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戒备地望着半空中的魔影：伽罗摩的味道？应该是因为佛舍利的关系吧。
极海当年被伽罗摩亲手封印，想必极为痛恨伽罗摩，他不禁握紧了灭虚剑，堤防对方突然发难。
就听对方发出阴狠的笑声，那双骇异的魔瞳隐入黑雾之中，随之便有诡异的诵经声传来，四周魔气剧烈翻涌，宛如惊涛骇浪。
柳清欢有些莫名，却见瑶卿、涅羽二人突然抱住了脑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攻击，神色挣扎而又混乱，却在越来越急促的诵经声中渐渐变得恍惚，双目也漫上黑色，呈现出入魔的征兆！
他心下一惊，才发觉自己的神念不知何时已自行凝结出一片屏障，将那靡靡之音的影响牢牢阻隔在心神之外，而衣袖中的佛舍利也发出了淡淡的金光，在他身周缓缓流动。
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好险！那魔物光凭一段咒念就将大乘修士带入了魔化的歧途，要不是他的识海早已固若金汤，又有佛舍利护身，怕也会着了他的道。
“你竟然没被天魔音侵蚀？”空中传来带着惊异的声音：“修神术已到了神念自行护体的地步，你到底是何人！”
柳清欢自修过九天分神术后，就没再刻意练过其他修神术，不过他天生神识强大，且已能凝成实体，拥有极其强悍的防御能力，如今怕是已不逊色于大多数大乘后期修士。
没空理会空中那魔物，柳清欢一转身，具化成逆生竹竹枝形状的神念毫不犹豫地挥出：“醒来！”
瑶卿、涅羽瞬间被抽翻倒地，又连续挨了好几下后，他们眼中的黑色才褪去了些，神智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我、我们怎么了？”涅羽问道，抱头发出痛呼声，又抬手一看自己手上、身上竟有深深的鞭痕：“啊好痛！”
“你们差点入魔了。”柳清欢言简意赅地说道。
两人齐齐露出骇然之色。
这时，空中传来冷酷肃杀的声音，那魔物以一种命令的语气，对空中扭动着身躯的黑龙说道：“杀了他！”
“嗷嗷嗷~”黑龙发出痛苦的嘶吼，却挣脱不开对方的控制，一张嘴便是灼热的龙息浇下，又直直朝他们这处冲撞而来！
柳清欢很有些无奈，要是敌人，他大可放开和对方撕杀，现在却束手束脚的怕狠伤了对方。
纵身而起，柳清欢全身迅速染上金色，右手更仿佛擒着一轮灿烂夺目的金阳，一拳轰出！
“砰！”猛冲而下的黑龙被打得头一偏，口中的龙息都被打得噎回了肚里，庞大的身躯飞摔出去，将一片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彻底碾成一堆碎石。
“他交给你们了！”
大喝一声，柳清欢整个人如离矢之箭般扑向空中那团魔雾，右手在虚空处一握，弑仙枪蓦然出现。
“弑仙有灵，神魔当斩，杀！”
感知到柳清欢心中的决绝之意，弑仙枪发出一声肃杀的啸鸣，枪身上所有玄奥的天道铭文瞬间光芒大放，骇人至极的凶戾煞气轰然爆开！
无数发丝从魔雾中飞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仿佛一大片噬人的黑云，却不能阻挡柳清欢分毫，所有魔气都被撕开，那颗神魔族头颅终于露出了脸，以及额头正中那道神符。
弑仙枪以神魔莫敌之势，刺入其右目中！
“啊啊啊！”惨叫声骤起，爆开的凶煞之气又在那张脸上割出一道道血痕，浓稠的黑血涌出。
对方张开嘴，一道血光从其口中飞出，浓郁的血腥之气裹挟着深如渊海的怨毒之意！
柳清欢神色一凛，身形一侧，却还是没避开，那血光瞬间射入他的肩头，带出一篷热血，从后背穿出。
他身形飞退，朝下方喊道：“火！”
青白色的两道凤凰天火冲天而起，拦截住又绕回来的血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瞬间弥漫开。
柳清欢再回头看去，那头颅已趁机重新遁入魔气之中，惊怒之声从里面传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发现你实力大跌，已到濒死的边缘？”柳清欢面无表情地道：“极海，自然是从你企图以言语拖延，又施展魔念攻击之时！”
如果对方还有无上真魔的实力，对于他们三个大乘境界的修士，何必故弄玄虚还施咒引人入魔呢，直接开杀即可。
魔气汹涌澎湃，就仿佛是极海那沸腾的怒火：“要不是我额头上这道符封住了我大半实力，你们全部都要死！”
那道符有些问题，至少在伽罗摩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柳清欢心下思量，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弑仙枪在手中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嗡鸣，仿佛在催促他赶快动手。
此枪这时已被激发出了全部凶意，枪尖还滴着黑血，是刚才刺穿魔物眼睛时沾上的。
“我来！”
柳清欢低头一看，却是已经恢复神智的帝敖，他依然还是龙身，语气却充满了愤怒：“他将我们妖族祖地弄得如今这般模样，不杀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也算上我们吧。”涅羽也开口了，旁边的瑶卿也点了点头：“你受伤了，还是让我们来吧。”
这些人是看那魔头现在好欺负，来捡软柿子了？
柳清欢看了眼右肩上的伤口：“行吧，我无所谓，只要能够将其灭掉就行，谁动手都一样。”
“是你们逼我的！”空中传来冷酷的声音，恐怖的魔压再次降临，靡靡之音再起，如重峦叠嶂，又似无数佛修同座咏诵，音波如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众人淹来，渐成滔天之势。
柳清欢脸色一变，强大的神念磅礴而出，正准备也帮瑶卿他们挡一下，就见那三人全都举起了双手，嘴里也念念有词。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这个地下宫殿群中荡开，就好像突然回到了远古洪荒，随着一声兽吼，更多的吼声跟着响起，地面开始震动，轰隆隆的巨响从地下传来。
柳清欢不禁睁大了眼睛：他们在求借祖先的力量，无数葬于万祖之地中的妖族先辈，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唤醒了！
随着几位大妖的召唤，沉寂了三十多万年，几乎沦为魔域的万祖之地在这一刻苏醒了，大地震颤，山脉共鸣，有什么东西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就连柳清欢都感到了一丝心悸，魔气在这一刻疯狂的涌动，那能惑人心智的天魔音在此起彼伏的万妖齐吼声中渐渐零落。
然而突然，瑶卿三人却口吐鲜血，跪伏在地，外界所有异动也像即将清醒的人又挨了一闷棍，挣扎两下后彻底躺平，偃旗息鼓。
“怎么回事？”柳清欢脸色一沉，只见几位大妖像是受到了某种反噬般，脸色苍白如纸。
“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声从头顶传来，一物从魔物中被扔了下来，啪的一下落在他们面前。
柳清欢低头一看，那是颗已然干瘪的心脏，一摔到地上便碎成一堆灰沫。
“你们在召唤这个吗？”那魔头充满恶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早就被我挖了出来，我当年刚逃到此地时遭受重创，正好借用它的力量疗了下伤，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你毁了我妖族的荒古圣心！”帝敖目眦尽裂，痛苦嘶吼道。
“荒古圣心？”魔头鄙夷地道：“别那么小气嘛，不过是颗洪荒古妖的心脏罢了，你们想要的话，等我回了真魔界，可以赔给你们十颗八颗的……哦洪荒古妖好像已经绝灭了，那还是算了。”
“啊啊啊~”悲愤至极的吼声从三位大妖口中传出，轰然间，三人同时变回真身。
巨龙怒吼，满腔恨意化作力量，粗壮的龙躯冲天而起；鸾凤长啸，华丽梦幻的羽翅展开，凤凰真火呼啸狂舞！
魔气溃败四散，前一刻还得意非凡的魔头，下一瞬就被黑龙撞飞，龙尾横空甩来，它怪叫着猛地砸向地面，又落入凤凰真火之中，满头魔气凝结而成的黑发被烧得精光，露出一颗凹凸不平的光头。
是了，这魔头之前当过一世佛修，头上的戒疤都还在。
而这还不算完，枪影一闪，柳清欢从斜里杀出，全身如染金赤，弑仙枪挟风雷之声破空而出，目标是魔头剩下的那只眼！
魔头终于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被捅瞎的那只眼还在往外淌着黑血，眼见弑仙枪已刺到面前，连忙将头一转，以后脑勺迎上枪尖。
“轰”的一声巨响，柳清欢眉头一皱，只觉枪下之物坚硬至极，根本刺不透！
那头颅被巨大的力量轰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看上去像是完全没受伤，却已气得眼歪嘴斜。
想他堂堂无上真魔界的神魔族，如今却被几个凡修当球踢一般，简直威严扫地！
他怒叱一声，一点虚影从其脑后浮起，但下一刻，他额头中间贴着的那道符就亮了起来，闪烁的紫芒迅速在头颅周围结出一圈紧箍，将那黑影又压了回去。
在场几人的神色俱都凛然，这魔头的实力虽被封住了，但其神魔的躯体却颇有些坚不可摧的样子。
柳清欢不信邪，一枪挥出，浓重的凶煞杀意混着庞然巨力，将魔头再次轰进地面。
“砰！”黑龙落下，一爪子将其从坑底掏出，狠狠一握！
然而那颗脑袋在龙爪下脸都被捏得变了形，却堵不住对方连绵不绝的咒骂和怒吼。紧接着大火又至，三大真火之一的凤凰真火威力极大，却依然伤不了对方一分一毫。
几人使出浑身解数，将魔头好生蹂躏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凭他们凡修手段，是真奈何不了这神魔头颅。
倒是那张符，就跟长在了他额头上一样，不管怎么折腾也没掉。
“怎么办？”瑶卿累得气喘吁吁，无力问道。
“难怪当年佛修们只能将其一封了之。”帝敖气道：“这哪是一颗头，明明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要不先把他另一眼睛戳瞎吧？”涅羽提议。
柳清欢一点头，握着弑仙枪就准备上前，那魔头原本躺地上装死，闻言立刻又飞窜而起：“啊啊啊我跟你们了！”
然而他滴溜溜一转，却没朝众人飞来，而是化作一团黑烟，眨眼间遁到了大殿入口处。
“哼，本尊不耐烦与你等耗磨了，浪费时间！”
“他想跑！”柳清欢提枪就追，然而对方已速度奇快地闪进通道，显然早有预谋想要溜之大吉。
几人紧忙往外追，穿过一条条堆满兽骨的通道，眼看那魔头先一步出了洞，正着急，就听外面传来三声惊叫。
“不好！”瑶卿道：“忘了姒姝就等在洞外……不过我怎么听到了三声叫唤？”
柳清欢已掠至洞外，脚步猛地顿住，面露愕然。
“呵呵！”阴冷的笑声从对面传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
“你是……悲祖？”柳清欢不确定地道。
对面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中，然而露出的脸和手却如同扔进热油中炸过一样，皮开肉绽、焦红肿胀，又像熔化了的石蜡，面目模糊，看不出多少人样了。
他从背后扼住姒姝的咽喉，看着飞出洞口的妖族三人落在柳清欢身侧，恨声道：“如今种种，全都拜你等所赐，必将数倍奉还！”
“救我！”姒姝被擒，含泪哀求道：“我不想死，涅羽、瑶卿、帝敖，求求你们救救我啊！”
“老实点！”悲祖猛地加大手中力气，姒姝被扼得再说不出话来。
悲祖不再理她，目光一转，在落到魔头上时，爆发出炙热的光芒：“你就是那颗神魔族头颅！”
“你是魔族！”魔头大喜道，朝悲祖飞去：“太好了！”
柳清欢脸色微微一变，紧握住弑仙枪，小声对瑶卿他们说道：“不能让那两魔族联手，他俩凑在一起必没好事，必须将悲祖先杀了！”
“可是姒姝在他手上。”瑶卿道，看到姒姝满脸痛苦，不由露出不忍之色。
涅羽显然也在犹豫，他们同是凤凰一族，又一起来到这个地方，做不到对姒姝的处境置之不理。
柳清欢心下一叹，闭上嘴。
那边，魔头已飞到悲祖附近，朝对方说道：“快，帮我把额头这破符撕了去！”
“快，帮我把额头这破符撕了去！”
魔头的话，让柳清欢等人当即骇然变色，他们都很清楚，如果撕下了那道符，在场所有人都没得活！
“住手！”帝敖喊道，但他话一出口便马上后悔了，因为原本因为魔头突然凑上前而戒备后退的悲祖往这边望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觑着紧张的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你们很怕我揭下这道符？”
说着，就抬起手。
“对对对，快把符揭了！”魔头仅剩的独眼中绽放出狂喜的光芒，摧他赶紧动手。
“你最好再仔细考虑一下。”
在悲祖的指尖即将碰上符箓那一刻，柳清欢开口了，淡淡道：“看看那符，所用符布与天地谱一个材质，上面的符纹乃封邪镇魔的真仙文，只要你一碰，恐怕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
悲祖伸出的手果然迟疑了，魔头急了：“别听他乱说！他在危言耸听，就是不想你帮我，因为一旦没了这道符，我的实力就能恢复，会立刻杀了他们！你不是跟他们有仇吗，我帮你把他们全部杀了！”
悲祖被往他身上凑的魔头逼得又退了几步，手里紧紧制住姒姝，道：“你先说清楚，这道符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道封符而已，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吓人。你我同为魔族，我还会害你吗？”
然而越是这样说，悲祖越往后退：同族又怎么样，魔物之间向来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什么时候有过你尊我爱那种情操？
更何况他仔细看过了那张符，越看越心惊，还真不敢再伸手了。
见魔族二人被柳清欢几句话稳住，局势勉强得到控制，妖族三人都不由松口气，一转头，却见柳清欢不知何时退到了角落，手中拿着一本薄册。
“青霖道友？”瑶卿一眼认出那册子是什么东西，在佛山上时，他们一直躲在远处观望，亲眼看到喜祖突然爆体而亡，而当时对方手上便捧着这册子。
“你想像击杀喜祖那样杀了悲祖？”
柳清欢抬起头，见不仅是瑶卿，涅羽和帝敖的目光都落在因果簿上，表情既痛快又暗含忌惮。
“不是。”他否认道：“我这件法器使用时动静很大，也不是下笔就能立刻将人击杀，若是惊扰了对方，让他横下心豁出命也要揭符，反倒会打草惊蛇。”
“哦。”瑶卿点头：“那你觉得我们后面要怎么办？”
柳清欢看了看三人，见他们表情认真地询问他意见，略一思忖，道：“你和涅羽去杀悲祖，帝敖把魔头赶到一边，将他们两个分开！”
瑶卿道：“那姒姝怎么办，她还被挟在悲祖手中呢。”
“这时候还哪里顾得上她！”帝敖焦躁地道：“你还没明白吗，那魔头要是解除了封印，所有人都得死！”
“是啊，不是我们不想救，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涅羽叹息一声，道：“我赞同青霖道友的办法，就按他说的行事吧！不过，那你呢，你不准备出手？”
柳清欢神情沉凝，看着手里的因果簿：“我们还记得我们的目的吗，是毁掉那颗神魔族头颅，所以我要做一个尝试，看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犹豫了下：“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尽管试！”帝敖突然道：“虽然之前我一直看你不顺眼，但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我会把那魔头死死按住的！”
柳清欢看向帝敖，不由笑了：“好，那就请你们帮我打一下掩护，因为之后我施法过程中，可能无法兼顾其他。”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见那两魔族还在纠缠，道：“悲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魔头身上，趁其不备，或许能救下姒姝。”
瑶卿点头，就听魔头气急败坏的大吼声传来：“我怎么知道这符到底怎么回事，他娘的谁知道哪里跑出来个野道士，趁我昏睡之际，往我头上贴了这道符，害我这么多年只能窝在这个鬼地方！”
野道士？
柳清欢一愣，看来在他们进来之前，竟还有人曾穿过了外面的二十四诸天南无大日阵，进入过万祖之地。而能用一张符就封住魔头，那人什么来头？
只听魔头又喊道：“那人右眼角有一颗红痣，我记住了！等我返回真魔界，恢复实力，定要派人下来将其找出来，然后碎尸万断！”
“你要返回真魔界？”悲祖问道。
“是啊！”魔头道：“人间界天道限制太多了，我真身被毁，必须回到真魔界才能养好伤。怎么，你是不是想求我做什么？是想让我帮你杀什么人，还是带你去真魔界，或者我可以给你灌注最精纯的魔气，助你在短时间内大大提升修为！”
“当然前题是……”魔头以一种充满诱惑的低沉嗓音说道：“抬起你的手，帮我把封符揭下来。”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悲祖显而易见地动心了，他一张仿佛熔化到一半的脸微微抽搐，手臂也微微抬起——
“就是现在！”柳清欢低喝道。
下一刻，身边三人便倏地消失，火光一闪，瑶卿出现在悲祖左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如雪片的匕首，朝下猛地一挥！
悲祖惨叫一声，半截手臂应声而落，被他挟制许久的姒姝趁势一挣，滚到了一边。
涅羽和帝敖也同时发动，一个飞起一脚，将喋喋不休的魔头踢得直上九重天，一个化出真身，凤凰真火当头朝悲祖浇下！
悲祖愤怒地大吼，身前顿时出现一个漩涡，黑色的光丝飞舞盘旋，所有火焰都被吸入了其中，又一掌拍出，将瑶卿逼退。
三人顿时打作一团，风火连天，声势浩大。
而此时，柳清欢已走到了一片山石背后，盘膝而坐。
那魔头是与真仙同阶的神魔族，他们尝试许久都无法将其杀死，那么他也只能尝试求助真仙了。
然而他并无与仙界联系的符咒和法器，唯有曾经一段因果，能勉强一试。
因果簿摊在膝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这一次柳清欢没拿出千秋轮回笔往上写字，而是展开道境，运转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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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大道，大命运术不现，而因果称王。世间一切法，皆依因果之理而生成、而灭坏。天地间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各种各样的关联，就犹如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因缘果报在其中演化，由因生果，有因必有果，既是因，又是果。
而一旦产生因果，即使不在此刻，在某一刻，它总会找上你，或是生前，或是死后。有时候一段因果会产生极其巨大的影响，必须在了结后才能得道成仙（比如某条白蛇），就连仙神也会特地下凡，只为了结某段因果。
柳清欢在此时拿出因果簿联系上仙，实际上就是在主动寻求因果的了结。
当年在箕斗仙府，他先是从地底释放出被“囚禁”的真真，由此开启后面一系列事件，间接促成了棋罗真君身死、女仙华琼苏醒并度劫成功。
真真乃华琼的分身，华琼后来能重返仙界，他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因此对方欠下了他一次因果。这也是真真邀他成仙后前往葬仙雷泽，华琼当时默认了的原因。
本来这段因果，或许能让在他飞升仙界之后，获得一次极为不错的机缘。然而如今面对灭不掉的神魔族头颅，他决定放弃那远到看不到边的机缘，现在就将之用了。
不过，主动寻求因果，又以因果试图联通上仙，大概也算是史无前例的创举了。
柳清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身后众人的激烈斗法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山石，而他整个心神已沉入道境，进入通玄之中。
膝上的因果簿随同着他的呼吸闪烁着微光，道纹一圈圈漫延，空中渐有浮光掠影闪过，那是山海陆地的更迭，龙凤虎豹在林中撕杀奔跑，修士凡人在城池中忙碌奔波，仙魔隐在云雾之间，妖鬼在石下窥探。
世间因果，尽皆演绎，如同画卷一般在天空铺展开，又有无数细线连通着画中所有人物，就像张大网将众生笼罩，让人得以一窥那神秘莫测的因果之道。
柳清欢拿出了千秋轮回笔，在因果簿上以真仙文写下“华琼”二字，停顿一下，又加上真真的名字。末了，仔细回想一番，又加上“安若眉”这三个字。
安若眉，应该是女仙华琼的真名，当年棋罗星君临死前负隅顽抗之时，曾叫出过这个名字。
柳清欢收了笔，一手按在因果簿上，便见一道青色细丝从他掌下飞升而起，眨眼间便到了天际，消失于无尽高远的苍穹之上。
……
帝敖抬头看天，表情有些怔怔，但突来的呼啸之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愣神，他一爪挥出，将那魔头又拍得更远。
另一边，虽然悲祖在二十四天诸天南无大日阵中遭受了一番折磨，但在涅羽、瑶卿二人围攻之下，竟也还能势均力敌，保持不败。
只不过也因此，明明知道天空的异相来自于他最痛恨、也最忌惮的柳清欢，他也摆脱不开两人的纠缠，前去将其除之而后快！
悲祖此时的心情无比急躁，却又无可奈何，不由得仰天发出厉啸，魔气疯狂朝他涌去，又猛然爆开，犹如一朵黑色的蘑菇拔地而起。
大地上烟尘滚滚，涅羽摔落到远处已近干涸的河滩上，从乱石中艰难转头，就见悲祖朝柳清欢所在的方向奔去，连忙大喊道：“拦住他！”
然而瑶卿也被刚才突然爆发的力量所伤，一时爬不起来，想到柳清欢之前说过施法过程不能打断，请他们帮忙掩护，不禁急得呕出一口血。
这时，斜里冲出一道身影，嘹亮的凤鸣刹时响彻天地，赤红的火焰呼啸如龙，一只身形庞大的火焰凤凰挡在了悲祖面前。
“姒姝！”涅羽重新冲了回来，重新又加入战斗。
身后发生的一切，柳清欢此时全然不知，他掌下那道若有似无的细线依然连通着苍穹，然而很久过去，却无半分反应。
“天道昭昭，惟法而行，今真魔临世，乱祸之端。本人柳清欢，在此恳请上仙华琼，愿以曾经因果善缘，换取一时伐魔之力。概无他求，切诚之至。”
语毕，柳清欢抬头看了看天，便又将目光落回因果簿：“天道昭昭，惟法而行……”
却听一声巨响，身后的山石轰然而碎，打断了他的话。
帝敖摔落面前，看着他想说话，一张嘴却鲜血直涌。
“真魔临世，乱祸之端……”柳清欢没有停止口中的咒念，眉头却皱起：怎么回事？他记得帝敖是被分派去阻拦魔头的，那魔头被封得实力不存一二，如何又重伤了帝敖？
这时，就见那魔头出现在前方，之前被烧毁的满头黑发又重新凝结而出，望向他的那只眼中充满了审视。
“真是稀奇，你竟在妄图与仙界取得联系？好久没见到这般不自量力的家伙了！”
“……愿以曾经因果善缘，换取一时伐魔之力……”
见魔头朝他飞来，柳清欢指间轻轻一弹！
原本如大网般若隐若现浮现于虚无之间的细线，其中数根一一闪烁起光华，围成了一个牢笼，将那魔头圈在其中。
“哼，这样就想挡住我！”魔头轻蔑地勾起嘴角，往前一冲，就见他那满头乱发一碰触到笼栅，无声无息之间便溃散开来，重新化为魔气湮灭消失。
“法则之力？”魔头神色中多了丝慎重，却越加蛮横地开始撞击牢笼，毫不在意好不容易重新凝结出的头发消散，只撞得笼子“哐哐哐”直响，几根笼栅碎成点点光芒。
“哈哈哈，也不过如此！”魔头大笑，越发疯狂地撞击，柳清欢的脸色也随着渐渐变得青白。
他一只手按在因果簿上，嘴里的咒念依然没有停下，另一只手却不断弹动，周围的细线越来越多的亮起，形成一张密集的网将魔头罩住。
“……概无他求，切诚之至！”又一遍祝祷念完，柳清欢心中几乎已不存希望，然而突然之间，他便见那条连通苍穹的因果之线突然一闪，炽白的雷光沿着线蜿蜒而下！
雷光顺着那条因果线飞窜而下，只用了一息不到的时间，就落到了因果簿上，然后沿着柳清欢的手迅速传遍他全身。
柳清欢浑身一震，并没有感到被雷劈中的疼痛，而是一瞬间仿佛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更因为绝望之后突然出现的转机，巨大的喜悦让他忍不住仰天长啸！
成功了！
虽然女仙华琼没有降下化身或投影下界，但她给他送来了太罡神雷！
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特别是趴在地上的帝敖，他亲眼目睹柳清欢全身被雷光笼罩，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对方下一刻就会立毙当场。
因为那雷霆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寒毛直竖，神魂颤栗，从心底涌现出极端的恐惧！
可柳清欢依然好端端地坐在那儿，雷霆环绕在他周围，让他清隽的面容透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凛。
看到此种情形，魔头也察觉到不对，在笼中撞击得越发厉害，然而那些因果线实在太多了，撞碎了一层还有一层。
突然，他猛地回头，就见柳清欢缓缓抬起手，一团轰隆作响的雷球在他掌中滚动。
魔头只觉亡魂皆冒，仿佛真切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疯狂大吼，头上冒出了两根尖角，不顾额心的符箓再次泛起紫芒，猛地一撞，终于从牢笼中冲了出去。
“轰！”雷球落空，却在半空中爆开无数道蜿蜒的电光，周遭的魔气瞬间被清空。
柳清欢现在感觉非常奇异，他并非雷修，然而却感觉一息之间，自己仿佛拥有了掌握雷霆的力量，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强大到他都不禁有些飘飘然。
狠狠咬了下舌尖，嘴里泛开的铁锈味让柳清欢清醒过来，突然涌上心头的某些贪念也随之消失。
“这力量是借来的，并不属于我，当务之急是抓住这求之不易的机会，毁掉神魔族的头颅！”
他抬起头，就看到那魔头飞速遁逃的身影。
魔头此时终于感到害怕了，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魔物，他已经认出了那雷霆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
一个凡修为什么会突然拥有了远超过他能承受的力量，却还没爆体而亡？
为什么，在仙魔两界都赫赫有名、曾诛灭过无数大魔的太罡神雷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魔头想不明白，但他真的怕了，他只想快点逃出这个囚禁了他几十万年的鬼地方！
回头一看，又见柳清欢已经起身追来了，魔头竟吓得一抖，慌忙仓惶逃窜。
不过有时候越急就越容易出差错，就听砰的一声，魔头与正往这边疾速赶来想看发生了何事的涅羽撞上，巨大的撞击力让一人一头囫囵着就摔了出去。
“抓住他！”
柳清欢的喊声传来，涅羽虽然被撞得不轻，还是勉力支撑起身体，想要抱住不远处的魔头。
突然，一道黑影横插而入，比他更快地扑向魔头，涅羽定晴一看，竟然是悲祖，不由骇然变色！
此时的悲祖看上去十分狼狈，纵然他实力超群，在三位凤族大妖的围攻下支撑了下来，却受了很多伤，身上的衣袍几乎被血浸透，在大阵中就灼伤严重的肌肤又添了许多焦痕。
然而，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让涅羽看得心底生寒，那是一种疯狂的、绝决的、不顾一切的狰狞，果然就见他伸出了手，猛地一把撕下了魔头额心上的符箓！
符箓绽放出夺目的灿烂光辉，悲祖砰然倒地，在场之人却没人有空闲去管他的死活，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啊哈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
风声猎猎，烟走尘飞，狂笑声回荡在荒芜悲凉、宛如死域的万祖之地内，原本昏暗的天色彻底黑沉下来，空中魔云汇聚，摧城拔寨般压向众人。
距离最近的涅羽受不了那猛然袭来的魔压，瞬间昏死过去。而那魔头一边狂笑，一边朝天空飞去，急涌而来的魔气在他身下凝结，迅速凝出一具身体。
“你往哪里去！”
一道雷霆撕开魔云笼罩的黑暗，雷霆轰然爆开，交织的电光在天空上铺展开一张巨大的网，阻断了他继续上飞的道路。
魔头倏地停住，差一点就撞进了雷网之中，他怒恨至极地朝下方大吼道：“人修，我忍你很久了！”
回答他的是又一道雷霆，迅捷至极，魔头刚刚凝聚出来的身体嘭的一下炸开，重新化成魔气后被电光一扫，又尽数湮灭。
“好险！”魔头心惊胆颤，幸亏他舍弃得及时，不然此时湮灭的就是他本体了。
“你莫要不识好歹！”魔头一边逃遁，一边咬牙切齿地吼道：“本魔尊已经解脱了封禁，恢复了全部实力，但现在只想返回真魔界，不计较你先前那些得罪之举，你再敢追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哦？”柳清欢神色冷峻，他全身雷光环绕，身形一闪，出现在魔头另一方，一拳轰出：“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留情法！”
让对方返回真魔界？不可能！
谁知道对方回去之后会做什么，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将之立毙当场为好。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魔头也不叫了，仅剩的那只眼睛中迸射出冰冷而又怨毒的光芒。
他额心中突然裂开一条缝，柳清欢只看到有极其刺目的光芒一晃，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就猛地袭来，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元神拼命往外拉扯！
此时，地上的帝敖、瑶卿等人已聚到了一起，他们伤的伤，昏迷的昏迷，可谓是很是凄惨，因此也只能仰望天空中的战斗。
一开始见柳清欢宛如雷神降世，逼得那魔头只能四处逃窜，几人都十分高兴，然而形势急转直下，魔头突然发威，一面只巴掌大小的圆形镜面出现在他眉心之间。
而下一刻，柳清欢就被镜中射出的一道光摄中，神色立刻变得痛苦而又挣扎，身上则腾起了金色的阳神虚火。
“元神攻击！”帝敖倏地站起身，道：“青霖的元神要被拉出来了，这下遭了！”
瑶卿急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怎么帮？”帝敖却道：“魔头现在恢复了实力，那镜子看上去也很不简单，连青霖都挡不住，我们更别说了！”
“可是，难道就这样看着……”
瑶卿脸色灰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脸狞笑的魔头周围出现了一条条细若游丝的线，密密麻麻，如同天网！
魔头错愕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因果线，再一抬头，柳清欢的身周能看到虚晃挣扎的光影，那是他被强行拉出体的阳神，而他的双眸也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糊涂，艰难对抗着来自神魂的痛苦。
“你竟然能抵抗混天镜！”魔头极为惊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法宝变废了，便将镜子摄到眼前仔细查看。
不对，混天镜没问题，难道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的魔族真身的确被毁了，只剩下这一颗头，而且刚刚解开封印，能动用的力量也极其有限，无法完全开启混天镜，但这都不是对方的元神现在还没被吸扯出来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大喝道：“混天镜可是混沌之宝，你到底得到了什么仙力！”
柳清欢在听到混沌之宝这几个字时又清醒了下，能感觉到体内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正在急剧消耗。
不行，他从上仙华琼那儿借来的力量是为了消失魔头，不能再耗下去！
因果线组成的牢笼此时已困不住魔头，对方狠撞了几下，那一根根细线便纷纷崩断。
不过这样已经够了！
他微微抬起手指——
见柳清欢始终神情痛苦迷离，似乎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魔头也只能放弃追问。
他将大半因果线撞碎，从笼中飞了出来，不免有些怅然的得意，因为不久之前，他还沦落到只能被几个凡修当球踢呢。
而现在，是时候了结那个可恶的人修了！
当他重新看向柳清欢，就看到了生命中最后一道光，那是来自于太罡神雷。
“轰！”雷光爆开，以魔头为中心，如猛烈的波涛一般迅速漫延，将原本覆盖住整个天空的厚重的魔云都冲散开来，露出一片纤尘不染的晴空。
万祖之地积存了几十万年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被驱散，山脉大地也重见阳光，即使因为魔气侵蚀依然荒芜，但至少不再是死域。
然而妖族几人此时却无暇为他们的祖地欢悦，他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来自神雷的恐怖天威压得他们只剩下满心恐惧。
一直等到天上雷光渐散，帝敖才抬起头，就看见柳清欢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双目紧闭。
他连忙爬起来奔过去：“青霖，青霖，你还活着不？”
姒姝和瑶卿也紧随而至，后者责怪地看了眼帝敖，道：“青霖道友，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柳清欢才睁开眼，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还好，没死。”
瑶卿担心地看着他，而帝敖却急切地抢先问道：“那神魔族的头颅，真的被你灭掉了？”
柳清欢望向天空，天空一片清明，然后肯定地说道：“是的！”
不然他也不能从混天镜的桎梏中清醒过来，而此时体内空乏而又虚弱，那股借来的强大力量已然荡然无存，没留下一丝一毫。
帝敖差点跳起来，然而腹部的一个大洞让他只能原地蹦跶了两下，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操他娘的，真的灭掉了，哈哈哈哈！”
看向柳清欢的目光也变得炙热无比，道：“青霖，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回头一起喝酒啊！”
柳清欢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淡笑道：“好。”
目光一转，扫到躺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涅羽，他问道：“他怎么样？”
瑶卿回道：“被魔气冲体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柳清欢点了点头，又看到躺在涅羽旁边的悲祖：“他呢？”
“死了！”帝敖抢着说道：“我们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死得透透的，应该是被那道符镇死的。”
“不可能。”柳清欢道，朝那边走去：“先前那番话我乱说的，那符实际上只作封印，没有杀戮的作用。”
他在悲祖的尸身旁边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道：“他的经脉全都断了，血气更是燃尽，更像是服用了某种强行提升修为的丹药，最后力竭而亡。”
“哦~我明白了！”帝敖转头看向两个女修：“难怪你们三个人对付他一个都没打过，还都受了伤，原来如此。”
姒姝因为伤势脸色呈现着灰白，闻言忍不住嘲讽道：“你不也一样，那魔头被封印时明明啥都干不了，你还能被他所伤！”
“我那是一时大意！”帝敖强辩道，却见柳清欢从悲祖尸身上摸出一截血玉般剔透的骨头：“咦？”
瑶卿用手肘撞了下他，轻咳一声，帝敖立刻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一件悲祖的储物法器。
对于柳清欢将之收起，妖族几人毫无争夺之心，甚至想起先前魔头拿出的那面镜子，他们也没问下落。
在经过一连串的事之后，柳清欢展现出来的实力已得到他们的认可，而且他不仅除掉了魔头，还让万祖之地重见天光，就连之前一直桀骜不驯的帝敖都表现出了敬服。
柳清欢弹出一道火光，看着悲祖的尸身在火光中渐渐被吞噬，开口问道：“如今事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几位大妖交换了下眼色，瑶卿道：“先将伤势处理一下吧，然后，我们可能要到苍灵洞废墟里去找一找，看圣潭还在不在。”
“圣潭？”
“一处对我们妖族极为重要，能增加血脉传承力量的水潭。”瑶卿据实以告：“只是荒古圣心已毁于那魔头之手，不知道圣潭如今还能不能用……”
“总要看看再说。”帝敖道，此时倒是想开了：“就算没了圣潭，祖地内还埋葬着我妖族无数先辈，以及其他一些传承，以后慢慢养总能养回来。”
“那得养到什么时候啊！”姒姝明显更加悲观：“还是先将祖地移回万灵界，再慢慢收拾……”
说着，看向柳清欢，就连瑶卿和帝敖也都看了过来。
柳清欢一愣，先是没想到他们会毫不避讳在他面前谈论族内事宜，只好沉默地听着，见几人都看着他，想了想，道：“你们是担心外面的大阵？”
“是啊。”瑶卿道：“有那大阵在，我们无法将祖地迁移。”
“这个没问题。”柳清欢道：“如今魔头已除，大阵也没存在的必要了。等我回到修仙界，便走一趟青冥，请求太明镜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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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欢愿意帮忙，瑶卿等人自是高兴无比，毕竟佛家的势力主要集中在青冥一方，他们九幽的人也不好大剌剌找到青冥天去。
更何况柳清欢身为道魁，有他出面，他们收回万祖之地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
于是等涅羽醒转，几人处理好伤势，又用两天时间恢复了下法力，便邀请柳清欢一起去找他们那个圣潭。
“虽然圣潭以前有‘不允许非妖族之人进入’的规矩，但青霖兄又不是外人，进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帝敖哈哈笑道，已经毫不客气的和柳清欢称兄道弟起来。
谁跟你不是外人了？
柳清欢扯了扯嘴角，觉得还是之前那个对他抱有敌意的黑龙皇相处起来更轻松些，现在这个未免太过热情了，而且这两天对方已好几次开口邀请他前往黑龙族做客，让他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那什么圣潭，对他此时的邀请便没出口拒绝。
修整过一番的几人便又重新进入苍灵洞，来到已成废墟的宫殿前。
“这要怎么找？”姒姝张大了嘴，她之前没进过洞，不知道里面竟成这副模样了，傻眼道：“族籍上只有穿过殿群进入圣潭的路径，现在宫殿全都毁了，哪里还找得到路？”
涅羽干脆地把手中的玉简收了回去，他脸色还有些青黑，身上残留着魔气侵体的痕迹：“地宫应该还在的，只要找到地宫入口，就能找到路了。”
几人无可奈何，只能进入废墟开始翻找，很是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那个地宫入口。
柳清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得不说妖族这祖地还真是藏得够深的，这一层接着一层的防御，如果不是被那神魔族头颅占据，外人应该很难进得来。
穿过尘封已久的通道，几人站在了一道布满雕纹的石墙前。
“我受伤最轻，我来吧。”瑶卿开口道，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掌心一划，殷红的血立刻渗出，随后便将手按在了石墙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道墙只有拥有妖族血脉才能打开。”涅羽对柳清欢解释道：“不过祖地还没失落前，进入应该不必这么麻烦，只是这里很久没人来了，才需要用到血，而墙后便是圣潭。”
“这么说，那魔头也无法进入？”柳清欢问道。
“难说。”涅羽沉重地摇了摇头：“毕竟他连荒古圣心都找出来了。”
两人说话间，瑶卿的血已顺着墙上雕刻的凹槽流动开去，一个模糊的图纹浮现而出，只有两只凶戾无比的眼瞳最清楚，冷漠地扫视了下众人，然后整面墙突然消失了。
然而墙后并无什么水潭，只是一个十分阔大的地下洞穴，洞穴朝下深深凹陷，一根根奇形怪状的石乳竖立其中，以前应该是一个很深的湖泊。
“干了！”柳清欢心中一叹，转头一看，却见妖族几人面上却并无悲凄，反倒是松了口气。
帝敖欣喜道：“干了也好，干了也好！只要妖族还有一人在，圣潭迟早会再次盈满的，没被魔气侵污就好。”
柳清欢不解，不是说这潭能提升妖族血脉力量吗，怎么干了还能用的？不过此事关系别族秘辛，他便没有开口问。
瑶卿走到他面前，道：“青霖道友，我们现在要重新开启圣潭，可能要劳烦你在外等候一些时间了。”
柳清欢自是表示没问题，又看了一眼干湖，便走到门外，在石道一处拐角后清理出一小块地方打坐休息。
不久，身后的洞穴中传来十分剧烈的法力波动，妖力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即使在洞外都能清晰感觉到。
柳清欢没有转身去看，而是走得更远了些，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那截从悲祖尸身上搜出来的血骨。
因为主人已逝，储物容器上面的神魂烙印消散，柳清欢轻轻敲了下骨节，放出一缕神识便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然后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
一般而言，高阶修士都会将大多数东西都装在储物空间之中，随身的纳戒等容器内只会装日常所用，或紧急情况下所需的东西，然而悲祖似乎是将大半身家都装在了这节血骨中。
数不清的大块魔晶堆积成山，另一边还有几乎同等数量的灵石灵晶，左边摆着一个个多层木架，陈设犹如一间藏宝库，其上满是各种灵材灵物和玉瓶木盒等物；右边则是一个个木台，摆放着不下十件各种法器法宝。
柳清欢扫了眼那些法宝，品质还都不错，但没有玄天级别的。
他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东西大多数的原主人恐怕都是姚御，那位太阳炽照的被悲祖替代了的倒霉族长。
如此看来，姚御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柳清欢目光突然闪了闪，手中多了一支细长的玉瓶，揭开瓶上的封符，就有一股冲天血煞之气如利箭一般朝他飞来！
“啪”的一声，柳清欢伸手一抓，血气碎裂开来，掌中便多了一颗丹药，而浓稠的血腥味也迅速在通道内弥漫。
“这是？”他眉头微微皱起，指间闪现出淡淡的灵诀光芒，一番查探之后便感受到从丹药中传来了近乎狂暴的力量和煞气，不由想起了悲祖死亡时那一身淋漓的血。
沉吟了下，柳清欢将这枚魔丹又封回玉瓶中，准备等回去后再仔细研究。
他很想把混天镜也拿出来看一看，但抬头看了眼周围，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和渴望。
那可是混沌之宝！
柳清欢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得到一件混沌之宝，要知道如今修仙界总共也没有几件混沌之宝，而且每一件都掌握在诸如青冥五大殿这样的顶尖大势力手中。
“混天镜……希望不要是魔宝！”柳清欢可不想到手的混沌之宝到最后他竟然无法使用，那可就……
这时，通道内响起脚步声。
柳清欢扭过头看去，发现是帝敖：“你们弄完了？要走了吗？”朝他身后一看：“咦，其他人没出来？”
帝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神情沮丧：“没有！”
不等他问，对方就自顾抱怨起来：“可能是干涸太久了，试了半天，圣潭依然没出水，姒姝的伤势还因为动用了太多法力又严重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嘛，可愁死我了！”
柳清欢搞不懂他们那个圣潭重新开启的条件，也不好问，便道：“要不然我们先出去，等你们回了万灵界招集好人，准备好后再来？”
“那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帝敖道：“不行不行，必须快点让圣潭恢复原样，早一天都对我们妖族更为有利。”
“那要不你们再试试？”柳清欢也爱莫能助，只好道。
“唉再试试吧！”帝敖道：“要是你那位道侣此时在这里就好了，听说她也有姒姝他们那一族的血脉，说不定加上她，就能开启圣潭了。”
柳清欢心中一动，摸了摸下巴：“其实也不是不在……”
“也不是不在……”柳清欢道：“只是我道侣还是合体修为，就算是加上她，也未必能帮上你们的忙。”
“多一人总多一份力量。”帝敖聊胜于无地道：“而且开启圣潭看的也不是修为，或者说不只是修为，这里面太复杂我就不说了。唉！不然我们就只能等姒姝养一养伤再继续了，就怕你不愿意等那么久。”
柳清欢点了点头，所以这才是帝敖跑来找他的原因，想让他再多等他们几天。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出手给姒姝治一下伤，能让她的伤势加快恢复些。
说起来，姒姝的伤一开始还是他用定海珠砸出来的，后来在大阵里又被那尊大诸天扫了一下，后又落到悲祖手里，接二连三的，以至于伤上加伤。
不过，如果让穆音音帮忙打开了妖族圣潭，那么以后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也让妖族同意她使用圣潭？
柳清欢觉得自己可以私心一下，于是道：“你还是先去问一问其他人，看他们是否同意外人帮忙。”
帝敖“哦”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瞪着他：“我没理解错吧，你还能大变活人？”
他往柳清欢身后瞅，好似他身后就藏着一个人。
柳清欢掀了掀眼皮，有点不想理他：“去问吧，问了我就大变活人给你看。”
帝敖也不是蠢人，一想也大概明白了：“原来你有空间法宝啊，我说后来怎么没再看到你道侣。好，我现在就去问！”
他急匆匆地走了，柳清欢想了想，便不等结果，决定先让穆音音出来再说，反正现在万祖之地也没什么危险了。
万祖之地实际上也是相当于一处洞天福地的存在，二十四诸天南无大日阵封的是它的入口，所以在大阵中打不开的松溪洞天图，在这里能顺利打开。
“清欢？”穆音音一脸疑惑地从图中出来，看了眼周围：“这是哪儿？”
柳清欢简短将近日之事与她说了一说，便道：“瑶卿等人一会儿或许要来请你帮个忙，你自管去，不管成不成功，他们都会领这份情，以后行事起来也方便。”
穆音音一边点头一边道：“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加强与妖族的联系？”
“不错。”柳清欢道：“有的事我们也该未雨绸缪了，趁着这次他们寻回祖地而心存感恩之际，让彼此关系更近一步也是好事。”
穆音音有点没听懂：“什么事要未雨绸缪？”
“自古以来，妖族的行事很多时候说好听点是率性而为，说难听点就是喜怒无常，为恶时肆无忌惮，但忠勇起来也令人动容。他们崇尚强者，立场不稳，族群又庞大，放眼整个修仙界，几乎与人修共存……”
柳清欢目光深幽，还待往下说，却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当日天训老人那则卦辞一直横在他心头，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那所谓的修仙界大劫，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甚至在遇到神魔族头颅时，他都不由得想到这上头。
所以他从头至尾都致力于毁去那头颅，就怕应验到卦辞上，好在如今魔头被顺利除去，证明他不过是多虑，松一口气的同时，却更加警惕。
所以他希望，如果修仙界大劫无可避免，妖族不会成为那个不可控的因素，现在正有机会，当然要趁机加强与他们的关系。
思索间，帝敖带着其他几人都过来了，对于穆音音的凭空出现，他们都没表现出任何惊奇，并且十分爽快地把穆音音请到一边传授开启圣潭之法。
柳清欢没有去听，看到姒姝面色苍白地靠墙坐下，便走过去说道：“可需要我帮你疗治一下伤势？”
姒姝怀疑地看着他，见不远处的瑶卿回过头，朝她微微点了下头，才勉为其难地道：“谢谢。”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这声谢谢说得有多值，当温润的青色灵力落在身上，仿佛那些焦灼的疼痛都被一一带走了，她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姒姝微红了脸，感觉伤势在短短时间内飞快恢复着，大半个时辰后，连面色都红润了许多，再次开口说谢谢时就真诚了很多。
“这下好了！”帝敖高兴地道：“圣潭必能打开了！”
几人兴冲冲往里面的洞穴走去，柳清欢也跟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五人去到湖底最深处，那时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随着几人割破手指滴下精血，咕咚咚的声响便隐约响起，而那些模样古怪的石钟乳浮现出了一条条密纹，干涸的大湖上空也闪烁出无数光影。
越来越强的蛮荒气息让柳清欢又退回到通道内，如此等了大半天，突感觉地面猛烈震动了下，帝敖“嗷嗷嗷”的欢呼声便紧跟着传了过来。
“我们成功了！”涅羽一脸欣慰地道。
柳清欢先去看了穆音音，只见她唇色微白，显见法力和气血都消耗甚巨，但并无大碍，这才转头摸了摸身边一根石钟乳。
灰白干裂的石头表面此时已有润意，源源不断地沁出一颗颗乳白色的水滴，沾湿了他的指尖。
“说不定等我们下去再进入祖地，圣潭就已经灌满了。到那时——”帝敖豪迈地一挥手：“青霖兄，我请你来此泡澡啊！”
柳清欢不禁一笑：“好啊。”虽然这潭对他可能没什么用。
“这次还要多谢青霖道友！”瑶卿走过来，道：“占据我族祖地的魔头被除去，现在圣潭又得以再次开启，这一切都多赖道友帮忙，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弯下腰去。
柳清欢正待去扶她，其他三位大妖已跟着躬身而拜：“多谢道友！”
“快快请起！唉，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柳清欢不由得有些感慨，回想这一路走来，他们彼此之间有过矛盾，有过争端，甚至差点决裂，但最后通力合作之下，终于得到了个还不错的结果，也算皆大欢喜了。
那么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几位大妖虽然有些不舍，不过想到不久之后，祖地或许就能重回万灵界，又不由振奋。
“青霖兄，你可一定要请到太明境那些老秃驴帮忙啊，一出去咱就往青冥天去，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帝敖在柳清欢身边喋喋不休了一路，直到出了外面的大阵，回到佛山，还不肯放过他。
柳清欢被他吵得头疼，举手投降：“行行行，你只要不怕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就和我一起去太明境找那些……”
他话猛地一顿，面对着笑容可掬的老和尚，舌头差占打结：“……德高望重的大师！”
老和尚慈眉善目，看上去十分可亲，见到柳清欢等人突然出现似乎毫不惊讶，不过不等他开口，便有两人从大佛另一边走来，其中一人率先说道：“你们总算出来了！”
“李兄！”柳清欢很是诧异：“太清道友？你们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李善和太清二人，李善走近来，目光先是在妖族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才回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说你也太能折腾了，真是什么地方都敢进啊！”
柳清欢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沉下脸道：“你们跟踪我？”
“道友莫要误会。”太清开口道：“我等也是收到太明境的消息，得知万灵界几位道友往这里来了，一查，没想到里面还有你，我便又请了李道友一同前来。”
看来问题出在妖族那边。妖族一直在追查万祖之地被封一事，必然惊动了佛修云集的太明境，所以太明境可能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妖族动向，说不定帝敖几人一离开万灵界，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不过柳清欢还是决定以后行事更慎重些，至少要知道大概的来龙去脉才能帮人忙，不然就会像这次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被卷进一个几十万年前的重大隐秘之中，差点脱不了身。
“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太明镜大楞严寺的慧明法师。”太清道。
旁边的老和尚施了个佛礼，众人也纷纷回礼。
柳清欢却回想起来，这位慧明法师他曾见过的。当年他从浊渊爬上青冥天，适逢宝镜宫开启，便去凑了回热闹。
宝镜宫中有一件玄天至宝莲花古灯，原是佛门之物，被忘仁道人薛意所占，当时去收复古灯的便有这位大师。
慧明脸上的笑容此时已淡去，念了一句佛号后叹息道：“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几位施主个个身上带伤，莫非已经打开了万祖之地的封印？”
他的目光落在几位大妖身上，隐隐泄露出几分严厉和威严。
帝敖首先忍不住，不爽地冷哼道：“是又怎么样！万祖之地乃我妖族的祖地，我们数次低声下气地求上你佛门，你们不理，难道还不许我们自己干？”
“糊涂！”慧明神色也跟着冷硬：“万祖之地内封印着神魔族的头颅，如果让它脱逃，会让整个修仙界……”
“那魔头已经被我们除了！”帝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慧明一时愣住，连太清和李善也露出惊愕之色，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帝敖得意洋洋地宣布道：“确切地说，是被青霖兄以一道神雷劈死了！砰！神魂俱灭，连一点灰都没留下！”
几人又同时看向柳清欢，柳清欢瞥了一眼看上去就很欠揍的帝敖，轻咳一声后才道：“差不多就像他说的那样吧。”
李善首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道：“你真的将其劈死了？怎么做到的？好小子，那可是神魔族啊，与仙阶同阶！不过没听说你还修了雷术啊，你说你是不是隐藏了实力？快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这一迭声的询问，问得柳清欢头大，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在有一个与李善同等兴奋的人很快抢过这个任务，帝敖绘声绘色地开始形容当时的情景，将一众人的关注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柳清欢无奈地笑笑，也乐得清闲，一转头，就见老和尚慧明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你真的除去了那神魔族的头颅？”
“是。”柳清欢道：“不过没帝敖说得那么天花乱坠，实际上我是请下了一道仙雷，这才将之劈死的，所以并非我一人之力。”
“那也很了不得了！”太清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面色已恢复如常，微笑道：“神魔族头颅终于被消灭，也消除了一个修仙界已积延多年的大隐患，此事我会通报九天仙盟和长老会，记下你一次大功。”
柳清欢双眸一亮：“可有奖励？”
“哈哈哈有！”太清不禁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者说你想要什么奖励，跟我说，我帮你争取。”
柳清欢一时也想不起要什么，便道：“等我想想。”
“行，等你想来就与我说，哈哈哈！”
柳清欢心情越发舒爽，然而一转头，就见涅羽正使劲朝他使眼色：“青霖道友，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哦。”柳清欢便对慧明道：“正好大师在此，有件事还要请太明境帮下忙，如今既然那魔头已除，此地封印大阵也没必要存在了，是否将万祖之地挪出来归还给妖族？”
慧明想了想，十分好说话地颔首道：“自当如此。我会传信回寺，派弟子前来此地，因为凭我一人，也无法撤除大阵。不过在此之前，我需得进阵确认一下魔物的确除去，还望几位施主见谅。”
只要同意就好，涅羽、瑶卿等人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都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看向柳清欢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感激。
于是众人开始商议后续处理事宜，主要是妖族和佛门之间，太清居中调停。待大致定下章程，便各自分头行事，他就携了穆音音返回青冥天。
他准备在大孤山波云山居住一段时日，后面还有些事需要他帮忙说一下话，等全部了结，他也该静下心修练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第一道升仙劫似乎离得不远了。
这么快就要迎来天劫，十分出乎柳清欢的预料，但思索过后便觉释然。
想来还是跟请下仙雷有关，虽然在灭杀魔头之后，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全部消失，但这世间恐怕没几人有他这般幸运，能在凡身之时便感受到仙阶的强大力量，于心境而言有极大的好处。
而且，他是以大因果术请下仙雷，此一法，让他对所修之道领悟更深，也更加精进。
经历过十八道恐怖至极的大乘雷劫之后，对于第一道升仙劫，柳清欢并不怎么惧怕，不过还是准备将无量神光多修炼出几层。
而在此之前，他拿出了从魔头那里得来的混沌之宝——混天镜。
混天镜一拿出，柳清欢便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韵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是连玄天至宝都不可能引起的变化，然而入手却极为轻巧，就像他手中抓着的只是一团云雾。
这云雾是混沌的，微弧的镜面上仿佛蒙着一层尘土，整个镜身也锈迹斑斑，呈青铜钟形，外缘素卷，背后饰云雷状纯地纹，看上去十分古朴。
柳清欢拿着镜对着自己照了照，然而镜面根本照不出人影，也无其他反应。
他思索片刻，混天镜上并没有那魔头留下的烙印或任何气息，也不知是因为他身死之后便消散了，还是他根本没将之炼化。
柳清欢毫不障碍地就将法力缓缓渡入了其中，直到消耗去三成法力，镜身才慢慢泛起了一层微弱的光，模糊的镜面如同拭去了灰尘，映出一口波光粼粼的井。
柳清欢回头看了眼，他现在正身处于波云山层的仙灵洞中，就坐在那口能飘溢仙气的井旁边，然而井口出现在混天镜里，却依然没有他自己的身影。
这就有点意思了！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指尖轻轻一送，混天镜轻飘飘地悬在他面前，然后双手掐诀，一道道法诀飞出，镜身便开始忽大忽小、忽明忽暗起来。
如此大半日后，他才大概摸清了此镜的使用方法，一边气喘吁吁地收回法力，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混天镜，竟是一面能勾魂摄魄的冥器，只要生灵被其照到，神魂便会被拉入镜中，或是烟消云散，或是强行禁锢，全随主人心意。其他功用他暂时还没探到，要等以后再说了。
柳清欢后怕不已，如果那日要不是他正处于仙雷之力附体的状态，要不是那道仙雷正是专克阴邪的太罡神雷，要不是那魔头刚刚解除封印而魔力来不及恢复，他被混天镜一照，此时大概只剩下一个形如死尸的躯壳了。
开启此镜需要极其庞大的法力，而他能捡回一条命，实乃不幸中的大幸。
柳清欢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法力全盛之时，大概也就能让混天镜开启一息时间，过后就会耗尽所有法力，毫无还手之力了。
混沌法宝就是混沌法宝啊，终是有些超出他现在的能力了，不过等他多度几次升仙劫，到达大乘中期后应该会好些。
柳清欢心满意足地将混天镜收了起来，想起自己还有件玄天至宝，连忙将万木瓶拿出来。
自从上次吞了一颗嗜食草木精髓的九极黑罴妖的妖丹后，万木瓶就自己将自己封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修士要晋阶一样，如今过了这些时日，它也该晋阶完成了。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柳清欢将木瓶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看了看，除了瓶身上木纹深了些许，看不出其他改变。
拿着瓶子摇了摇，他眼睛微微一亮：“水声！”
原本自封了的瓶口十分轻易就打开了，神识往内一探——
万木瓶内一直有个空间，这个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能装下高达百丈的石櫰木，但除了草木却装不下其他东西。而在吞食了灵草灵木之后，空间内就会飘浮起一两缕峥嵘之气或者一两滴甘露。
如今，就在万木瓶瓶底，多了些碧绿的水液，只有薄薄的一层，将将覆盖住瓶底，却散发出极其浓郁而又精纯的木华之气。
“不是甘露。”柳清欢很快做出了判断，这木华之气与寻常木灵气息很是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很有些玄机在里面。
他想了想，拿出几颗石櫰木晶丢进去，就见木晶还落到瓶底便化了，因为数量太少只出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绿点，飘在瓶中。又找出一株以前炼丹时剩下的灵药，那绿点就略微大了点。
不等再有其他动作，就收到了一缕万木瓶传来的灵识，柳清欢脸色微微一僵，明白对方意思后疑惑地问道：“什么种子？”
万木瓶晃了晃瓶身，柳清欢道：“仙种？这我上哪儿给你找去，这一时半会儿，还要合你性情的仙种。话说你一个瓶子，哪来什么性情，别闹……”
万木瓶在他手心暴躁地跳了跳，甚至对准他的脸喷出一口绿气！
柳清欢无语，抹了一下脸：“好，我给你去找行了吧，唉哟你还跳起来撞我的头，反了你！行行行，马上就去，别撞了！”
他竟然被一只瓶子打了！
柳清欢非常气愤，一把抓住那捣乱的木瓶，然后能屈能伸地站了起来，准备去给它找仙种。
但仙种又不是街边小摊就有的大路货，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去哪儿找。
想了想，虽然感觉不太舍得，还是转身进了松溪洞天图，朝种植着乾坤竹和紫晶仙木的灵田走去。
然而一走出大青山的小院门，手中的木瓶就摇了摇，柳清欢目中露出一丝诧异。
“主人！”初一正好从门外走来，看到他立刻高兴地打招呼，又歪着头奇怪地问道：“主人拿着个瓶子要去哪儿啊，咦，这不是你的那件仙宝吗？”
“去山顶看看。”柳清欢微笑道，却紧紧握着万木瓶，防止它又跳起来撞他的头。
“哦。”初一也不问了，蹦蹦跳跳地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主人你不知道，混元莲又打开了一轮花瓣，特别特别好看。”
主仆二人往山顶走去，不一时就到了，只见梧桐森森，莲香阵阵，一朵青色的莲花在荷塘中随风轻轻摇晃。
柳清欢目光一扫，甚至用上了神识，才慢慢踱步到荷塘一角，拔去地上紫髓梧桐的落叶，又翻开一层湿润的腐土。
“这是？”柳清欢疑惑，望着土中那刚刚冒出一点绿芽的种子，眼中突然闪烁出惊喜的灼灼之光。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从曲老鬼手里得来的三颗仙种之一吗，其他两颗分别为乾坤竹和紫晶仙木，而这颗一直没动静，以为是死种，就随手丢在了这里！”
他都将之遗忘，结果没想到它竟然活了，还静悄悄地发芽了！
“哇！”初一蹲在旁边看：“它也是一枚仙种啊！”
“是！”柳清欢道，看向手中的万木瓶：“你确定要它？可是还不知道它是哪种仙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