

    好怀念。就像是与许久不见的友人重逢了一般,图拉斯心中涌起一阵阵喜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开心什么?”说话的自然是安格尔,他用精神力能感知图拉斯的一切细微动作,所以他知道图拉斯现在的笑,是自然而然的洋溢着开心。

    是因为新生,所以开心吗?

    “你的声音很悦耳,让我感到很开心。”图拉斯笑眯了眼,一点也不在意这道声音从哪里来,又是谁在说话,他在意的是那许久未曾淋过甘霖的枯涸意识,在慢慢焕发着新生。

    “谢谢你的赞美。”安格尔轻声道,眼神依旧注视着图拉斯。

    笑起来的图拉斯,更加的娃娃脸。

    俊秀的就像邻家少女,如果他的头盔里是长发,再换一身女装,安格尔估摸着,图拉斯应该可以勾动很多蠢蠢欲动的少年心。

    “虽然我无法感知到你的喜悦,不过如果你开心的情绪过去后,不介意与我分享你的故事吗?”安格尔再次问道。

    图拉斯笑的更开心的,嘴里含糊道:“你的声线,符合我的声音美学。所以,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得到图拉斯的首肯,安格尔没有强令他立刻交代,而是礼貌性的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图拉斯的笑意慢慢褪去,安格尔才问道:“你是图拉斯?”

    “我是。”

    安格尔:“你从醒过来到现在,难道一直不好奇我是谁吗?”

    图拉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杀死我的那个巫师?”

    “杀死你,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你认为你死了吗?”安格尔继续询问,想要看看图拉斯的记忆本质与思维能力有没有出现偏差。

    图拉斯思索片刻:“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杀死了我,杀死了那个不像我的我。”

    “不像你的你?”安格尔笑着道:“你是说,浑身充满戾气的你吗?可是,我记得你的外号可是暴戾之王。”

    “没错,你杀死的是令我讨厌的自己,是我控制不了的自己。说起来我也该感谢你,让他从我的思维里消失。至于说暴戾之王,那不过是一个被我抢夺的奸佞贵族,对外故意散播的一个说辞,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沿用了下来……”

    “不过,我很喜欢暴戾之王这个名号,很符合我的取名美学。”

    从图拉斯的对话中,安格尔基本确认了一点。图拉斯的记忆思维应该恢复了,不仅想起了生前的事,在亡灵时候的事也很清楚。

    看来,轮回序曲的功效还真的如桑德斯当初的推测,六颗白光子弹只能对一个亡灵使用,最后的效果便是让亡灵重返灵魂态。

    安格尔立刻拿出手札快速的记载着实验体的结果。

    一边记载,安格尔也不忘跟图拉斯科普一些事情:“普通人死去后,有一定几率诞生灵魂。如果灵魂没有受到外力干涉,死前有极大的怨恨或者执念,便有几率堕落为亡灵,亡灵的体内几乎全是负面能量……”

    安格尔科普完后,图拉斯愣愣道:“原来我之前是亡灵状态,现在重新变成了灵魂状态?”

    “没错,那六颗让你返还为灵魂的子弹,巫师界估计独一份,珍贵异常。所以,你能重新回到真实的世界,这是你的幸运。”

    图拉斯听完后,恍然大悟。难怪他之前感受到了开心的情绪,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亡灵了!

    “虽然你现在已经是灵魂态了,但如果继续长期接触负面情绪与力量,依旧有堕落的可能性。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在执着于执念,若是重新堕落为亡灵,我的子弹也白费了。”安格尔顿了顿:“当然,我只是建议,你要怎么做随你。”

    纵然再堕落,也能为实验添上新的数据。所以,安格尔并不介意图拉斯是否还会堕落,不过在堕落前,至少要把关于那座岛屿的事情要说清楚。

    “我现在全身心都很轻松,我可不想再返回到疯魔的时候……”图拉斯后怕的道,压抑了千年,他明白此刻宁静的可贵。

    “对了,巫师大人,我们现在还在那座死寂的岛屿上吗?”图拉斯突然道。

    安格尔注意到图拉斯在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一丝焦虑。他摇了摇头:“没有,我把你带出来了。”

    当听到自己离开了樊笼时,图拉斯的表情一滞,心中某根弦咔擦断裂,头顶仿佛出现一片晴空,压在心间的一块重石突然破碎。

    真的离开了?真的离开了!

    无论是亡灵时的执念,亦或者作为灵魂时的心愿,都是离开那座桎梏了他的牢笼!如今真的离开了,图拉斯表面虽然不显,但内心却已经激动到无以复加。

    过了许久,图拉斯才静下来。

    既然离开了那座牢笼,接下来他将要去哪里?图拉斯知道,这一切可能都要那位巫师大人来决定。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先确定自己在哪,在与外面的巫师大人对话。

    这里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四壁空荡荡的,除了一扇看上去五彩斑斓,仿佛教堂的窗户外,没有任何东西。

    图拉斯试探着走到窗户前,当他透过彩色的窗户纸往外看去时,下一秒却猛地后退了几步。

    外面他其他的看不到,只能看到熊熊的火焰。

    “难道,我现在来到了火焰深渊?”图拉斯惊呼道。

    安格尔看了眼手中的微雕教堂,又看了眼身侧燃烧的火炉,嘴角微微一抽。

    他随手一挥,如弗洛德那边一样,他给图拉斯的房间也布置了一个幻境,有床有座位也有书,甚至恶趣味的将《魔夜弄潮声》放在了显眼的书桌上。

    图拉斯看着周围突然变化的房间,一脸的讶异。他在房间里走了一转,最后选择盘坐在床上:“好久没有睡如此柔软的床了,这太符合我的家私美学。只是,我不喜欢把床正面对着镜子外。”

    安格尔:“……”

    声音有美学,取名有美学,连家私也有美学?安格尔突然觉得眼前的图拉斯,画风好像越走越偏,果然家的,都不可信。《魔夜弄潮声》里的威武形象,还是随风逝去吧。

    “这间房以后就是你的了,你想如何布置,可以随心而来。”安格尔道。

    图拉斯点点头,这时才正色道:“巫师大人,你花费宝贵的子弹将我变回灵魂,又把我带出那个死寂的岛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原因有二,其一,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其二嘛,你现在是我的实验样本,自然要带着。”安格尔说出实验样本时,特意观察了图拉斯的表情,发现他表情没有任何异样,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你不害怕吗?”安格尔挑眉问道。

    “巫师大人千辛万苦的将我从亡灵返回灵魂,想来应该不会再大费周章的把我弄回去吧?再说了,我已经死了,害不害怕都无所谓了。”图拉斯盘坐在床上,摊开手耸耸肩。

    “看来你已经认命了。”

    “不认命不行啊,我可干不过巫师大人。”图拉斯无奈道。

    “也未必,你应该有亡灵时的记忆吧?当初,你可是杀死过一个白贝海运公司的巫师学徒。”

    图拉斯回忆了片刻,但并没有任何记忆。因为他作为亡灵时的记忆很混乱,杀的人太多,只要外界进来了船,他就会去屠戮,具体谁是谁,他并没在意。

    “有吗?我记不得了。不过就算有吧,但我发现我在亡灵的时候可以瞬移,那时可能杀了一个不太行的巫师学徒把……如今变成了灵魂,不能瞬移了,所以怎么可能斗得过巫师大人。”

    安格尔疑惑道,“你如今不能进行空间挪移了?难道,空间挪移不是你的天赋神通吗?”



    天赋神通?图拉斯虽然从没听过这个词汇,可稍微一想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摇摇头:“我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拥有神通?”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能够进行空间挪移的吗?”安格尔疑惑的问。

    “这个,我需要想一想。我变成亡灵的那段期间,记忆很混乱,全是碎片一般的画面。”图拉斯说罢,陷入了深思之中。

    安格尔则是满心疑窦,按照图拉斯刚才的说法,他不仅凡人时候无法空间挪移,甚至他变成了灵魂,都没有任何神通。可为何偏偏成为亡灵时,却拥有了超凡的能力。

    而且,这种能力简直强大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凭借空间挪移甚至还秒杀了巫师学徒,之前安格尔与他争斗的时候,若是没有克制他的手段,估计也很难对付。

    亡灵可以领悟这种特殊神通吗?安格尔思考着这个问题。

    好像据他看到的书籍记载,成为亡灵后,天生就拥有一些亡灵的天赋,譬如亡灵嚎叫、恶念干扰、邪恶震荡一类的。但变异到空间天赋,这个却几乎在史上没有出现过的。甚至于,就算是普通的元素天赋,都没有出现。

    难道说,图拉斯这个灵魂还真的拥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异常情况?

    在安格尔思索的时候,图拉斯也在陷入沉思。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基本就是掌控在这位巫师大人手中了,巫师大人的伟力他很清楚,故而他并没有耍滑头的心思,而是认真的在记忆碎片里寻找真相。

    说来,他自己也很好奇,为何他在亡灵的时候能够使用瞬移,而变为灵魂的时候就不行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图拉斯在一堆毫无逻辑链的碎片记忆里,翻出了一个画面。

    他眉头紧皱的回想着这个画面所延伸出来的相关记忆。

    “我好像找到了第一次瞬移时的画面了。”图拉斯轻声道。

    “是什么时候,那时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情况吗?”安格尔连忙询问道。

    图拉斯摇摇头:“我成为亡灵后,对时间完全没有个度量,不过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对了,大人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距离白银223年已经过了多久了?”

    安格尔:“两千多年。”

    图拉斯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低下头不知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如果按照两千多年算的话,我估计第一次瞬移时,应该至少是一千年的事了,因为在亡灵的记忆里,给我一种极其久远的感觉。”

    “我记得,我一直沉睡在地下的洞穴中,突然我发现小岛上涌现出了很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气息,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现在我才发现,原来那时所谓的不舒服的气息,指的其实就是活人的气息。”图拉斯的娃娃脸上有些沮丧:“那时我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就是想要杀死他们……其实这并不符合我的个人美学。然后我就从我的洞穴中,瞬移到了那群活人所在船上。”

    “再往前的记忆,基本我发现了活人,都是自己从洞穴里跑出来,而不是瞬移;所以那次大概就是我第一次瞬移的时候。”

    安格尔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也就是说,哪怕你变成亡灵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空间挪移的功能?”

    图拉斯点点头:“是的,好像某一天我突然就开窍了,然后就会了空间挪移。”

    安格尔心中现在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图拉斯的灵魂的确有特殊的地方,但这个可能性其实并不太大。亡灵本质和灵魂本质只是体内的能量性质不同,其余基本一样,没有大到连空间挪移的天赋都消失。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外力赋予给了图拉斯空间挪移的能力。

    至于是什么外力?安格尔虽然不清楚,但他猜测或许就是那个让深海之歌与夏露海岭念念不忘的东西吧?

    安格尔没有立刻就这个“外力”来询问图拉斯,而是决定先理清一个时间线。

    “你是如何去到那座封闭的小岛?”

    “我是一个海贼,我想大人已经知道了。在我二十五岁的那年,我推翻了英灵岛的菲希政权,得知了世界上原来还有我所不了解的超凡世界——巫师界。辗转了许久,收集了很多资料,我决定在闪银222年,也就是我二十八岁的那年,前往繁大陆,寻找成为巫师的机缘。”

    “后来在前往繁大陆的途中,有一天船突然陷入了迷雾,等迷雾散去时我已经到了那座死寂的岛屿。”

    安格尔:“你也是从齿轮海渊进入的?一进来就到了那座船之墓地?”

    图拉斯一愣:“我的确是从齿轮海渊莫名其妙的跑到那座小岛的,至于说船之墓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进入那座小岛的时候,那里一艘船都没有。”

    听到图拉斯的话,安格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连忙问道:“你确定一艘船都没有?”

    图拉斯点点头:“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后来变成亡灵后,船才越来越多的,而且都是莫名其妙的进来。”

    安格尔眉峰蹙起,指尖一点,一道道幻术节点便出现在了图拉斯的眼前。

    幻术节点构建了一个稳定的幻象,幻象中是一艘陈旧的探险船,船首是宛若孔雀开屏的雕像。这艘船,正是卢卡斯所乘坐的翎扇号。

    “你看看这艘船,你确定你进去的时候没有?”

    图拉斯看着这艘船,记忆匣子再次被打开,一张张画面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安格尔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出现明显的疑惑与古怪,显然他知道这艘船的信息。

    图拉斯过了好久,才理清记忆碎片中的画面,下意识的吞噎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唾沫,才开口道:“这艘船,很古怪……”

    “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安格尔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已经快要接触到那座岛的核心秘密了。

    “我可以确定,我进入到那座岛屿的时候,除了我开的船外,的确没有任何船只。”图拉斯顿了顿:“然而古怪的是,就在我进入那座岛屿的第二天,这艘船突然出现了,位置就在一座山崖的下面。”

    “我当时恰好在附近,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只觉得是一艘幽灵船。我一时还不敢上去探索,就派了一个当时在我船上的水手上去探险。”

    “结果他下来以后告诉我,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后来也上去看了,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就离开了。”

    听到这,安格尔脑海里出现些许疑惑:“翎扇号的船长室应该有具尸骸吧,你没看到?”

    当安格尔说到这具尸骸的时候,图拉斯表情再次露出古怪:“那具尸骸,我看到了。但他并不是跟着那艘船一起出现的。”

    “噢?什么意思?”

    图拉斯:“因为暂时离不开那座岛屿,船上的水手们决定挖一个能住人的地方,他们发现一个湖泊附近有个洞,钻进去就会抵达一个宽敞的山岭内部,于是他们就在那里开凿住人的地方。我那时还想着离开的事,就继续四处探索。后来某一天,我又去了那艘船。”

    “结果我发现那艘船的船长室,出现了一具骸骨。明明之前并没有任何骸骨的!”

    “那具骸骨就躺在座椅上,我感觉有点阴森……而且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骸骨的头颅,在发光!”

    “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鬼魂作祟,拿着佩剑将他的头颅给砍了下来。颅骨滚到了我脚下,光就消失了,我当时不知道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地,鬼使神差的就把颅骨带回了地洞中。”

    “后来,那个颅骨就一直摆在我的床头。我当时的心理是,这是被我征服的,他的头颅就是我的战利品。”

    说到这颇为中二的言论时,图拉斯自己都有些看不过眼,表情有点羞赧。

    另一边,坐在火炉旁的安格尔,此时却是表情古怪极了。原来,那具缺少颅骨的尸骸,其头颅是被图拉斯带走的,而且还放在他船边?

    安格尔回想起之前他与托比去地下洞穴的时候,似乎还看到过那个颅骨。

    没想到就是卢卡斯的颅骨!

    颅骨为何会发光,安格尔暂时没去考虑。他现在考虑的是另一件事,图拉斯说,翎扇号和卢卡斯的尸骸是分了两个时间段进入小岛的。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道,卢卡斯的骸骨还会移动不成?

    安格尔其实心中有个猜测,卢卡斯说不定真的是跳井死了,他跳的井就是雪莱园下面的井,他的尸骸说不定就在雪莱园化为枯骨的。

    至于他为何后来出现在翎扇号上,雪莱园井下为何又有魔能阵,这或许出现了一股第三者,或者说第三方力量介入。

    至于这个第三方是什么,安格尔不知晓,但是,在这整个事件中,有一样东西安格尔始终没有放下过,便是——

    卢卡斯古怪的预言能力!

    无论是花海、许愿树包括船舵上的剑,似乎都被卢卡斯的预言说中,只不过主语全部出现了谬误。

    难道说,是他的这种预言能力在搞怪?

    安格尔想了想,继续问道:“停泊在湖泊上的那艘船首像是蛮牛头的船,是你的吧?”

    图拉斯颔首应是,不懂安格尔的询问套路怎么是跳跃式的?

    “那艘船的船舵中央,为何插了一把剑?”



    当图拉斯把答案说出来后,安格尔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那把剑是谁插上去的?就是图拉斯本人。

    话要从图拉斯的蛮兽号,进入封闭小岛之前说起。当时蛮兽号还没抵达齿轮海渊,还在魔鬼海域航行,某天晚上,船上以副船长为首的一拨人,出现了叛变……

    说白了就是兄弟阋墙,原因其实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财帛动人心。

    图拉斯要去繁大陆寻找巫师之路,自然要把这些年收集到的财宝都带在船上,那么多的财宝让以副船长为首的核心动摇了。他们不想去繁大陆,就想得到财宝就返回原本的大陆享福,于是蛮兽号出现了这一拨海盗内部斗争的戏码。

    最后,自然是图拉斯赢了。

    图拉斯恰好在船尾附近杀死了副船长,当场抽出他的剑,狠狠的插进船舵中央,向周围其他的人厉喝威胁:“副船长已经授首,你们这些跟着他混的人难道还看不清楚局势,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们一死!”

    威胁话一出,副船长一系的人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缴械投降。

    这就是为何剑会插进船舵的整个故事,图拉斯在重新掌控了蛮兽号的所有权后,为了示威也没有将剑从船舵里拔出来。

    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齿轮海渊,最终所有人全都长眠在了那座死寂的岛屿。

    “也就是说,剑是你插进去的?地底的那个隐蔽房间中,装着的财宝也是你自己的?从没假手给他人?”安格尔问道。

    图拉斯点头:“没错。”

    安格尔的眉头高高皱起,果然又是如此。卢卡斯的航海日记里的那份记载,又出现了偏差与谬误。

    卢卡斯的原话是:他遇到了海盗,所有海盗都死在了他的剑下,甚至还砍下了海盗头目的首级,缴获了满满一船的财宝。为了示威,他把佩剑插进了海盗船的船舵上。最后,这些财宝被他收缴了,放进自己的藏宝之地。

    几乎这段话的每一个剧情,在历史上都发生了。

    不过,主语都不是卢卡斯,而全部换成了图拉斯。无论是杀海盗、插剑、以及把财宝藏进藏宝之地,都变相的由图拉斯实现了。

    甚至,就连砍下首级,也是图拉斯做的。

    不过,不是卢卡斯砍下海盗首级。而是图拉斯在翎扇号砍掉了卢卡斯骨骸的头,甚至还将他的头颅带回去留作纪念。

    所有的一切,惊人的巧合,但又和“预言”完全不一致。和之前的花海、许愿树简直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一种预言吗?”安格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图拉斯说了这么多,他能隐隐察觉自己好像已经接触到了事件的核心,但他一直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脉络,将整件事联系在一起。

    卢卡斯的航海日志、死寂的岛屿、图拉斯。三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格尔决定继续听下去,他觉得能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的线索,肯定还没有出现。故事脉络,不可能只是一个大纲,他需要一个讲述故事的逻辑。

    或许这个“故事逻辑”,就是所谓的第三方力量。

    “你继续讲吧,你在那座岛上的生活。先讲你还活着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奇怪蹊跷的事情,务必不能隐瞒。”安格尔言道。

    图拉斯开始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

    在地洞修好后,他们一行人就暂时住在了那里。岛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危险,也没有野兽,一开始他们还比较庆幸,至少不用担心被野兽袭击。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发现没有生物,可能才是最大的惩罚。如果有生物,至少代表了食水不缺。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便是缺水。

    在船上储备的淡水资源被喝光后,他们没有水喝了。虽然岛上有湖泊,但那些湖泊中的水都肮脏至极,光是站在湖边闻着那味儿,都想呕吐,更遑论去喝。

    可生存所迫,他们依旧喝了污浊的湖水,当然是煮过的。虽然依旧有沉淀,但好在可以入口了。

    水问题看似解决了,但带来的后果,就是有数人出现了生病腹泻的状况,没有太多医疗药品,最后所有生病的人,都是靠硬熬。熬的时候,他们也必须要喝水,结果身体状况更差,这就像个无解的轮回,最后他们成了第一批死亡的人。

    第二个困难,便是孤独与寂寞。

    被永远的黑暗与无尽的孤独所包围,看不到出路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绝望。图拉斯的执念之所以如此深,就是在这无边的孤独中,慢慢筑起的执念高墙。

    第三个困难,便是食物短缺。

    生病死了很多人,而且持续在死人。孤独也让很多人选择了自杀。所以,船上储存的食物,其实一开始是很充足的,毕竟他们要渡海去繁大陆,存粮至少是以年计。

    但食物终有用尽的时候。

    在其他人都死去后,图拉斯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他不仅孤独,而且在黑暗里熬了不知多久后,还出现了食物缺失的问题。他每天都节省着吃,为了减少活动,甚至都不出去活动,只是躺在地洞里的床上,就为了活的更久。

    图拉斯一点也不想死,只要有机会活,哪怕熬几十年,他也愿意熬下去。

    可惜资源有限,哪怕他再节省,最终还是用完了。

    图拉斯最后是饿死的,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他活的很崩溃,每天都在祈祷,祈祷有人能带他出去,祈祷有食物不缺的船能进来,祈祷着不要死去……

    可最后,死亡还是降临了。

    图拉斯讲述到这的时候,表情是悲凉的。荒岛求生的技能,几乎每个在海上混的人都会,可他们偏偏流落的是一座失去生命的岛屿,就算有求生的技能,也没有任何用。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命运就像是躲藏在云雾后面的那双手,我们像是提线木偶,被它随意操弄,最后的结局也是注定如此。”图拉斯声音很低落,盘坐在床上,情绪有些悲伤。

    安格尔听到他的这番话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灵光,他想要去抓住,但似乎又晚了一步。

    到底是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安格尔在不停思索着图拉斯最后说的那番话——命运论,这种说辞并不陌生,很多悲观主义者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可他刚才为什么会听到这番话,脑海里灵光一闪呢?

    久思而不可得,安格尔想了想,继续问道:“在这过程中,你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

    图拉斯思索了好半天,摇摇头:“除了那艘突然出现的船,和后来莫名其妙出现的骸骨,好像还真的没有其他事……不对!有!”

    图拉斯似乎像想起什么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头颅!”

    “什么头颅?”安格尔话问出来,才忆起之前图拉斯所说的事:“卢卡斯的头颅?”

    “卢卡斯是谁?”图拉斯愣住。

    “就是你砍掉头的那具骸骨的主人。”安格尔直言道。

    图拉斯“噢”了一声,然后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头骨,卢卡斯的头骨!”

    “在我还是活人的最后时光,我那段时间处于弥留状态,所以常常出现幻觉,很多东西我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不过有一点我能分清,便是卢卡斯的头骨,它经常闪烁光芒。”

    安格尔:又是闪光的头骨?

    安格尔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为了躲避利维雅堂的视线,曾经在那个地洞里待了一段时间,当时托比曾经说过,里面好像有金色光芒。可他进去后,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发光物。

    难不成,这个发光物其实就是一直摆在图拉斯床头的那个头骨?

    “你说你看到头骨在闪光,闪烁的是什么颜色的光?”安格尔忍不住问道。

    “金色的光!”

    安格尔:“……”看来果然是那个头骨了,看上去这个头骨好像藏着什么蹊跷?可惜……他当时并不知道,还以为是里面的藏宝中有什么发光物。

    安格尔有些惋惜,自己当时没有带走那个头骨。不过也正常,谁会莫名其妙的带走一个头骨啊?

    ——而此时,在安格尔胸兜里睡觉的托比,美美的翻了一个身。

    安格尔:“你是怎么判断出那个头颅发光不是你弥留前的幻觉?”

    图拉斯:“因为我死后,变为了亡灵。我依旧记得,那个头颅时不时的发光……”

    “变成亡灵后,它也发光?它发光有什么规律吗?”

    图拉斯摇摇头:“倒是没有什么规律,经常莫名其妙就发光了……噢,对了,它好像有两种发光模式,一个是闪烁,一个是常亮。”

    “这两种发光频率,有什么区别?”

    “闪烁的话,似乎没什么规律。反正我在旁边的时候,它总是莫名其妙就闪烁起来。至于常亮嘛……”

    图拉斯的嘴里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整个人顿住了,记忆匣子被打开,一个隐藏在极深极深处的记忆碎片,突然蹦了出来。



    那是图拉斯刚刚死亡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还并没有堕落为亡灵,是处于灵魂状态的。他的灵魂从肉身中遁出,他当时并不自觉自己已经死了,发现身体很轻,就开始往上漂浮。

    结果最后居然从地洞中钻出了大地。

    虽然他穿地的时候,身体有点不舒服。但实实在在的,他是成功穿过厚实的大地。

    他以为自己获得了超凡能力,能飞能穿地,就想着要离开这片被迷雾封锁的四方海域。他使劲的往天空飞,结果发现连头顶的天空都没有出去的地方。

    此时,图拉斯终于明白,自己似乎被关进了类似盒子一样的世界中,四面都没有任何的出口。

    于是,他又沮丧的回到了地洞里。

    他犹记得,当他回到地洞中时,嘴里嘟囔着:“飞天遁地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个空间瞬移的能力,我就能直接瞬移出去了……”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到床边上的头骨内部往外散发出常亮的金光,这一亮就好几分钟。

    不过图拉斯并不觉得稀奇,因为在他陷入弥留的那段时间,这个头骨就经常发光,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没有去管头骨的光芒,而是自顾自的想要回到床上休养,降低消耗量……虽然他此时并没有感觉到饥饿。

    可就在他要躺上床的时候,却惊疑的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干瘪枯瘦的男子,他的头上还戴着一个牛角头盔……

    直到这时,图拉斯才猛然注意到自己已经死去。

    而他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

    图拉斯看着自己的尸体,不甘与怨恨从心中迸出。

    他是一个极为积极明朗的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哪怕落入最黑暗的地方,在陷入孤独与寂寞中,他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生命。明明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对他?

    在不甘之中,图拉斯疯魔了。

    再然后他的记忆就出现了分界线。自此之后的记忆,图拉斯的记忆便是混沌的了。

    想来,从那时起他便堕落成了一个亡灵。

    ……

    当图拉斯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时,安格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他一直想要寻找的脉络,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闪着金光的骷髅头。

    这个骷髅头是谁的?卢卡斯的。

    卢卡斯的航海日志为何奇怪?因为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预言。

    图拉斯在骷髅头边说出“他想要空间瞬移”,于是骷髅头常亮金光。最后,图拉斯的愿望实现了。

    而且,他的愿望也如其他预言般,延迟了数百年,在他都变为亡灵后,才初现端倪!

    安格尔现在明白了!难怪刚才图拉斯说宿命论时,他感觉脑海里有灵光闪过。因为,他现在才发现,所谓的“预言”其实根本不是“预言”!

    而是一种类似因果律的力量!

    通过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干预未来,造成既定的结果。最后,让这个“因”变成“果”。

    不过,这种力量显然需要一个蓄力过程,而且蓄力的时间极长,导致无论是卢卡斯的“预言”,亦或者图拉斯的“祈祷”都延迟了数百年的时间才得以实现。

    至于为何总是出现“主语”更替,譬如花海的主角由卢卡斯变成了美人娜娅,大概率是因为这种干扰未来的能力其实也有限制,它只考虑了未来的事情,而没有现实的情况,譬如它不会考虑承受者本人的寿限。

    卢卡斯的寿限到了,加之实现他的期望需要数百年的蓄力,导致无法将期望的结果,实现到其本人身上。

    所以,冥冥中的力量作出「强行修正」的结果。

    修正了期望结果的受体,这才导致卢卡斯记载在航海日志里的东西,全都变成了其他人的“果”。

    至于,这种能造成类似“因果律”的力量,毋庸置疑,肯定是某个神秘之物!

    按照图拉斯的说法,那个神秘之物估计就是放在床头的那个颅骨了!

    “如果那个颅骨真的是神秘之物,为何我当初没有感受到神秘之力呢?”安格尔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他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脉络来解释了。

    只有这个脉络,才能串联起所有的故事。

    安格尔暂时没有理会因为回忆过去,而陷入伤感中的图拉斯。只要他不再堕落,伤感就伤感吧。

    安格尔拿出卢卡斯的航海日志,他决定重新再疏离一遍思路,想要看看他的航海日志是否能对应后世发生的事。

    安格尔按照自己的想法,很快找到了一篇日志,这篇日志是卢卡斯说自己砍杀了海盗头目,缴获大量财宝的后篇。

    他称自己有个藏宝地,在一片黑黢黢的世界里,谁也找不到,只有自己能进去。

    “对上了。”这个藏宝地,估计就是那片死寂的小岛,在冥冥中的力量影响下,最后真的具象化了。

    其他花海、岛灵、许愿树等等……这些无关死寂小岛的事,安格尔都没有去认真看,他要找的必须是与小岛有关的日志。

    突然,安格尔又看到了一篇:“……我看到一只浑身冒火的龙,在大海上与另一只怪兽在战斗,最终,火龙死了。海上的那只怪兽,也奄奄一息,我要征服它,让它成为我藏宝地的看门狗!”

    这一篇日志里,那个看门狗……该不会说的就是利维雅堂吧?

    紧接着安格尔继续往下看,就在这篇日志的下一篇:“我的藏宝,足以辉耀震撼世间三千年!”

    短短一句话,看似什么信息也没有,但在安格尔的眼里,他总觉得这段话似乎暗指了什么信息:譬如,三千年后他的藏宝地可能会现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似乎也对的上。三千年后,那座封闭的小岛还真的打开了,不过却被那只看门狗——利维雅堂打开的。

    安格尔继续翻了翻,后面还有一些涉及到藏宝地的信息。

    其中明确记录了,翎扇号被他放在藏宝地,他自己也会长驻藏宝地……这两个最终都实现了,翎扇号出现在了那座小岛,卢卡斯也在跳井死亡后,被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带了进来。

    此时,安格尔基本已经确定了,这第三方力量应该就是那个拥有干预未来,实现因果的神秘之物。

    安格尔合上了航海日志,看着航海日志的标题:「烁金时代最诚实的船长——卢卡斯的航海日志」。

    或许,卢卡斯在历史上真的是一个撒谎者。

    或许,卢卡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体内拥有一个正在冉冉诞生的神秘之物。

    正因此,才有了后来的这场闹剧。

    想到这,安格尔也不禁深思,他知道神秘之物有自然诞生和人工炼制的区别,如果他的推测没错,卢卡斯体内的神秘之物应该就是自然诞生的,可自然诞生的神秘之物到底契合什么规律呢?为何撒谎成性的卢卡斯就能诞生神秘之物呢?

    这一切都是个谜,只能留待安格尔未来去探索。

    当然,以上所有的前提,是安格尔的猜测必须是正确的,的确有一个神秘之物,这个神秘之物的功能还必须涉及到因果律的范畴,否则他的一切想法就都会被推翻。

    不过安格尔个人认为,八九不离十了。

    别看他现在分析的头头是道,其实他的内心是在滴血。那可是神秘之物啊,而且还是强大到极致,甚至可以干预未来结果的神秘之物!

    哪怕他的实现方式可能有限制,有弊端,甚至还会延迟数百年乃至更久才会实现。

    可这并不能掩盖这是一个强大神秘之物的事实!

    “若是我拥有了这个神秘之物,岂不是直接祈祷自己未来能成为传奇以上,那不就成了?”安格尔在内心意淫着,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种祈愿肯定是有限制,甚至可能会被强行修正到其他巫师身上,但想想又无妨。

    反正……他也没有得到那个头骨。估计如今卢卡斯的头骨,已经落到深海之歌或者夏露海岭的人手上了吧?

    一想到自己曾经唾手可得的神秘之物,居然灯下黑没有发现,安格尔就心痛到无法自已,甚至当初托比还提醒过自己……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自我安慰,至少他活了下来。

    有命在,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神秘之物的……虽然他自己都不相信。

    “人生总是需要起起落落,否则太完美也是一个遗憾。”……才怪。

    就在安格尔兀自伤怀的时候,图拉斯突然惊呼出声:“巫师大人,难道那个头骨是某种许愿的神物?我说了想要空间瞬移,它就实现了?!”

    图拉斯说罢,突然表情有疑惑起来:“可是……如果是许愿神物的话,我明明祈愿过自己要离开那座岛屿,为何没有实现呢?”

    安格尔淡淡道:“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可我现在已经死了啊,而且都过了两千多年了。”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哪怕你死了,它还是实现了你的愿望,不是吗?”

    图拉斯迟疑了好一会儿,“好像说的也对……如果按照这样说来,那我当初祈祷让更多船进来,祈祷有人带我出去,甚至祈祷不会消亡……好像都实现了?”



    安格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图拉斯这句话中的意思。

    图拉斯在弥留的那段期间,嘴里各种跑火车,没个遮拦。好像此前的确说过,他因为太饥饿,祈祷有更多的船进入死寂小岛,他自己出不去的情况下,至少希望外界能带来更多的食水。

    而那时,卢卡斯的头骨在旁闪烁金光。显然,是将这番话听在了耳里。

    “原来……后世齿轮海渊总是有船只消失,是因为你那随口一言?”安格尔低声轻噫道。

    在云螺号的时候,他就从海伦那里得知,齿轮海渊经常有船迷失不见;此前还以为只是魔鬼海域的一种未知现象,现在想来,竟然是因为图拉斯的胡言乱语造成的?!

    图拉斯摘下头盔,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我也不知道。”

    灵魂体的图拉斯,恢复了他年轻鼎盛时的模样。英气的黑色短发,像是刺猬的刺一样往外扎着,可惜的是……配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卢卡斯的头骨满足了你空间挪移的愿望,也满足了你永不消亡的愿望,你现在变成了灵魂、或者亡灵,的确不会消亡。”安格尔摇摇头,后世一系列的变故,原来就是因为图拉斯的无意识呢喃。

    就因此,结果不知葬送了多少人与船,甚至还让那片死寂空间,多了一个“船之墓地”的传说。

    若是其他人知道真相,估计不会再有人去崇拜这个传奇海盗,甚至愤怒的人可能会将他的衣冠冢都给挖通。

    这样看来,不仅卢卡斯的航海日志证实了安格尔的猜测。就连图拉斯的这番话,无疑也作为侧面旁证,让这件事的脉络更加清晰。

    卢卡斯的头颅骨,肯定就是一切变故的源头,因为它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神秘之物。

    可惜的是……安格尔叹了口气,就算现在明白这一切也枉然。

    已经迟了啊!

    既然差不多已经理清了线索,安格尔在伤怀后悔之余,也没有再与图拉斯说其他的事,只是具象了一些讲述当代情况的书籍在幻境中,让他自己通过阅读了解如今的时代。

    然后,安格尔将亡者教堂收了起来,一脸苦涩的靠着木屋中的柱梁。

    任谁错过一个强大无比的神秘之物,估计都会悔之不及,安格尔自然也一样。哪怕下一站他极有可能获得一个神秘之物,但神秘之物自然是多多益善为好,更遑论那可是近乎“因果律”这种超级力量的神秘之物。

    悔的肠子都青了的安格尔,在懊恼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杜鲁从好梦中清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脸色冷酷至极的帕特大人。他还以为帕特大人还在因为昨晚之事而生气,低下头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桌子上有库摩尔母亲熬的汤,起来喝了,然后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收拾行李,我们准备离开。”安格尔冷声道。

    杜鲁看向旁边的小木桌,上面已经有一碗散发着香气的浓汤。

    一想到这是库摩尔母亲煲的,杜鲁眼中闪过复杂难辨的情绪。

    杜鲁的情绪只维持了两三秒,便发现帕特大人在旁甩了冷刀子过来:“怎么?担心她给你下毒?”

    “没有。”杜鲁赶紧摆手,犹犹豫豫的道:“我就是……”

    “没有就赶紧喝,记得带上干粮,路上可没有那么多吃的给你。”安格尔冷哼一声,转头就出了门。

    杜鲁愣愣的看着被关上的大门:怎么感觉……帕特大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另一边,安格尔刚一出门,就看到院子外挤的满满当当的人,全是小渔村的村民。当他们看到安格尔时,全都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

    见安格尔没有驱赶,他们继续饶有兴趣的往里望。

    他们不敢直视安格尔,所以他们看到的人,是院子里的那一对跪在地上的夫妇。

    这对夫妇,就是库摩尔的双亲。库摩尔此时也怯懦的跪在一旁,眼下是浓浓的黑眼圈,看样子昨晚睡的很不安生。

    “巫师大人,错都是我们的错,请你饶过库摩尔吧……”

    一见安格尔出门,库摩尔的母亲立刻连连磕头,眼泪像是不要钱的哗哗流下,嘴里叫喊着诸如“库摩尔年纪太小不懂事”、“大人见谅”的一类话。

    库摩尔的父亲是个老渔夫,此时却一句话不说,虽然也跪在地上,但他只是抽着一根烟枪,任库摩尔母亲如何明示暗示,都没有动弹。

    库摩尔则可能被这一阵仗吓到了,跪在边上抽抽噎噎,还不敢哭的太大声,因为父亲严词警告过他,哭太大声会吵到里面休息的杜鲁叔叔。

    外面的情况,安格尔其实一早就知道了,之前围观的村民还指指点点进行现场点评,但现在安格尔出来后,他们全都不敢说话了。

    其实,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库摩尔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闭上眼,就反复梦到自己因为恶作剧,而躲在水里,最后被那只凶猛的大海兽给吃下了肚。

    库摩尔直接吓尿了,醒过来一直哭,哭闹了一晚上也没有睡下去。

    这下子,库摩尔的母亲才恍然记起安格尔此前的话,知道是安格尔动的手脚。于是,一大早就拖家带口的过来了,跪在地上求原谅。

    安格尔一言不发,本来因为错失一个神秘之物,心中就有些懊恼,又看到眼前之事,更是心烦。

    不过他毕竟自认为是守序一员,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院子里,并没有做发泄怒火的事。

    在他静坐的期间,他大致也对库摩尔一家有所了解。

    库摩尔自不必说,熊孩子一个。库摩尔的母亲,不见得有多不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宠溺库摩尔。库摩尔的父亲,常年在外海打渔,每天起早贪黑,几乎完全管不到库摩尔。

    这就导致了,库摩尔缺乏管教无法无天的性格。

    不过,究其错误根源,似乎谁都没有大过错;但他们一家的每个成员,都有小毛病,这些小毛病不断累积,就很容易酿成大错。

    安格尔看了一眼周围其他村民,其实如库摩尔一家的人,这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相似的,善良却愚钝,对子女宠溺却手段缺乏,距离大城市太过边缘而无法得到良好教育。

    这就是大时代之下的小人物缩影。

    困于生活,身不由己。

    库摩尔的母亲跪求了一早上,安格尔都没有说任何话语。直到杜鲁收拾好行李,踏出门外,现场的气氛才倏然改变。

    库摩尔的父亲,昨夜很晚才打渔回来,还没有见过被自己儿子坑了的杜鲁。

    当他看到杜鲁缠了大半张脸的白纱布时,眼泪终于唰唰的落了下来。

    一直未曾开口的库摩尔父亲,嘴里念叨着抱歉,称自己对不起杜鲁,也对不起杜鲁的奶奶。

    杜鲁沉默了片刻,见莱夫在一旁,稍微询问了一下,才明白眼前的状况。

    库摩尔母亲也注意到了杜鲁的动作,她以为杜鲁得知库摩尔作噩梦,会向眼前的巫师大人求情。然而……杜鲁并没有这么做。

    他站到安格尔身后,低声道:“帕特大人,我们现在就离开吗?”

    安格尔看了杜鲁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至少,杜鲁的滥好心稍微收敛了一下。

    安格尔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库摩尔一家:“我说过,施以噩梦并非惩罚。当他自己明白自己的错误时,噩梦自会消弭。”

    安格尔说罢,也不管哭嚎的更大声的库摩尔母亲,带着杜鲁往外走去。

    周围的村民,没有人敢阻拦,全都纷纷让开一条道。

    当他们来到村口的时候,杜鲁看到了村长以及村长的父亲。

    “大人,您要带杜鲁离开吗?”说话的是村长的父亲,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头。

    “我是个旅人,世间无数美景等着我去观赏,总不能一直留在原地。”安格尔淡笑道。

    小渔村的村长这时候也看向杜鲁,裹着一头纱布,却背着一个比他身子还大的行囊。村长有些心疼的道:“杜鲁,就算要出门,也等伤好吧?”

    杜鲁摇摇头:“就是为了让伤更快的愈合,我才要离开。”

    杜鲁的意思是想要早日成为超凡者,这样才能让左耳恢复。村长却理解成了,杜鲁把小渔村当成了伤心地,想要离开这里去疗愈心伤。

    村长叹了一口气,犹豫道:“那……你早去早回。小渔村总归会是你永远的家。”

    杜鲁点点头:“我知道。希望村长能帮我照顾一下奶奶的安眠地。”

    村长“恩”了一声,“放心,交给我吧。”

    “走了。”安格尔此时也和老头说完了话,率先踏出了渔村。杜鲁对着身后跟着的村民挥了挥手,又与自己的发小莱夫拥抱了一下,说了一番对未来各自的畅想,便带着一怀心绪,飞奔出了小渔村。

    前方是怎样的路,他不确定。不过未知才更有趣,不是吗?

    在安格尔带着杜鲁乘坐着贡多拉一飞冲天的时候,此时幽静的海底,正拿着一个贝叶学习跨系戏法的蓝袍青年,打了个哈欠,看着天空那一闪而逝的飞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唉——”为了任务,还是跟着吧。

    蓝袍青年摇摇头,整个人彻底化为了水泡,融进海底的暗涌,随着洋流消失不见。



    杜鲁是头一次见到贡多拉,如此美轮美奂的飞舟,比起大师刻意雕琢的艺术品,还要来的惊艳。

    图腾神秘,星光为纱,船底还不停的浮现宛若在水中航行时的泡沫,仿佛吾行之处,即是海洋!

    杜鲁坐在贡多拉上,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眼花缭乱间,连缺失了一只耳朵的疼痛都被他忽略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当杜鲁终于适应了贡多拉的节奏时,他才有心情去观察其他事情。

    “帕特大人,我们现在是要回繁大陆了吗?”杜鲁好奇的问道。

    安格尔靠在船舷上假寐,听到杜鲁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直接道:“先不忙,我还要去其他大陆招一些天赋者,下一站是启示大陆。”

    杜鲁看着不远处已经可以隐隐看到的启明海岬,犹豫了半天,直到贡多拉已经飞到启明海塔的顶部时,杜鲁才道:“可是大人,我们马上就要进魔鬼海域了。启示大陆,应该是在另一边吧?”

    安格尔猛地睁开眼:“魔鬼海域?你确定?”

    安格尔一边说,一边往下面看。不无意外的看到了启明海塔,这座位于启明长岛的海塔,是进出魔鬼海域的补给站。当初云螺号从魔鬼海域离开的时候,就是从这里经过的。

    安格尔还犹记得之前他们路过时,岛上那欢呼雀跃的岛民……

    “我明明是按照海图走的啊。”安格尔拿出海图,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不过现状告诉他,他的确走错了。

    “咳咳,好像走反了。”安格尔伸出手捂住嘴,佯装咳嗽:“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你知道吗?”

    杜鲁默默的接过海图,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大人,应该是这边。”

    “那就往这边走吧。”顿了顿,安格尔毫不觉羞耻的道:“唉,我最近沉迷于研究,方向一时居然都弄混了。这样吧,海图交给你保管,贡多拉的操作也由你来,正好我现在研究也到了一个关键点。”

    安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立马指导起杜鲁如何操纵贡多拉。

    因为杜鲁如今还没有构建起精神力模型,体内也没有能量,故而能量的供给还是由安格尔来,杜鲁只需要操纵方向即可。

    杜鲁一点也不觉得这事麻烦,反而因为能操纵贡多拉而兴奋了大半天。

    等到杜鲁熟悉了操纵模式后,他们也终于抵达了新的大海——黑莓海域。

    这里是曾经娜乌西卡所征服的一片大海,甚至娜乌西卡在天空塔给自己取的名号,也是延续了曾经的荣光,命名为黑莓之王!可见,娜乌西卡对这片海域的眷恋。

    杜鲁见安格尔没有“沉迷”研究,而是懒洋洋的在吹着海风,便自发的介绍起这片海域来。

    杜鲁也提到了娜乌西卡,他的言辞中不乏对娜乌西卡的崇拜与敬仰。安格尔好奇的问其原因,杜鲁有些羞赧的道:“其实这些都是海伦副船长给我说的,我听了也觉得很厉害,阿斯贝鲁阁下居然能以女子之身,征服这么一大片海域,简直可以堪比传奇海盗图拉斯了。”

    安格尔看着杜鲁眼里闪着的星光,淡淡道:“说不定等你进入巫师界后,这两位传奇海盗,你都会有幸见到。”

    杜鲁没有明白安格尔的意思,安格尔也没打算讲解。他现在的郁闷劲儿还没过呢,尤其是听到杜鲁说出图拉斯的名字,他更是感觉整个人都很低迷,所以继续懒散的靠在船舷,吹风睡觉。

    在安格尔乘坐着贡多拉前往启示大陆的时候,南域巫师界此时却出现了一股暗涌。

    暗涌的来源,自然就是因为魔鬼海域的那场虎头蛇尾的“盛事”。

    很多巫师组织的人都跑去参与了,结果最后只发现了一个近乎死亡的亚空间,里面还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就让众多白跑一趟的巫师怨气载道。

    他们不敢将怨气推到深海之歌与夏露海岭身上,毕竟原本这俩组织都是打算封锁消息,甚至还封了预言巫师的后路。他们是腆着脸皮硬凑过来的,没被这俩组织追究就罢了,哪还好意思怪到他们身上。

    可白跑一趟的怨气总需要一个发泄管道。

    于是,他们全都怪到了传播谣言的人——梅里耶沙的头上。

    一时间,各种舆论全都压在了梅里耶沙头上,不过,梅里耶沙作为真知巫师,而且背后还站着天空机械城,纵然批评声音再大,对梅里耶沙也没啥影响。

    久而久之,这件事最后应该就是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才对。

    可就在这时,新的动荡却出现了,引发这场动荡的是一本被南域巫师称为最权威的杂志:《时光森林》。

    因为《时光森林》是由真理之城的真知理事会共同编撰的杂志,他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最高权威。

    真理之城,能够以“真理”为名,可见它的野心。它本身的量级,也符合这份野心。

    真理之城作为独占“幽浮界”的巫师组织,其量级比起野蛮洞窟、天空机械城都要大。甚至如今霜月联盟的蒙奇阁下,曾经也是真理之城的一员,甚至他目前都还是真知理事会的重要成员。

    可见《时光森林》这本杂志的厉害之处。

    《时光森林》是十年刊,最近正好是新刊出世的时间。按照以往惯例,内里多是公布一些巫师界的权威消息,以及权威技术。譬如,苏弥世晋入真知,就拿了数页用于记载;格蕾娅创法新术,更是占据了小半篇幅,其中还提到了安格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有心人发现《时光森林》中一篇关于预言屏蔽的新技术,其中还以最近魔鬼海域闹得纷纷扬扬的事件举例,明说银棕榈岛预言屏蔽的漏洞,甚至还直接公布出了,深海之歌并不想让人察觉的事实:

    「通过新技术,我们轻易破解了银棕榈岛附近的屏蔽漏洞。根据推测,银棕榈岛附近的确有神秘之物的波动逸出,经过多方面的预知求证,之前外传的“战略性神秘之物”基本属实。不过遗憾的是,在利维雅堂将大门破开之前,这件物品就已经丢失。至于丢失于何处,谁人拿走,因为没有依凭,预言所需耗费的资源极大,目前暂时放弃推测。」

    就这一段话,本来只是安插在新技术中的一个例子,却掀起了比先前更大的波澜。

    原来梅里耶沙并没有骗人,那座死寂的亚空间里还真存在天大的机缘。

    最重要的是,根据《时光森林》的原话,当时去的巫师组织都没有人得到那件神秘之物,甚至连占据绝对优势的深海之歌与夏露海岭都没有得到好处。

    这下就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猜想,到底是谁得到那件神秘之物?以及,那件神秘之物究竟有什么作用,居然连真知理事会的人,都承认其为“战略性”的神秘之物?

    所有人都在等待,有没有哪一家巫师组织主动公布出来。

    然而并没有。

    这让一些人心中就起了小心思,得到神秘之物不敢公布,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巫师组织的量级不太大,暴露出来无法自保;或者说,流落到了巫师家族甚至个人的手上?

    这份心思不止一个人升起,大家看似沉默不语各行其是,但暗地里却有一道暗涌,在静静浮动,等待爆发的时机。

    此时,就连位于深渊中的桑德斯,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看完《时光森林》这本杂志,久久不语。

    在魔力小屋的另一头,坐着如夜之坎特。

    坎特看了眼外面正在大肆建造基地的学徒众,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回过头一看,却发现桑德斯正在低眉凝思,另一边原本坐着闭目沉思的萨曼莎,不知何时睁开眼,正隐晦的盯着桑德斯。

    装个深沉都有女人在意,真是不公平啊!坎特在心底骂骂咧咧,然后走了过去,一把拿过放在桌上的《时光森林》:“喂,你看到什么了?怎么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苦大仇深?桑德斯挑了挑眉,有吗?

    坎特没有说话,直接翻开《时光森林》被桑德斯扣下来的那一页。

    坎特看完后,啧啧两声:“怎么,你也准备关注这个不知去向的神秘之物?”

    桑德斯淡淡道:“神秘之物谁不好奇?更何况是一件难得一见的战略性的神秘之物。不过,我们现在处于深渊,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那你还摆出沉思的模样?难不成,是要勾引……”坎特余光瞟了眼萨曼莎。

    萨曼莎冷冷一笑,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魔力小屋。

    “我说过,我对破碎的玻璃没有兴趣。”桑德斯淡淡道。

    坎特则回想起萨曼莎那宛若破碎玻璃的撞色唇彩,也有些忍俊不禁。

    “好吧,我接受你这个理由。那你在沉思什么?”坎特好奇的道。

    桑德斯摇摇头:“我在想,安格尔如果打算回边缘岛,这个时候应该也会经过魔鬼海域。希望,他不要掺合进这件事里。”

    坎特:“你想多了吧,魔鬼海域那么大,他一介学徒,怎么可能掺合进这个层次的事?而且,我看安格尔是个偏学院派的人,应该懂得自处的。”

    桑德斯但笑不语。

    别看安格尔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比起芙萝拉和苏弥世,这个小家伙惹祸的能力丝毫不再其下,甚至动不动还想着毁灭世界。

    “但愿如此吧。”桑德斯叹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同时伴随着地板的上下震动。坎特往外看了一眼,一只宛若雪山一般的白熊,从黑漆漆的森林中走了出来。

    白熊的背上驮着一座冰霜教堂,随着白熊的步履前行,教堂尖塔上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悠扬的声响。

    “朵姬比尔又来了,看来又带了一批苦工了。”坎特啧啧道。

    这时,一张昏黄的皮纸从白熊朵姬比尔背上的教堂中飘了下来,悠悠荡荡的像是羽毛,缓缓的飘到了魔力小屋的窗台前。

    坎特打开窗户,伸手将皮纸拿了进来,嘴里念叨着:“让我来看看,这次来的苦工是哪些倒霉催的巫师组织。”

    “微风之谷的学徒三十六名,最高等级是中阶学徒……天堂树的学徒十七名,最高等级是高阶学徒……白壬家族来了七个低级学徒。”坎特一边看着一边念叨,这些都是安排到这座基地的学徒,虽然在坎特眼里,更像是苦工,或者说炮灰。

    “咦?桑德斯,你瞧我看到了什么,你们野蛮洞窟居然也被安排了一个学徒过来,还是个高级学徒。”坎特疑惑道道:“你不是说,野蛮洞窟不会有学徒安排来吗?”

    桑德斯也楞了一下,野蛮洞窟这一次到深渊来的都是高端战力,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安排炮灰型的苦工学徒来深渊填命。

    故而,当坎特说有野蛮洞窟的学徒到来时,桑德斯是真的有些意外。

    他伸出手中的黑色短杖,凭空一点。坎特手中的皮纸就被一阵风刮了起来,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上。

    桑德斯眼睛一瞟,就看到了皮纸上那唯一的野蛮洞窟学徒。

    ——波波塔,三级学徒,来自野蛮洞窟。

    “波波塔?”桑德斯轻声念叨出这个名字,却是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是哪个巫师的弟子,居然安排来到深渊?难道莱茵阁下都没提醒过吗?

    桑德斯皱眉的时候,魔力小屋的大门被推开。

    身材曼妙的萨曼莎,站在逆光处,冷冷道:“炮灰来了,你们谁去安排他们的工作?”

    这座基地刚刚建设起来,目前除了苦工学徒外,就他们三个真知巫师坐镇。

    本来分配工作一事轮不到他们去做,但奈何人手太少。

    桑德斯想了想,站起来:“我去吧。”

    萨曼莎一愣,她进来询问,纯粹就是告诉坎特该去干活了,为了报复他之前在桑德斯身边乱说话。但没想到,一向最讨厌麻烦的桑德斯居然主动出去了?

    在桑德斯出去后,萨曼莎叫住了准备跟着一起出去遛风的坎特:“桑德斯是怎么回事?”

    面对萨曼莎的疑问,坎特也没隐瞒:“这一次有野蛮洞窟的学徒过来,所以……你懂得。”

    野蛮洞窟的学徒?原来如此。萨曼莎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看向不远处桌面的皮纸。

    另一边,桑德斯来到了基地外。

    巨大的白熊朵姬比尔,蹲下前肢,将背上教堂里的一群学徒放下后,对着桑德斯道:“幻魔阁下,新一批的学徒已经送到,我就告辞了。”

    见桑德斯点头以后,朵姬比尔又站起身,一步一个震颤,往幽黑森林深处走去。

    桑德斯则是看着眼前一群穿着寒酸的学徒,轻叹了一口气。这群学徒几乎都是老头,或者被放弃的人,甚至很多人连恒温术都不会,在深渊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人群中唯有一人极为出挑。

    那是一个穿着白袍的青年,脸被白色兜帽遮住了一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初露锋芒的宝剑。与周围又蔫又恹的学徒相比,简直就像是鸡群中的鹤,极为耀眼。

    青年的身体上,缠着一条刻画有血红色纹路的锁链。这条锁链,就像是活着一般,在他身周慢慢游移。

    “你,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桑德斯指着青年。

    白袍青年怔愣了片刻,向桑德斯鞠躬行礼道:“桑德斯大人,我叫波波塔……”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回到安格尔这边。

    费兰大陆与启示大陆其实相隔不远,就隔了一个黑莓海域。因为黑莓海域属于极少有海兽出没的大海,平时也多风平浪静,所以两个大陆早在烁金时代,就已经有了交流。

    安格尔乘坐着贡多拉飞行时,时不时能看到下方的海洋上航行着两边的货轮。

    在他们离开费兰大陆一周后,他们在海上遇到了一艘刻满玫瑰花的船。整艘船都布置的十分少女,哪怕在空中看下去,也颇为亮眼。

    当看到这艘船时,杜鲁眼睛一亮:“大人,那是来自凡尔赛公国玫瑰商行的货船!”

    “有什么特别吗,你看起来很兴奋?”安格尔淡笑着说道。

    杜鲁看着帕特大人笑着问道,脸上闪过一丝赧然。经过这一周的时间,他发现帕特大人的情绪慢慢回复成在云螺号上时的那副亲和模样,这让他绷紧的心也稍微松懈了些,

    “玫瑰商行的货船,在黑莓海域是十分特别的,它们货船上的东西基本都是玫瑰制品,多为食物;可是玫瑰制品很容易腐坏,所以经常还没到费兰大陆,光是在海上就被其他遇到的船只消耗一空。”

    “遇到玫瑰商行的货船,可以直接登船去购买玫瑰制品的。所以又被称为移动的海上玫瑰餐厅。”

    杜鲁这些天一直吃着干粮,小渔村制作的食物口味也实在一般,千篇一律。故而,当他看到玫瑰商行的货船时,口水从天空直接滴落到大海。

    杜鲁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想要登船,但他那副渴望的表情,却将心思显露无余。

    安格尔思忖了片刻,看着下方粉红色的船,想起了四年前初遇赛鲁姆时的情景。

    那时赛鲁姆还是个瘦弱的小孩儿,每天抱着他的厚皮书,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当时唯有安格尔与他能说几句话。后来,娜乌西卡的加入,表明自己曾经是黑莓之王的身份,这才让赛鲁姆显露出其他的表情。

    他还犹记得赛鲁姆曾经说过,他来自启示大陆的凡尔赛公国,因为自己国家很小,他还很自卑。

    娜乌西卡当初直接表明,她很喜欢凡尔赛公国,甚至言语中极为推崇凡尔赛的玫瑰花田,直说怀念那里的七彩玫瑰糕。这让当初心态有些怯懦自卑的赛鲁姆,瞬间有了自信。

    娜乌西卡的性格就是如此,大气却极为审时度势。

    “既然如此,那就去尝尝这个海上移动餐厅的玫瑰味道吧。”安格尔笑道,他也想尝尝,娜乌西卡嘴里推崇不已的玫瑰糕,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一听安格尔之言,杜鲁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几乎是用饱含着热泪的眼神操纵着贡多拉往下方货船飞去的。

    他们的降落,引起玫瑰商行的货轮一阵骚动。

    在他们战战兢兢的接待下,才知道这两位高来高去的神秘大人是来吃玫瑰糕的。

    商行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拿出了最高的糕点,其中也有最上等的七彩玫瑰糕。

    杜鲁吃的很开心,甚至边吃边流泪,还拿出自己的口袋准备打包。

    安格尔则是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因为实在是甜齁了,吃了一口安格尔只觉得牙根子里发酸……

    安格尔是了解娜乌西卡的胃口的,别看娜乌西卡是个女人,但她并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最爱的是重咸味的食物。

    “所以,当初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自己怀念七彩玫瑰糕的味道的?”安格尔在心中默默道,估计是为了不伤赛鲁姆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吧。

    登上玫瑰商行的货轮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吃完、付钱、走人。

    在离开后,杜鲁依旧不停的嘚吧着玫瑰糕的滋味,末了,杜鲁突然道:“大人,我刚才从他们玫瑰商行的船上得到了一个消息,听说前面的海区有人鱼出没。”

    “人鱼?”安格尔挑眉,他之前注意力都放在参观船上玫瑰花园上了,并没有留在餐厅中。

    “没错,玫瑰商行的负责人说,他们遇到了一群掀起巨浪玩耍的人鱼,在发现他们后,就要用歌声魅惑他们下船。若非他们向海里投了大量的玫瑰糕,估计现在已经沉没在海底了。”

    安格尔:“用歌声魅惑船员,看来果然是人鱼族啊,不过能抵挡住血肉的诱惑,反倒是去吃玫瑰糕,估计在人鱼族也属于高阶族群了。”

    听到安格尔的话,杜鲁好奇的问道:“人鱼也分种族?”

    安格尔点点头,反正这些都是普罗大众的资料,他也不介意科普一下:“就像人类也有各种人属,人鱼自然也有,譬如常年盘踞在香波海滨的费格人鱼族,白沙海的黑杰尔人鱼,幻海长汀的普鲁士人鱼……等等。不同的人鱼族外在表现其实也有差别,譬如肤色、鳞片、大小、语言、文化,这些都是差别。甚至云螺号的船首像——海妖,其实也有一部分人鱼的血统。”

    “低阶人鱼比较容易被人类血肉吸引,人鱼中的贵族或者皇族,自制力就会比较高。”

    随着安格尔的讲述,一个人鱼的奇幻世界,展现在杜鲁的面前。

    杜鲁还在对这个世界的丰富种族而惊憾的时候,安格尔的耳朵突然一动。

    “咦,好像有歌声隐隐从风中传来?”



    一开始只是极细微的声调变化,因为频率区间浮动的比较跳跃,安格尔才会认为是歌声。

    等贡多拉再往前飞了数里后,那种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时,不仅是安格尔能听到,杜鲁也惊疑的道:“真的有歌声!而且听上去还很悦耳。”

    杜鲁说了这番话后,闭上眼也不自觉的跟着轻哼起来。

    只见杜鲁随着那飘渺无踪的音乐,慢慢的摇曳,一开始只是脑袋晃动,到了后面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摆动,而且杜鲁开始作出追寻音乐源头的动作。

    他想要听的更清楚,所以脑袋与身子慢慢的往船外探。

    就在杜鲁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贡多拉船舷时,一道轻笑声突然传入了他耳中。这道笑声刹那间就驱散了弥漫在脑海里的音乐,在美好音乐中沉浮的思维,就像是被一根鱼钩从浆糊中钓了起来,未等杜鲁去觅踪,他便被船外寒冷的风给吹醒了。

    杜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半身子都探出了船外。

    在船内,因为有魔纹的缘故,他感受到的高空寒风并不多。但他身子一探出,立刻感觉半个身子都被剧烈的寒风吹拂着。

    杜鲁惊吓的猛地一缩。

    等到坐定时,才看到对面的安格尔嘴角啜着戏谑的笑。

    他猛然反应过来,刚才把他从迷糊中拉回来的笑声,肯定是安格尔。

    未等杜鲁道谢,他又听到了优美悦耳的音乐。他吓的直接捂住了右耳,然后悄悄地探出头往下望。

    只见夕阳下的霞红海面,一排粉红色的人鱼正在嬉戏着。它们似乎没有发现头顶高空中的贡多拉,自顾自的哼唱着天籁一般的歌曲。

    直到这时,杜鲁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肯定是被人鱼的歌声魅惑住了!

    “大人,我……”杜鲁吞噎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上显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安格尔向着杜鲁淡淡道:“不过是一种精神影响罢了,你已经熬过了一次,只要信念坚定,不会再沉溺的。”

    这道声音直接传入了杜鲁的脑海,这时,杜鲁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果然,经历了一次歌声魅惑后,杜鲁只要不去刻意去聆听,便不会沉迷其中。

    “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人鱼,不过这群人鱼看起来都是幼崽。”安格尔懒洋洋的靠在船舷上,手撑着脸颊,看向下方海洋里玩乐的小人鱼,“它们还未到狩猎阶段,难怪会被玫瑰糕吸引,甚至放过了玫瑰商行的货船。”

    粉红色鱼尾的人鱼,上半身有男有女,不过都是孩童模样,它们此时正在夕阳下悠闲的玩耍。其中一部分女性人鱼的手上,还拿着玫瑰糕,甜甜的吃着糕点,佐证了之前玫瑰商行的说法。

    “这些小人鱼难道不狩猎吗?那刚才我为什么差点……咳咳。”杜鲁原本还有些惧怕,但当他仔细看去,发现只不过是一群小豆丁后,害怕的心思立刻消减了不少。

    “我说过,人鱼亦是智慧种族,人鱼的智慧若是有完善的教育体系,并不会亚于人类。作为智慧种族,自然有自己的文明,和绝大多数人类社会架构一样,人鱼幼崽是处于被保护的阶段,狩猎的基本都是成年人鱼。”安格尔顿了顿:“至于你为何会被魅惑,那是因为人鱼的声音,本身就带有容易引起人类共鸣的频率,加之它们唱歌时会自发的与精神共振,所以幼崽人鱼也有魅惑功能,只不过稍微弱一些罢了。”

    安格尔解释完后,又低声道:“这群人鱼身上自带纱衣一般的外薄膜,看上去应该是罗格人鱼。”

    其实绝大多数的人鱼都长得不会太差,在所有人鱼种族中,罗格人鱼族的外貌绝对是里面的翘楚。安格尔曾经在书籍上看过大部分人鱼介绍,惟独对罗格人鱼族比较有印象。

    因为罗格人鱼天生就带有幻彩的透明纱衣,颇有虚幻缥缈的感觉。若是用乔恩导师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仙”味。

    下面的几只小人鱼,身上就自带薄纱,就像是衣服一样,在霞红的夕阳下,反射出明媚的幻光。

    不得不说,眼前的景象很美。若是有画师在此,能画出此情此景,必然会引起追捧。若是再有艺术性的加工,一画成名,甚至成为大师也有可能。

    不过就算真有画师在此,不是超凡者也不敢去画,因为有人鱼幼崽在此,这意味着……

    “附近应该有成年人鱼。”安格尔顿了顿:“而且,这几个小人鱼是罗格人鱼族中的贵族,所以周围的成年人鱼应该不会少。”

    话未尽,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一道潮涌。

    原本嬉戏的四只人鱼幼崽,毫不畏惧潮涌,还在潮涌中像是冲浪一般穿来穿去。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安格尔也有些惊讶。

    因为有更多的人鱼幼崽,从海底升起。

    五颜六色的鱼尾,幻彩溢人的纱衣,还有可爱的脸蛋。这群小人鱼,起码超过三十只,它们把潮涌当成玩具,纷纷嬉戏起来。

    同时,效果更甚之前的魅惑歌声,飘飘荡荡的传到贡多拉上。

    安格尔并不会被歌声所魅惑,但杜鲁这家伙又中招了。眼看着他又出现爬船的状况,安格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接在贡多拉上设置了一个精神壁障。

    有了精神壁障,可以听到外面的音乐,却无法受到精神蛊惑。

    再次清醒过来的杜鲁,一脸羞红。安格尔也没说什么,毕竟他现在还是凡人,被魅惑也怪不到他头上。

    “帕特大人,要不我现在就加速,以贡多拉的速度,不到一分钟我们应该就可以离开这片区域。”杜鲁提议道。

    安格尔想想也觉得可以,他虽然对人鱼有点兴趣,不过也仅止于对一种新奇物种的好奇,并没想过要做深入研究。

    就算真的要做一个人鱼的研究课题,也不是现在。

    安格尔正准备点点头,让杜鲁开船离开这里,可话还没说出口,他胸兜里的托比就开始抗议了。

    安格尔看着托比飞出来,叽叽喳喳的对杜鲁指手画脚,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

    托比作为一个音乐发烧友,对于一切美好的音乐都抱持着美好的向往,人鱼的歌声不见得比起音乐厅里的来得振聋发聩,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可以让人沉迷的美好天籁。

    托比喜欢听,也正常。

    而且,托比并没有被人鱼魅惑的后顾之忧,自然对于杜鲁的提议极其不满。

    安格尔想想,也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留下来听听也无妨。就当是一场免费的音乐会了。

    想到这,安格尔示意杜鲁不用开船,顺道加厚了一层精神壁障。

    贡多拉在云层里隐匿着,并没有惊扰到下方小人鱼的嬉戏,它们依旧快乐的在玩耍,看起来极为和谐。

    不过,美则美矣,却不能细思。在杜鲁的眼中,如果有人被这个画面所蛊惑而落水,估计下一秒就是人类被啃食成白骨的凶残画面。

    虽然音乐美好,但对杜鲁来说就像是灌耳魔音,并没有一丝一毫去欣赏的打算。

    对于杜鲁的心思,安格尔很清楚。人鱼是一种什么种族,他门清的很。不过站的角度不同,体会的东西也不一样。

    人鱼猎捕人类,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安格尔自然也很厌恶,先天上就对人鱼观感不好。

    不过,他也明白物竞天择的意义,种族不同,选择也不一样。

    纵然站在这个角度看,人鱼似乎也没错,为了求生罢了。但安格尔依旧不喜吃人的人鱼,顶多就是不惹我,我就不杀你的态度。

    可是,抛开人鱼吃人的设定,安格尔还是能够欣赏它们本身的美好的。

    譬如,外貌的美好;又譬如,歌声的美好。

    杜鲁现在欣赏不来,主要原因还是他自身实力与人鱼有差距,当他实力能碾压人鱼时,无谓的恐惧便会消弭,会看到更多本质的东西。

    且不说杜鲁的惊怖,安格尔自己是很享受人鱼的歌声的。

    虽然小人鱼的歌声还有些稚嫩,可依旧不能掩盖其美好的本质。一曲接着一曲,随着它们的嬉戏,他们歌颂的对象也不同。

    歌颂夕阳,歌颂大海,歌颂万物生灵。在小人鱼的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像大部分初生的孩子,不知善恶,也不明是非。

    歌声中动人的旋律,仿佛能感染一切。

    就在安格尔享受音乐的时候,大海突然掀起了一阵波涛,一阵嗡嗡的声音,从海底响起。

    安格尔俯首一看,却见一只堪比云鲸大小的巨大乌龟,从海中慢慢浮起。它虽然只是一个上浮的动作,却掀起了一圈圈高达数十米的涟漪。

    安格尔看到乌龟的龟壳上,居然堆满了五彩缤纷且造型各异的珊瑚。

    周遭的小人鱼,丝毫不惧怕乌龟,甚至还往龟壳上爬。

    与此同时,在这座宛若珊瑚岛的龟壳上,传出了一道幽幽荡荡的歌谣。



    这曲歌谣,安格尔从未听过,但就在歌谣幽幽入耳时,他整个人就怔愣住了。

    他之前以为小人鱼的歌曲已经是天籁,虽然比不上音乐剧院里的磅礴大气,却因为自带魅惑效果而独树一帜。

    纵然成年人鱼拥有更优美的歌喉,但人鱼歌谣的极限,看起来还是在人类可及的层次。

    可如今的这首歌谣,却完全打破了安格尔的想法。

    明明只是单声道,却奏出了多声道的效果。明明只是女声清唱,但却仿佛有无数的乐器在为她伴奏。而且她的声音,优美的仿佛划过时空的界限。

    天地是舞台,浪涛是乐鼓,海风是长号,就连暗涌都是隐忍不发的节拍!

    这根本不是人力可及的音乐!

    没有人能抗拒这首歌谣的魅力,哪怕安格尔也不行。

    几乎瞬间,他便沉溺在了这首乐曲中。

    随着歌谣起,橙红的晚霞天幕,刹那改换成了明月高悬与无边星空!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天幕更替,而是当人沉浸在这道歌谣中,完全忘记时空流转,直到歌谣间隙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晚霞业已被星空取代。

    安格尔的目光锁定着歌谣的来处,只见在珊瑚岛的中心,一个贝壳、珊瑚、宝石堆砌的王座上,一位头戴珍珠王冠的绝色女人鱼,正持着权杖,闭目吟唱。

    她的美,难以描述,世间难有。

    她的歌声仿佛在呼唤星空,又仿佛在歌咏世间万物,歌咏大海潮生,歌咏月色柔波。

    伴随着她的歌咏,一队俊美至极的男性人鱼,从海中纷纷跃出,出现在她的身边,或是跪在她的鱼尾边,或是为她和音,或是作趴伏状,或是高举三叉戟作戍守样,而她俨然就是一个众星拱月的海之女王……

    如此极奢的靡靡之景,让安格尔恍然想起盛宴舞魅的纸醉金迷。

    可当他再仔细看去,却发现虽然珊瑚岛上的人鱼性别极其不平衡,虽然男性人鱼俊美至极且全围在女人鱼身边,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有盛宴舞魅中的淫淫下作之感。

    配合着音乐与景色变幻,再加上女人鱼那吟唱时隐约可察的“神性”,让安格尔反而觉得很神圣,就像是在见证着一个庄严的仪式般。

    随着歌声的继续悠荡,安格尔看着眼前之情、眼前之景,心绪突然开始沉浮。

    当她歌咏着星空流转时,天空变色,星子为其铺路!当她歌咏着大海潮生时,海浪开始不停的掀起!当她歌咏内心情感时,无数俊美的男性人鱼甘愿俯首称臣。

    她身体上那件幻彩的纱衣,映照头顶漫天星子,光耀着一方海面,美轮美奂。

    这根本不像是海之女王,反而让安格尔想起了一个传说。

    海之女神的传说。

    当然,他内心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海之女神,不过是一个没有褪凡的人鱼皇族。但他依旧让思维开始跑马,并且眼睛越来越亮。

    明月照耀,星子漫天。一群俊美无比的男人鱼,拱卫着世间绝色的美人鱼。海潮为其翻涌,星空为其照耀!

    看着眼前这一幕幕的画面,安格尔脑海里灵光不停的闪耀。

    思维在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有火花产生,这些火花正是他的灵感,让他不自觉的深刻去呼唤更多……

    “声音够了,很美!不过,还有很多不够!”安格尔不自觉叫喊出声。

    在托比与杜鲁惊憾的眼神中,安格尔飞出了贡多拉,悬于半空中。

    “不够!还是不够!星空被乌云遮住了,我还要更多,星空要更密布!”随着安格尔的话音落下,也不知道是女人鱼感知到了,亦或者冥冥中有人在推波助澜。

    恰巧这时候,一道无名而起的风,吹走天空中淡薄的乌云,露出如斗的明耀星空。

    月色照下来,歌以咏情,美不胜收。

    可纵然如此,安格尔脑海里就要迸裂而出的灵感,依旧在叫嚣着:“不够!还是不够!浪要再高一点,风要再大一点!”

    安格尔宛若疯魔的叫喊着,脑海里似乎在构思着某个图案。

    杜鲁一脸懵逼,不知道安格尔在做什么。

    下方巨龟之上的珊瑚小岛中,也惊起了一阵喧哗。众人鱼看着半空中悬浮的安格尔,出现了一丝骚动。

    “能悬浮在半空中的人类?难道是巫师。”最先说话的是耳朵上镶嵌着黑色贝壳的俊美人鱼。

    “肯定是巫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立刻下潜吗?”同伴开始催促。

    “公主难得出巡,这样是不是太逊了?”

    “难道你要让公主面对巫师大人的怒火吗?你知道的,我们作为人鱼骑士,是根本无法与掌握毁天灭地力量的巫师大人相抗衡。”

    “还是交给公主定夺吧?”

    众人鱼纷纷看向公主。

    可被他们拱卫在中心的人鱼公主,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骚动,她继续在吟唱着,并且吟唱的更加专心。

    因为就在之前,她心中收到了一道莫名的情绪,情绪来源于头顶那个悬浮着的男子,他让她不要停,并且继续吟唱。

    人鱼公主很清楚半空中的人是一位传说中的巫师,面对巫师的怒火,或许仗着巨龟的防御,他们能全身而退。但她并没有感知到那位巫师对他们的恶意,反倒是继续催促她吟唱,仿佛像绝大多数人类那般,正沉醉在她的歌声中。

    她以自己的歌声为荣,她希望凭借自己的歌声,能得到这位巫师大人的友谊,所以她没有选择停顿,继续在悠悠吟唱。

    她的抉择,也影响到了周围其他人鱼,包括一众俊美的人鱼骑士。

    人鱼公主都不畏惧,他们又何惧之有?

    “不够,浪需要再高一点,风要再大一点,不够!不够!”安格尔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他正在构建一道幻境。

    这道幻境,以当前之景为蓝本,不过却又不同。安格尔打算挖掘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些东西仿佛冥冥不可见,以绝对理智的情况难以触摸,故而安格尔索性让自己受到人鱼公主的蛊惑,进入到她的歌谣中。

    以疯魔的状态,去触摸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故而,人鱼公主的歌谣绝对不能停。

    在安格尔心中所构想的幻境中,不仅仅要那小小的潮浪,他期望更大的浪头,仿佛在魔鬼海域中的那种滔天巨浪。

    他希望能有巨大的风,将眼前美好的一切撕碎,又以碎裂的姿态弥合。

    这些都是安格尔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歌谣中时的想法。虽然他自己可以凭借戏法做到,可他现在不能做。

    做了的话,他便会从灵感迸发中醒来。

    人鱼公主也听到了安格尔的叫喝,可她心中却是一片苦涩,凭借她的能力,也无法造成滔天巨浪,更加无法呼唤更大的飓风。

    眼看着灵光就会消失,安格尔的呼唤更加的疯魔。

    与此同时,在海底悠荡的一团水泡,慢慢聚合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眉心长有鱼鳞的俊逸青年。

    此人正是受命令尾随安格尔的捷波。

    “咦,安格尔在吼什么?浪再高一点?风再大一点。”

    捷波皱了皱眉,不懂安格尔什么意思。他的体魄特殊,对于海洋中的动向自然能明白,他从其他海兽中那里得到消息,上面的情况是罗格族的人鱼公主出巡,可是安格尔至于这么激动吗?

    捷波瞟了眼珊瑚岛上吟唱的人鱼公主:“的确长得不错,可是……如果头发是青色就更好了,要是能再短一点,再卷一点……”

    在捷波评价着人鱼公主长相时,安格尔的叫喊声再次传入捷波的耳里。

    “飓风与海浪,可不是人鱼公主能搞出来的。”捷波想了想,看着陷入疯魔中的安格尔,下意识的触动了周围的洋流暗涌。

    刹那间,一道巨浪掀了起来。伴随着巨浪而来的,自然是铺面的飓风。

    安格尔眼睛一亮,脑海里的灵光仿佛受到了滋润,再次往外涌现,可他依旧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够!”

    捷波一皱眉:“还不够?他在想什么?”

    难道说发现我了?故意在测试我?

    捷波在想不通的情况下,决定还是顺了安格尔的意,他倒是想看看安格尔到底在做什么。

    当更高的巨浪掀起时,安格尔嘴里依旧在嘟囔着:“不够!还是不够!”

    于是一浪接着一浪高,到了最后,完全是惊天的巨浪。毁天灭地的海浪,还有疯狂的飓风……

    可在这末日一般的巨浪中,人鱼公主的吟唱依旧在继续。

    她的歌谣也随着周围的情景忽高忽低,可当“末日”到来时,她的声音却慢慢归于平静,让人感觉内心宁和。就像是无边巨浪中,唯一的救赎方舟。

    而另一边,安格尔的灵光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积累。

    “够了!”

    随着话音落下,安格尔的身上开始往外冒着无数的烟尘。在捷波的眼里,这些烟尘全是幻术节点,而且这些幻术节点开始排列架构,组合成一个幻境,将安格尔重重包围住。

    捷波眉头紧皱:“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捷波疑惑的时候,一阵炼金术特有的波动,从幻境中往外散发。

    “炼金?!”



    “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炼金?”捷波心中暗忖,难道说之前他的那种疯魔状态,是一种灵感迸发的表现?

    捷波在心中大致已经认同了这个观点,因为据他所了解的信息,安格尔应该是个矜持自制的人,不会突然表现得如此不羁。

    “有趣,灵感迸发下的炼金作品,会是怎么样的呢?”捷波在海底盘坐着,好整以暇的望着波涛渐息后的晴朗夜空。

    另一边,人鱼公主在唱了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慢慢有了停歇的迹象。她的喉咙已经有些干涩了,见自己声音渐落,巫师大人也未曾怪罪,便慢慢的停了下来。

    当人鱼公主停下唱歌时,周围的风浪似乎也随之消弭。围在她身边的众骑士,此时纷纷凑上前,作戍卫状。

    “公主殿下,我们需要让壳灵沉潜返回吗?”耳朵上镶嵌有黑色贝壳的俊美人鱼,凑上前低声询问。

    人鱼公主此时也有些左右为难,从此前那位巫师大人的态度来看,好像并无敌意。但现在一曲完结,对方似乎也没有后续反应,如果这么直接离开,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怒对方。

    她深思片刻后,轻声道:“先等等看吧。”

    公主殿下的决定已下,周围的人鱼骑士自然不敢违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收束起了周围的小人鱼,先躲进壳灵中,若有危机,凭借壳灵的防御也有一线生机。

    此时,无论是海底的捷波,珊瑚岛上的一众人鱼,亦或者在贡多拉上的杜鲁,都静静的看着悬于天空中的那片迷雾幻境,等待安格尔的重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色越来越浓,可幻境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出现。

    杜鲁心中有些焦急,不知道帕特大人发生什么事了。珊瑚岛上的众人鱼,却是一直忐忑不已。

    唯有海底中,几乎完全与海流融为一体的捷波,在不慌不忙的等待着变数。

    捷波认为的变数,便是炼金异兆。想来,安格尔的灵感之作,必然会有炼金异兆降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炼金异兆中判断出安格尔炼制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让捷波没有想到的是,最先来的变数,并非是炼金异兆。

    而是一首优美磅礴的音乐。

    捷波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从来不懂欣赏音乐的人,就连先前罗格族人鱼公主的那番吟唱,他也只是觉得能入耳。

    但此时从幻境中逸出的音乐,却仿佛勾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心弦。随着音乐的响起,整个大海仿佛都在躁动,捷波作为海洋之子,他能感觉到这片大海虽然恢复了平静,但随着这首音乐而来,大海的气场突然变化了。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仿佛大海也认可了这首音乐。

    而这首音乐,也是在阐述并且表白着这片大海。

    随着音乐的迸发,捷波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剧烈跳动,这是他以往听音乐时从没有的感受。

    这究竟是一首什么音乐?!

    不仅仅是捷波,同样将大海视为母亲的人鱼族,此时全都惊疑的望着天空那雾蒙蒙的幻境。从幻境中传出来的音乐,或许不甚完美,或许比不上人鱼公主吟唱的那般惊艳,但所有人鱼光是听到这首悠扬的乐曲,眼前便仿佛看到了一片潮起潮落、亘古悠久的汪洋。

    在场唯一对这首音乐不动容的,大概只有杜鲁了。毕竟他缺了只耳朵,收音有些失真,再加上他是个人类,难以感受人鱼的那种认同感。

    不过纵然如此,杜鲁依旧觉得这首音乐很美好,最重要的是,没有人鱼的那种魅惑之感,比起之前的人鱼吟唱要安全的多。而且大气磅礴,每一个旋律仿佛都有海潮向你扑来。

    不过,杜鲁在听歌的同时,心中却也有其他疑惑:“这首音乐从何而来?莫非,帕特大人在里面弹琴奏乐吗?”

    此刻,天空中的幻境内,的确有在奏乐的东西,不过并非是人,而是一队茶杯乐队。

    安格尔双眼通红,手上速度极快的做着精细操纵,控制着火温,用魔力之手拿着不同的材料正在熔炼。

    他身边,则有一队被他从魇境里召唤出来的茶杯乐队。

    茶杯乐队此时演奏的歌曲,却是此前安格尔无聊时教授给它们的乐曲。也是今天,安格尔决定炼制的音乐盒中,所搭配的歌曲。

    灵感的迸发只是一时,想要维持住灵感里的那片幻境,安格尔必须将之化为实体。

    安格尔决定炼制一个音乐盒。

    之所以选择音乐盒,一来是这个幻境需要音乐开启,音乐盒他也比较拿手;二来则是安格尔见到那被众人拱卫着的人鱼公主,心中一动,想起了镜姬大人曾经让他炼制一个炼金幻境。

    幻境的要求是色而不俗,有肉也要有质感,里面必须出现大量男色的成分。并且让安格尔去参考盛宴舞魅的那种极为下流的成人歌剧。

    安格尔自己亲自去看了,他在盛宴舞魅中看到的只有重口味的“色”,他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所谓的质感。

    安格尔后来都已经打算“卖师求荣”了,没想到镜姬大人居然闭关了,安格尔这才将炼制的事放了下来。

    不过,安格尔虽然暂时没有炼制,但他心中其实一直有构想,这一次他看到人鱼公主与她的骑士,加之当时的音乐与景色,安格尔刹那间灵感往外冒。

    便有了他当场炼金的一幕。

    当然,安格尔炼制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什么男色问题,他只是忠于自我的将自己的灵感重新复刻下来。

    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幻境。

    绝大多数的幻境,安格尔只要看到过,就可以复制出来。

    可他此时炼制的这个炼金幻境不同,比起普通幻境,这道炼金幻境还融入了他在疯魔的时候,冥冥中触摸到的一种“念头”。

    这种念头,他自己此时都说不清道不明,是他完全沉浸在人鱼公主歌声时产生的一种奇妙概念。

    安格尔很清楚,一旦错过了这次灵感,下一次他就算完美的复刻了此时的幻境,那丝念头也不可能存在了。

    所以,他才如此加紧的在炼金,甚至顾不上时间与地点。

    当外壳炼制的差不多的时候,安格尔便要做最重要的一步,将幻术节点固化在炼金上,并且融入此前他的灵感之念。

    安格尔闭上眼,完全的将心思放开,先前的一幕幕如流水般倾斜,他的手在自由的动着,仿佛完全不受他的操控,将那冥冥中触摸到的奇妙念头,融入进了幻境中。

    安格尔所不知道的是,他此时完全心无旁骛,那融入幻境的音乐,却开始往外逸出。

    并且,这首音乐中还带有一丝奇怪的波动。

    ……

    外界,此时已经凌晨时分,天空的幻境还未消散。

    当初逸出的音乐,此时也停了快三个小时。

    虽然如此,但捷波依旧在思忖着那首音乐带给他的触动,他还从没有听过哪首歌,光是音乐就让这附近大海的气场发生了变化。

    所谓气场变化,捷波自己也描述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概念。不过可以进行一个类比,譬如一个人此前的气场是猥琐的,但下一秒他的气场变得圣洁无比,他的外貌其实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一种玄妙的气场。

    当然,捷波察觉到的大海气场变化,并非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一种细微的变化,大概就是更清澈更明朗的感觉。

    仿佛,这首音乐契合了大海的某种脉络。

    捷波自己也尝试着通过哼唱这首音乐去契合大海的脉络,然而并没有效果,难道安格尔演奏的那首音乐还有什么特殊的奏法?

    就在捷波疑惑的时候,停歇了很久的音乐,突然又一次从幻境中逸出。

    捷波立刻收起繁冗的心思,打算认真去感受音乐中的奇妙之处。

    可当他重新听这首音乐时,他的瞳孔突然一缩。

    当音乐灌入耳中时,捷波只觉得眼前瞬间一变,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海洋狂啸,肆虐无比——

    捷波正坐在一叶扁舟中,在剧烈的浪涛中摇曳,在潮水的夹缝中求生。

    若是此前,捷波作为海洋之体根本不会惧怕这一片肆虐的大海。

    但在这个世界,捷波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的所有记忆似乎都被屏蔽住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在一叶扁舟上苦苦求生的渔夫。

    大海的恐怖,头一次展现在捷波的眼中。

    每一次浪头,捷波都必须在扁舟上寻找固定。并且,在一浪接一浪的潮水里,他还要挑选一条回家的路。

    可闪电、暴雨、飓风、海啸,全都在阻拦者捷波的回家。

    眼看着,一道数十米高的巨浪将扁舟卷入,扁舟一阵翻滚,捷波也被甩飞,虽然在最后拉住了船舷,但依旧陷入了危险中。大半个身体已经落到了海里,只有头颅还在海面沉浮。

    海水的腥味,不停的灌入捷波的口鼻,他只觉自己仿佛要死去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捷波在弥留前的最后一眼,看向了歌声的来源处,他隐约看到了浪涛中央似乎有什么在发光,他看的不甚真切。

    直到他彻底的死亡时,他才从潮浪边缘看到一些发丝,以及被风吹起的裙摆。

    浪涛中有人?

    捷波猛地睁开眼。

    他不停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其实还在海底……之前的奇怪经历,好似只是一种梦境。

    但梦中的一切却是那么的真实!

    作为海洋之子,他头一次感觉到大海的威胁与死亡的恐惧!还有那最后在浪涛中歌唱的人是谁?

    不过,这些问题已经顾不上了,在捷波慢慢回过神后,他才注意到刚才他的动静太大,就连那只大乌龟都看了过来。

    担心安格尔发现自己,捷波赶紧重新化为了水泡,融入进大海中。

    可就在捷波半边身体化为泡沫时,他的表情突然一愣:“我的瓶颈关隘……好像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