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善的话，柳清欢倒抽一口凉气：“多处空间重叠！都在哪些地方，有我云梦泽吗，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李善显得很是焦躁，语气很急地道：“我跟我师弟之间有比较特殊的传递消息方式，目前已知的，七绝域、轩辕州、太亘域在青冥天这边与那异陆重叠之时，也相继出现了空间重叠。”
“至于其他地方，比如你们云梦泽，我师弟倒没提及，应该没出事。”
“也不一定。”柳清欢十分冷静地道：“冲颐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联系你的吧？消息的传递也需要时间，更何况如今传讯符等都没法使用，也可能是冲颐也还没得到消息。你现在还能跟他联系上吗？”
“不能，法器已经坏了！”李善从怀中取出一只花朵状的白玉圆盘，只见一道又长又深的裂痕贯穿了整个盘身。
他的脸色很难看：“咱们万斛界与其他界面不同，曾经已分裂过一次，靠仙根榕才又重新拼合在一起。虽然界面分裂与空间破碎不能完全等同为一回事，但不得不承认，咱们界面比其他大界的空间都要更脆弱些。”
“整整三处空间重叠！”李善一掌拍在旁边的树上，咬牙切齿地道：“这是要我万斛界再分裂一次啊！”
“你先别急。”柳清欢安慰道，但此时再多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实际上他自己也抑止不住地焦虑。
万斛界其他界域虽然破碎，但好歹一直连在一起，但云梦泽回归才两千余年，空间的稳定性只会更差。
但这时候急也没用，柳清欢尽量以平稳的语气问道：“你叫我出来，应该是已经做下决定了吧？”
“是！”李善道：“咱们必须尽快赶回万斛界！”
“但是，如今星门没法使用，可能任何会引起空间强烈波动的事都没法做，我们要怎么回？而且九天仙盟这边……”柳清欢道：“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了，廉贞也是想要赶回他的玄黄界吧？”
他转头朝身后的大殿看了一眼，此时殿中的争执并未因为太昊的到来而停歇，反而有更加激烈的趋势。
“不止是他！”虽然已布下隔音障，李善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在这里的，除了那少数几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谁身后不是家大业大的，仙盟想强留下这些人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算想走，我们要怎么走？”柳清欢道：“总不能真的用飞的。而且廉贞说的没错，连青冥都出现了空间重叠，其他界面恐怕也难逃此劫，这时若是进入无尽虚空飞往万斛界，会更危险。”
“是啊。”李善苦笑道：“原本还只是一些小界受到影响，没想到突然就爆发了，咱们人间界这次怕是真遇上大劫了。”
大劫吗？的确是大劫！
在柳清欢、李善说话的同时，一场波及到整个三千界、大范围的空间法则崩溃正在发生。
万斛界、玄黄界、天都界……无数青冥大界都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天空仿佛被无数双利爪撕开，火焰、冰雪、毒雾，甚至还有大块大块的陨石，所有东西都在往下掉，往下倾泻。
而山河大地，在剧烈的震颤中出现重重叠影，成片成片的崩塌，高山顷刻间被海水淹没，广袤肥沃的草原裂痕密布，沦为不毛之地。
数不清的异界之物降临人间界，有的就像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突然出现人群中。
天孽魔森外的封锁大阵轰然爆开，无数魔兽冲了出来，冲入广霄上极界……
摩云涯上响起了紧急的号角声，看不到尽头的魔物扑向守卫的修士……
九幽各界也同样如此，幽府之主无渊站在半空中，眼看着一道长达数百丈宽的空间裂缝飞速向前推进，所过之处一切事物皆被吞噬，就连他自己的洞府也……
天道浩劫已至，谁也别想逃！
而此时，李善正凑到柳清欢耳边，低吼道：“我不信仙盟没有让我们回往各界的办法！而且我听说，仙盟实际上早就有了能解决空间重叠的办法，这些年他们召集了那么多精通空间之道的道友，不可能没有一点成果的！”
柳清欢心头一震：“当真？”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你身为长老会的一员，竟然也只是‘听说’？”
“长老会？呵！”李善露出嘲讽之色：“或者说整个九天仙盟，其实都只是青冥五大殿的傀儡，我们这些外人能进入长老会，只是五大殿安抚各方势力和其他大界面的手段而已，实际上没什么权力。”
柳清欢一想，还真是如此。
仙盟常设九大长老，五大殿固定占据其中的三席，分给其他大界的也是三席，剩下的三席便属于散修势力，就像分猪肉一样面面俱到。不过这一届的长老会因为散修太乙道尊仙逝，其他大界难得地争取到了四个席位。
牵扯到背后的权力争夺，柳清欢决定闭上嘴，他无意参和进去，也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所以这次，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逼五大殿把东西都拿出来！”李善目光不善地道，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见几个人快步流星一般走进议事大殿。
背后不说人，一说人就来了。柳清欢一眼便看到好生园的道玄真人，而为首之人龙行虎步、器宇轩昂，气势极为逼人。
对方那一双眼眸是赤金之色，就像两颗正在灼灼燃烧的太阳，然而射出来的光却宛如冰封的雪域，又冷又硬。
柳清欢挑了挑眉，看来这位就是他至今还没见过的九大长老之一，来自五大殿，地处青冥最中央之地中极天的，沃日神君。
对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经过柳清欢、李善二人，跨入了议事大殿。
倒是道玄真人停了下脚步，颔首示意：“青霖道友，李道友，两位怎在外面，可要一起进去？”
柳清欢微微点头，李善扬起一抹十足的假笑：“好啊，请！”
重新入殿，那沃日神君已坐上了主位，其余人也终于停下了争吵，各找位置坐下。
除了廉贞，这人依然站在殿中，仿佛没看到别人朝他使的眼色，也丝毫不惧上面那张冷脸，直接道：“沃日你来得正好，听说你所修极阳之道也与空间有关，能徒手开星门，而我需立刻回往玄黄界，不知你现在方便可否，帮个忙吧？”
满殿寂静。
好一会儿，沃日才开口，冷冷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哦。”廉贞被拒绝了似乎也不恼，只是点了点头，一转身却掀了桌子，大吼道：“去你妈的不方便！”
“去你妈的不方便！”廉卢怒极：“合着你们自己的老巢没事了，就不管其他界面的死活了是吧！”
沃日神君一张脸冷得像冰块：“本尊未曾如此说过，其他界面的情况目前尚未确认，何至于到了‘死活’之境？且你等界面都有九天仙盟分部，又有我五大殿驻地，便是出现空间重叠，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问题。”
下首的道玄真人皱起了眉头，见沃日话音一落，殿内便再次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不满之色。
心里一突，道玄忙拦道：“沃日……”
“如今青冥空间不稳，各种空间传送都无法使用。”可惜对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双烈焰燃烧的金瞳十分漠然地注视着下方，继续道：“所以本尊奉劝各位，若不想在传送之时出现意外，先暂停使用星门，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空间稳定后……”
柳清欢微微挑眉：很好，这位神君还真是，太会说话了！
这副高高在上、上位者的姿态，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怕不是在火上浇油吧？
还是说身处高位太久，认为没必要与在场众人好好商量，直接下达命令就行？
目光微移，果见廉贞怒目圆瞪，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这就是你们五大殿的态度？还有，你在这儿跟谁本尊本尊的呢！”
他直接爆发了：“好啊，太好啊！不会出大问题，哈哈哈，诸位听到了吗，他说不会出大问题，靠仙盟一个分部和五大殿派到各界的监察驻地，就能应付界面重叠了！”
廉贞指着沃日神君的鼻子开始大骂，将大乘修士的矜持与礼仪完全抛在了一边，怒发冲冠，就像是要冲上去咬沃日几口似的。
其他同样想要离开青冥返回自己界面的修士也纷纷附和，站出来指责五大殿和九天仙盟丝毫不顾其他界面的安危，要求沃日说清楚他先前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满殿都是气愤的质问和怒骂声，道玄真人急得直解释，而太昊则满脸无奈爱莫能助的样子。
以前大多时候都有太清居中调和各方矛盾，但偏偏他现在不在青冥。
至于沃日神君，这位平常就很少出现，又从头至尾就端着架子，根本镇不住场，此时脸色已铁青。
面对众怒，即使他是五大殿之一中极天的大乘后期修士，但那又怎么样？
廉贞还同样是九大长老之一呢，背后又有玄黄界这个在青冥排名前列的大界作为底气。
谁还不是一方之主啊？
殿内吵成了一窝粥，而柳清欢冷眼旁观，一点没受到周围高昂激烈的气氛影响。
能修到大乘境界的人，就没一个傻的，都是至少活了三四千年的老妖怪，心里的弯弯绕绕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别看这群人表面看上去多愤怒多冲动，他们眼底的底色依然是清明的。
就连廉贞也是如此，你说他性烈如火也好，说他鲁莽冲动也好，但谁要真当他是个没脑子的武夫，那才是真没脑子。
就像当年廉贞要与他比试一样，难道廉贞就真的那么好斗，连在太昊举办的交换会上都忍不住跳出来？
不是，他只是做了当时所有人都想做的事而已，试探柳清欢的实力。
现在也一样，他带头闹，不过是在逼九天仙盟和五大殿低头。
所有表面的情绪和话语，都只是为达到最终目的的一种手段。
柳清欢安静地坐在一旁，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却是廉贞正在骂沃日神君眼睛长在脑袋上，又无礼粗俗，因为他进门时连与众人见礼都不屑的样子，见到道魁还装作视而不见。
无端被提及，柳清欢十分无语地看向廉贞，看看时辰，低声对身旁的李善道：“差不多得了。”
于是李善站了起来，一脸的义正言辞：“廉贞道友慎言！”
随之便开始打圆场：“众位道友也消消气，争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好好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才是正事。至于其他小事，就不要多做纠缠了嘛！更何况咱们道魁宽仁大度，别人些许失礼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他还转头朝柳清欢笑道：“青霖兄，我说的可对？”
这是存心想要气死上座那位呢？
柳清欢眼中暗含警告地瞥了李善一眼，轻咳一声，才开口道：“我只是个旁听的闲人，无关紧要，你们继续。”
“道魁果然大度！”李善装模作样地赞叹一声，转身就笑容和煦地面向道玄真人。
“道玄道友，刚刚大家的意见你也听到了，我们都很担心自己的界面，需要尽快赶回去。如今大劫已至，晚回去一天，就不知要死多少人啊！所以如果仙盟和五大殿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返回，还请一定莫要再隐瞒！”
李善这是直接略过了先前众人争论的焦点，也不再抓着沃日的失言不放，干脆图穷匕现了。
道玄真人的目光在殿内众人面上扫过，心下一叹，道：“五大殿的确有前往各个大界的通道，因为是直接打通的空间壁垒，持续稳定，应该不会像星门那般受到法则失序的太大影响。”
众人不禁一喜，沃日厉声喝道：“道玄，你怎么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藏掖着是想继续吵下去吗！”道玄的声音更加冷厉，打断他：“他们说得没错，若是三千界都毁于劫难之中，青冥一方安好又有什么用！”
说完也不再理沃日，转身面对众人：“但我们五大殿当初建立的通道只有前往几个顶级大界的，其他界面却是没有，怕是不能满足你们所有人的要求。”
不少人都露出失望之色，纷纷追问都有哪些大界，柳清欢和李善却是心中一定，其中必有万斛界。
一个问题也算勉强解决了，李善便又问道：“听说仙盟已经研究出了能从根源上解决界面重叠的办法，此时你们还不拿出来，更待何时？”
“你听谁说的？”道玄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哦你说的不会是他们前段时间刚做出的那件法器吧，但那个只能在界面重叠即将发生但还未发生之时，趁着空间还没被破开，封镇空间所用，而且只有一件！”
李善愕然：“只有一件？”
“是啊。”道玄道：“那法器极难炼制，里面蕴含着强大的空间法则，倒也算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吧。只是界面重叠常常毫无征兆的降临，用处极为有限。”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东西我带来了，你们想要的话，就商量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一件，这可怎么分？
柳清欢站了起来：“给我！”
自从进入这间议事大殿，柳清欢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人群之后，几乎没说过话，此时突然这般站起来，立刻让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道玄有些诧异地道：“青霖道友？”
柳清欢没在意那些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道：“既然没法发，就给我吧。”
“凭什么！”一个声音不赞同地嚷道，又是廉贞：“法器就只一件，我玄黄界也很需要，凭什么就给你？”
“是啊凭什么！”立刻有人附和道：“就算你是道魁，但开口就说给你，是不是也太霸道了点？”
“不错，我长青界也同样需要！”
“还有我拓苍界……”
道玄拿着装着法器的木盒，迟疑地道：“青霖道友，你看这……”
迫于各界大乘修士的压力，今日九天仙盟和五大殿已做出了很大让步，此时道玄显然已不想再介入他们之间的争夺，只十分为难地看向柳清欢。
“我记得当年在万祖之地灭杀那神魔族魔头后，太清曾说过会通报九天仙盟和长老会，给我记一笔大功。”柳清欢不紧不慢地道：“那笔功赏我一直没领，不知现在还算不算数？”
道玄不太清楚这事，于是看向殿内几个仙盟修士。
“自然是算数的。”太昊开口了：“那神魔族头颅被灭，算是消除了修仙界一个积延多年的大隐患，青霖道友是想以此功绩换取这件法器？”
“不错！”柳清欢道，目光扫向其他人。
这么大一功绩摆出来，直接砸得不少人都偏开了头，回避他的视线。
不过，总还是有人不服气，比如廉贞。
“在场的诸位谁没为青冥立过功，不管功大功小，那都是功劳。所以仅凭这点就分配了这件大家现在都很需要的法器，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分？”柳清欢冷眼看去：“要不再打一架，以实力来分？”汜减 txt86.cc.*c o 汜
廉贞一噎，终于想起眼前这人当年让他丢的那个大脸，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见没人再反对，道玄赶紧下结论，将烫手的盒子递出去。
“多谢。”柳清欢接过，也没打开看，直接收进袖中，然后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殿内很快开始商议下一个问题，青冥空间重叠发生得太突然，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和处理，会议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不过那些就不关柳清欢的事了，他向来不插手仙盟事宜，也不想卷进无谓的是非争斗之中。
“我回一趟洞府收拾下东西。”小声对李善道：“等这边结束后，你通知我一下。”
“好。”李善道：“你动作快点，通往我们界面的通道应该是建在好生园内，到时还要赶去那边。”
柳清欢应了，便悄无声息地退出议事大殿，飞往大孤山。
一路上，只见外面已是一片纷乱，来往的修士或是匆忙地往外跑，或是聚在一起打听消息，惊惶与焦虑弥漫在九天云霄上。
东边的大坑就像一道深刻的伤痕，当时星门爆炸，也不知死伤有多少，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修仙界的宁静已被打破。
一回到波云山居，就看到姜念恩等在门口，急急迎上来：“师父！”
柳清欢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收拾东西，将所有山居内的人都召集起来，给你们一刻钟时间，等下我们就回万斛界！”
“是，师父！”姜念恩不敢多问，连忙去了。
柳清欢则进了自己平时修练的仙灵洞，其他摆设都任它在原地，只将神农鼎和架子上的各种灵材收进纳戒，又走到仙灵井旁，从中捞出凤凰卵。
这颗蛋如今已变得如同一块剔透的玉石，其内流动着纯净的青焰，包裹着一只蜷缩成一团的鸟儿，却始终不肯孵化。
柳清欢拿它也没办法，打开腰间的灵兽袋，那蛋却在他手中挣动起来，想往他袖里钻。
“不许胡闹！”柳清欢低斥道：“袖子里没那么大地儿让你呆，而且也不安全，掉出来了怎么办？等下还要过空间通道，我可没时间顾你。”
将凤凰卵塞进灵兽袋，又收拾了下其他零碎物件，柳清欢走到旁边屋子，在门外看了看。
福宝在里面闭关，他已经闭关很长时间。
灵兽想从八阶修到九阶，难度更甚于修士跨越大乘之阶，当年他被雷劈了一千年才成功，所以福宝还不知道要用多久。
大孤山是青冥重地，此处比别外都要安全些，还是留他在这里继续闭关吧。
走到外面，姜念恩满头是汗地跑过来：“师父，人齐了。”
山居内一众文始派弟子，和几十个水脩族人都站在殿前广场上，虽面带不安，但都还算镇定。
柳清欢暗自点头，站在廊下高声道：“天道轮回，秩序崩坏，如今大劫已至，万斛界出现了多处空间重叠，云梦泽危在旦夕，你等可愿与我一起回去， 共历劫难？”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和私语声，不知谁喊了一句：“我要回去！”
“我也要，云梦泽是我的家！”
“大家一起回去！共历劫难，守护云梦泽！”
“很好!”柳清欢欣慰地道，指间掐诀打开松溪洞天图，对姜念恩道：“留下两个人看守波云山居，其他人都先进小洞天，待本尊回到万斛界再放你们出来，那时候，将有数不清的战斗等着你们！”
“守护云梦泽！”
“守护云梦泽！”
弟子们斗志昂扬地排队进入小洞天，柳清欢面带微笑，心内却在叹息。
云梦泽是块多灾多难的土地，而这里很多人都出生在封界之战后，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界面大战，还不知道战争会有多么残酷，会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然而这或许就是修士的宿命，长生之路上，必须经过无数次血与火的淬炼，要在苦难中绽放光辉，在生死边缘堪破大道。芈何 芈
道之一字，形容万千，关乎本心，关乎万事万物，亦是天道给予每个人的责任。即使不以苍生为念，不与山河同悲，亲朋疏离，薄情寡欲，便是只为了自己，为了不被这世间的劫数磋磨成灰，也要守护好这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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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青冥五大殿之一，好生园占据了整个丹霞境，范围大概也就与一个大界差不多吧。
真正的顶级仙门，让人震撼的不是门派的楼殿建造得有多么金碧辉煌，不是弟子的人数有多少，这些只是最基本的。
就像暴发户与名门望族的区别，真正的顶级仙门有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丰厚底蕴，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有着岁月沉淀的痕迹，一砖一瓦皆刻满了庄重与典雅的风范。
再加上丹霞境景致极美，漫天的霞光宛如青纱，温柔地覆盖着秀丽山川。
可惜此时无人有闲心驻足欣赏这份美景，柳清欢和李善行色匆匆，跟随着道玄真人进入一处宽大的大殿，穿过重重守卫，终于来到一处地底的石室。
看着那光影流动的空间通道，柳清欢与李善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多问。
比如好生园为何要花大力气，耗费诸多珍惜灵材，建起一条通往万斛界的空间通道，此通道原本的作用是什么，好生园想干什么。
因为相比起星门，这种空间通道建造更难，花费也更昂贵。如果说星门是在两地之间开了一道互通的门，那空间通道则是在门内又架起了一道桥，会更加稳定，更加不易受外界的影响。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道玄真人站在旁边，神色间莫名有些感伤：“两位道友，前路颇多艰险，再见之期不知何时，万望多加珍重！”
她抱手弯下腰去，郑重道：“万斛界就拜托你们了！”
李善有点惊讶，连忙扶住对方：“道友不必如此，那本就是我二人的责任！”
柳清欢想起刚晋阶大乘不久时道玄真人的友善态度，又想到跨过这条空间通道即将面对的事，一时也有些触动，朝对方拱手道：“珍重！”
短暂的告别后，两人便毫不犹豫地踏进空间通道。
这是一段不算长亦不算短的路，四壁都是白色近乎透明的空晶石，时而有瑰丽的光影从壁上掠过，给人一种沉入深海的错觉，就连脚步声都变得空灵而又虚幻。
“青霖兄，出去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李善边走边问道。
“我应该要先回一趟云梦泽。”柳清欢道：“虽然普通的传讯符应该还能使用，不过不亲自回去看一眼，我不太放心。李兄你呢？”
“我也是。”李善道：“太亘域距离太苍域太近了，所以我也要先回门看看，之后你我便在仙鼎城再聚吧，将其他人也召集到一起，到时一起商量后续的对策。”
柳清欢点头：“那便如此吧。”
说话间，两人已看到前方的出口，不由都加快了脚步。
另一端连接的自然是好生园在万斛界的驻地长生殿，两人一走出空间通道，便立刻有人急急忙忙赶了上来，见到他们先是一愣，又迅速露出狂喜之色。
“见过两位道尊……道尊，你们终于回来了！”
李善皱了皱眉，见他满头大汗，便挥手让他起身：“何事如此惊慌，你……”
话未说完，李善一抬头，脸色就不由一沉。
柳清欢也看到了，只见远方的天际间霞光绚丽，如一条条丝线漫天飞舞，让人几以为还在青冥丹霞境内。
那是空间出现紊乱时特有的光芒，危险而又动人。
“那边是怎么回事？”李善沉着脸问那长生殿的门人。
“回禀李道尊，那边是定风域方向。”门人连忙回道：“定风域紧临着我们大椿域，今天早上天空出现那些光芒，我们才知道定风域出现了空间重叠，殿内大多数人现在都赶去了那边，只留下了几个人……”
柳清欢心中一凛：第四个！
定风域、七绝域、轩辕州、太亘域，万斛界已经有四个地方出现了空间重叠！
李善也不急着走了，问道：“你跟我们说说现在界内的情况，还有哪些地方出事吗？”
这一问，几乎把那门人问哭了，一边抹眼睛一边说，而柳清欢两人才知道何止四处，还有青藜荒洲也有空间重叠。
“什么，青藜荒洲！”李善大惊失色，青藜荒洲可是仙根榕所在地，若仙根榕出事，对于万斛界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是的道尊！”门人道：“听说青藜荒洲是与一块魔域重叠，跑出来的魔物都很强大，不过好在仙根榕有界域之墙守着，目前情况还好，也已经有很多前辈修士赶去了那边，道尊您请放心。”
李善哪里能放心得下来，又问道：“其他几处呢，都是魔物入侵？”
“不是，七绝域出现了鬼域，而轩辕州是与三千界中一个小界空间重叠，太亘域则是突然出现了一片妖兽森林，不久前我才得到消息，定风域多了一片沙漠，沙漠中有很多妖虫！”
柳清欢心下一松，情况虽然依然很糟，但却比他预料的要好一些。
空间重叠也不尽是坏事，比如与小界重叠，只要不出现空间坍塌就没大事，而妖兽只要不是太好斗的，不去主动招惹，一般也能相安无事。
最难解决的是妖虫、鬼物和魔物，前者恐生虫潮虫灾，后二者则不用多说，危害极大。
这是修仙界这些年总结下来的经验，也是无可奈何的权衡和妥协，因为不能从根本上修补好失序的空间法则，那么只能选择先治标不治本。
李善还想继续问，然而那门人也只是长生殿内一个很普通的修士，知道的实在不多。
好在普通的传讯符不会引起太大的空间波动，李善决定发消息问别人，一边对柳清欢道：“仙根榕太重要了，我决定先去一趟青藜荒洲，青霖兄你可要与我同去？”
柳清欢慢了一拍才颔首同意，也拿出了传讯符，若云梦泽没事，他也想去青藜荒洲看看。
李善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柳清欢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地仙把九天云霄上空那块异界魔域封回去前，其上有个紫目天魔曾远远地对我说过三个字：‘下次见’，所以我觉得……”
李善脸色一肃：“你觉得什么？”
“有点太巧了，那些魔域出现的地点。”柳清欢思索道：“似乎总是出现在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九天云霄，比如我界的青藜荒洲。”
他看向李善，神情凝重地道：“真魔界那边，会不会知道了人间界法轨出现问题，因此特地选择了这些地方打破空间壁垒？”
柳清欢的话，让李善震惊之余，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也不是没可能，人间界出了这么大事，真魔界不知道才奇怪。不过你说他们能选择特定的地点让两界重叠，这个可能性应该不高吧？”
柳清欢也只是猜测，道：“总之咱们多防着点总没错。”
“也是。”李善道：“其实也不怕他们来，无上真魔界要真敢派魔神下界，天道第一个就不会允许，雷劈不死他们！而且真仙界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眼中闪过凌冽的光芒：“只要没有魔神下界，寻常魔物对你我来说，不足为惧。”
柳清欢摇了摇头：“你我自然不惧，但下面那些修士呢？更何况还有毫无抵御力的凡人，一个低阶的梦魔就能覆灭一座凡人城池，不可大意。”
相比起只是凤毛麟角的修士，这世上凡人的数量更多，凡人或许脆弱如蝼蚁，但若死伤太多，却极伤天和，会直接影响天地气运。
普通修士可以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可以不在意凡人的生死，但到了柳清欢这种修为境界，却是必须考虑的。
李善苦大仇深地望着天空：“那也没办法，如今人间界明显到了兴衰交替之际，天要降苦难于芸芸众生，我等也只能受着。唉不说这些了，咱们有话路上再慢慢说。”
他取出一艘法船：“青藜荒洲距离大椿域颇远，如今传送阵用不了，咱俩只能硬飞过去。”
……
青藜荒洲是一个大沼泽，其上只有一棵仙根榕，被守卫森严的界域之墙保护着，四周的虚空中横亘着无数条粗如山脉的树根，将破碎的万斛界重新拼凑在一起。
柳清欢上次到青藜荒洲还是仙根榕被金角仙蠹祸害之时，一转眼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仙根榕的树冠依然覆盖了大半个洲域，然而堪称雄伟的界域之域却塌了一面。
不，也不能说塌了，或者说整面墙在两界空间重叠时完全消失了才对，而原本该有墙的地方多出一片大陆，突兀而又丑陋。
柳清欢刚踏出法船，便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他的目光却没落在那些正与魔物大军拼杀的青藜军身上，而是望向半空。
浓郁的魔气在空中化为黑云，张牙舞爪地向四方漫延，而在魔云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个庞大无比的影子，一把光华璀璨的巨剑插在影子上，就像是一根楔子，将之牢牢钉在了空中。
“你们总算到了！”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疾飞而来的是万斛界仙盟现任盟主婧言，只见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却满面煞气。
柳清欢指向远处仙根榕的树根，直接对她说道：“这里魔气太重，长久下去会对仙根榕极为不利，还是需得尽快开启防护大阵。”
婧言脸色一黯：“没办法，青藜荒洲的防护大阵依托着界域之墙而建，如今墙缺少了一面，要修好大阵，恐怕还需一段时间。”
柳清欢听得点了点头：“好的，等下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一下仙根榕。”
“那就拜托道友了！”婧言松了口气：“你们总算来了，这样我的压力也能小一点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李善收起了法船，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太好。”婧言道，指了指战场方向：“魔物那边刚刚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势，出现的基本都是高阶的真魔，还有不少相当于合体境界的天魔，更发现了魔祖的踪影。”
李善惊愕道：“这么强？”
婧言神色冷肃：“我们怀疑与青藜荒洲空间重叠的不是什么小魔域，你们看到那边的影子了吗，九华门动用了他们门派的九华仙剑，强行镇住了空间，阻断了两界重叠的过程，才没让那片大陆出来。”
“九华仙剑？”柳清欢望向远处钉住影子的巨剑。
“就是它！”婧言道：“那是九华门的传承仙剑，混沌之宝，有一定的镇守空间之能。”
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半丝轻松：“可是也不知道还能镇住多久，若让魔域完全出来，青藜荒洲可能会崩塌，临近几个州域也会碎裂。”
目前已知的空间重叠有好几种方式，有两界直接重叠在一起的，有像七星界那样出现互通交界的通道的，也有一方慢慢压向另一方的，比如青冥那次，青藜荒洲这里的情况应该跟青冥差不多。
没想到九华门竟然有一件混沌之宝，万斛界不愧是传承悠久的大界，柳清欢心下感叹，就是不知李善的太清门是否也有混沌之宝。
“九华仙剑毕竟不是专门的空间法宝。”李善道：“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绝对不能让魔域完全降临。对了，之前让你们召集的精通空间之道的修士，现在有多少人了，都来了吗？”
“差不多都到了，只是他们大多的修为……”婧言一言难尽地道：“可能也未必有用。”
大多数实力高强者，这些年基本都被九天仙盟那边招揽过去了，留给他们这些界面的人实在不多。
“有总比没有好。”李善叹气道：“另外这里来了几位大乘道友？”
“加上你俩，现在有五人。”
“五人！够了，虽然青藜荒洲最重要，不过也别全来这里，其他几个地方也要人看着的。”
别看万斛界是大界，但整个界面如今也不过拥有十二三位大乘修士，有的现在还没在界内。那种动不动一屋子大乘聚在一起，好像满地都是大乘的情况，也只可能在青冥才见得到。
说话间，他们已落到界域之墙上，柳清欢一边听着李善和婧言商量事情，目光落在了下方的战场上。
只看一眼，就知对面绝不是普通的小魔域，因为那些魔物很少有乱跑乱叫，肆意妄为的。
只见一排排大力蛮魔、牛角魔、异魔等冲杀在最前面，这些魔物无不是皮糙肉厚，能扛住一部分法术的攻击，而与他们激战在一起的修士也无不是身披重装法甲，手持八尺重枪，身下还骑着凶猛的灵兽。
魔物仗着数量多，而且凶横暴戾的生性奋力拼杀，而修士胜在纪律森严，进退有度，且能担当前锋军的基本上都是法武双修，再加上后方其他修士的法术支援，在魔物中如一把利剑穿插来去。
双方每一次交锋，都是血肉横飞的激烈场面，都是生与死的较量。
战局应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像这种规模的大战，个体的力量已经微不足道，当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大型魔物被绞杀后，万斛界这边大威力的法术便像不要钱一般往战场上倾泻。
一批批魔物倒下，但更多的魔物又涌了上来，仿佛永远杀之不尽一般。
柳清欢几人站在界域之墙上都没出手，此时的战场不是他们的，他们的敌人还隐在暗处。
突地，一声妩媚的娇笑若有若无地从身后传来，柳清欢脸色一变：“仙根榕！”
仙根榕的树冠极大，粗壮而又繁茂的枝叶向四面八方尽情伸展，大半个青藜荒洲都在其笼罩之下。
因为界域之墙只剩下三位，原本的防护大阵无法开启，仙根榕如华盖般的树冠便完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也暴露在魔气之中。
从那未知魔域涌出来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如黑烟一般在空中翻腾飞舞，不知何时却染上了一抹缠绵悱恻的粉红。
一阵和风拂过，宽大的榕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在那抹艳色即将落在枝桠之间时，温厚的风突然猛烈，杀气四溢地将其包裹住，数道晶莹的尘丝绞杀而至！
娇笑声便从风中若有似无地响了起来，一个身着七彩羽衣的绝艳女子被逼出身形，曼妙的身姿在无数尘丝间翻飞，一边还咯咯调笑道：“这可怎么办，奴家被发现了呢，好哥哥饶过我一回可好？”
回答她的是铺天盖地如刀芒一般的厉厉风声，那女子只能不断往高处躲避，一时无法落向下方。
见此，在界域之墙上遥望战况的柳清欢几人便没动，婧言道：“微尘道友一直守在那边，就是防备魔人偷袭仙根榕，他们还果真如此干了。”
“谁都知道仙根榕对我界的重要性，换作我也会想先毁去仙根榕。”李善道：“天怒是不是也来了，他人呢？”
婧言指向另一侧天空中那流光溢彩的大剑：“他和无为子道友在那边一方面是看顾着战场，一方面守着九华仙剑。你们没来之前，那些魔人一直想要破坏镇压，让空间重叠，让魔域降临。”
“九华仙剑乃浩气正阳之剑，那些魔物也敢触碰?”李善冷冷道：“找死！”
柳清欢将目光从身后的仙根榕处收回，又落在前方的战场上。
短短数息之间，战势又有了些变化，原本用大范围法术互相对轰的双方再次激烈拼杀到一起，各种法术、法器的光芒在大地上爆开，死神明目张胆地站在人群着收割着生命，倒下的身躯被无数双脚踩在脚下，变成一地的碎末。
不知不觉间，战场上多了一些纤弱的身影，她们背生蝶翼，面容清纯而又妩媚，身姿扭动时纯洁又极致放荡，一瞥一笑间尽是魅惑光影，让人目眩神迷。
魅魔，一种没什么战斗力的魔物，却极为擅长捕捉每个人心底缝隙之间的破绽与软弱，拥有极强的魅惑人心的能力。
果然，她们的出现，让原本井然有序的万斛界修士这边开始乱了，许多人即使知道要防备魅魔、抵御诱惑，但依然会不知不觉受到影响，于是施展术法时或许就会停顿片刻，躲避攻击时就会慢半拍。
如此便已足够，魅魔根本不用将人完全魅住，在生死瞬息万变的战场，一点小小的失误便足够让人失去性命。
“啧！”李善面露不满，问婧言：“今天指挥战场的是谁，怎地还不发号施令，难道任这些不堪入目的魔物在战场上肆意妄为？”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左侧的界域之墙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鼓，如重锤一般将陷入魅惑的人敲响，而后方的修士则开始吟唱清音，大片大片的清光飞洒而出，驱散迷雾，让妖魔无法遁行。
“杀啊啊啊！”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虚空，修士军将又一批魔物打退，将临时建起的防线一步步往前推。
婧言先行离开了，身为万斛仙盟现任盟主，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
柳清欢见这边没自己什么事，便道：“我去仙根榕那边帮微尘道友吧。”
微尘还在与那女子纠缠，对方身法诡异地在仙根榕密集的枝叶间左躲右闪，不时发出铃音般清脆的笑声，别有一种活色生香的勾引意味。
然而追她的微尘却是个古板老头，怕是不能悟透其情意，只是碍于怕伤了仙根榕的枝叶，不敢施展大法术，才让她逃了这么久。
“呔，微尘那老帮子不行啊，这么半天还没解决那个魔女了，不会是看上对方了吧？”李善这时候还有闲心调笑，可见如今的局势让他还算满意。
“青霖兄，你可小心点，别被那魔女也勾去魂！将对方尽快解决了，我们也好腾出手做其他事去。”
柳清欢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决定不理会对方，脚下一点往那边飞去，到得树冠范围，身形一闪便没入了枝干中。
木遁术在此时无疑是最快的，也能无声无息地靠近那在枝叶之间乱窜的女子。
他喜欢一击必杀，不想浪费力气。
这不是柳清欢第一次进入仙根榕树体之中，或许还有以往的记忆，仙根榕并未产生排斥，任他在自己的身体内遁走。
突然之间，周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轰然传来！
柳清欢心中一悸，连忙遁出树身，闪到半空，而下一刻就有一根长长的如鞭子一般的榕树枝破空抽来！
柳清欢闪身躲开，一低头，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受到了攻击，此时仙根榕就像陷入了极度的狂怒之中，全部枝条都挥舞了起来，甚至从地底抽出了一些根须，啪啪拍得地面开裂。
“怎么回事？”
微尘也被赶了出来，退到空中来，一边继续与那魔女大打出手，一边朝柳清欢喊道。
“有人斩断了仙根榕的树根！”柳清欢道：“不是在这里，应该是在其他地方，有魔祖偷偷潜入到其他州域去了！”
刚刚那阵怒意，柳清欢从仙根榕那儿得到了一些模糊信息，在距离青藜荒洲两个大域外，仙根榕连接破碎界域的树根被全部斩断！
微尘露出惊愕之色：“他们竟敢如此行事！”
“有什么不敢的！”听到他俩的对话，那艳丽无双的女魔咯咯笑道：“唉呀看来幽泽大人成功了呢。”
她的目光在两人中徘徊，舔着自己的艳红指甲饶有兴趣地道：“听说你们界都是被这棵树连起来的，如果我们将这树的树根全部砍断，你们界面是不是就会散架？哈哈哈！”
那魔族女子的口气颇大，竟是想让万斛界再次散架，其狂妄和嚣张之态，柳清欢也不由得侧目。
“你说什么！”微尘面露薄怒：“无知魔物，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嘻嘻，奴家只大言了，你这老道士哪只眼睛看到我惭了！”女魔好整以暇地面对着两位大乘人修：“你们万斛界不本就是碎的，我可有说错？”
微尘欲再次开口，却见柳清欢竟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万斛界好歹也是人间界一大界，却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让我界破碎的。”
他打量着对面艳色逼人的女魔：“你敢如此大放厥词，想必极有底气了，所以你等又是哪方神魔，不如报上名头来，也让我们这些凡修开开眼界。”
女魔媚眼飞挑：“你这凡修还有点意思，不过早晚你们都得知道，听好了！我乃魔境赤魔珠……”
“原来是赤魔珠！”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女魔不悦地回过头，就见一位清俊男修目露寒星，站在半天之上。
“难怪了，真魔界下七大魔境之一，无数魔人向往之地。”男修淡淡道。
柳清欢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看向对方，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爽朗中带着几分狡黠、常常笑脸迎人的李道友，而是万斛界之首、太清门老祖、敢以真名行走三千界的大乘后期修士李善！
他神情淡漠，却不怒自威地让柳清欢都感觉到了隐隐的压力，而旁边的微尘更是十分同情地看了那女魔一眼，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熟知李善的人都知道，这人轻易不发怒，但一怒，那绝对是雷霆万钧！
女魔收起了轻浮的笑，露出戒备之色。
可惜李善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他望着远处天空上被九华仙剑钉住了的黑影，平静地道：“只是，你们不该把主意打到我万斛界头上。”
“打了又如何！”女魔不想露怯，冷笑道：“幽泽大人会将那些可笑的树根都斩断，你们就等着界面碎裂吧！”
李善终于回过了头，却是对微尘道：“微尘道友，你是不是太久没出山手生了？不要顾忌那些没用的，给你一刻钟时间，了结她！”
微尘一张老脸有点红，他先前的确拖了不短的时间，连忙点头应是，看向女魔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女魔气极：“你们……”
“至于那什么大人。”李善终于转过头看向这边，女魔不由自主噤声。
就见李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等这边事了，再去捉他就是！”
说着，他一展衣袍，朝空中的黑影飞去。
柳清欢挑了挑眉，他第一次见到李善这一面，暗自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想了想，低声道：“微尘道友，你这儿可用我帮忙？”
微尘忙道：“不用！”
“那好。”柳清欢微微一笑，便也不去理会那已经气急败坏的女魔，朝李善追去。
越过战势依然激烈的战场，两人很快到了魔气升腾的大陆尽头，前方便是这次界面重叠的原点，整片天空就犹如混乱虚空般，强烈的空间波动形成激荡的乱流，被钉住的庞大黑影摇颤不止，想要挤进这个世界。
到了近处，九华仙剑的剑光越发灿烈，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柳清欢微眯起眼，终于看清庞大剑身下盘膝而坐的两人。
“李善？你几时到的青藜荒洲？”九华门的天怒剑尊诧异地道，又看了眼后面的柳清欢：“你们来这边干嘛，这边有我们两个就够了，绝不会让那劳什子魔域跑出来的！”
却没想到李善说道：“天怒，收起你的剑。”
“什么！”天怒豁然起身，想了想又道：“你想做什么？”
就见李善从袖中取出一块土黄色的布：“做什么？自然是放那魔域过来，然后拍碎了它。”
他说得顺意，甚至还带了点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堪称石破天惊，柳清欢一愣：还能这么干？
但谁说不能这么干呢，要护好一界需要耗费无数心力，但要毁灭一界，实在太容易了！
但办法着实太过蛮横了些，灭界必然要使用大法力，而发生界面重叠时空间又太过脆弱，如果引起大范围的连锁坍塌，造成的破坏将极为可怕，后果难以预料。
不过李善既然提出来，就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柳清欢的目光不由被他手中那块布吸引过去。
“哈哈哈！”天怒放声大笑：“老李，不愧是你，行事还是这般剑走偏锋，堪称离经叛道，不过我喜欢！”
无为子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也站起身，不掩忧虑地道：“可行吗，弄不好整个空间都会崩塌成虚洞，那时可就糟了，一个青藜荒洲都不够填的。”
“有什么不行的！”天怒道：“没看姓李的把厚土黄书都拿出来了吗，那块破布品阶之高，连我九华仙剑都破不了。”
又一件混沌法宝，柳清欢突然觉得自己那件混天镜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他们说人间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混沌法宝，是哄人的吧？
这却是柳清欢一时想差了，人间界的确没有多少混沌法宝，大都集中在顶级宗门和实力极强的大修手中，而万斛界作为青冥一方排名前列的大界，一殿二门三宗中的二门也称得上顶级宗门了。
“你想怎么做？”天怒兴奋地问李善。
“等我用厚土黄书将这里整片空间都围起来，你再收剑。”李善道：“无为子道友，你精通空间之道，到时麻烦你尽量将空间的坍塌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天怒连声道好，无为子也点头应了，李善又道：“青霖兄，等下恐怕会有些东西忍耐不住跑出来捣乱，请你帮忙拦一拦？”
“好。”柳清欢道，取出弑仙枪。
魔人必然不会任他们施为，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了。
“呵，跑出去斩断仙根榕的根，就以为我等怕了吗！”李善平静的表情下终于显露出惊心动魄的怒意，将手中的厚土黄书往外一抛，那块土黄色的布便迎风而展，仿佛要将整片天都包住。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先将仙根榕的根全部斩完，还是我们先把他们后路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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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显见是动了真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动地。只见那厚土黄书在天空中展开，如同一张画布般越放越大，向四方漫延而去。
天空中黑烟般缭绕的魔气尽数被驱散，下方战场上激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目瞪口呆地仰头看天。
“是我太清门的李善太尊！”有修士反应过来，欣喜不已地大声喊道：“太尊来了，弟子们，跟我一起冲啊，诛杀所有魔物！”
一时间，周围响起沸腾般的欢呼声，万斛界这边士气大振，挥向魔物的剑都似变快了许多。
这么一会儿，厚土黄书已浩浩荡荡漫延至整片天空，将青藜荒洲和以及附近大片虚空都覆盖住，随后又向下方聚拢，竟是要将这方天地都包裹起来！
此时的李善凌然不可侵犯，身周溢出惊人而又深不可测的法力波纹，柳清欢几人不得不避远些。
天怒哈哈笑道：“这个老李，每次一生气就喜欢弄些大阵仗，搞得我们其他人的出手完全不够看，真是气煞人也！”
柳清欢暗忖：你的阵仗也不小，旁边那大剑不就是你弄出来的？
他的目光突地一凛，手中弑仙枪疾射而出，飞向李善的后背！
破空的啸音响起，无为子脸色一变，天怒怒吼道：“青霖！你竟敢偷袭……”
他话未说完，就见李善身后突地一阵扭曲，弑仙枪刺破虚空，一道黑影乍然出现，飞速往远处逃窜。
天怒啊了一声，口锋急转：“兀那魔头竟敢偷袭，有胆别逃！”
不逃是不可能的，这里站着四个大乘人修，偷袭者只一个，难道还留在远地等着被轰杀么。
天怒吼完就想去追，又立刻想起自己等下还有任务在身，就拿眼去瞥柳清欢，仿佛在说你怎么不去追。
柳清欢招回弑仙枪，却是杀向另一边，手上金光大冒，银亮的枪身再次划破虚空，朝无人处抡出！
轰的一声，饱受摧残的空间终于碎裂，绚丽的光爆发开来，无数只红毛金翼的魔蝠飞射而出，四散逃窜。
“他是怎么发现那边有潜藏的魔人的？”天怒心下纳闷，又有些郁闷，因为他自己刚刚完全没发现有魔人潜过来，而柳清欢却两次都准确无比地找出了对方的位置。
如今此地空间紊乱无比，战场上又到处都有法力波动传来，很难准确捕捉到微小的异常之处。
如果是以前，柳清欢也不太可能察觉，但自修练仙术正立无影以来，他就发现自己的灵觉越发敏锐，对那些隐匿的目标感知度也更高了。
比如此时漫天飞舞的魔蝠，这些魔蝠比寻常蝙蝠身量还小，似乎还具备隐去身形的能力，时不时就会从视线中消失。
然而柳清欢不用眼睛看，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它们的轨迹，几乎一枪一个，枪枪不落空。
一朵朵血花仿佛凭空出现在弑仙枪下，淋漓的血肉飞洒向大地，刺耳的尖叫声不断响起。
大约是发现隐匿无效，所有魔蝠突然全部现身，张开狰狞的嘴齐齐嘶叫，声音尖细得仿若听不到，却如针刺一般向四周扩散。
就听砰砰数声，下方交战的无论是魔物还是修士，头颅一个接着一个如同烂瓜一般炸开，即使有人勉强承受住了，口眼耳鼻也在往外狂喷鲜血。
音杀是最难防御的几种攻击方式之一，就连天怒、无为子两人也觉耳膜一阵刺痛，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
“撤退！所有万斛界修士听令，不要与那些魔物纠缠了，全部给我撤退到仙根榕树下去！”天怒灌注法力大喊道。
片刻后，鸣金收兵的击鼓声从魔陆另一头响起，微尘的声音传来：“天怒，你们那边怎么样？”
“你护好仙根榕和其他人就是！”天怒此时哪有时间跟他解释，小声抱怨了一句，一转头就见柳清欢不退反进，正在追杀那些乱飞乱叫的魔蝠。
他手中弑仙枪化作残影不断刺出，每次落下便有绮光爆开，轰然的空间碎裂声响成一片，一只只魔蝠或是被枪影撕碎，或是卷入破碎的空间乱流中，转眼间就死伤不少，刺耳的尖厉叫声终于慢慢停歇。
剩余的魔蝠往高处躲避，重新汇聚到一起，一头背生宽大蝠翼，长得贼眉鼠眼的天魔出现在半空中。
“总算出来了！”
柳清欢冷哼一声，拎着弑仙枪就朝对方冲去，天怒真是无可奈何，只能喊道：“你悠着点啊！”
又见无为子满头是汗，片片清光从他手中飞出，正在弥补被柳清欢轰碎的空间。
“算了，等下反正还是要碎，你就别管了。”天怒对他道，转头又朝李善大吼道：“老李，你他妈好了没！再不好，青霖都快先把这里弄塌了，你还要多久？”
如果此时从远处看，青藜荒洲外那处新出现的魔域和附近大片虚空，都已被飞舞的沙尘包裹住了，却恰恰将仙根榕挡在了外面。
那之前逃走的魔人出现在席天幕地般的沙墙前，只见泥沙俱下，层层叠叠也不知有多厚，一掌拍出，除了掀起滚滚沙浪，再被扑满嘴满脸的黄沙之外，没有其他收效。
此地已彻底与外界隔绝，李善喊道：“好了，拔剑！”
天怒欢呼一声，剑诀打出，便见巍然竖立的九华仙剑绽放出万丈光芒，巨大的剑身开始摇晃。
随着仙剑缓缓拔起，被它钉住的庞大黑影仿佛在剧烈挣扎，绚丽无比的虚空之芒四处漫溢，之前被强行中断的界面重叠再次进行。
大地震动，黄沙飞舞，空间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便会永久沉沦于混乱虚空之中。
魔陆那头，一个巨大的光罩升了起来，将仙根榕罩住，幸存的万斛界修士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他们感觉到了一股浩大而恐怖的天威。
背生蝠翼的天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完全不理解这些人修为何要如此做，然而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那个一直追着他不放的可恶人修已再次杀到！
此时的青藜荒洲，一片混乱。
界域之墙上，箭支与雷光比先前还要更加猛烈，如密雨一般射向魔物堆，掩护着众万斛界修士边打边撤退。
天色昏沉，有沙粒纷纷扬扬不断下落，很快就在地面铺上一层黄沙，又很快被战场上的鲜血浸透，残肢碎肉处处皆是，鲜活的身躯渐渐冰冷，所有惊心动魄的痕迹都昭示着这一场战争有多残酷。
未等众修全部撤回界域之墙内，便听得魔陆另一头传来一声悠长的嗡鸣声，地面开始震颤，不少人都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
人们惊恐地回头望去，就见之前镇压住空间的九华仙剑飞了起来，原本模糊的庞大黑影正在快速变得清晰。
徐徐下落的黄沙突然齐齐一震，如同静止一般悬停在空中，下一瞬，便像是一阵强风袭来，黄沙疯狂乱舞，发出呼啸之音。
遥远天际，空间的震动形成了一道惊涛骇浪般的的波纹，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它扭曲，无数低阶魔物顷刻间便被震成齑粉，混入漫天的沙尘，消失不见。
许多修士眼睛都直了：那是什么，好、好可怕！
驻守界域之墙的修士焦急朝下方喊道：“快跑啊，跑进来，快、快！”
怔住的人们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再与魔物纠缠，都发了疯一般朝这边飞奔。
天空中落下的黄沙越来越多，就跟倾盆往下倒似的，也飞舞得更快了，打在身上就跟被石头砸中一样疼痛，好多修士的防护法罩都被破了，只能抱头狂奔。
“界域之墙也不安全，所有人都往仙根榕跑，退到树冠范围之内！”
微尘的声音响起，他站在半空中，衣襟处也沾染上了鲜血，显然在与之前女魔的战斗中受了伤。
微尘无暇关注自身的伤势，一道金芒从他袖中飞出，化作一面巨大的光壁挡在所有人身后，准备迎着那波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堪称浩劫的空间波动。
他皱着眉眺望魔陆尽头处，不知道那边现在是怎生个情况，其他几人到底在干什么，为何将九华仙剑拔起？
其他几人现在忙得很，柳清欢忙着追杀蝠翼天魔，无为子忙着稳定空间，天怒刚刚收回了九华仙剑，却引发了一波巨大的空间波动。
“这是界面重叠强行中断后必然会产生的反噬。”无为子满脸忧虑，心中对李善的计划感到十分不妥，但此时剑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天怒却有些不以为然，转头就听见李善喊他。
“天怒，你现在回去，用仙剑镇住青藜荒洲所在的那片空间。”李善道：“一定要护好仙根榕！”
“你们几个应付得过来吗？”天怒不免有点担心。
李善手握极品灵石，一边快速补充之前动用混沌之宝消耗的法力，一边道：“仙根榕更重要，等下肯定会有极大的空间震动，我怕青藜荒洲承受不住，所以你回去帮微尘。”
“好吧。”天怒也知此时没时间犹豫，叮嘱了一句“小心”，化作一道剑光往青藜荒洲飞驰而去。
李善短暂调息了下，与无为子交谈了几句，又转头看向柳清欢方向，发现对方已将那蝠翼天魔赶得远远的，便专注地看向前方。
因为失去仙剑镇压，魔陆边界正在往外扩大，新的山脉和大地出现在视野中，且速度越来越快，范围越来越广阔，空间重叠加剧了。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蝠翼天魔的眼中，他依然对人修突然撤走仙剑的举动感到疑惑，心知其中必有蹊跷，同时也不免暗自窃喜。
不管这些人修在作何打算，但只要连接两界的空间恢复通畅，让赤魔海和万斛界重新重叠在一起，被阻隔在空间另一边的万千魔物便能来到这边。
天下竟还有这般好事？！人修竟然会自己撤走仙剑，哈哈哈！
要知道，赶在九华仙剑封镇空间前过来的魔物，只占赤魔海非常非常少的一部分，也只有他们几个跑在前面的魔祖过来了，原本还以为会陷入艰苦的孤军奋战，谁知人修竟会自寻死路。
哼！这些人修根本不了解赤魔海有多强大，等其他大魔全部过来，攻占万斛界指日可待！
而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死！特别是身后那个追着他不放的人修，更必须得死！
他要将之抓起来，捏碎他的元神，只给留一口气，然后让对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身上的血肉被他一点一点吃掉，光想想就很爽！
浓重的血煞之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蝠翼天魔猛地从美梦中清醒过来，就见弑仙枪的枪尖撕开虚空，挟风雷之势当头刺来！
这个人修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每次都能看穿他引以自傲的天赋隐匿之法，准确找到他的位置！
狂躁又无奈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再次化作无数魔蝠四散飞逃，天魔郁闷至极，他不是不想反打回去，但对方明明修为比他低，却给他不亚于大乘后期修士的压迫感，且仿佛有不坏金身一般，数次进攻都被打了回来。
“砰！”弑仙枪砸破虚空，又就势一横扫，无数魔蝠葬身于枪下，只有少部分得以分散逃走。
柳清欢望着那只天魔在远处再次凝出身形，这家伙也太会逃了，而魔蝠的死亡似乎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回头望了眼，这里已经离得够远，应该不会妨碍到李善等人行事，他也不打算拖了。
而蝠翼天魔此时也觉得自己忍到了极限，被追着打、被撵得到处逃窜的滋味憋屈又丢脸，怒恨之极地转过身：“够了，你还要追到几时！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
柳清欢挑了挑眉，收起弑仙枪，从袖中取出一面灰蒙蒙的镜子：“你的确打不过我。”
对方的一双眼都因他这句话气得血红，背后的蝠翼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开始扇动，很快便化作一团模糊残影。
柳清欢神色一凛，感觉到附近空间产生了奇异的震动，一个个细小的漩涡飞旋而出，很快布满这片空间。
所有声音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远处魔物的叫声，空间破碎的声音，黄沙簌簌而落的声音，四周静到了极致，连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已停止。
蝠翼天魔露出邪恶的目光，猛地张大嘴，一道无形的波纹朝柳清欢袭来！
柳清欢神色大凛，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他知道此时没有声音才最可怕。
黄沙飘飘扬扬往下落，让他几乎看不清对面的蝠翼天魔。突地，它们一颗接着一颗爆开，就像发生在芥子世界的一次次爆炸，细碎的沙粒变成更加微小的粉尘。
有看不到的东西震碎了它们，而几乎眨眼间，爆炸就到了柳清欢身边，刚升起的防护罩奇异地抖动了几下，蓦地化作点点青光熄灭。
柳清欢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四周死域一般静寂，而他全身每一寸血肉连带骨头都在震颤，仿佛下一瞬就要像那些沙粒一样崩碎成粉末。
这是自他修练万劫不朽身功法大成后，面临的最大一次考验，耀眼的金色光芒在他身体表面飞旋，湮灭，又起，又灭。
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同时震动，眼前摇曳出片片颤影。
蝠翼天魔笑得越发猖狂得意，不过，对面那人修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还没爆体，这点让他有点不满意，以往使出这招，几息之间就能让一个大乘修士真正的粉身碎骨的。
于是背后的翼翅扇动的频率越发快，他高昂起脖颈，嘴巴张得更开——
这时，就见柳清欢突然抬起手，一枚圆溜溜黄澄澄的果子出现在手中，化作飞矢一般，猛地射进他口中！
蝠翼天魔瞬间噎住，那枚果子直接更在了他的喉咙中，咽不敢咽，吐又吐不出来。
“咳！咳！”他面色陡变，一股让人颤栗的雷霆之威升起，正是从口中传出！
周围空间奇异的震动瞬间消失，柳清欢头也不回地往远处急遁，倒跟逃命似的。
自是要逃，他可不想留下来品尝先天五行雷果的威力，且雷果在射出之时便立刻被蝠翼天魔那诡异的攻击激发了，马上就要爆开。
叫你嘴张得那么大，可见是饿了，便赏你颗果子吃罢，倒省得他再动用混天镜。
“轰！”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雷霆气息和浓厚的土元力同时向四方漫延，原本就沙土弥漫的空间更加混沌，等到烟尘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
柳清欢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朝前飞，远远就见高空中李善的身影，只见他双臂高举，相对的掌心间捧着一团人头大小的墨黑光团，如黑洞一般，不断收缩膨胀，周遭万物尽皆被其吞噬，助其壮大。
风势非常大，在荒芜的大地上呼啸来去，凝成一条条粗壮的风鞭，将地面抽出一条条裂痕。
“青霖！”无为子的喊声从右侧传来，对方朝他奔他：“别过去了，那边现在很危险。”
柳清欢停下脚步，只远远望着那墨黑光团便心中生悸，问道：“李兄这是什么术法，竟如此惊人！”
无为子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道：“他修的大灾难术。”
柳清欢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李兄那般光风霁月之人，竟然修大灾之道？”
大灾难术，三千大道排名前十的大道之一，据说能牵动天地气机，引发天地灾变，蕴含有神鬼莫测之玄机，甚至能影响气运。
因此道威力太过巨大，一旦动用要么毁天灭地，要么血流成河，很多人便觉得不是正道，历来便争议极大。
没想到李善作为万斛界一方上宗之主，竟然修大灾之道，与他的身份大为相悖，着实出人意料。
看出柳清欢的疑惑，无为子道：“别看李道友如今这般地位，其过往经历却颇为坎坷，让人噫嘘。”
好吧，看来背后还有段故事。
只是现在却不是说故事的时候，两人说话的间隙，李善手中那团黑芒已从人头大小涨至一丈方圆，而且还在涨，越来越大，如同一轮不详的墨阳，高挂天空，让人望之生畏。
柳清欢与无为子只能不断后退，以免受到涉及。
而此时魔陆的尽头，又是一番景象，多出的陆地已连成好大一片，空间重叠还没结束。成群结队的魔物蜂涌而出，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便有磅礴的威压倾泻而下，压得它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有大魔自恃强大，不肯服输，顶着威压往前走，但只要超过一定界线，天空便射下一道黑芒，纯然黑暗的光芒就像一团团迷雾，将其吞噬殆尽，连点血肉都不会留下。或是被风鞭卷起，拉入空中的黑阳内。
因此此时放眼望去，山脉中黑压压全是却步不前的魔物，它们又躁动又畏惧地挤作一堆，数量很是惊人。
柳清欢环顾四周：“李兄是在等待什么，为何还不出手？”
无为子道：“他在等魔祖级别的魔物出现，对面这半天一直没有魔祖过来。”
“原来如此！”柳清欢失笑道：“没想到李兄还是个精细人，买菜大概还要让人多饶两根葱吧哈哈！反正都到了这个境地，能多稍带一个魔祖，都是稳赚不亏。”
说着，他转头看向无为子，奇怪道：“道友为何满面愁容？”
无为子指着天空那轮越来越庞大的黑阳：“老朽始终觉得不妥，李道友的道法威力实在太大，后果难料，怕到时不好收场。”
他苦涩道：“若是引起空间连锁坍塌，以老朽之力怕是无法挽回，后方的仙根榕就危险了，咱们这些人也全都得交待在这里。”
柳清欢默然，想想安慰道：“也未必会至那般绝地，我相信李兄和天怒道友他们心中定是有了成算，才会如此行事的，至于你我，尽力就是。”
“但愿吧。”无为子叹气道：“现在想回头也晚了，如今也只能……”
“快看！”柳清欢突然打断他，指向前方：“有魔祖出现了！”
只见魔陆尽头，又多出了一片魔物，而最前方的三道身影分明就是堪比大乘修为的魔祖，一出现便有两人同时往天空飞去，剩下一人挽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李善。
李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时迟那时快，被他双手托举着的黑阳“呼~”的骤然收缩了一下，便如巨日沉落，轰然砸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