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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上天还给淳于琼一次机会,淳于琼就算是依旧进山搜寻,也不会选择一个雁行阵!

    该死的雁形阵!

    如果将长长的深入山区的两翼勉强当成大雁的两个翅膀的话,那么淳于琼的位置便是在大雁的身躯之处,而从东面的震泽方向上杀来得太史慈则好像是拿着锋利的刀尖对着淳于琼的菊花就捅了过来,这个架势纵然是看一眼都会觉得生疼。

    淳于琼大声吆喝着,全力将整个阵型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转向太史慈来袭的方向,但是这些七拼八凑而成的兵卒能完全顺利理解“向后转”的这个命令么?

    后在哪里?

    哪里是后?

    疯狂摇动的旗帜和杂乱的鼓点,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周边袁军的视听,不仅没有让淳于琼的这一批乌合之众明白发生了什么,究竟自己需要做什么,听得见和没有听见的,明白的和不明白的,相互之间杂乱的相互碰到了一处,推搡着,叫喊着,无序的慌乱弥漫开来,紧紧的抓住所有人的心脏,死命往内捏紧,捏紧,不断的捏紧……

    天边的夕阳映照在那高高举起的三色旗帜上,洒落在奔腾而来的骑兵身上,闪耀在如林如山的刀枪之上,微微的橘红色给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颜色,就像是握在情人手中的刀,闪耀着危险且美丽的颜色。

    “征西!是征西铁骑!”

    袁军之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任何时刻,当兵卒结成阵势,当强大的暴力战争机器将其爪牙露出来的时候,都能震慑人心。这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不在言语之间,而是在这些兵卒阵势当中展示出来的那种协调性和统一性。

    每一个面对这滚滚而来的征西骑兵的时候,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自己一个人居然要对抗这么一群人的感觉,纵然自己是身处在袁军的人群当中,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安全感,纷纷目光游离着,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口舌发干发苦,只想着立刻躲开这个该死的战场,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征西铁骑!”

    手中的武器跌落在地上,袁军兵卒颤抖着重复这个名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发冷。

    这是曾经纵横并州的骑兵,这是曾经马踏阴山的骑兵,这是曾经横扫胡人的骑兵,在这一刻,将自身的力量和美感全数展现,取敌不备,千里奔杀!

    在这一刻,当太史慈高高的举起长戟的时候,当征西骑兵射出第一根弓箭的时候,当第一道血光泼洒而出的时候,整个淳于琼的阵列就是完蛋了,没有任何袁军能阻挡住征西铁骑的步伐,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御征西铁骑的冲击!

    剩下的,只是践踏和杀戮的时间长短而已……

    牛角号声在战场之中低沉的飘扬着,这种声音可以穿透叫喊声,惨叫声和马蹄声,传递得很远很远,在号角声当中,征西骑兵后部稍微放缓了一些速度,和前锋稍微脱离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再度提起速度,沿着前锋冲击而出的血肉通道继续向前碾压而去!

    而前锋的骑兵在冲撞之后,速度下降,渐渐没了空间之后,便会拨转马头,朝着侧面分开,将空间留给后续跟进的骑兵,然后自己兜转到侧翼,或用弓箭打击,或者再度汇集,进行下一波的冲锋。

    这种战斗方式,是昔日并州骑兵从胡人身上学来的,而且再度加以改良,如今甚至比胡人还要更强!

    正常来说,骑兵是不会冲击一个准备齐全的步卒战阵的,因为那样损失太大,不是绝对必要,骑兵将领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当然,骑兵将领最喜欢的,也就是淳于琼这样的步卒阵列,混乱没有次序,兵卒相互毫无协调能力,一冲就垮,更谈不上什么抵御了。

    按照原先的统属,征西骑兵会自动的汇集在自己队率的周边,形成百人小队,当然在经历了战斗之后,百人小队也有可能会减员,但是大体上还是尽可能保持队属,除非小队确实折损过于严重,才会和其他小队进行合并……

    一个骑兵小队,中央调度的便是队率和小队的军旗护卫,整个小队会分为三个大概的阵列,一个是冲击阵,负责带头冲锋;一个是突进阵,负责后续跟进,一个则是后备阵,负责援护和补充。这三个阵列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有轮换,因此也谈不上谁好命谁歹命的问题,轮到谁谁就上,今天是别人用血肉为自己开辟道路,明天就是自己用血肉为别人开路!

    战友胞泽,一个马勺内搅食,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每一个征西的骑兵,不仅有轻便的皮革甲,还在重要部位有铁扎甲保护,在关节部位有灵活方便的锁子甲勾连,提供充分且不会过于沉重的防御能力,然后在武器方面,配备长枪和战刀,一个或是两个副武器,同时也配有弓箭,甚至有人还会习惯的带上一些撒手武器,比如小斧头和小戟,平日里用来砍伐木头什么的,战场之上还可以用来投掷……

    因此当这样一幅全副武装的骑兵冲进了慌乱的步卒战列之中的时候,给与袁军的就是巨大的惶恐和残酷的杀戮!

    在第一波征西骑兵冲击的线路上,三个小队,合计两百八十名的征西骑兵,将无数的血肉踩踏在铁蹄之下!

    混杂着红色和黄灰的泥土在马蹄之间翻腾盘旋,爆裂沉闷的撞击声和袁军步卒的惨叫声几乎是毫无间隔的想起,连成了一片!

    袁军步卒第一波的惨叫余音还未落下,第二波的征西骑兵已经冲至!

    锋锐的刀锋和枪尖,如同旋风一样,卷起了数不清的袁军的头颅和残肢!

    最先冲击进袁军战阵的第一列的征西骑兵,其中也有大半是连人带马的撞在了袁军步卒阵列竖起的那些长枪战刀上,在战马和自己的身躯被袁军穿透的同事,他们也刺穿了面前的袁军胸膛,惨烈的兑换的结果就是淳于琼好不容易排出来得仅有的防御真滴,在不到一刻钟之内全数崩坏,尽数被打散,露出了中军大旗,也露出淳于琼那一身的肥肉。

    太史慈端坐在马鞍之上,微微前倾,双脚紧紧夹住战马,长戟上下翻飞。太史慈用的是普通的单面长戟,虽然比吕布的方天画戟少了几分的诡异多变,但是却多了几分的猛烈,这种傻大黑粗,又有着小支可以勾拿锁刺砸的武器,在太史慈手中就像是一根牙签一样,挥舞得似乎毫不费力,往往在袁军最为难以防御的地方出现,然后带出一蓬热血泼洒开去!

    一名袁军带着哭音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刀枪,企图以此来延缓太史慈的冲击,但是伴随着呜呜的风声,长戟横扫而至,倒霉袁军连吭一声都来不及,就被长戟的小支连带着皮盔一起,被割裂掀起,带着浓厚无比腥味的红白人体组织,砸落在另外一边的袁军头上脸上……

    后线的袁军用手摸下了沾染在脸上的不知道是谁的血肉脑浆,鼻腔之中人体特有的腥臭味几乎让他窒息,粘手的血肉似乎还在手指尖上跳动着,述说着对于生命的眷念和死亡的苦痛,让这些后排的袁军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迅速的丧失了斗志,全线开始崩溃,连淳于琼的护卫在后面不断的用刀枪逼迫,甚至不惜砍杀也阻挡不住……

    数十名,然后就是数百名,甚至上千的袁军开始恐慌的逃离这个地域,逃离这个血肉的地狱,逃离如同恶鬼一般的征西骑兵,逃离让他们心神俱丧的地方……

    在这些人其中,那些由冀州当地豪右汇集而成的子弟兵和其下私兵,逃得最快。这些平日里藐视一切,仿佛老子武勇天下第一的模样的冀州豪右子弟,在见到了真正战争机器的惨烈之后,却是士气掉得最快,向后转进的速度最快的人,甚至不惜将身上的甲胄丢掉,混进普通的袁军兵卒当中,以此来减轻被征西骑兵关注的程度……

    “来啊!”淳于琼带着护卫,对着太史慈冲了过来,发出最大的声量嘶吼着,似乎都能感觉到喉咙之处因为撕扯而产生的一丝腥甜味,或许是为了激励士气,也或许是为了激励他自己。

    逃?

    逃不过的,就算是逃又能获得什么?

    不如一战!

    对着冲锋在最前的太史慈,淳于琼抢先出刀,刀光如电一般,猛地斩向太史慈的马首!

    这就是沙场老将的经验!

    斩了马首,太史慈必然马失前蹄,就算是长戟再威猛也要大失准头,那么还能和淳于琼争锋么?

    淳于琼当年也曾经在雒阳校场之上争锋,也曾经一刀斩下过黄巾力士的头颅,甚至年轻的时候甚至还是同辈之中刀术最好的人,这一刀,凝聚了淳于琼所有的力量和经验,几乎就是他人生当中最为巅峰且得意的一刀!

    刀锋划破两人的空间,直直往太史慈的马首而去,在这一刻,淳于琼紧紧的盯着长刀的刀锋,觉得这一刀肯定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的刀就快砍到了太史慈马首的时候,眼中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在一眨眼之间变成了黑色的影子,自己原本准确无误的刀竟然就那样走空了……

    淳于琼正觉得有些诧异,忽然感觉到身体轻了起来,随后脖子上传来的剧痛瞬间令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在其他兵卒的眼里,在两人即将两马交错的瞬间,太史慈长戟后发先至,单笔挥舞得长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从淳于琼的脖颈之间划过,然后淳于琼的刀就走空了,人头忽的一声溅血飞起,尸身却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在战马奔处几步之后,才吭哧一声跌落。

    太史慈继续向前,掠过了淳于琼的中军大旗,长戟挥舞之下,将恐慌不已的掌旗手连人带旗帜一同砍到在地,然后勒马横戟,充满杀气的眼神环视一周,并无一言一语,却吓得淳于琼手下的残兵步步后退。

    “哗……”

    “完了,死了,败了……”

    袁军残军一阵哗然,然后伴随着淳于琼的最后几名护卫被征西骑兵砍杀在地,便完全失控了,纷纷开始四散逃亡。

    天空中最后一线光明被暮色吞没。

    火烧一般的云霞黯淡下去,铁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黑夜即将来临的时候,整个战斗在淳于琼头颅高高飞起的那一刻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原本黄灰色的泥土吸满了血液,呱唧呱唧的沾染在人马的脚上,战场之上各式各样的袁军旗帜和刀枪杂乱的丢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各种形状各种伤口各种残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或仰或伏,遍布原野之中。

    血腥味冲天而起,浓厚得连战场上的风都吹不动。

    在远处,持续在追杀轰赶的征西骑兵还在挥舞着战刀,将袁军最后一点抵抗的想法收割,刀光血光当中,依旧停留在左近的袁军兵卒像俾草一般的被割倒……

    血腥味吸引了一些食腐的狗头鹫和原野上的豺狗在周边盘旋着鸣叫着,似乎在欢庆着一场盛宴的展开。

    太史慈微微抖了抖长戟,将长戟上沾染的血肉抖落,然后环顾四周,指挥着征西兵卒开始有意识的收拢部队,不要过分追赶,顺便安排了一些人员打扫一下战场,多少补充一些损耗的物资什么的。

    一场激烈的战斗下来,纵然征西出产的刀枪质量优良,但是也难免碰撞损坏,挑选一些合适趁手的兵刃,也是战斗力可以持续一种保证。

    另外因为淳于琼这些直属兵卒,多半都带有一些普通兵卒没有的干粮腊肉什么的,也是重点收集的东西,大战之后,不管人马都非常的需要补充。

    在一片尸首之中,太史慈翻身下马,找到了淳于琼的头颅,微微的笑容在嘴边绽放出来,顺手将沾染在淳于琼脸上的血液擦拭了一下,动作温柔得就像是在擦拭情人的脸,然后就这样提在手中,然后翻身上马,呼哨一声,开始收整队列,向南缓缓而去……

    延津渡口。

    在再一次建立起来的营寨之内,把守延津的袁军司马朱灵,从睡梦当中睁开了眼,看着依旧黑漆漆的外面,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想要再睡一会儿,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翻身坐起,披上了外衣,来到了帐篷之外。

    春寒露重,火把在潮湿的空气当中艰难的燃烧着,没有什么热度和光度,只是勉强摇曳不熄灭,就像是把守延津的自己和这些兵卒的性命。

    守护延津是一个苦差事。

    想象一下,长达百里的区域内好几个渡口,都可以渡过大河,而仅仅只有八百人的一个营寨,如何把守?

    若不是春汛水涨上来了,大河水流湍急了一些,曲长甚至不知道应该在哪里把守才好!

    所以,如果真的征西骑兵要从这里渡河,八百人能守得住?

    就算是守得住,又能守多久?

    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和手下的这八百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的?

    军司马朱灵沉默着。

    按照道理来说,一个军司马至少要统领一千两百人,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数目,但是八百人么,也不能算是错的,毕竟司马么,似乎距离校尉仅仅只有一步,但是似乎又很遥远。

    “司马……”帐篷内一同而卧的护卫察觉到了动静,也翻身坐了起来,跟着朱灵来到了帐篷外,“又睡不着了?”

    “嗯……”司马低沉的应了一声。

    护卫沉默了片刻,虽然不懂得如何宽慰,还是尽力说道:“司马……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必夫人也不想司马这样……”

    司马朱灵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说道:“我不是在想家人……”

    护卫沉默着,显然是不相信。

    朱灵也无奈的摇摇头,随口说道:“……我是在想征西的人马……”

    护卫看了看朱灵,轻声说道:“司马,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回来?”

    朱灵方才只是随口解释,但是在护卫重新询问之后,心中却莫名触动了一下。“也许……谁知道呢……”

    “还回来啊……就我们这些人,恐怕是守不住的……大将军也是,竟然让我们跟着淳于将军,这不是……”护卫也是朱家的人,而朱家的人对于袁绍多少有些怨言,这个事情大家心中都是清楚,甚至包括朱灵在内。

    “少说这种话!”朱灵抬首望天,似乎看见了家人在天上投来的目光。

    朱家原本也是清河国内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但是自从那一天之后,朱家就废了……

    朱灵在记忆里,依旧有当日那染血的城头,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城墙垛口,就像是一张在天地之间大嘴的沾染献血的牙齿,吞噬下去的则是朱家上下近百人的性命!

    哪一年,清河人季雍以城背叛袁绍而投降公孙瓒,公孙瓒派遣兵将到城帮助季雍守城。袁绍命朱灵前往攻打,但朱灵的家人都在城中,公孙瓒的部将便将朱灵的一家人,包括其母亲、弟弟都绑在城之上,以此来要挟朱灵投降。

    朱灵拒绝了。

    因为淳于琼就统领着大军,跟在后面……

    于是,朱家人的血,染红了城头,人头在城下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跌落,在青黑的城墙上溅起点点的红斑。

    朱灵力战攻陷城,生擒季雍,斩杀了公孙瓒的部将,但是朱家人的性命却无法挽回了。

    原本朱灵以为自己坚守住了忠义,问心应当无愧,但是每每在夜里,都会梦见他母亲的白发被艳红沾染,梦见他弟弟的头颅在空中飞舞而下,梦见他的妻,他的孩子……

    于是原本性格开朗的朱灵渐渐的变得沉默寡言,个性忧郁,结果因此被人认为是对于袁绍心怀不满,多有怨言,再加上朱家已经残废,清河城内原本的生意也渐渐被他人侵占,朱灵一怒之下私自领兵前去,却犯了私自调兵的大罪,从校尉一职被降到了军司马。

    这还不算什么,甚至被贬到了延津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沉闷的夜,黑色的眼,却有血红色的心在跳动着。

    天色渐明。

    营寨之中也渐渐有了生气,一个个兵卒从简陋的帐篷当中爬出来,因为条件所限,所以蓬头散发,其实看起来就和流民没有多少差别,扯着裤头就去营寨的一侧方便,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滋着黄尿,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司马……”主管营中辎重的队率凑了过来,递上了一块木牍,轻声说道:“……营中的粮草不多了……原本应在昨日运抵的……也没有见到踪影……”

    “或许是因为什么耽搁了吧……”朱灵看着木牍上面的数目,沉默了片刻说道,“今天带些兄弟,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捕捞些鱼虾什么的……多少对付一些……”

    “唯。”后营辎重队率拱手应下。

    捕捞鱼虾也只能是应急之策,但是也不能长久,总不能让兵卒全数都转职成为渔夫,天天去河边捕鱼捕虾吧?

    护卫提来一罐烧开不久的热水,倒出来一碗,递给了朱灵。

    朱灵接过,却看见碗内的水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下意识的双手端住,却依旧见到水波荡漾,猛地醒悟过来,手一松,人便朝着哨塔奔去。水碗跌落在地上,水花四溅当中,摔成了三片。

    在晨曦薄雾之中,一队身影落隐落现的出现在北方。

    “关营门!征西!征西人马又来了!”朱灵一巴掌扇醒了还有些发愣的哨塔值守的兵卒,大吼着,“鸣锣示警!快!”

    猛然间才惊醒过来的值守兵卒连忙手忙脚乱的敲响了金锣,刺耳的声响在营寨上空回荡,所有的兵卒惊慌的丢下原本手中的事物,抓起了兵刃,站上了寨墙,投过垛口惊魂未定的看着缓缓而来的征西骑兵。

    乳白色的薄雾,就像是几条长长的薄绢丝带,在征西骑兵上下左右飘荡着。忽然之间,一杆三色旗帜在薄雾当中冒了出来,长长的尾翼在风中上下起伏着,就像是青鸟的尾翼,充满了灵性。

    接着就是大概十余名的骑兵,形成的一个整齐的队列,缓缓的向前而行,马背上的骑兵伴随着战马的韵律上下起伏着,身上的甲胄也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就像是在沉闷的马蹄声当中添加进去了轻快的和声。

    “该死!”朱灵狠狠的锤了一下哨塔的护栏。

    征西骑兵忽而向北,忽而向南,着实困扰了朱灵许久,就像是一把刀架在脖子上,欲砍却未砍,欲收且未收的感觉,原本以为征西骑兵往北而去,不会再回来了,结果没有几天,又见到了征西骑兵的身影。

    “为什么?!”朱灵想不明白,明明延津这里还有其他渡口,可是为什么征西人马就非得要来这里!

    虽然其他的渡口可能会比较难渡一些。

    朱灵不明白,陈浩对于这一点,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这里有驻守的袁兵……”太史慈用长戟微微指了指,解释道,“这里是个河湾,水流较缓,并且架有浮桥……另外,其余的另外两个渡口,虽然没有兵卒把守,但是既然你都知道那两处可以渡河,那么难道这些袁军不清楚?”

    陈浩说道:“那么难道是那两边有埋伏?”

    “有没有埋伏,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也没有去哪里……”太史慈咧嘴一笑,“但是我知道摆在明面上的,更好对付些!来人!将这个人头带到营寨之前,让他们好好看看!”

    三名征西骑兵大声应诺,接过了淳于琼的脑袋,然后便拍马前出,朝着营寨奔驰而去。

    “淳于已亡!首级在此!”三名征西骑兵在营寨门前将淳于琼的首级高高挑起,大声喝道。

    淳于琼,不少兵卒都是认得的,于是仔细辨认之后,顿时营寨之中一片哗然!

    朱灵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淳于琼可以说是在袁绍军中属于老一辈的那种标杆的存在,虽然没有颜良文丑的武勇,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见面了都要尊称一声淳于将军的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却成为了征西兵卒手中的一个夸耀武力的标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淳于琼手下不是有两三万的人马么?

    各种念头在朱灵脑海之中纷至泰来,冲击得他在哨塔之上,不得不紧紧的抓住了护栏,才不至于身形不稳。

    朱灵如此,营寨之中的袁军更是胆寒,在最初的哗然之后,便渐渐的寂静下来,各个呆呆的望着征西兵卒,心中只剩下了无边的畏惧

    太史慈挥挥手,见效果达到了,也就下令陈浩带着兵卒开始从营寨之旁列队而过,开始过浮桥渡河,自己则是带着一队人马依旧戒备的盯着袁军营寨。

    取了淳于琼的人头,就是为了震慑袁军。

    如今看来,确实效果不错。

    其实也不难想象,一军主将的头颅,就算是在后世也常常成为击毁一支部队的精气神的重大原因,更不用说在汉代这种极其依赖军中将校指挥的体系了。

    延津营寨,原本就是为了守护浮桥,但是现在紧紧闭着营门,不敢有所动作,因为几乎所有的营寨之内的袁军心中都清楚,他们的数目完全不能和淳于琼相比较,然而淳于琼都被征西骑兵砍下了头颅,纵然他们舍生忘死的去阻拦,难道还能阻拦的住?

    可是,如果不阻拦征西人马,他们又能做什么?

    就在太史慈等人已经渡过大半人马的时候,袁军营寨的寨门忽然打开了,朱灵举着一杆白旗走了出来。

    白旗,这个和秦朝的覆灭挂上钩的东西,在这一刻,表现得无比的讽刺。

    朱灵仰着头,看了看征西三色旗之下的太史慈的认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大声的说道:“太史将军,在下朱灵,乃此地镇守司马……某……愿降征西将军!还望将军允之!”

    “为何?”太史慈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欣喜,只是审视的上下打量着朱灵。

    朱灵将白旗插在面前的地面上,拱手沉声说道:“某原为校尉,为袁本初舍生入死,牵连家人上百口,俱亡与阵前……而今,太史将军也看到了,某镇守此处,职不过为司马……闻征西将军麾下,有功则赏,有过明罚,不问出处,只求贤能……某虽不才,亦欲求一进身之阶,光复朱氏之门楣!恳请将军恩准!”

    太史慈目光微动,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盯着朱灵的眼睛。

    目光往往会折射出人的内心,太史慈盯着朱灵看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善!不过某并无多余战马……”

    朱灵拱手说道:“营中尚有二十余骑!另有粮草五车!皆献于将军!某自令本部二十人即可,其余人等……可令其自去就是!”

    太史慈哈哈大笑,说道:“如此,汝便跟上来就是!征西之下,强者自强!”

    “领命!”朱灵一拱手,然后转头看向了营前,说道,“不知在下可否借淳于人头一用?”

    太史慈颇感兴趣的看着朱灵,挥挥手,点头同意了。

    朱灵谢过,然后往回取了淳于琼的人头,高高擎在手中,入了营寨之中,没过多长时间,便带着二十多人,牵着战马出了营地,朝着太史慈等人而来。

    到了太史慈面前的时候,朱灵一面将淳于琼的头颅奉还,一面说道:“在下忽得诗一首,献于太史将军!”

    “哦?说来听听……”太史慈说道。

    “征西无双将,戟指邺城惊!千里斩敌首,持颅过延津!”朱灵朗声而道,卖好和恭维的意思尽显无遗。

    太史慈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摇头说道:“无双二字不妥,征西之下,如某等人物,如过江之鲫,焉敢称无双?不妥不妥,不如就用麾下就是……”

    虽然知道朱灵只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但是又有谁不喜欢听些好听的话语呢?更何况这一次奔袭邺城,再斩淳于,也是太史慈得意之处,朱灵也算是挠到了太史慈的痒处,顿时也觉得朱灵顺眼了些许。

    “征西麾下将,戟指邺城惊!千里斩敌首,持颅过延津!”

    朱灵会意,便令手下的本部兵卒开始齐齐喊着着一首诗来,效果也非常明显,原本对于朱灵等人还有些隐隐敌视的征西兵卒,听了这一首诗之后也不由得跟着一同高喊了起来,相互之间也少了几分的隔阂……

    营寨之中,冒起了些火光,没跟着朱灵一同投降的袁军,纷纷卷了些物资,点了把火之后便,四散逃离,似乎也是宣告着袁绍原本三路进攻并州的计划,在南路方面的彻底崩坏……

    “征西麾下将……”

    “持颅过延津……”

    荀念叨着,然后长叹一声,说道:“让妙才回来吧……淳于已死,一切已成定局……”

    夏侯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太史已为疲兵,为何文若竟言撤兵?”

    “虽为疲兵,然士气之盛……”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真的出兵拦阻,且不论能否得手,必然是折损良多……妙才如今好不容易积攒了三千骑,莫非欲于此玉石俱焚不成?如此一来,主公攻略徐州,又如何用之?”

    这一次,完全出乎荀的意料。

    原本荀推算,太史慈纵然是可以兵至邺城,战力至少也在路途上消耗了两三成,然后邺城之下一战,多少也会有损耗,然后纵然太史慈可以突破袁军拦阻而归,恐怕十成兵力当中只剩下二三成而已,这样一来,对付起来也就不会废多少气力……

    万万没有想到,太史慈不仅兵力没有折损过重,而且还斩杀了淳于琼!

    当这个消息传到了濮阳的时候,荀当时正在批复行文,拿着的笔都差点掉在了桌案之上!

    于是,原本的计划便全数需要推翻,重新计算。

    “时不可违也……”荀仰首望天,神情多少有些郁闷难受,“记得妙才初领骑兵之时,就向主公进言,欲扩骑兵,怎奈何……于是如今也不过是三千之数……”

    之前荀也是知道骑兵在像冀州,兖州,豫州这样以平地为主的州郡之中的重要性,但是无奈条件所限,能维持着三千骑兵,已经是竭尽所能了,毕竟各个方面都需要费用,实在是支持不起更大的骑兵规模。

    但是现在看来,在征西的骑兵这一次运用过程当中,若是能够解决粮草问题,确实可以无视沿途的一些县城,给与平地居多的州郡的纵深以沉重打击!

    而做这样的战术之前,需要解决两个问题,而这两个问题,也是荀至今仍然不得其解的事情。第一个是粮草补给的制约,另外一个则是战马自身的损伤。

    粮草补给,携带多了行动不方便,携带少了行程必然受限制,这一次征西骑兵一路从雒阳至邺城,虽然也有荀再开始的时候纵容利用的心态,但是给与征西的那一点点粮草肯定不够支撑多久,但是征西骑兵看着并没有携带许多辎重哦,竟然能够前后坚持了二十余日,这不能不让荀疑惑。

    “或是劫掠冀州周边庄寨?”夏侯提出了一个解释。

    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冀州坞堡林立,若是劫掠,倒也可以应付一时……不过也太耗时间,未免得不偿失……”

    在一种新的战争手段,或是战争形态出现之前,绝大多数的人依旧还是会采用老方法老习惯去运作的,毕竟老战术相对来说比较熟悉,容易操作,但是当新的战术展现在眼前,并且成功获取了战果的时候,这个时候才会恍然,原来战争还有这种手段!

    就像是经历了一次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依旧有层出不穷的战术出现,定点蛙跳,空中电子,然后旁边的吃瓜群众才恍然,哦,居然还有这一招啊,赶快找个小本子记下来……

    荀基本上就是如此,在许昌第一次接到了征西骑兵出动的消息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了,没想到依旧是重视不够,等到太史慈成功的实施了纵深打击之后,才发现之前认为可以依托城池县城进行层层防御的体系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春秋战国时期,虽然也有战马,但是起初都是用在车辆之上的,后来在赵国的带领之下,其他国家这才算是改成了单骑走马,但是依旧因为马蹄和补给的原因,骑兵一直都是步卒的辅助单位,并没有单独的成为主力兵种。

    到了汉代,在汉武帝时期,骑兵因为和匈奴的对抗,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也正式脱离了步卒,可以单独的进行作战,不过在整个的汉代,骑兵数量在汉武帝之后便是一路走下坡,因此也没有开发出什么特别的骑兵战术,直至征西将军斐潜的出现。

    在这个时代,人口密度依旧有限,多数集中在城池周边,对于步卒而言,确实需要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伐过去,确保粮草补给线,而现在对于征西的骑兵来说,拥有长时间持续作战的能力,在合适的地形和气候下,确实是对于原有防御体系的一个极大的挑战。

    “原以为这兖州东郡、陈留诸地,已经是稳固如山,如今看来……”荀沉默了片刻,面色沉重的说道,“却是处处破绽……四战之地,若无骑军,便是肉于俎上也!某定然禀明主公,速充骑军!”

    夏侯看了荀一眼,说道:“主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事定然有所公断。”

    荀是多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夏侯的意思,所以立刻解释道:“并非裁减其他兵卒数目,仅是增骑兵之数尔……主公大公子如今也是出仕,正合独领一军……”

    曹昂因为张济和张绣都不在宛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宛城事件,所以现在活得好好的,曹丕依旧还是个小屁孩,还未成丁。

    荀表示说新增的骑兵让曹昂带领,又不缩减其他将校的兵卒,夏侯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如此,文若欲妙才撤兵,可是示好于征西?欲求其战马?”夏侯问道。

    荀点点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邺城一战,冀州必然自危,定无战马贩卖,若不示好于征西,吾等便断了战马来源……如今便只能是如此了……”

    痛打落水狗,这是相当多的人都喜闻乐见,并且勇于尝试的事情,但是若是发现这并非是一只落水的狗,而是一直在潜水的鲲的时候,就基本上没有人还会傻乎乎的继续拿着小竹竿向海里冲了。

    “如此,不妨让妙才带些劳军之物……”夏侯建议道,毕竟当下比较有骑兵统领经验的也就是夏侯渊而已,“也好让妙才多少探知一二……”

    “正有此意……”荀点点头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北方,“除此之外,还需派人去河内……”

    “文若是说张河内?”夏侯问道。

    荀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淳于之死,惊骇四野,河内焉无其罪?且张河内此人,实为一匹夫尔,既无仁德,又无刑威,当可笼络之,以待后效……既然失之东隅,不妨收之桑榆……”

    ………………………………

    雁门郡。

    赵云不知道南线的太史慈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甚至影响到了整个战争战术手段的改变,不过,就算是知道了,赵云现在也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因为现在他统领的部众人马,纷乱繁杂,就像是行走在钢丝之上,这对于赵云来说,不亚于是个极大的考验。

    人员混杂,各自有各自的统属,再加上原本就不是一路,心怀各异,因此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这一点上,赵云所面临的问题一点也不比太史慈少,甚至可以说,某些方面比太史慈还要更难,毕竟太史慈之下,皆为征西兵卒,一声令下就可以令行禁止,而赵云这里……

    天色还未完全明亮,笼罩在雁门草原上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人马也才渐渐清醒,但是一匹快马搅乱了雾气,也踏破了这一片的宁静。

    在营地之外游弋的巡骑冲了上去,沉声大喝道:“来着何人!”

    “某乃鲜于银!”来人应答道,“有紧急军情禀报赵将军!”

    巡骑迎上前去,检查核对了一下,便领着鲜于银朝着赵云的帐篷而去。

    鲜于银到了帐篷之前,没等马速降低,便直接飞身下马,往前冲了几步,赶到了帐篷口处,显然是事情紧急,火烧眉毛了。

    赵云已经得到了通报,见状便朝着鲜于银招了招手,让鲜于银入内说话。

    周边的士兵也不由得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鲜于银是从前方赶回来的。

    在前方的混合部队当中,之前还算是太平,但是昨晚上却出了事情……

    昨晚有一群乌桓人在野外宿营的时候,被一批怀疑是鲜卑人的家伙偷袭,死了近一百人,然后营地内的财物和一些妇女被抓走了。

    鲜于辅,鲜于银得知了消息,便带着乌桓人搜寻印迹,找到了鲜卑人的营地,但鲜卑人却矢口否认,鲜于辅几次试图交涉都失败了,鲜卑人根本不理会他,于是鲜于辅也很无奈,一方面留下来安抚乌桓人,另外便派了鲜于银来报给赵云知晓。

    这叫什么事情!

    这才在一起几天,就折腾出这样的事情来!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同盟,但是毕竟也是友军!袭击友军的事情如果不进行处理,这一支临时撮合起来的部队,也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刘和得到了消息,也匆匆赶来,听闻了鲜于银的叙述之后,皱着眉头追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是确认真的是鲜卑人做的?”

    鲜于银点头说道:“马蹄印迹骗不了人!在加上周边也有人在昨夜见到这群鲜卑狗崽子出动了……肯定就是这群家伙干的!”

    刘和的父亲刘虞,曾经救过鲜于辅鲜于银两人,因此鲜于兄弟二人对于刘和来说也是心存敬意,格外尊敬的,因此刘和也相信鲜于银说的话是真话,转过头看向了赵云,说道:“赵将军……此事……”

    赵云一直在思索,他并不是不相信鲜于银,因为鲜于银没有必要欺骗赵云,只不过是赵云想不明白,为什么鲜卑人要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越是事发突然,便越是需要冷静。作为一个主帅,要时时刻刻保持理智和冷静,尤其是在当下这种人员复杂的情况下,稍有大意,可能就会被人所趁,因此,赵云又再次详详细细的询问了一遍鲜于银,感觉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动手杀人,往往都是为了钱财居多。毕竟毫无理由的随意斩杀路人,大多都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但是要说乌桓人有多少钱财,别说赵云了,连鲜于银都不详细,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鲜卑人动手?

    女人?

    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汉代的女性也没有像后世那么变态的强调贞洁,更不用说在草原大漠的胡人中间了,所以并不需要采用最为激烈的手段才能夺取交配的权利,而且也没有听说这群乌桓人当中出现了什么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的绝色出来……

    人,肯定是被杀了,相关的财物和妇孺,肯定也是被抢了,但是这群鲜卑人动手,真的仅仅就是为了杀人和抢夺钱财妇孺?

    “现在乌桓人的情况如何?”赵云问道。

    鲜于银拱手说道:“很不好。几个乌桓人头人汇集在一起,情绪很是激烈,要不是我兄长尽力安抚,恐怕他们已经纠集人马,打上门去了……”

    赵云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一支鲜卑人属于哪个部落的手下?”

    “应该是属于扶罗韩左谷蠡王的……”鲜于银说道,“大部分是,但是也不完全是,应该还有其他部落的人员……”

    鲜卑人,很多官职还是采用匈奴人的习惯,连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的配置都差不多。而左谷蠡王扶罗韩按照血统来说算得上是鲜卑王步度根的兄弟,因此说来扶罗韩也算是鲜卑人当中的头面人物。

    难道是扶罗韩搅到这种事情中了?

    又或干脆就是扶罗韩在背后指使和策划的?

    在这里不仅有乌桓人,鲜卑人,还有匈奴人,虽然没有指向匈奴人,但是会不会别有什么隐情?

    无数的问号就像是深潭里面的气泡,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而这些事情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事件。

    刘和和鲜于银都在一旁,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是静静的等待赵云最后的决定……



    这一次前来与赵云回合的鲜卑人,足足有五千余人,也算是一只庞大的部众了,多数是跟着扶罗韩当初进军冀州吃了苦头的,这一次也特意借这个机会想要报仇雪恨。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拓跋力微。

    拓跋姓氏是鲜卑大姓,许多人都姓拓跋,就像是在大汉,很多人都姓刘一样,但未必都有皇族血统,拓跋力微也是如此。拓跋力微虽然挂着一个鲜卑贵族的姓氏,但是实际上距离真正的鲜卑贵族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拓跋力微现在多少统管着一支千人的人马,在扶罗韩手下也算是排的上名号。

    鲜卑对外是一个大联盟,但是实际上内部的争斗也不少,作为鲜卑大王步度根其实平日里面也基本上不管,因为在他看来,手下之间有矛盾,才更有利于他的统治。

    而现在在拓跋力微的营地之处,两帮人员剑拔弩张,相互僵持不下。

    阎柔得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可是拓跋力微不仅是矢口否认一切,并且还对于阎柔冷嘲热讽,两个人实在是讲不到一起。

    阎柔将手握在刀柄之上,厉声喝道:“拓跋头人!我再说一遍,你现在将人放出来,多少还有挽回的余地!某替你在征西赵将军下多解释几句,或许还能遮掩得过去!若你执迷不悟,当心你小命保不住!”

    拓跋力微挑着眉毛,拿着一根羊腿啃着,斜着眼看着阎柔,喋喋一阵冷笑说道:“阎左俾将!少在这里瞎搅合!我说过,我没有抓过人,这么简单的话你都听不懂么?难道你耳朵聋了不成!耳朵不好,就该回去好好医治一下!”

    “胡说!昨夜你手下人马出动,旁人都看见了,这样你还嘴硬,还不承认!”阎柔怒声道,“若真没有,你敢不敢让我进营地当中搜寻!”

    “我的营地,是你想搜就能搜的?”拓跋力微嗤笑道,“可有左谷蠡王的手令?若有,让你搜,若没有……嘿嘿,你休想!”

    阎柔眼睛都快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强压着火气说道:“你可知道如此一来,必然会导致联盟不能同心,届时若是引发争斗,定然会误了大王之事!”

    “呦,还拿大王来吓唬人……”拓跋力微将手中的羊骨头扔了出去,随手擦了擦油叽叽的手,说道,“误不误大王的事,你说了不算!阎左俾将,明白告诉你,若识趣你就别管此事,此事与你无关,若你要硬管此事,我告诉你,你不会活着走出这座军营!”

    阎柔怒极,怒喝道:“大胆!”

    “哼!”拓跋力微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摆手示意,其身边的护卫搓唇呼哨了一声,顿时在大帐四边出现了不少鲜卑兵卒,人人都持有兵刃,立刻和阎柔和其手下的兵卒对峙起来。

    就在这个双方对峙的紧张关头,在营地之外的岗哨发出了警示之声:“征西兵马来了!征西兵马来了!”

    “这么快!”拓跋力微眼珠一转,一边往前走去,一边指着阎柔大声对着周边兵卒喊道,“给我看好了!若是这几个敢闯营,一律砍杀!”说完,便带着一些人往前面而去,显然对于拓跋力微来说,征西兵马比阎柔更加的重要。

    周边鲜卑兵卒大声应下,虎视眈眈的盯着阎柔。

    阎柔瞪着周边的鲜卑兵卒,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走吧,这个事情,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去看看赵将军怎么说吧……”说完,也没有继续闯营的意思,带着人也撤了出来,到了营外。

    拓跋力微已经在大营之外,大声的号令着让手下的兵卒开始戒备,张弓举枪,紧张的望着远方腾起的烟尘,看见了阎柔等人退出来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理会。

    阎柔也懒得再跟拓跋力微交涉,径直挥了挥手,带着人朝着烟尘而起的方向迎了上去,不久就见到了赵云的旗帜,连忙让到一旁,拱手大声说道:“赵将军可在?请借一步说话!”

    赵云在旗门之下策马而出,看了阎柔一眼,说道:“阎左俾将,营中情况如何?”

    阎柔面带愧色,说道:“赵将军……在下,无能为力……”

    刘和也催马到了近前,问了一些拓跋营中的情况,便说道:“阎兄,此事你不便参与,还是速速离去为上。”

    阎柔也自然明白刘和的好意,也不多罗嗦,拱拱手便带着人离开了。

    赵云看着阎柔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刘和,说道:“此人倒也是个好汉……”

    刘和点头说道:“赵将军所言甚是……昔日若无阎兄,鲜于兄弟遮蔽一二,某恐早化为河边白骨矣……”

    赵云微微颌首,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拓跋大营。

    鲜卑人也有建设营寨,但是这个营寨看起来就是松松垮垮的,只是大体上用来间隔和阻拦牲口到处乱跑用的,防御力自然和汉人的营寨差距很远,甚至可以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防护意义。

    赵云指了指前方剑拔弩张的拓跋营寨,说道:“刘兄,拓跋此人,在扶罗韩之下,亦是如此跋扈?”

    “倒也不是……”刘和说道,“拓跋乃鲜卑大姓,牵扯极多……故而,这个……曾闻之前拓跋小王折翼于阴山……”

    赵云了然,说道:“可是拓跋小王亲属?”

    刘和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某也不知,或许是吧……”

    “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赵云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各凭手段就是!来人!传令给匈奴人马,令其加快速度,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此处!”

    刘和瞪大了眼睛,说道:“赵将军,你这是……”竟然连交涉都不交涉了?直接召集人马要硬来的架势?

    赵云指了指拓跋的营寨,说道:“拓跋等着我们去理论呢……然而,征西旗下,也有一句话!”赵云露出一丝笑意,但是这笑意却有些冷酷的意味,“刀枪之护,方言真理!”

    刘和目瞪口呆。

    ………………………………

    扶罗韩的营帐之内,充满了暴发户的味道。

    各种黄金饰品,悬挂得到处都是,就连扶罗韩桌案之上的酒碗,也是黄金打造,金灿灿的很是耀眼。

    不过在此时此刻,扶罗韩却没有什么心思喝酒,而是沉着脸,听着秃发匹孤的诉说。

    秃发匹孤是拓跋力微的兄长,但是为何一个叫秃发,一个叫拓跋,或许是因为秃发和拓跋在鲜卑语当中是同一个音调,或许另外一个方面是因为,拓跋力微和秃发匹孤兄弟两个人的父亲拓跋诘汾,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选择了拓跋力微,所以突发匹孤也就失去了继承拓跋这个姓氏的权利,而鲜卑人习惯性会在头顶剃光一片头发,形成秃头,以此为美,所以也就成为了鲜卑人代称,秃发者。

    “左大王,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天过去了,征西这群人,竟然也不来拜见一下左大王你!这像什么样子!而且这群乌桓狗崽子,跟征西那伙人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没有将左大王放在眼里!出了事情,左大王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先来找左大王做主,而是急不可耐的赶去找了征西那群人!可以看出这群乌桓狗崽子已经不可信了!如果不早点安排,恐怕到时候,吃亏的就是我们了!”

    秃发匹孤一边看着扶罗韩的面色,一边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样试探一下,又怎么能知道这其中真实的情况?现在最关键的是,必须要让乌桓狗崽子,甚至是那群匈奴的兔崽子都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征西那点兵马是靠不住的,只有依靠左大王你才是正确的选择……”

    扶罗韩缓缓的点点头。

    秃发匹孤趁热打铁的说道:“当下征西那群家伙肯定会前去理论,乌桓人也肯定会跟着,嘿嘿嘿,等到僵持不下的时候,左大王再出面……”秃发匹孤做出了一个大概是摆平一切的手势,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只要是明眼的人,自然都能看得出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谁才是真正的主帅!”

    “现在,左大王你看,不过是小小的动了一下,立刻就能看出许多方面的问题来,而且这样一来,不仅是警告了乌桓人,也可以借此确立左大王您的地位,”秃发匹孤谄媚的笑着,说道,“其实我和拓跋力微都是认为,不是我们去借什么征西的势头,而是征西要依赖我们的势头才是!我们的人马比征西的还要多,凭什么听征西那群人的调遣?应该是征西那群人听左大王的才是!”

    扶罗韩见秃发匹孤说的有道理,自然也是心中同意,不过嘴上还是多少要表示一下,说道:“这样……到收场的时候……嗯,说不得我多少要当众责罚你的兄弟,会不会不太好吧?”

    还会不会?

    秃发匹孤笑着,似乎是无比的真诚和忠诚,说道:“怎么会不好呢?这样才能显得左大王赏罚分明,英明决断!而且我相信拓跋力微也是能够理解的……”

    当然,杀是不可能杀的,不过打几下,相信拓跋力微那个皮糙肉厚的家伙,也不算什么事情。

    在秃发匹孤心中,甚至还有隐隐的一丝期盼,若是不小心真的将拓跋力微当众打杀了呢?

    是不是自己就可以继承拓跋一族了?

    虽然也不算是多大的家业,但是总好过自己现在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荡吧?

    扶罗韩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之后的场景,忽然兴致就高昂了起来,叫来了护卫,给秃发匹孤倒上了酒,哈哈笑着,一边喝着酒,一边期待着,等待着……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同扶罗韩等人的预料一样发展着。

    一个时辰不到,秃瑰来就带着匈奴人马赶到了拓跋营寨的左近。

    乌桓人自然也是到场了,一时间在拓跋营寨之外,铺天盖地的都是人马,乌泱泱的占据了一大片的空间。

    直属赵云统辖的三千人,匈奴三千,还有乌桓人两千多,合计起来近万人,当这些人围绕在拓跋营地周边的时候,拓跋营地就像是被狼群围着的小白兔,纵然表面上强撑着,但是依旧是露出怯来。

    “头人!这……这不会是要硬来吧?”

    “……不会!不会!”拓跋力微像是在安慰身边的人,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他们只是来吓唬吓唬我们的!他们不敢动手!”话语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微微发颤的手却紧紧的抓住了营寨的木栏。

    见到了这个场面,其实拓跋心中也略微有些后悔。

    但是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出去示弱投降,或许能让征西这群人退去,但是也就等于是失去了扶罗韩的信任和发展的希望,所以现在,对于拓跋力微来说,也就子只能是一边咬着牙硬抗着,一边赶紧派人再去催促,期待着在事件恶化之前,扶罗韩能赶到现场,居中调停。

    “呦!场面这么大啊……”

    刚刚赶到的匈奴统领秃瑰来,有些不以为然的瞄了瞄赵云所在,又看了看鲜卑拓跋的营地,伸手找来一个护卫交待道:“去跟赵将军说,我们战马远道而来,需要调整一段时间……”

    秃瑰来是匈奴檀柘部落的,这一次因为南匈奴内部叛乱,导致原本居于顶层的一些老匈奴贵族部落大洗牌,檀柘部趁机上位,成为了於扶罗之下,数一数二的大部,因此这一次跟着赵云一同而来的秃瑰来,就是檀柘部之下的大头人,也算是春风得意,因此对于相比较还算是年轻一些的赵云,心中也隐隐有些盐米之意。

    这个架势,看得出赵云是想要对鲜卑拓跋营地动手了,但是秃瑰来一则不想介入征西和鲜卑之间的漩涡,二来也想借此拔高自身的身份,所谓战马长途而来需要修整,虽然的确也是正当需求,但是修整的时间却没有说明,也就是隐隐透着想要让赵云派人过来请求的意味,以此来抬高一些自己的身份地位……



    人类和所有动物一样,是天生就是知道怎样说服的,比如说服老虎脱下皮毛来作为坐垫,说服黑熊留下爪子来作为佳肴,当然,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

    拓跋力微就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一个方面,只是知道正前方的征西人马绝对不像是他原先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一只军队是否强势,是否有战斗力,外表的装备是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则是对于战场的理解,距离的把控,还有那种潜藏在骨子里,无意识的表现出来的气势。

    征西骑兵,摆出了一个五花大阵,居中的是赵云,左前左后右前右后,就像是猛兽的四肢,露出了长长的爪子,虽然现在没有挥动起来,但是只要看见了,也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可怖力量。

    现在该怎么办?

    拓跋力微原先设想的言辞全无用武之地,赵云根本不跟他交涉,甚至连半点缓和的意图都没有,径直摆开阵势,搞得现在拓跋也不敢出营,营地虽然在汉人眼里看起来很破烂,拓跋却不这样觉得,而是心中多少还算是一种保护的存在,至少这个营寨,应该可以撑到扶罗韩的到来吧……

    拓跋力微有些方。

    就像是许多中二少年在莽撞之前总是拍着胸脯说出了事洒家来扛,结果真出了事,就傻家来扛了一样。拓跋力微也没想到事情的演变就像是跳跃着一般,转眼之间似乎就到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步。

    接下来要怎么办?

    无言的沉默原本就是一种力量,尤其是沉默的人手里还拿着刀子的时候。

    赵云端坐在旗门之下,冷冷的打量着拓跋营地,看着在栅栏后面的鲜卑兵卒略微显得慌乱的神情,并不急于动手,他其实也在等待,一方面也是在调整自己兵卒的阵型,另外一个方面赵云也是知道,对峙的时间越长,对于对方兵卒的压力也就越大,这样才能够给这些人留下一个更深刻的印象。

    既然是要闹,不妨就闹大一些,这样事件才能慢慢的发酵起来,各种细节才会慢慢的传递到所有人的耳朵里,渗透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拓跋营地明显是加固过得。

    这一点,赵云看得出来。

    正常来说,鲜卑人是比较松散的,并不会乐意时时刻刻都修建一个坚固的大营,所以,这营地之中的拓跋部落,必然是早就考虑到了会遇到当下的情况,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从这一个方面来说,鲜于兄弟的情报也应该没有错。

    甚至赵云在路途上也看到了周边的树木被砍伐了不少,所以也可以推测得出营地之内很可能还有一些拒马陷阱之类的东西,因此赵云也没有莽撞的直接进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匈奴人将秃瑰来的说辞禀报到赵云之处的时候,赵云只是摆了摆手,既不惊讶,也不发怒,甚至连表露出来的情绪都几乎没有。

    一旁的刘和有些奇怪,既然赵云叫匈奴人赶过来,结果匈奴人来了之后又采用这个托词,赵云居然似乎毫不在意的模样,这究竟是为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他们亲眼看到……”赵云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甘风说道:“甘校尉,开始吧……”

    甘风哈哈大笑了一声,伸手向后招呼道:“啊哈哈……走了,跟着老子杀豕屠狗去!”

    刘和不由得一愣,旋即看见甘风等人的举动,不由的失声道:“这……这竟然是屯骑!大汉屯骑!”

    屯骑,是汉武帝在设立的北军禁军之中,中垒、长水、步兵、虎贲、射声、胡骑、越骑、屯骑八个校尉其中之一,原有之意是带有众多随从的骑兵,也就是专指重骑兵,因为也只有重骑兵才需要在战斗的时候带领一帮随从来协助作战。只不过西汉之后,重骑兵便渐渐退出了战场,这其中自然有多方面的原因,如今刘和再次见到了人马甲胄齐全的重装骑兵,也不由得失声惊叹。

    西汉北军八校尉,其中骑兵就占据了三个,越骑、屯骑、胡骑。胡骑不用说,多数是胡人投效而组建而成的;而越骑则是游骑兵,非越人之才不能任,大概是属于加强的轻骑兵的范畴;而屯骑人数最少,也是最为凶悍的一支骑兵部队,备甲冲阵,故而称之为“屯”。屯一字,采用的易经“屯卦”,上震下坎,震卦的卦象是雷,春雷一声惊万物,以之代表新生;而坎卦的卦象是水,雷雨交加,险象环生,正合重装骑兵的用途。

    “啊哈!”甘风将面罩带上,举起了马槊,瓮声瓮气的说道、,“全体都有!出阵!”

    中门旗开,当一列列重装骑兵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不管是拓跋所部的鲜卑人,还是一旁列阵的乌桓人和匈奴人,都是瞪大了双眼,吸着凉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家开着一辆小q,然后看到了道路之上一整排由宾利添越组成的车队……

    战术上求稳,战略上也更是如此。

    作为征西北路的统帅,赵云深感责任重大。这一次遇到突发的情况,其实也多少在赵云的意料之内,虽然北路人马众多,但是成分复杂,号令不一,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事情。

    在今日,赵云就本着以狮搏兔,取拓跋一营而立威的想法,以此震慑全局,从而使得随从的这些胡骑心怀畏惧,降伏听命。

    因此,一上场,赵云就摆出了最强悍的攻击阵列。

    当然赵云也不至于傻到直接用具装屯骑去攻击营寨,原本具装屯骑的作用就不是去用血肉之躯攻克城墙营寨,而是在平地之上绞杀欺凌那些薄弱的无甲轻甲的单位的。

    所以还需要将拓跋的营地这一层壳敲开,露出里面细嫩的肉出来!

    几乎在甘风在前方出阵列队的同时,左右两个前翼的骑兵就已经是分左右向前奔驰而去,开始绕着拓跋营地左右包抄,引出拓跋营内的兵卒一阵骚乱和惊慌的叫喊声。

    人的说话的权利,是与手中的权柄相关。大多数时候,没有人会去听一只蝼蚁哭嚎着谈什么平等和自由的。

    马蹄声,如同滚滚的雷声一般,在草原上迸发而出,像是展开的鹤翼之形的汉军两翼,迅速的绕到了拓跋大营的两侧,一边用弓箭压制着营寨,一边将一些冒着星火的黑乎乎的圆球到了拓跋营寨的木寨墙之下。

    虽然不完全清楚征西的骑兵丢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拓跋力微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连忙大声吆喝着让手下扑灭那些冒着火星的东西,但是没等鲜卑兵卒做出什么举动来,接连而起的巨大爆炸声在拓跋营寨两侧响起,火光和浓烟瞬时间冲上了半空!

    黑火药在关中第一次展露头角之后,就立刻吸引了一部分黄氏工匠的注意力,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是在巧工精细方面没有什么天赋的人,也没有多少的创意头脑,并不能顺顺当当的晋升大工匠,然而火药的出现,却给这些人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经过一再的实验的调配,如今配装的黑火药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接近了后世的水平,甚至出现了特别烧制的双层瓦罐的品种,内部灌装黑火药,外部注入一层火油,上下两个孔,然后堵住火药的孔洞,用的时候直接点燃外部的火油,几乎百分百都会引发内部火药的爆炸,除了价格上面着实感人之外,效果确实是相当的不错。

    斐潜这个征西将军确实是太能花钱,但是幸运的是,他花的钱大多都是可以有回报的,比如兵刃,强弩,甲胄、火油、火药等等……

    突如其来的爆炸之声,除了在中央的征西人马心中早有准备,早早的做了一些安抚战马的动作之外,就连站在一旁列阵的乌桓人和匈奴人都有不少战马受了惊吓,顿时控制不住队列,乱成了一团。

    远处的乌桓人和匈奴人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距离爆炸点最近的这些拓跋营内的鲜卑人了。

    黑火药的力量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强大,但是用来撕扯拓跋这原本就谈不上什么多么坚固的营寨木质寨墙,却已经是足够了。受到了火药的威力挤压和撞击,拓跋营地寨墙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残破豁口,还有一些沾染上了火焰,熊熊燃烧着,顿时营寨的防御体系就是七零八落起来。

    “呼哈!”甘风见状,也不需要赵云再发什么号令,立刻将长长的马槊一指,带着具装屯骑朝着拓跋营地侧翼一个破坏最为厉害,残缺最大的豁口直接奔去!

    能穿上马甲具装的,基本上都是产于西凉的高头大马,腿长雄峻,强健有力,负重能力强,唯一的缺点就是耐力不足,不过只要不是持续长时间作战,这些西凉大马足够产生巨大可怖的破坏力!

    拓跋力微在黑烟当中看见了甘风的动向,惊慌的指着一侧的营寨破口,大叫着让手下前去防御。虽然营寨之中也有布设一些拒马和陷阱,但是大多数都是位于正面,谁能想到征西兵卒竟然有这种手段,可以直接破开营寨侧翼,顿时就手忙脚乱起来。

    匆忙赶到了侧翼豁口之处的鲜卑兵卒,还没有完全组成阵列,许多人连长枪都还没有来得及竖起的时候,就看见豁口之处呼啸着飞进来不少的短矛!

    这正是甘风等人用来欺负步卒,打乱阵列的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鲜卑兵卒顿时就是一片惨叫,最前面的一两排的就像是被钉耙扒拉过的庄禾一般,瞬间伏倒了大一片!

    还没有等后续的鲜卑兵卒补进,甘风已经带着人马从豁口之处直接撞了进去,整体人马的重量接近一吨的具装屯骑,简直就是汉代的坦克一般,顿时就犁开一条血肉横飞的通道!

    具装屯骑迅速的狠狠地扎入营地之中,将浅薄的鲜卑防御力量撕扯破坏,甘风带着一队人马冲在最前头,马槊或挑或扫,犀利无比,鲜卑人要么就是被扎死砍伤,要么直接被铁骑撞飞!

    具装屯骑一个个便如虎入羊群,杀敌似砍瓜切菜一般,拓跋营地之内顿时混乱一片,尖锐的骑兵冲击锋矢,从侧翼的破口之处,直插而入,就像是在水囊侧翼狠狠的扎入一把锥子一样,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和残破的肢体共同铺洒成为一条血色的道路。

    鲜卑军阵顿时溃散,士卒纷纷丢盔卸甲,向后逃窜,根本不敢和具装屯骑对抗。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是人力所能对抗的,分明是传说当中的那些恶魔啊!

    在鬼神之力面前,逃跑就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了……

    甘风虽然号称是甘疯子,但是并不是傻子,他深知具装屯骑最大的武器就是奔跑起来的战马速度,也知道胯下战马的耐力限度,因此并没有恋战,径直带领着人马直接凿穿了营地,从另外一侧又杀将了出来,冲出二百余步之后才慢慢的减缓了马速,然后斜斜的兜转回来,随手将面罩上沾染的血肉抹去,然后大声吆喝着再次整理列阵……

    “呼喝!”

    在后面掠阵的其余征西兵卒大声喝彩,用战刀拍击着盾牌,发出整齐的噼啪之声,铁甲粼粼,旌旗飘荡。

    周边的乌桓人和匈奴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为还有一场艰苦的战斗,却没有想到征西兵马司如此的犀利,简直就是以碾压的态势击穿了拓跋营地,这样看起来,其实要彻底击溃也是轻而易举……

    秃瑰来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连忙带着了些人马向前,到了赵云旗下,翻身下马,狗腿的弯着腰陪着笑,将方才略有的一些小想法深深的压倒心底深处,一方面表示自己耽搁了,请赵云宽恕,另一方面了表示忠心,愿意为赵云效犬马之劳……

    那边观战都被吓的不轻的匈奴人,这里直接亲身经历的鲜卑人就已经是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拓跋力微见到了征西人马如同雷霆一般的打击手段,彻底的击垮了原有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眼见征西的骑兵又展开了队列,更是再度引发了营内的混乱,就连拓跋力微企图重新规整部队的命令都给遮盖过去了!

    一名征西骑兵冲到了残破的拓跋营寨之外,大喝道:“一炷香之内,交人!香灭之时,若不交人,便踏平营寨!”

    言毕,下马将手中的香插在了地面上。

    拓跋力微定睛一看,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名征西兵卒说是一炷香,但是实际上用力插下之后只有半截香头露在外面,实际上只有半炷香!

    这,这不是欺负人么……



    如果一开始赵云就先放话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会将其当成只是一种说辞,甚至是一个笑话,但是现在展示出动手的能力之后再讲,就没有人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就像是一个小屁孩跳着脚吼着我要杀死你,和一个手持刀枪,刀枪上还带着血的人也说同样一句话,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左大王怎么还不来!”拓跋力微头上身上汗出如浆,浑然忘了自己之前是怎样的有把握,拍胸脯,甚至蔑视征西的这些人马。

    “头人,现在怎么办?”一旁的鲜卑兵卒也是慌了神。

    “交人!交人!交人!”

    营寨之外的乌桓人忽然大声的喝道,然后带动了匈奴人,也一并开始大喝起来,整个区域顿时响彻着一个交人的声音,让拓跋力微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拓跋力微看着在营地之前的那半截香,一时间千百道念头飞过,却没有一个能顶上些用处,震耳欲聋的“交人”的声响也搅得他无法迅速判断出究竟哪一种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无奈之下,拓跋力微闭上眼,狠狠的摧了一下面前的栅栏,说道:“交人!然后趁着混乱,刚快派人去找左大王!”

    旋即,拓跋营寨之内便踉踉跄跄的走出一群乌桓妇人,顿时乌桓人那边便是一阵大哗,当即就冲上去不少人将这些妇人接了回来,一时间骂声和哭声乱糟糟的响成了一片。

    赵云瞄了一眼乌桓人那边的情形,又向前挥了挥手。

    一名征西兵卒再度策马冲到了拓跋营寨之前,向着刚刚才喘了一口气的营寨内高声喝道:“交出昨夜行凶之人!否则,踏营!”高喝三遍之后,旋即呼啸而去。

    “你个圈圈又叉叉!”拓跋力微简直怒不可遏,这他娘的不是存心耍人么!还有完没完了!虽然拓跋力微未必能够明白得寸进尺这个高深玄妙的词语,但是此时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到了这个词语的磅礴之力。

    不交人吧,之前交出乌桓妇孺就没有任何意义,交人吧,鬼知道征西下一步又会提出什么鬼要求出来!

    怎么办?

    该死的,要怎麽办?

    硬抗?

    他娘的,要是能硬扛,刚才就硬扛了,又怎么会落到当下这个境地?

    想到此处,拓跋力微将手一伸,指向了一旁的鲜卑仆从兵,大喝道:“拿下这些家伙!这件事就是这些人干的!”

    鲜卑人,大体上还是保持着奴隶制度,因此营地之间也有不少是属于兵奴,平日里吃的最少,干的最多,现在又被拓跋力微抛出去要当替罪羊,顿时有些血勇的跳脚起来大骂,而更多的则是摊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

    拓跋力微手下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围拢上去,一起动手,将一群鲜卑奴兵按倒了,捆绑了起来,然后拓跋力微又担心活人送出去会被询问露馅,干脆直接一刀砍了,让人将人头送出去。

    对于鲜卑人,嗯,对于大多数奴隶主来说,奴隶在他们心中的价值,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一个器皿……

    赵云瞄了一眼这些用来充数的人头,心中大体上也是了然,不过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挥挥手让兵卒将这些人头送到乌桓人那边去。所谓用血还血,便大概是这样一个意思,主事之人自然是拓跋,不过真要砍了拓跋,干系甚大,也就几乎是等同于和扶罗韩翻脸了,所以赵云在此刻也不想做什么额外生枝的事情……

    不过,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意外的,或多或少而已。

    乌桓人显然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将这几十个人头堆成了一堆,一边用刀枪砍扎着,一边咒骂着,显然是在发泄最终的情绪,几名头人赶到了赵云近前,匍匐而拜,亲吻着赵云的靴子,表示衷心的感谢。

    事情到这里,似乎即将告一个段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管多么痛苦,生活依旧继续。

    然而……

    有些事情,也许很多人以为时间就是医疗伤口的良方,但是这些人却不知道,上天会习惯性的在伤口上撒盐,时不时的去撕扯一下,让这些伤口永远都在内心深处流血。

    之所以觉得不痛了,并不是这个伤口好了,而是痛得太久,麻木了。

    当赵云看见拓跋力微的时候,就猛然间感觉到了自己心中某一个地方被扯动了,疼得头上血管蹦蹦直跳。

    一个在心中残破,但是在午夜梦回之时一再重复出现的身影,和面前的这个拓跋力微渐渐的融合起来,许多细节也一一得到了印证,就连拓跋侧面上的刀疤都是丝毫不差……

    “你就是拓跋?”赵云盯着拓跋力微,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才说道,“且问一事,中平元年九月,拓跋头人在做什么?”

    “中平元年?”拓跋力微睁大眼睛,很是茫然。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拓跋力微怎么会记得。

    “呵呵……”赵云难得的笑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干枯草环,捏在手中,只是笑声多少有些渗人,“施恶者早已忘却,受难者却铭记终生……拓跋头人好大的忘性,也罢,某再提醒一下,那一年,拓跋头人可是去了常山真定?”

    “常山?真定?”拓跋力微回忆着,然后有些茫然的眼神渐渐的汇集了起来,然后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赵将军……不知赵将军是什么地方的人士?”

    赵云已经将刀抽了出来,大喝道:“某乃常山赵云赵子龙!”

    “不好!”

    拓跋力微为了表示自己的顺服之意,根本就没有敢带着兵刃,结果万万没有想到遇到了一个追问他在常山真定的赵云!虽然拓跋力微还不是完全清楚究竟是当年的什么事情,但是不妨碍他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掉头就跑!

    然而如何跑得过赵云,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赵云已经赶上了拓跋力微,战刀寒芒一闪,拓跋力微的人头冲天而起,无头的身躯之内的血气喷上了半天,又在惯性之下奔出两步之后才噗哧一声歪倒在地。

    “将军!”

    “头人!”

    “护卫将军!”

    转眼之间发生的事情,兔起鹘落,简直让人应接不暇,没等周边的人反应过来,就见到赵云一刀杀了拓跋力微,拓跋力微的护卫悲愤的冲了上来,旋即被赵云的护卫拦截,然后尽数砍杀了。

    “赵……赵将军……”刘和完全懵了,不清楚为什么赵云会突然的发飙,看着地上的拓跋力微的尸首,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赵云,“这,这究竟是为何……”

    赵云闭上眼,手一松,捏在手中的草环落在了地面之上,感觉心中似乎放下去了一些什么,长长的吐出去一口气,良久不语。

    “赵将军!”刘和急得在一旁跳脚,“驱马踏营,逼迫交人谢罪,已经是折了扶罗韩颜面,如今再斩其统领,其岂能善罢甘休!如此一来,若是扶罗韩领兵前来,相互攻伐之下,又怎么能东进幽州!?苦也!苦也!”

    刘和才不会怜惜什么拓跋力微,杀了也就杀了。若是在平时,刘和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多问一句,可是现在不同。

    雁门代郡一代全是鲜卑人的地盘,虽然说正面和鲜卑人对上,刘和也是不虚,但问题是要“正面对上”!这么多年来,从西汉到东汉,死在胡人游击战术之下的汉将举不胜举!

    没错,按照现在的征西将军的兵卒装备,鲜卑人绝对正面打不过,但是鲜卑人可以拖,可以耗,可以磨,将精兵拖成了疲兵,将兵甲充足磨成了缺刀少箭,最后凭借着自身在骨气时代充沛的经验,来战胜汉人的兵卒。

    这么多年来的套路,刘和自然是清楚,所以现在赵云斩杀了拓跋力微,刘和头一个反应就是这要是和鲜卑纠缠上了,就难以实现原本和征西将军斐潜商讨好的东进幽州的计划,也就不能够实现他继承父亲刘虞的愿望了……

    面对刘和的愤怒,赵云也有些后悔。

    方才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赵云此刻还算是比较年轻,也没有像是在历史上跟着刘备一次又一次的惨败逃窜,从人生的低谷走向另外一个低谷,一直到了蜀中,也依旧被不是荆州帮,就是被蜀中帮排挤,而原本赵云应该统属的元从帮内部又不喜欢他……

    所以历史上赵云的沉稳,一部分是天性,一部分是形势所迫。

    而现在的赵云,当他见到了侵蚀家乡,导致赵云一家家破人亡,就连小妹也死在迁徙道路之上的仇人的时候,突然喷涌而出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冲动,致使赵云在事态已经缓和的情况下,又突然出手,杀了拓跋力微。

    所幸,赵云天性当中的沉稳部分,重新掌控了理智,思索片刻之后,立刻说道:“即可宣称拓跋乃昨夜袭击盟军主谋!令乌桓、匈奴二部包围拓跋鲜卑大营,令拓跋其副手统领营地……另外,派人传令,限扶罗韩一个时辰之内至此……”

    刘和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谋略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的就被袁术耍了一次又被袁绍耍了第二次,听了赵云的方案,不由得一愣,一时间不能理解赵云的用意。

    “事已至此,便无路可退!”赵云说道,语气坚定无比,带着刘和的心也渐渐的沉稳了下来,“鲜卑部落繁多,必有恩怨!斩杀拓跋一人,亦可言事出有因!只要吾等联手并进,鲜卑亦无可奈何!”

    刘和闻言,沉吟了片刻,也没有能想出比赵云更好的理由来,于是只能是点头说道:“也只能是如此了……”

    乌桓人倒是言听计从,毕竟不管是从方才赵云展示出来实力,还是这个事件的本身的起因,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退缩余地了,更何况赵云所统属的征西兵卒,严格说起来还是为了乌桓人出头,若是因为胆怯不敢跟着赵云一起面对鲜卑人,若是下一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又有谁会伸手帮忙?

    因此乌桓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按照赵云的指令,开始对拓跋大营展开包围,就像是马上就要进攻一样。

    匈奴头人秃瑰来头疼得要死,若是给他选择,他肯定是不想卷入鲜卑和征西之间的矛盾当中的,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于是只能是跟在乌桓人后面,也是做个样子出来……

    扶罗韩得到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带了人马急急的往拓跋大营之处赶来。一到现场,秃发匹孤见到了在被堆成小京观最上面的拓跋力微的头颅,不由得大放悲声,叫喊着要提拓跋力微报仇……

    扶罗韩则是显然冷静得多,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尤其是在听了身旁的人禀报说征西骑兵在短短一炷香之内就踏破了营寨了之后。这样恐怖的战力,现场这样的情形,扶罗韩不可不考虑万一真的交战起来的胜算问题。

    “左大王!要替拓跋兄弟报仇啊!”秃发匹孤大声叫喊着,若不是一旁的扶罗韩的护卫拉扯着,甚至都有要往前冲的架势了。

    扶罗韩斜斜看了秃发匹孤一眼,说道:“闭嘴!”然后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赵云,查看着远处赵云的表情和举动,像极了一只在草原上盯着猎物的饿狼。

    赵云摆了一下长枪,越众而出,远远的指着扶罗韩,沉声喝道:“左谷蠡王!你纵容部下,劫掠友军!杀人劫掠,掳人妇孺!该当何罪!”

    扶罗韩头上青筋跳动,眼珠子转向了左面乌桓人的阵列,又转到了右边匈奴人的阵列,然后才重新死死的盯着赵云,说道:“赵将军!什么杀人劫掠的,我没有见到!我只见到了我的人被你杀了!破坏盟约的不是我,是你!”

    赵云笑了,随手舞了一个枪花,说道:“很好,那么我们就战场上见真章吧!来人!击鼓!吹号!”

    刘和在后面只觉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三句话说不到一处就开打么?

    鲜卑人和乌桓人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

    其实说起来,乌桓人和鲜卑人都是出身东胡,就像是一个大家族里面的两个兄弟,但是鲜卑这个家伙抖起来了之后,不仅没有照顾自家的兄弟,也没有想着要拉兄弟一把,来达到共同富裕的大同境界,反倒是时不时的会跑出来炫耀,甚至是有意欺凌。

    这让乌桓人怎么忍?

    咬着牙忍。

    打不过,便只能忍了。

    草原大漠上的规则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没有半分的温情可言。别说像是乌桓和鲜卑这样的兄弟,就连亲兄弟也一样的当面喝酒,背后捅刀子,无所不用其极。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因为草原大漠上并不推崇儒教,因此所谓忠孝仁悌之类的道德标准根本就没有,行事自然随心所欲。

    所以,当有了机会狠狠踩鲜卑一脚的时候,乌桓人兴奋得不能自己,若不是鲜于辅鲜于银两人极力约束,再加上中军的征西人马并没有正面加入战场,保不准这些被血气冲昏了头的家伙第一批就冲上去和鲜卑开战了。

    至于一旁的匈奴人,秃瑰来见状,虽然他不情愿轻易涉及到这样的战斗之中,但是如果可以跟在征西人马后面,捡一些便宜的话,秃瑰来也不会拒绝,反正按照之前的约定,战利品匈奴人可以拥有一半,这么说来或许来上一场,也是不错……

    赵云的左右两翼,便不知不觉当中散发出不小的杀气出来。

    杀气这种东西,似乎很玄妙,但是也很简单,就像是普通动物也能察觉凶险一样,人也有所谓的第六感觉,只不过有时候灵光,有时候迟钝而已。

    大战一触即发。

    扶罗韩的手下鲜卑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不免有些慌乱,就连战马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躁动着,时不时的喷着响鼻甩着脖子。

    “打不打?”

    扶罗韩心中冒起了这个问题,但是扶罗韩并没有意识到,当他的心中在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有了答案。

    “秃发匹孤,这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扶罗韩冷冷的将秃发匹孤抛了出来。扶罗韩终究还是怂了,当然在表面上他觉得似乎有些理亏,毕竟这件事情是自己这一方先挑起来的,不过扶罗韩知道,在草原大漠之上,是非并不是那么重要,甚至连面子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实力才是。

    扶罗韩像一头狼,而一头狼在面对自己强大的对手的时候,是不会莽撞着冲上去的,于是他抛出了秃发匹孤,一方面先缓和一些氛围,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来试探赵云等人的反应。

    刘和显然松了一口气。

    刘和或许作为一个政治家大体上还算是合格的,但是他在军事上远远不如赵云,因此当他发现扶罗韩并没有直接选择作战的时候,便多少放了些新,认为这是一个好迹象,毕竟真要是和扶罗韩在这里翻脸,先不论能不能打赢,至少他自己的幽州刺史的希望恐怕就要破灭了,然而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赵云依旧不依不饶的将秃发匹孤又抓了起来,当众行刑了二十鞭!

    就在刘和担心扶罗韩会当众发怒,挥军来攻的时候,却愕然的发现扶罗韩不仅忍了下来,而且还默不作声的退走了……

    “这……”

    刘和完全不能明白,毕竟当年就连他老爹都不是完全清楚胡人的思维模式,自然更不用说他了。

    鲜卑人就这样认了?

    虽然刘和不太明白扶罗韩的思路,但是对于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对于乌桓人来说,虽然死了一两百人,但是也找回了些面子,又有拓跋力微这样的大头人陪葬,多少也算是过得去了。

    对于匈奴人来说,跑了一圈马,虽然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是见到了征西人马当下的战力,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至于鲜卑之处,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但若是论具体的损失的话,大概对于扶罗韩来说也就是一把米而已,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扶罗韩留下了几个人,带走了受过了刑罚的秃发匹孤和拓跋残兵,完全不敢尥什么蹶子,各个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面对这样的情形,赵云不仅没有展颜,反倒是多了几分的忧虑。

    “这下反倒是麻烦了……”赵云在扶罗韩等鲜卑人退走之后,有些沉重的对刘和说道,“关于此事,某会上书征西将军请罪……这一次幽北之行,恐怕是麻烦了……”

    “赵将军……这是……”刘和还是有些糊涂。

    “刘使君,若是有空,不妨看看草原上的狼……”赵云将长枪抬起,指向了扶罗韩退走的方向说道,“扶罗韩便是这样的一头狼……使君若是欲居于幽州,可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刘和心中是急迫的想要进军幽北,但是赵云获得的征西指令当中并没有这一项,他只是作为偏军,牵扯拖延大将军袁绍的北线兵力就足够了,至于和扶罗韩这一帮子的鲜卑人的反目,其实看起来偶然,其实也是一种必然。

    鲜卑人和乌桓人、匈奴人根本就不同,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草原大漠上面的领袖地位,又怎么肯愿意屈居人下?纵然是一时盟约,其实也是根据实力来对比的,若是赵云表现的稍微懦弱一些,扶罗韩就会像是恶狼一样狠狠的扑上来!

    反倒是赵云如此强悍的表现,一时间吓住了扶罗韩,让扶罗韩下意识的选择了后撤,再进行观察……

    盟约,永远都是建立在实力至上的。

    当下的情形,赵云觉得,继续要完成征西原本的计划,应该来说问题不大,但是若是想要再帮刘和进兵幽州,在鲜卑人这个问题不彻底解决之前,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因此赵云才会跟刘和表示歉意。

    “来人!将斥候派出百里!多张旌旗,号称人马五万,进军冀北!”赵云下令道。先完成征西将军斐潜的战略部署再说,至于其他人的方面,赵云也就只能说一句抱歉了。原本赵云就极其厌恶鲜卑人,这一次若不是有利于征西将军计划,赵云是根本不会和鲜卑人假以颜色。

    毕竟在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拓跋力微面前,若是再给赵云一次选择的机会,赵云依旧还是会这样选。

    赵云来到了堆放鲜卑人人头的京观之前,将手中的干枯草环放到了京观之前,然后站起身,翻身上马而去,背后的披风伴随着上下飘动,背影似乎看起来轻快了一些……

    然而赵云也没有料到,他的选择最终还是未能如他所想的那样,还可以顺顺利利的完成征西的北线计划……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对于袁绍来说也是一样。

    袁绍这两天,心情非常烦躁。

    南线全线崩坏的消息传到了这里,而且让袁绍更加愤怒的是,淳于琼竟然就这样折损了!

    淳于琼虽然不是什么武勇无双的战将,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是算是袁绍军中的宿将,具备一定的威望……

    更重要的是,淳于琼一死,就意味着从此开始,除了一个高干之外,便再无第二个袁绍嫡系武将!尤其是在掌管辎重后勤方面,淳于琼是唯一能让袁绍完全放心的武将,而现在……

    淳于琼死得真的是太过于突然,导致袁绍无法立刻做出有效的调整和安排,只能是下令让高干迅速赶往邺城,负责起收拢兵卒,协调辎重,补充后续粮草,控制后方兵卒的责任,而自己则是领着兵卒,朝着上党壶关的方向和颜良汇合。

    该死的征西将军斐潜!

    袁绍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痛恨一个人,痛恨这个原本在雒阳之处的无名之辈,痛恨这个曾经自己眼角瞧都瞧不起的家伙!

    竟然将堂堂的袁氏之子逼迫到了如此的地步!

    该死,该死!

    然而袁绍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倔强的人。

    想想也是,若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也就自然不可能有太大的野心。历史上纵观千古,倒真是没见到几个随遇而安的个性可以成就大业的。

    再这样的局面之下,袁绍不仅是没有因为南线的崩坏而产生退兵的想法,而是加紧了对于中线上党壶关的攻击力度。

    “大将军有令!今日必须攻克山寨!卒退,伍长斩之!伍长退,队率斩之!队率退,屯长斩之!屯长退,曲长斩之!曲长若退,校尉斩之!校尉若退,大将军亲斩!”

    督阵的兵卒嘶声力竭的吼叫着,挥舞着血淋淋的战刀,脚下倒了几名退下来得溃兵的尸首,敦促着兵卒不断的向着山寨发起冲锋!

    袁绍的兵卒活生生的顶着征西的箭雨冲到山寨的塞墙之下,一部分在离塞墙十余步的地方站定,仰起脸,用弓箭进行反击,一部分人直接冲向塞墙,七手八脚的竖起云梯,而跟在后面的第二纵队的袁兵还不等云梯立稳,就有人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刀,跳上云梯,迅速攀爬。

    大将军袁绍亲临一线进行督阵的效果,确实很有效。

    不管袁绍的兵卒是用弓箭进行反击,还是踩着云梯强攻,以下攻上,怎么都是处于弱势,而且山道又不好走,展开面不大,意味着在后线预备的部队也不可能很多,但是这些袁军没有一点胆怯的意思,舍生忘死的向前,时不时有袁兵惨叫着倒下,但是依旧不断的有其他的袁兵涌上来!

    毫无遮蔽的袁军弓箭手在征西将军的兵卒射击之下,不断栽倒在地,但是下了死命令的却无路可退,只得是咬着牙站在箭雨流矢当中,尽最大可能的还击。

    而攀爬山寨的袁兵更是惨烈,就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接二连三的被石头和檑木砸中,惨叫着摔下云梯,跌到山寨脚下那些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堆当中……

    这些烧焦的尸首,则是前几波的袁军残骸。许多尸首皮肤已经完全烧焦,粘附在熟透的肌肉之上,跌落的袁军有的撞破了这些焦化的尸首皮肤,尸体内滚烫的体液在压力之下喷溅出来,灼烧得一头一脸,瞬间烫起硕大的水泡,惨叫着捂着头脸跌跌撞撞的才没有跑出几步,就被后续冲上来得袁军撞倒在地,旋即被踩踏在了血泥之中……

    袁军的疯狂让斐潜和贾衢压力极大。

    从袁绍亲自统军,不计损失的疯狂进攻以来,斐潜和贾衢已经陆陆续续的放弃掉了一路上的两三个临时性的山寨,退到了这个早期就建好的半永久性的山寨之内,借助相对来说比较结实的土石墙体,抵御着袁军的攻击。

    然而,袁绍的这一次极其凶残的进攻,确实也敲打在了斐潜的薄弱环节,就是整体兵员数目较少。如果单单是看战损比的话,自然征西将军斐潜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绝对数量的兵卒损失上面,这么些天下来,也渐渐的逼近了斐潜所能够承受的底线。

    毕竟人不是机器,纵然是机器也需要加油加水什么的,更何况是在高强度的冷兵器战斗的环境当中,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是消耗的非常快,纵然采用了轮换战术,但是越到后面,轮换的间隔休息时间便越来越短,轮换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如今征西兵卒已经无法好整以暇的对不断涌来的袁军进行打击,就连在山寨寨墙之上的弓箭手和弩手,也出现了不少因为力气不足而导致的空射,同时弓箭手弩手也在袁军的疯狂反击之下,逐渐的出现死伤,如此一来远程打击的力量就不断的下降,带来的就是负责近战的兵卒面对的压力不断的提升。

    在最前线的征西兵卒,或手持盾牌战刀,或者拿着长矛,对着任何一具架上来得云梯猛砍猛扎,极力不让袁军登上山寨的寨墙,但是毕竟山寨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城墙,不管是高度还是阔度,都是有些逊色,若不是山道难行,不好展开,在这样急剧的消耗战当中,斐潜和贾衢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双方的兵卒在山寨上下展开了残酷的争夺,不时有人被箭射中,被矛刺中,被刀砍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摔下云梯,或是跌倒在地,更有不少人伏尸于此,血水汇集,甚至连地表都吸收不了了,形成一个个血池。

    斐潜很想继续拖延抵抗,让袁绍的兵卒的伤亡再多一些,可是目前的局面确实让斐潜有些头痛。

    袁绍遇到了困难的时候,他爆发出来的能力,就连斐潜都有些害怕……

    在汉代信息完全不流畅的情况下,斐潜不可能立刻获得关于远端战场之上的消息,也就无从判断具体的战场走向,只是感觉到了中路袁绍大军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压力。

    是不是之前的计算错误了?

    难道说太史慈和赵云都失败了?

    南北两路的战略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

    如果继续后退,也就等于是只能扼守壶关了,而壶关则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壶关再撑不住……

    现在应该怎样做?

    许多问题盘旋在斐潜的脑海当中,但是山寨上下持续不断的拼斗和死亡,却不断催促着斐潜要尽快做出决定……



    这一个山寨,是卡在太行山山径东西方向上的山道狭小之处建立起来的,虽然不至于像是什么函谷关,壶关等关隘的地势险要,但是也不是那么好攻陷的。

    寨墙依托着山体,只有东西方向上的两个寨门,在山寨的内部山体区域,依托山势搭建起厅房和哨塔,还将几个原本的山体上的天然小山洞重新扩大少许,作为存储粮草和一些重要物资的场所。

    袁绍兵卒从东向西攻打,拥堵在山道之上,进退不得。除非袁绍愿意付出大量的时间去绕道,否则只能走这一条山道才能出太行山区。

    因此袁绍对于这个山寨也是志在必得,进攻十分凶猛。

    斐潜对于南北两路搅乱冀州的战略虽然有信心,但是在汉代完全没有即时通讯的情况下,对于战局的变化,也只能是七分靠猜测,三分靠赌运。

    山寨寨墙之处,双方兵卒时不时有人倒下,厮杀声和惨叫声,与战鼓声混杂在一处,惊天动地的在耳边汇集在一起,就连斐潜的思绪也被这些声响敲打得断断续续,难以连贯的进行思考。

    贾衢作为前线的指挥官,一方面要鼓舞兵卒士气,一方面也要及时调配兵卒轮休,连日下来,嗓子都喊哑了,依旧坚持在一线。

    这一场战役,不管是对于斐潜还是贾衢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阳光炽烈,血气蒸腾。

    斐潜攀爬到了山体的高处的一个巨岩之上,处手搭凉篷,遮住侧面照射过来的光线,才能大致上分辨出远处袁军主阵,在袁氏旌旗之下,那个正在指挥着兵卒的身影……

    想必是袁绍也在远处观测着这里?

    上一次见到袁绍,依旧看他鲜衣怒马,招摇过市,而自己则是避退三舍的路人甲路人乙,而现在,双方却处于同一条线上,相互搏杀……

    可惜了,若是再多一些时间,就能将单通望远镜做出来了,也就能看清楚远处袁军本阵具体什么样子了,至少可以看一看袁绍现在的表情,想必是相当的精彩,也可以作为自己判断南北战线发展的一个依据。

    单通望远镜的原理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对焦。这玩意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毕竟光轴和焦点不能汇集在一起的话,望远镜就是个笑话。

    黄氏工房里面的工匠,为了琢磨出怎样才能确保对焦,已经消耗了不少水晶了,或许今年年底,或许明年也就差不多了,但是现在,还是只能凭借着肉眼来看。

    山寨之上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说明又是一波的袁军进攻被打退了……

    “袁本初学乖了啊……”斐潜叹息着,对着走过来汇报战况的贾衢说道,“这么长时间,都不肯派大将攻城,只是派遣兵卒消耗……”

    贾衢笑了笑,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泥灰和汗水一道道的,加上皱巴巴臭汗一身,让这个原本儒雅的青少年就像是一个难民。“哈哈哈……袁本初也不是傻子,吃亏了,也就聪明了……”

    当然,若是说外表形象么,斐潜自己也是好不到那里去。就不说什么灰尘和汗渍了,这些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斐潜觉得身上头发里肯定有不少的虱子,正在欢快的爬动吸血,可惜自己完全没有空闲去打理一头的长发,只能是忍着……

    该死的战争!

    所以说,就单单从生活条件这个方面上,斐潜也确实佩服袁绍,毕竟袁氏子弟,一出生就是娇生惯养,但是袁绍依旧能这样坚持亲临一线,和大头兵站在一起,忍受着风吹雨打,泥沙虫咬的军旅生活,这对于如今已经是大将军的袁绍来说,确实很不容易。

    至少比袁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斐潜望着远处,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无奈,特意一直留下来三十人的弩手,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知道斐潜这里的强弩阴人很厉害,所以袁绍派出来在战线最前的,最大的军官也就是屯长级别,其余的较高级别的将校全数都在后面督战,更不用说像是袁绍颜良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了,导致斐潜手里的这张牌,憋了半天就是没机会打出去,多少有些郁闷。

    袁绍亲自一线督战领军,确实是让袁兵爆发出了高达百分之两百的实力,不仅给斐潜的山寨阵线带来极大的压力,而且在远处山阜上下,对于袁绍的保护也是相当的到位,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袁绍的亲信护兵,几百米内有些树木,也都尽数伐倒了,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也就是说,就算是斐潜有暗中派斥候哨探,企图潜藏着,等袁绍抵近了搞一个什么斩首行动,成功的几率也几乎是为零。

    哎呀,不好办啊……

    斐潜眯着眼,向贾衢招了招手,让他跟自己一样坐在岩石的边缘处,看着远处也在休整的袁军兵阵,轻声说道:“袁本初如此不恤兵卒,日夜不停督促强攻……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贾衢闻言,沉思了片刻,颇为振奋的说道:“主公之意是……太史、赵二位将军成功了?”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某只是如此猜测……不过……也有可能是南北都失利了,导致袁本初可以放心大胆的强攻此处……”

    “什么?”贾衢吓了一跳。

    斐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过可能性不大,若是南北两线都失败了,按照袁本初的性子,此时应该大肆宣扬,肯定会派遣兵卒阵前喊话……不过么,也说不准就是……”

    这倒也是。

    虽然斐潜心中有六七分的把握,但是万一呢?

    这也是谁也不敢打包票的事情。

    如果真是侧翼胜利了,那么面对袁绍如此凶狠的攻击,撤退到壶关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斐潜和贾衢基本上还可以保证安安全全的退回壶关去,以空间换取时间,将袁绍的战线拖长,就算是失去了这里的山寨,问题也不大,毕竟两翼崩溃的袁军必然不可能坚持得了多久。

    若是猜测错误,袁军两翼的局面并没有那么败坏,或者说是还处于僵持的状态之下,那么斐潜这里轻易撤退,就等于是白白拱手让出了这个重要山寨,助长了袁军的气焰。

    如果局势更加恶劣一些的话,如果斐潜坚持不撤退,两翼又不利,等到自家兵卒体力消耗很大的时候再向着壶关撤退,恐怕不仅是难以为续,就连壶关恐怕也不好保全了……

    太史慈,赵云。

    赵云,太史慈。

    这两员历史上的猛将,真的能撕扯开袁军两翼的血肉,让袁绍疼痛难忍么?

    远处的袁军乱哄哄一片,但是很明显并不准备就这样放弃,而是还要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之前,再来一波……

    山道什么的其实并不是最大的困难,最大的问题是在袁军正式组织着要攀爬山寨寨墙的时候,却往往被山寨之上抛下滚木擂石,打得是臂断腿折,梯毁人亡。山寨,自然不可能少了山石,虽然消耗也大,但是一开始的储存量也不少,所以一旦袁军架上的梯子什么的被砸断,袁军也就只能是发一声喊,狼狈而逃了,谁也不是汉代蜘蛛人,没办法空手爬山寨寨墙,然后整理败兵,重组阵列,又得花费很长时间,斐潜这些兵卒也就自然得到一些宝贵的休息的时间。

    纵然如此,消耗依旧难免。

    或是力气不足,或是临战可能准头失常,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总有几次云梯被架上了山寨寨墙之上,这个时候变纯粹变成了冷兵器的铁血磨盘,斐潜也大多只能是在后方眼睁睁的看着……

    袁兵纵跃上了寨墙,附近的征西兵卒齐齐用刀枪扎砍而至,袁兵在袁绍的铁血督战之下,也是激发出了凶悍的气息,往往都是怀着拖一个垫背的心理冲杀上来,因此虽然装备不良,甚至连格斗训练都不是很足,躲不过当胸扎来得长枪,便用两败其伤的方法,或者砍杀,或扑拽,总之若是被袁军抓住了空档,征西兵卒也是要赔出一条性命出去。

    再加上山寨之下的袁军弓箭手始终没有停下向上抛射进行骚扰,射得多了总有些流矢摸中了奖,因此斐潜手下的兵卒的伤亡也逐渐的攀升……

    身旁同伴中箭而毙,与中刀而死,鲜血横流,惨叫残喘,给兵卒造成感观上的刺激是很大的,要不是斐潜的手下大多数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并且来来往往还有一些随军的医士不断的跑上跑下,包扎救治,安定军心,说不得早就有些兵卒士气下降动摇了。

    袁绍那边也是如此,只是因为袁绍的督阵,不得不保持着一根高压的线,所以还能坚持,而若是这根线崩了……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去,进攻了一整天的袁军总于是退了下去,开始休整。夜战,对于袁绍军队来说,要求还是太高了一些,毕竟袁绍的兵卒之中,大多都是原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冀州人,夜间视觉这种能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必须品……

    “我们也要撤了……”斐潜看着自家的山寨寨墙之上的兵卒,也是呈现了极其严重的疲态,战斗结束的时候,许多兵卒便直接摊到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找到了贾衢,做出了决定。

    “主公!这……这是为何?”贾衢不由得愣了一下。方才斐潜不是说了并不清楚袁绍后方是否出了问题,还需要再看看,怎么突然又决定要撤走呢?

    “坚守,也是没错……不过……”斐潜笑了笑,指点了一下远方袁绍本阵的旗帜,说道:“袁本初也就是憋着这一口气而已,为何我们不让这一口气松下来?让出一个山寨,来确定袁军虚实,其实也划算……”

    “而且……”斐潜回头望了望山寨内崖开出的那几个山洞,说道,“我们还有那些东西……也该准备准备,送给袁大将军一份厚礼才好……”

    太过于复杂的军事部署,在汉代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纵然斐潜在军中推行了许久的扫盲工程,但是成年人的学习能力的确是令人捉急,学了这个忘了那个,然后再学那个忘了这个的事情也是常见,因此未来全面扫盲来说,还是有一段很长的道路要走。

    斐潜这里都是这样,那么当攻克山寨之后的袁军表现,就更不可能做出很复杂的掩饰行为了,那么根据袁军的动向,也就可以更进一步的判断袁绍当下的局面了,所以斐潜要装怂,退兵坑一波,顺便准备给袁绍留一个小陷阱……

    “先将山寨寨门的土包撤去大半,换成木料……”斐潜沉吟着说道,“先撤走四分之一的兵卒,明日午时再撤四分之一……最后放火焚烧山寨寨门……”

    为了让山寨寨门不至于被冲车直接撞开,原本在山寨寨门之处,是用土石堵起来的,现在换成木料,最后以火暂时阻断袁军追击,给斐潜手下提供更多的撤退时间。

    重要的是烧了山寨门,就多少减轻了些怀疑忧虑,毕竟火不能烧两次。

    听完斐潜的安排,贾衢想了想,点了点头,补充说道:“若是如此,今夜就必须先安排伤兵先行撤离……然后明日黄昏之时再焚烧寨门,如此一来,待袁军进了山寨之后,也是入夜了,多半不会贸然连夜追赶……多会留于山寨中……”

    是夜,第一批伤兵便开始乘坐辎重车撤出了西面的寨门,斐潜原本欲留,但是在贾衢一再要求之下,甚至不惜犯上硬来的要求之下,也只得跟着这一批伤员一同先行撤出了山寨,往壶关而去。

    不过,斐潜留下了魏都和一部分的重甲兵卒,作为最后的防御手段。

    第二天,天色还未完全明亮,袁军便再度展开了进攻,因为撤走了一部分的兵卒,再加上普通兵卒有的已经得知要准备撤退了,所以不知不觉当中也没有了搏杀的冲劲,于是乎在山寨寨墙之上渐渐的多了险情,袁军接连几次登上了寨墙,若不是魏都带着重甲兵像是中流砥柱一般,死死的抗住了袁军的攻势,保不准都不用等到入夜,山寨就有可能易手了……

    到了黄昏快要入夜的时候,贾衢一边调配人员撤退,一边在寨门之处放了一把火,火势冲天而起,照红了半壁的山岩。

    “报!”一名袁兵冲到了袁绍身前,带着喜色大声禀报道,“破了!破了!山寨……山寨被攻破了!”

    袁绍闻言大喜,连忙派遣兵卒,但是山寨寨墙之处火势很大,覆盖了好大一片区域,便一时之间进不去太多的兵卒,不得不一面令人扑灭火焰,一面从寨墙之上登梯而进。

    许久之后,火势总于得到了控制,先期进入了山寨的兵卒也不断的来回报,将山寨当中的各种情形报给了袁绍。

    袁绍本来是要进山寨之中好好看一看这来之不易的战利品的,但是连日攻伐下来,身心疲惫已经是到了极点,有心而无力,于是自己坐下喘息片刻,先派了颜良去山寨之中……

    颜良领命,便招呼了一声,带着护卫进了走进了山寨。

    袁绍仰首望天,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只有在西面的山头之上,还残留着一线的暗红色的光芒。袁绍感觉自己从未没有感觉到像今天这样的疲惫,似乎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喊着酸痛,高呼着疲倦……

    当年离开雒阳,因为担心董卓派兵追捕,星夜赶往冀州之时,换马不歇人,一路奔波,似乎也没有今日的这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疲惫感。

    是自己老了吗?

    袁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可是袁绍这一个若有若无的的叹息,才叹出来一半,就被山寨之中发出的一声巨响给憋了回去!

    “轰!”

    巨大无比的轰鸣之声,响彻整个山道,就连远在山寨之外的袁绍也身形不稳,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周边的兵卒骡马惊慌失措的乱叫着,“天崩了!天崩了!”

    山寨之处,腾起了一股硕大无比的烟火,黑烟滚滚之中夹杂着红色的光滑,许多人影显然是被吓坏了,跌跌撞撞的乱跑乱爬,有的甚至撞到了一起……

    “出了何事?!”袁绍忍着嗡嗡作响的耳鸣,抓住了一名也是脸色吓得苍白的护卫,大喝道,“速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护卫匆匆而去,过了片刻之后连滚带爬的,带着一脸的惊恐奔了回来,下山道的时候不知道是踩到了石头还是踩到了什么残肢,吭哧一声栽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连忙再跑到了袁绍面前,吞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禀报道:“大……大,大将军……颜将军……颜将军他……”

    “混账!”袁绍批手一把抓住了护卫,摇晃着他喝道,“说!颜将军怎么了?”

    “方……方才天崩……颜,颜将军被天雷击中……”护卫满面的惊恐之色,“死……了……”

    “什么?!”

    袁绍瞪大了双眼,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便仰天而倒……



    看着山寨之中崩塌的那一快山体,袁绍良久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旁诸多兵卒和将校各个都脸色惨败,依旧对于这一片宛如天崩一般的区域敬畏不已。

    袁绍不顾逢纪劝阻,从昏迷之中醒来之后,便跌跌撞撞的强撑着来到了事发的现场,在火光照耀之下,崩坏飞溅的山体就像是恶魔的张大的嘴一样,凶残且丑陋,令人心生畏惧。

    “痛煞吾也!”袁绍大叫道,涕泪横流,举步欲往前。

    逢纪紧紧的拉扯着袁绍的衣袖,“大将军!大将军节哀!节哀啊!小心,小心!不能再向前了!”

    “……”袁绍恢复了一些理智,没有挣脱,而是转身坐了下来,对着逢纪说道,逢纪见状,向袁绍一拜,说道:“此乃纪份内之责也……大将军还是需要保重为上……”然后又示意袁绍护卫重点看护,才转身去安排相关的军务了。

    在逢纪的调配之下,惊魂未定的袁军才算是陆陆续续恢复了次序,布防的布防,休整的休整,虽然时不时还会向这里投来惊恐的眼神,但是明显比起方才的混乱来说好了许多了……

    袁绍接过了一旁护卫递过来的水囊,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口,然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袁绍方才确实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一段时间的起起落落,实在是反差太大,这对于已经是中年即将步入老年阶段的袁绍来说,刺激过于强烈,导致小心脏都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说是夺下了山寨,但是袁绍心中的焦虑并没有减少半分。

    征西将军斐潜并不是力不能支才退却的,而是故意留下了一个陷阱,虽然袁绍并不清楚什么叫做黑火药,但是多少也能推断得出征西将军斐潜原本针对的其实是他,颜良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

    如果袁绍当时是自己亲自上来,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埋在了崩塌的山体之下!

    想到此处,袁绍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若不是在夜色当中,恐怕难看的脸色早就被他人察觉了。

    自从去年年底,袁绍欲转向聚集人马攻打征西开始,一切似乎就开始走下坡,先是各种变故,然后如今又接连折损大将,竟然连颜良也是……

    虽然说沙场之上,马革裹尸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如今颜良的死,则是在袁绍心中敲响了警钟,让原本膨胀起来的袁绍彻底的落在了地上,感觉到了不再是云端那种柔软舒适,而是地面上粗糙砂砾。

    这种摩擦,袁绍很不喜欢。但是在血淋淋的面前的现实面前,袁绍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若是从去年邺城誓师开始,到这里已经是经过了三四个月了,如今因为山道转运粮草困难,导致大军的粮草的储备已经是见底了,如果再得不到补充,那么就算是自己推进到壶关之下,也是无可奈何。

    进攻这样一个山寨,就已经付出了两千余人的损伤,若是在更加坚固和雄伟的壶关关隘之下,又要填进去多少人?

    对付一般的城池,可以采用围城的方式,如果在粮草等其他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采用围城,比蚁附强攻更加的收益大,毕竟围城可以得到一个还算是比较完整的城池,自身的伤亡也会比较的小。

    围城,逼平的更多是耐力和心智,但是蚁附则不然。如今征西斐潜占据了上党太远,隔着一道壶关,袁绍就算是想着进军并州,也只能是不得不先考虑如何攻克壶关关隘再说。

    这并不容易。

    颜良之死,对于军中兵卒的心理上的冲击,可以想象,若是再在壶关之下不能得进,再消耗上几个月,援军不至,粮草耗尽,大军自然也就士气崩坏,不战自溃……

    然而就这样退却,袁绍却怎么也不甘心。原本以为可以携着战胜公孙瓒的气势,一鼓作气直下并州,现在看起来,这个美好的愿望已经渐渐远离,就跟面前的这一堆山石一样,显露出冰冷和残酷的一面。

    退兵?

    不行!

    征西将军斐潜迟早要解决!如果任由征西发展下去,将来还会更麻烦,更可怕!

    如今征西已经如此难打了,袁绍深知如果这次就这样退兵,未来会更加的难以撼动,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袁绍才想着趁着现在进攻并州,希望有一个比较美好的结局,然而天不遂人愿,此时之下,袁绍也就只剩下了一声喟然叹息。

    与许多普通兵卒认为颜良是死于什么天雷,什么天罚,什么鬼玩意不同,袁绍心中清楚,颜良肯定是死于征西将军斐潜留下来得什么陷阱上,虽然袁绍不是很明白具体陷阱是什么,但是对于袁绍来说,这无疑就是数九寒冬迎面泼来的一盆冰水,到现在想起,背后依旧是凉嗖嗖的冷汗一片。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

    颜良死了,虽然让袁绍哀痛不已,但是再怎样的哀痛也是挽救不回颜良的性命,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壶关,粮草。

    目标是攻克壶关,可现在最大的变数,便是后方的粮草。如果说粮草还能接济得上,那么就还有希望,如果万一……

    于是乎,问题重新又回到了袁绍的后方。

    战争,永远都不是一小撮人就能够打的起来的,这一点,不管是在汉代还是在后世都是一样,尤其是举国之战,就像是后世很多人为了倭寇洗地,但是纵然怎样掩饰,当年的东倭,确实是举国上下都在期盼着侵略他国,以劫掠为荣,以杀戮为耀。

    “来人!”袁绍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觉得山风有些透骨,“让元图来一趟……”

    逢纪很快的就赶过来了,拱手向袁绍行礼。

    “元图,此处就交给你!只需固守,不必进军!”袁绍站了起来,言语之中没有了多少迷茫和伤感,而是多了几分的坚定,沉声说道,“某即可回程,督促粮草!另,某另调大将至此,协同元图作战!”

    逢纪一愣,旋即深深拜下:“纪定遵主公之令!”

    袁绍点点头,回头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山体崩塌之处,很是撒了不少老泪,让周边的兵卒都深深感动,还下令要给颜良举办厚葬,最后才带着护卫离开……

    袁绍也确定了一点,所谓“天雷”,这种杀手锏一般的手段,着实令人震惊,但是正是为杀手锏,便不是寻常能用的,所以既然征西将军斐潜已经将这种手段都使用了出来,那就说明了征西将军斐潜同样也是到了窘迫之地!

    眼下,便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

    田丰虽然身处于太行山区的辎重后营之中,但是依旧能得到一些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多少有些滞后,也足够让田丰推断出一些事情来了。

    袁绍没有下令释放田丰,所以也没有人敢放。当然,辎重后营的官吏也不敢刁难田丰,除了生活条件确实差一些之外,其余的能照顾便尽量的照顾,只不过对于田丰来说,这样的生活环境依旧是非常的困顿,尤其是一个已经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老年人来说,骤然变化太大的生活反差,依旧让田丰有些吃不消。

    “田公!”袁绍走了过来,看到田丰正在眯着眼晒着太阳,抓挠着身上的虱子,似乎还挺逍遥自得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气打不一处来,“倒是好生悠闲!”

    田丰这几天也没有办法洗漱,便多少是有些蓬头垢面,但是猛然间听见了袁绍的声音,正在怀中抓挠的手一抖,然后转眼之间平复了下来,睁开眼看着缓缓走来的袁绍,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说道:“主公,可是大胜归来了?”

    “……”袁绍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明白了……”田丰用手指头捋了捋有些杂乱的胡须,“壶关不克?”

    袁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挥了挥手,护卫会意,向外扩了扩,给袁绍和田丰空出一块住够大的交谈空间。

    “征西将军于山口立寨……”袁绍缓缓的将这一段时间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到了颜良身亡,眼中不由得泛出几丝的水光,“……征西此獠,害某大将,纵然挖心剔骨,也难消某心头之恨!”

    颜良竟然身亡!

    田丰听闻此事,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田丰修炼到家,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似乎还表示出一股我早知道会这样的意思来。

    田丰眯着眼,并不没有接袁绍的话题。之前他已经和袁绍有过沟通,也向袁绍提出过他的条件,但是袁绍的回应让田丰很失望,虽然颜良的死亡对于田丰来说,也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但是更重要的不是一名将领的生死,而是袁绍现在是怎样想的……

    颜良虽然可惜,但也就是一名贴近袁绍的冀州将领而已,冀州人才济济,死了颜良,还有高揽,张合,蒋奇等等……

    再说,死了一名死心塌地忠心袁绍的大将,从某个角度来说,或许也不见得完全就是一件坏事。

    袁绍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虽然有气,但是也不得不吞下去,便说道:“元皓,可有何言,但讲无妨!”

    田丰拱拱手,硬邦邦的丢出来两个字,说道:“退兵。”

    “汝!”袁绍气结。

    片刻之后,袁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将自己的安排和考量,给田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如今征西已然技穷,我军旦夕可至壶关!所欠缺者,不过是钱粮后援而已,若并州克定,便可直下何东,进军三辅!若是如此,天下可定!”

    这话,袁绍也真没有夸张。在袁绍认知当中,曹操是自家小弟,原本最大的竞争对手袁术被自家小弟揍得找不到北,灭亡指日可待,那么若是击败了征西,也就意味着从此从南到北都属于袁绍旗下,至于那些什么刘备刘表之辈,袁绍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等田丰反驳说些什么,袁绍便竖了一只手,又说道:“田公所虑,某也知晓,冀州困顿,焉知并州窘迫何如?若是不趁此机降服征西,若是翌日征西势大,岂不是更难?”

    这样说,到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田丰并不愿意就此改变自己的想法。

    田丰坐正了,肃容道:“主公!主公之心,丰已知晓!然天下之大,岂能于速成于一时一地!须知内忧者,重于外患也!如今幽州初定,青州不稳,若是冀州再乱,敢问主公,何以定天下?如今虽有小败,然无伤大雅,可徐徐而退,积蓄实力,另寻他机就是!征西跳梁之辈,且容其苟活几日又又何妨!”

    袁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很失望。

    虽然田丰讲的话也有田丰的道理,但是袁绍不惜亲自来此,跟田丰说明厉害,甚至是将情况陈述剖析出来,不就是希望田丰能够理解,并且愿意合作么?

    结果田丰依旧还是想要袁绍撤兵……

    真要是撤兵,袁绍还需要跟田丰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么?

    如今天下,就到了似乎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解决一切的节点上,为何田丰就不明白,或者说依旧不愿意跟随听从呢?

    田丰也在看着袁绍。

    他也很失望。

    战事都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了,袁绍居然还想着继续,难道说非要等到局势糜烂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再来后悔么?

    或许袁绍说的没错,再加把劲可以拿下壶关,可是袁绍有没有算过要付出多少代价?

    战打到现在,田丰也从最开始认为征西易克,渐渐的明白了征西其实很难对付,也不会因为一城一地轻易丧失斗志。

    这就很麻烦了。

    打下壶关,上党太原打不打,打下上党太原,河东平阳打不打,还有关中三辅,这么大一片区域,真要是一点点打过去,要用多少冀州子弟的性命去填?

    袁绍亲自过来,的确是很有诚意,可是诚意这个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冀州的那些士族豪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留存在袁绍嘴边的这种“诚意”!

    田丰既然被这些冀州士族豪右推出来作为利益的代表,就不能仅仅是依照个人的情感来说话,要不然田氏如何能担当起这个隐形的领袖地位?若是不给冀州士族豪右谋取福利,这些人又怎么会支持,又怎么会听从调配?

    打,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冀州利益要保证,现在这样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事情,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

    袁绍盯着田丰,田丰也看着袁绍。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都认为自己是在坚持着正确的事情,都不愿意轻易退让。

    一阵难言的尴尬和沉默,两个人都在试图让对方先屈服。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便是打得钱粮,在本土作战,因为运输方便,再加上考虑到最前沿的阵地有可能被敌人突袭失守,所以前线的粮食可以不用储备的太多,但是像现在需要展战线绵延到壶关那边去,没有足够的钱粮储备,即便是前期有获得再多的胜利,也是将成为一场空。

    袁绍必须要搞到一批粮草,即可运往前线,否则前线则损大将,有没有粮草补给,立刻就是溃败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中线这里,基本上都是直接听从袁绍号令的比较忠诚的老兵,若是中线兵卒伤亡惨重,那么袁绍也就将会失去许多控制冀州的本钱!

    “某不甘心!”袁绍目光流露出凶狠之意,沉声说道,“若田公不愿意替某分忧,某便亲自至冀州,召集各家,陈明厉害就是!”

    这并不是袁绍愚钝,也不是不通明厉害,而是正常的一种心理,就像是一个赌徒,当他在赌桌上失去了许多筹码之后,总是不愿意就那样轻易的放弃,因为那就等于是这些失去的筹码再也没有了属于他原本的价值。

    什么见好就收,止损原则,袁绍并不是不懂,但平日里的讲得头头是道的嘴炮王者,到了赌桌上也常常沦为水鱼,袁绍此时此刻有这样的心态也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袁绍原本就不是一个轻易愿意妥协的人。

    压不住冀州士族,岂不是未来就要收到冀州士族的制约?袁绍最终还是露出了杀意,若是不肯听从,那就休怪狠手无情!

    这是在威胁啊……

    田丰闭上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若主公执意如此,某便替主公走一趟冀州就是……不过,某有言在先,事不过三……如今已经三调,若是……”

    田丰最终还是退让了半步,毕竟袁绍也说道了这个份上,若是真的让袁绍亲自去冀州邺城办理这个事情,也就等于是宣判了田丰的死刑。

    虽然田丰觉得袁绍未必会舍得他养护许久的良好名望,但问题是狗急了也跳墙啊……

    袁绍大喜,自然无有不允,但是袁绍和田丰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其实事情远远都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当斐潜领兵退回了壶关不久,南北两个方向的信息几乎是前后脚终于是传递到了斐潜这里。??火然?文  w?w?w?.?ra?n?wenA`com竭尽全力奔驰而来,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几乎是一下马就瘫倒倒地上,完成了使命之后几乎立刻是昏死过去,让斐潜不由得感慨,像这样的紧急军情,送到之后,就几乎是跑废了,不浆养一段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信鸽确实是好,但问题是只能定点的进行,而且信鸽也不懂得自动来回,也是需要人员携带,虽然单向传递得时候速度明显快捷,但是如果考虑到携带和饲养的问题,其实也依旧是好多的问题。

    通信啊……

    斐潜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大力推动骑兵的发展,甚至基本上来说重心全数倾斜到了骑兵方面上,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这个没有机械化的年代,骑兵不能说是唯一的,但至少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骑兵,华夏人想要走出西域的限制,基本就是做梦。

    后世金帐帝国能建立起那么庞大的一块疆土,只靠两条腿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纯骑兵也是局限很大,但是至少在斐潜控制的这些范围之内,骑兵的重要性依旧是不言而喻。

    太史慈平安返回,这让斐潜终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少在袁绍南路上,算是彻底打残了。

    袁绍南路,可以说斐潜借着多少一些的先知先觉,利用袁绍和曹操面和心不和的情况,游走出一条缝隙,穿透冀州,让邺城左近的这些冀州人知道其实他们认为的安全的后方一点都不安全,这不仅会加重了冀州人的危机感,而且其实也让曹操看到了袁绍的外强中干。

    太史慈的信息当中表明的,曹操这一方面特意派遣了夏侯渊一路跟随,拉关系,送粮草,借这一次的行动表示善意,要从斐潜这里采购大量的战马,似乎也表明了一些曹操的未来的方向。

    战马这个重要的战略资源,斐潜倒是不介意放一些出去,只要控制一定的数量,而且还可以获得极其丰厚的回报,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全国的4s店都控制在一个人手里,是多么可怕且获利丰厚的一件事情。

    至于曹操坐大的后果,现在还轮不到考虑这个,而是先解决袁绍这边才更重要。

    对于太史慈取得的战功,斐潜立刻回信一封,表示特别的表扬和祝贺,待整场大战结束之后一并论功行赏,让太史慈在函谷关内修整,等待后续机会。

    另外的一个方面上,斐潜对于赵云的行动,则是有些担忧。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斐潜也没有想到赵云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

    赵云在军情邸报上写明了事件的整体过程,也说明了原由,只不过斐潜依旧觉得,要杀拓跋力微可以用很多种的方式,这样的处理手段很不赵云。

    至少不符合原来斐潜印象当中的赵云。

    这让斐潜忽然想起了徐晃。

    简单对拼和纯粹消耗,这样的战争模式斐潜向来就是最为发对的,而赵云若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陷入到这样的局面当中去。

    不管是城池攻防,还是野外骑兵对决,这样的战斗对于兵卒而言,都是非常大的消耗,部队的伤亡都会非常的严重,而一个老兵的价值往往比三个新兵都还要大。斐潜就像是一个吝啬的地主老财一样,嘀嘀咕咕的计算着,然后觉得北线似乎有些问题,似乎赵云现在可以收一手,不用太过于逼近,只需要做出防御的动作就可以了……

    然而贾衢却有不同的意见。

    “主公,赵将军之处,依旧需兵至易京……”贾衢琢磨着,建议道,“引而不发,战则未必战……然仍需让冀州人士如芒刺在背一般,方为最好……”

    斐潜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贾衢的建议。毕竟人总是要屎到临头了才会急着找个坑,若是离得远,恐怕也不能给这些心高气傲的冀州佬带了什么深刻的印象,就像小孩尿床,只有多尿几次,然后被揍得狠了,懂得痛了,才会下意识的使用自己的括约肌。

    不过赵云和鲜卑人之间的矛盾,终究是个隐患。斐潜不认为鲜卑人会有什么宽宏大量的心肠,现在没有翻脸,多半是在琢磨着在哪里挖坑,但是现在也只能是让赵云多加小心……

    锦囊妙计?

    不存在的。

    斐潜又不是诸葛,在说就算是猪哥真人也不一定能够像老罗同志意淫的那样,时不时的搞一些锦囊批发生意,战场之上变化万千,保不准哪一家的马蹄踩到一块石头或是一坨屎,都有可能会改变整场战斗的结果,因此只能是大体上的进行规划,而具体实施,还是要依靠临阵的将领。

    斐潜汇总了一下自己和贾衢的考虑思路,然后给赵云提出了一些建议,比如既然和鲜卑已经算是关系濒临破裂,那么久需要再找另外一个新的补充,在幽州的乌桓人,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乌桓人的实力比不上鲜卑,但是只要运用得当,依旧还是可以收到良好的效果……

    信件发出去了,具体执行的怎么样,也就只能是依靠赵云自己了。

    当然除了太史慈和赵云两个人的消息之外,斐潜还获得的另外的一个消息。

    关于吕布的……

    得益于斐潜的超前意识,在这个时代,对于情报网的布置,或许没有任何一个诸侯能和斐潜相提并论,起初的时候只是得益于崔厚的那个所谓的各地护官符一样的东西,在商队当中有意识的收集汇总,就能够得到许多旁人不太注意的信息。

    不一定非要斐潜的人才能获取这些资料,因为这些东西走南闯北的行商大概率都会准备一些,这也是各地书吏用来谋取额外好处的一种方式,因此斐潜只需要以交换或是购买的方式,在平阳的集市内找这些行商,就可以获取到很多这些比较粗浅的情报了。

    这些所谓的“护官符”,都会涉及当地官员的出身,喜好,甚至对物价以及民政的一些基础描述,而在这些描述当中,加以整理和汇总,就可以得出非常多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就可以为斐潜战略部署提供各种各样的参考。

    比如某地,标注了主官是某人,多设卡哨,征收过路费,严禁粮草外卖等等,初看可能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将临近郡县的进行汇总,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地,而是一整块区域都在实行的政策,也就说明在这块地上,粮草短缺,而造成粮草短缺的原因,要么就是灾荒,要么就是官府管控,准备大规模作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斐潜布置下的一些人物也在各个势力当中取得一定的地位,可以传递出一些重要的消息,比如这一次袁绍军分为三路,各路作战统领是谁,大概兵力等等,在袁绍三路大军还未完全出动的时候,就已经传递到了斐潜这里。

    毕竟这个年头,要有对军事行动的保密意识的人还是极少,许多信息甚至都不用太费劲,就像是袁绍出兵,竟然还公然誓师,怎么安排的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只是在传递方面多少有些困难而已。

    而在斐潜掌控之下的地盘当中,传递信息就比起在外界容易得多,而且更加的及时了,关于吕布的动向,基本上是三天就有一次信息传到上党,而对于这个事情,吕布至少是到现在依旧还没有表现出察觉的状态。

    甚至连陈宫都没有,所以陈宫派遣出去的人,就在山道上被斐潜的手下堵了个正着。

    和原先斐潜预料的差不多,陈宫是属于袁绍一方的……

    或者说,现在的陈宫,在行为上来看,是比较倾向于袁绍这一边的。

    这个事情,并不奇怪。

    就像是斐潜偷偷的在往各路诸侯当中安插人员一样,袁绍其实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布置了人员,毕竟袁氏门生遍布天下这句话,并不是简单的这样说说而已。

    想想也是,就袁绍这样的家伙,又怎么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感这样大模大样的进攻太原上党?

    想必是陈宫早在到了并州之前,就已经和袁绍取得了一些联系了吧?

    要不然像并北这种在大多数士族眼中都是属于苦寒之地,又怎么会有人愿意陪着一路向北,无怨无悔呢?

    斐潜琢磨着,忽然想到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开展一下整个征西内部的自查自纠,嗯,整风,嗯,反正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的行动了?

    “梁道,某要回一趟太原……”斐潜皱着眉,说道,“温候之处,恐会生乱……壶关之处,就还请梁道多多费心……”

    “温候?”贾衢目光一凛,问道,“主公但请放心,某在,壶关定在!不过温候之处,可需抽调壶关兵卒,以防不测?”

    “应不至于如此……”斐潜摇了摇头,幸亏发现得还算是比较及时,不至于要动用武力,当然,也不排除最坏的情形,只不过有张辽在太原,相对来说应该还算是好一些,“太原郡内,文远,州平之兵足以……”、

    ………………………………

    太原城。

    吕布终究是没有能够忍住,收拢了张辽带去的兵卒。当然,最终张辽留下了八百人马,其余的就归拢到了吕布和其他几名将校的旗下。

    张辽或许是猜到了斐潜的意图,或许是没有猜到,但是张辽依旧按照斐潜的指令,主动的向吕布表示可以上缴一部分的兵力,这让吕布大为欢喜,也让陈宫原本的计划落在了空处。然而,这分散出去的兵卒岂是那么好吃得下的?

    从上党到太原,快马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而在太原城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征西将军斐潜在太行山径之中,大败而归,被迫退守壶关,岌岌可危的消息……

    “征西将军危险了?”

    消息传播得非常快,吕布也得知了这一条消息,当然,当吕布去找崔钧询问的时候,崔钧断然否决了,并且立刻下令,让巡骑破贼曹等官吏,在太原城中查询消息来源,所以吕布也不太能确定这条消息的真假。

    “此事……”陈宫沉吟了半响,缓缓的说道,“多半为真……”

    “可是崔使君……”吕布皱着眉头说道,“莫非崔使君未知此事?”

    陈宫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说道:“崔使君若不以为意,则多为流言尔,然如此大张旗鼓,三令五申,严防死守,恐怕是……真有此事……”

    “嗯……”吕布嗯了一声,神色变幻,不知道再想着些什么。这两天,崔钧都忙得团团转,城中也实行了宵禁,更是严禁在公开场合讨论征西的相关事情,搞得确实有几分陈宫所说的那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得意的陈宫,吕布什么话都没有说。

    陈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吕布的眼神,一边盘算着,一边说道:“征西此败,袁大将军必然兵临上党,不日即克壶关……如此一来征西河东亦是难保,加之并北平阳与河东近在咫尺,也是有难……”

    “温候,当早做打算才是!太原城内,有兵卒三千,一千于城中,两千于城外校场……若是取了西门、南门,便可断其路,待城中一定,城外校场之兵也就不足为虑了……”陈宫继续说道,“如此千载难逢之机也,可令高、曹二人……”

    陈宫絮絮叨叨的说着,而吕布似乎有些出神,并没有再听,直至陈宫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头叫他的时候,吕布才借口说头有些晕,先让陈宫下去歇息,具体事情明日再议……

    陈宫退了出来,并没有按照吕布的说法,明日再行商议,而是直接找到了魏续和宋宪两人,说道:“征西兵败,此地危矣!”

    魏续和宋宪二人都是属于没什么谋略的,听了陈宫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旋即连忙追问陈宫,应该如何处理。

    陈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淡的吩咐起来……

    ………………………………

    现在整个太原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征西将军斐潜在上党战败的消息,甚至有人不顾太原郡守崔钧的禁令,私底下将斐潜是如何战败的传播得绘声绘色,就像是他亲自到了现场观战了一样。

    如此一来,导致太原城的人心惶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太原郡守崔钧的府衙门前,来来往往都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士族子弟,对于这些人,崔钧一律是否认三连。

    没听说,没这事,没可能。

    然而整个的太原氛围,并没有因为崔钧的否认而好转,反而越发的紧张起来,甚至连原本准备来太原采买物资的商队,都因为市场暂时关闭,导致不得不滞留在了城外……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出了崔钧病倒了的消息,而且还是整日卧床不起的重病,在上党战事还未完全结束,整个局面扑朔迷离的情况下,崔钧的病,生得急促,且有些怪异,也给原本就不是很安定的太原氛围,雪上加霜,原本沉在水下的许多东西,也渐渐浮了上来。

    张辽因为是带了不少的兵卒前来,所以也不能按照原本和吕布之间的统属关系进行安排了,因此张辽大体上是作为吕布的别部司马级别的官职类型,屯扎在太原城西的校场之内。

    别部司马,有大有小,小的和都尉差不多,大的甚至可以接近杂号将军,虽然和军司马的秩俸是一样的,就是职权要大一些。所谓别部,就是可以和都尉,校尉一样有权利领军出征,有充分的军队的指挥权,而且可以率领一部人马,作为自己直辖的部队。

    若是按照大汉的边军建制,张辽这个别部司马,大概应该有两曲人马,也就是大约一千两百多人左右,现在八百人还是少了些。不过别部司马统领的人就算是超过了一千,还是低级军官,不能开府征辟下属掾史,比如兵曹掾史,禀假掾史等等,所以多少还是有些限制的……

    而此时此刻的张辽,却并不在城西的校场之内,而是出现在了城北的商团驻地。

    商团营地之内,崔厚带着几名护卫模样的人一边往内走,一边回应着几个执事的问候,而张辽披着一身斗篷,混在这几名护卫之中。

    到了后营之内,崔厚在一个帐篷之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向张辽示意了一下,张辽微微迟疑片刻,便挑起了帐篷的门帘,走进了帐篷里面。

    帐篷之内点了几根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倒也不觉得昏暗,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正伏案查看地图的斐潜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文远,别来无恙乎?”

    “这……拜见将军!”张辽虽然说也猜到了几分,但是真正见到了斐潜,依旧还是有些吃惊,连忙俯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