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自认自己的脾气挺好的，即使有人跑到他面前出言不逊，只要不触及底线，他一般而言都不会动怒。
而且，对一个一辈子没见过外面世界、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蛮族，也不值得与他生气。
因此他只是温和地谢绝了薛镇的邀请，又感谢了对方的盛情款待，就提出告辞。
“诶诶诶别走啊！”薛镇连忙从桌后站起身：“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嘛，道友要是觉得三块灵石太少，我就、我就再加两块！五块灵石！这个价钱可不低，要知道其他大法师一个月最多两块……”
他一边说着，就想要来拉柳清欢，只是手还没碰到柳清欢的袖子，就被初一一把挥开了。
初一早就忍不了了，见这人还如此无礼，气得啐了一口：“五块下品灵石就想请我家主人帮你守城，做什么春秋大梦！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主人可是大乘期修士，人间界的道魁！”
“大乘期……”薛镇不知道道魁是何意，但大乘期几个字还是听得懂的，他脸色变了变，又很快反应过来，露出小人得志般的嘲讽。
“哈哈哈，大乘期又怎么样，使不出法力，他与凡人何异？”
薛镇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凶狠贪婪，恶狠狠地道：“给老子识相点！今天这大法师你不当也得当，当也得当！不然，就别想活着走出巨石城！”
话音未落，只见他全身的肌肉都高高鼓起，仗得自己身形魁伟，抡起拳头就挥了过来！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薛镇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摔了出去，但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砸翻了身后的桌子，满桌的酒肉洒了一身。
初一娇小的身子轻巧落地，转着右手腕道：“哼！别以为你长得高，我就打不着你！姑奶奶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着还想上去踢两脚，被柳清欢叫住：“算了，我们走。”
月謽连忙拉了初一，一边跟着柳清欢往外走，一边劝道：“跟他个蛮人较劲有什么意思，没得脏了手！”
然而柳清欢意欲放人一马，有的人却毫无分寸地不依不饶，主仆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大群兵士围住了。
身后，薛镇从酒菜堆里爬起来，满脸阴鸷地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初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清欢，柳清欢叹了口气，点头。
于是，初一呼的一下冲了出去，还在半空中就变回了真身，身形庞大的蹄角兽得有四五个人高，双翼完全伸展开足足四五十丈宽，一翅膀扇出，那些高壮魁梧的巨石城兵士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身后，薛镇也大叫着扑了过来，柳清欢没动，身边的月謽也摇身一变，眨眼间化作一头全身银光闪闪、没有一丝杂毛的大狼。
“嗷呜”一声，大狼瞬间与薛镇战到一处！
这是一场完全一面倒的厮杀，即使不能使用法力，单凭肉身力量，八阶和九阶妖兽就能把整个巨石城掀了，都不用柳清欢自己动手。
天色昏沉，四野静寂，巨石城内却人声鼎沸，不断有蛮人大叫着从街巷中冲出，然后被蹄角兽一翅膀扇飞。
薛镇作为腹中天土著，是纯粹的力修，能当上一城之主，实力自然也不低。但可惜的是他遇上的九阶的天曜贪狼，即使月謽并不擅长战斗，打他还是够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柳清欢在门口站了会儿，回身又走回会客厅。
薛镇被天曜贪狼牢牢压在地上，犹气哼哼地挣扎不休，看到柳清欢，却突然就泄了气。
柳清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叹道：“城主太冲动了。”
却不想薛镇忿忿道：“奸诈的外来人，你们既然这么强，为啥一开始不直说！”
柳清欢不由失笑，却懒得再跟对方废话，将手放到了他头上，使出搜魂术。
片刻后，柳清欢站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杀了吧，咱们去城主府的宝库。”
别看巨石城破落衰败，城主却堪称豪富，宝库一打开，主仆三人立刻被耀花了眼。
“哇！”初一惊叹道：“好多宝石，好多灵矿！这里还有好多虚空妖兽的皮毛和兽骨！主人，这一箱都是灵石！”
柳清欢看了眼：“都搬走！”
虽然这些东西品质大多很普通，但怎么也是灵材，不收白不收。
可惜灵石数量着实不算多，且大多都是下品灵石，可见那两个把腹中天灵脉占据住的宗门，对灵石的控制有多严。
另外，宝库内还有满满的几屋子粮食和兽肉，柳清欢只选了点灵气浓郁的，其他的都没动。
柳清欢拿起多宝架上的一只长条盒子，打开来，发现里面竟是一把剑。
“法器？”
月謽凑过来看了看，只见那剑做工粗糙，也没多少灵气，便不感兴趣地准备走开。
柳清欢却看出了些名堂，摩挲着剑柄上镶嵌的灵石：“这剑应该不是以法力驱使，而是用灵石，而且锻造手法与外界大为不同，倒是有些独道之处。”
“那也不过是一把低品灵剑。”月謽不以为然，不过他知道柳清欢似乎在研究炼器，便没再多说。
等收完宝库，主仆三人施然然离开了巨石城，只是出城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
月謽回头望去，笑道：“看来咱们那位城主不太得民心啊，那些城民都在往城主府冲，城主府的墙被推倒了。”
柳清欢正在查看不久前搜出来的地图，拍了拍蹄角兽的脖子：“朝东南方飞。”
“主人，咱们要去不屈宗吗？”月謽问道。
柳清欢点头，想到搜薛镇的魂得到的信息：“不屈宗乃人修建立，至少有一个大乘修士坐镇，咱们想要从腹中天出去，去不屈宗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不屈宗距离巨石城极远，基本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妖族的破天殿则在更南的地方。
月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接说。”柳清欢道。
“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月謽道：“那个薛镇说，从来没有人从薛祖兽肚子里逃出去过……”
不等柳清欢回答，初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个人的话怎么能信呢，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吧，知道的东西也不多。月謽哥哥你不要灰心，只要有主人在，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月謽噎住，心道你对你的主人可真有信心，柳清欢就算再强大，面对如此现状，恐怕也无力回天吧！
对于月謽的质疑，柳清欢不待多辩，只说了一句：“所以逃不出去，你就打算认命吗？”
就算感到悲观，月謽也说不出认命这种话，自己琢磨了半天，发现真的还不如像初一一样，盲目的、乐观的、完全相信柳清欢就行了。
因为凭他自己，想要从薛祖兽体内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剩下相信柳清欢一途。
相信他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主人，能带他们离开这个牢笼。
一路东行，苍野万里。
数日过去，他们发现薛镇当初的话不假，巨石城可能还真是腹中天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因为他们这一路，再没有见到一座那样的大城，最多经过一些妖兽聚集的小村小寨，还都有破败。
也幸亏有初一，不然光靠他们两条腿走，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不屈宗。
这一日，他们到达了一条大河前，而河对面，一条条黑色的山脉宛如巨龙一般，匍匐在大地上，山上草木看上去也比别处要繁茂许多。
“我们到了。”柳清欢望着前方：“不屈宗应该就藏在这片山脉中。”
初一的声音传来：“主人，那边有个小镇，我们要先去那里打听一下吗？”
“不用。”柳清欢略一思索，便道：“你将真身恢复成原本大小，直接从镇子上方飞出去。”
初一不懂主人何以如此命令，她只是非常听话，于是，本就不算小的身形越来越大。
两只巨大的羽翅完全展开，瞬间覆盖住方圆百里，还没靠近小镇，便引得下方一片惊呼之声。
有破空声疾速靠近，初一双翅一扇，掀起一阵狂猛大风，射来的箭矢立刻乱作一团，纷纷栽落。
“唳~！”
一声长鸣，传遍四野，天地皆闻。初一则在柳清欢的命令下，越过小镇，进入到黑色的群山之中。
“主人，你是想让不屈宗知道我们到了？”月謽猜测道。
柳清欢笑道：“那不屈宗隐在守山大阵中，慢慢打听太浪费时间，不如让他们自己出来。”
“能奏效吗？”月謽有些不相信，不过很快，就见前面一座山峰上方的空间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走出两个身着灰蓝道袍的修士。
两人抬头看向空中的大鸟，大喊道：“不知哪方仙士大驾光临，还请下来说话。”
很快，那大鸟就缓缓落到了山顶上，只见鸟背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位身形高大，气度超然，即使态度温和，却依然给人一种需仰视的感觉。
柳清欢扫了两人一眼，拿出一块令牌，道：“我要见你们宗主。”
一刻钟后，他被请进了不屈宗的正殿，又被奉上清茶。
初一侍立在他身后，一边悄悄打量周围，一边低声道：“这不屈宗看上去还有点样子，我还以为回到外面了呢，不过这里的灵气……好像也没有多浓郁啊？”
月謽瞄了眼门口的侍从，道：“灵气不丰也没关系，只要能使用灵力就行。”
他们一踏进不屈宗山门，就发现一直没动静的灵力竟然解封了，如此已然大喜。
月謽倒是对刚刚柳清欢拿出的那块令牌感兴趣，于是问道：“主人，为何对方看了你的令牌，就放我们进来了？”
柳清欢淡淡道：“那是人间界九天仙盟发的令牌，如果对方也是不慎被薛祖兽吞进腹中的人修，当认得那令牌。”
话音刚落，就听“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灰发老者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
对方扫了这边一眼，一边快步走来，一边拱手道：“听闻有半山书院的贵客登门，老朽喜不自胜，来迟了还莫见怪。”
柳清欢站起身，与对方见礼：“道友客气，冒失上门，是我叨扰了才对。我乃万斛界云梦泽人氏，道号青霖，不知您是……”
“看我，都高兴得忘了自我介绍。”老者笑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清欢，又亲手将之前送进来的令牌递还。
“老朽如今忝为不屈宗宗主，进入腹中天已逾三千载，以前的道号倒是有些忘了，不过人送了个雅号叫金烬大师……”
“金烬大师！”
“怎么，道友曾听闻过我的名字？”
“如何能不听闻！”柳清欢惊讶地打量对方：“出身于广霄上极界的仙鼎宗，世间难见的器修，曾炼出过三件玄天灵宝，名扬三千界的炼器臻境大师，金烬！”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世上竟还有人记得老朽，唉！”金烬感慨地叹道，面上流露出一丝对过去的怀念。
柳清欢看他的目光却变得有些炙热，闻言道:“但凡接触炼器一道，何人不知大师？您的名姓如今就刻在每一张器方上，令无数后人敬仰……”
说到这里，他话间一顿，不禁微微有些尴尬。
金烬却了然道：“世上之人大概都以为我死了吧？不过也没说错，进了这地方，跟死了也差不了多少。”
又问柳清欢：“青霖道友应该是才到腹中天不久吧？”
“是。”柳清欢点头，想到对方之前的话：“大师在这里已经三千多年了？这些年，可试过逃出去？”
金烬一声叹息，道：“当然试过，还不止一次，可惜都失败了。如果道友此次前来，是寻找逃出腹中天之策，恐怕只能失望了。”
柳清欢倒也不失望，他来之前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道：“那大师可还想出去？”
金烬沉默了一瞬，坚定道：“当然！”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人：“我不屈宗所有人聚集于此，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不死不休！”
柳清欢笑了：“正好，我也如此作想！”
双方目的相同，那么所有的分歧都可以放到一边，殿内气氛立刻变得极为友好。
且柳清欢对金烬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钦佩：对方困守在此三千年，却依旧不放弃初心，可见意志极其坚定！
更何况，金烬还是一位享誉甚广的炼器大师！
若能与其交好，那他的那只仙葫芦……
不过这些可以以后再说，柳清欢将不相干的思绪压下，肃然道：“我在外面曾遇到过一个蛮族城主，对方说从未有人成功从腹中天逃出去过，所以现在我想求证一下：在您之前，真的没人成功过吗？”
“当然有！”金烬回道，看着柳清欢笑：“我看青霖道友神思笃定、信心十足，还以为你不担心呢！”
柳清欢一哂：“若以前有人逃出腹中天过，咱们的谋划成功率且高得多，若没有，那就得重新估算此中难度了。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以后再多艰难，就算一时未成功，也不至畏难放弃。”
“是这个理。”金烬赞同地连连点头：“我苦撑这许多年，每每想着前人成功过，心里总还存着那么一丝希望，只怨自身能力不足，脱不了这囚笼。”
说着，与柳清欢对视一眼，都不由苦笑。
“如今道友进了来，和我一般处境，你我过往虽无半点交情，此时也算同病相怜。不怕道友笑话，今日若不是你来，我可能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金烬叹道：“三千年，日日夜夜的苦熬，能试的也都试过，如今我是没招了，以后只能看道友你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卷边泛黄的册子，递于柳清欢。
“这册上记录的，就是我这些年多方打听，耗费无数心血，才收集到的信息。”
柳清欢一页页翻过去，神色渐渐凝重。
册上记载的共有六七人，有的人情况很详尽，连道号名姓、修为几何、进入腹中天后的大致经历，及逃出腹中天时所用方法都有记录。有的却只寥寥几句，语焉不详，想来是金烬也只打听到这些。
而这些人，除了两个大乘修士，其余几人竟全是散仙修为，个个堪称神通广大，逃出方法也各不相同。
“竟还真有人在薛组兽肚子上开了个洞……不对！”柳清欢指着册子道：“这上面记载的，此人是用大法力劈开空间，但腹中天内……”
“无法使用法力是吗？那是现在！”金烬道：“很久以前，薛祖兽腹内这个世界是能用法力的，那时候被误吞进来的人想逃出去，比现在容易得多。而那时候的腹中天也灵气浓郁，灵物遍地，堪比洞天福地。如此宝境，道友无需我多言，大概也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柳清欢抚额道：“自是先掠夺一番，再扬长而去……”
“不错！”金烬道：“将腹中天掠夺一空也就罢了，想离开却多半会伤害到薛祖兽，甚至直接杀了薛祖兽都很有可能。薛祖兽生存大受威胁，于是不知何时，这腹中天便渐渐不能使用法力。”
“敢在无尽虚空中行走的，大都是大乘以上修为的修士，修士没有了法力，跟废人也相差无几。如此，能从腹中天逃出去的人大为减少，薛祖兽自身也就安全了很多。”
柳清欢叹息一声，道：“由因生果，因果循环，大抵如此。”
“可不是吗！”金烬也叹道：“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后来人，那些人要是不那般贪婪，或是逃出时不伤及薛祖兽性命，我们现在也不会这么难！”
柳清欢缓缓摇头：“恐怕今日之果是必然，进入宝山能忍住贪婪者十不足一，就算换作你我，大概也会和前人一般行事，哪里在乎以后如何。而薛祖兽能制造虚空，乃空间类妖兽，改变一下腹内的空间法则自是极为简便，所以结果早已注定。”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倒是大师这里，如何做到法力不受限的？莫非……大师也懂空间之道？”
“那倒不是。”就见金烬露出一丝得色：“当年我初入腹中天时，见此地荒蛮不堪，为着仅剩的几条灵脉，那些蛮族常年征伐不断。后来我占了最大的一条灵脉，建了这不屈宗，又用以前炼制的几件法宝，费了好大劲才将此处改造成一处有别于外界的空间，能在宗内使用法力。”
“大师大能！”柳清欢赞叹道。
金烬捊了捊长须，站起身道：“咱们也坐了许久，道友想是也坐乏了，正好去外面转转去。我带你，和这两位……”
“这是我的两只灵兽。”柳清欢趁机介绍初一和月謽。
金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先前虽没问，却一直注意着初一和月謽。
初一倒罢了，但月謽可是堪比大乘修士的九阶妖兽，没想到竟是柳清欢收下的灵兽，由此可见，柳清欢的实力怕是不低。
说起来，金烬自身的修为也只不过大乘中期，在外界度过了第四道飞升劫，进入腹中天后就再无寸近。
而他身后那几人，最高修为竟然只有元婴期，一个空阶都没有。
腹中天就像一处被封闭的小界，空阶以下尚且还能修练，想突破到空阶是绝无可能的。
若是放在以前，对方所有人加起来的实力明显比他强，他可能根本不会和柳清欢谈笑风生，还推心置腹的什么都说，只是现在……
罢了，他这不屈宗内也没什么好东西，一条灵脉还不过是中品，唯一值得对方图谋的，可能就只有他身上的东西。
但这些年为了逃出腹中天，他以前的积累大部分都已用得七七八八，灵材、灵石不用说，就连法器都没剩下多少，也就几件玄天之宝还在。
但在这鬼地方，他拿着宝物又有什么用，如果对方能想到办法带他逃出去，他便把宝物舍出去也心甘。
好不容易来了个和他一样的倒霉鬼，只要对方不害他性命，可得抓牢了！
金烬带着一行人出了正殿，对柳清欢介绍道：“要让道友见笑了，我这地方总共只有座峰三个，一眼便能望到尽头。门人也是从传承于此的凡人中找的，只有二十多个，再多我也养不起了。”
为什么养不起，自然是因为灵脉。金烬虽然没明说，柳清欢也能猜到。
灵脉的生长速度是极慢的，在没有脉魂、周围灵气也不丰的情况下，灵脉每年新增的灵石极为有限。
金烬看向身后跟着的门人，叹口气道：“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帮到我什么，只是日子久了也寂寞得很，收几个孩子在身边能说说话。如果可以，也最好能带他们出去。”
闻言，几个门人都露出感激之色，纷纷安慰金烬。
不屈宗实在不大，转悠两下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柳清欢与金烬一路闲聊，又问起破天殿的情况。
一说到这个，金烬就直摇头：“那破天殿是个九阶妖修所建，在外面就是我仇人，要不是他一直追我，我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后来我不计前嫌与他合作了一次，但中途就失败了，从此以后便再没和他来往过。”
金烬明显不想提起对方，转而问道：“青霖道友，这里的大概情况你都已了解，心中可有计策了？”
柳清欢思忖半晌，道：“我看你那册子里，有人用空间之术，打开了一道星门离开……”
“星门！”金烬双目大亮：“你擅空间之道？”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柳清欢顿了顿，如实道：“我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开始专研空间之道，目前还开不出星门。”
金烬大为失望：“那多久才能开出星门？”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回答了，若是从练气筑基期就开始修空间之道，花费的时间精力与别的大道差不多。但以柳清欢现在的修为，就像一个成年人从零开始习字一般，自是要快得多。
大约估算了下，柳清欢回道：“想要空间之道大成很难，但若只是开个星门，一、二百年？”
这还得益于他喜欢收集各种典籍的僻好，其中也有数本与空间之道相关的著诉。当然，这些著诉都不是非常高深的，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已足够了。
其实如果能配合大道果，他于空间一道的晋境会更快，但松溪洞天图打不开……
等等！
柳清欢突然想到一事：金烬利用法器布下阵法，让不屈宗内能使用法力，实际上也算是改变了腹中天一部分的空间法则。
那是不是说，或许他现在能打开松溪洞天图了？
金烬明显感觉到，柳清欢的心情似乎突然大好，只不过他现在亦是又惊又喜，未及多想便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真的？！只需一二百年？”
“差不多吧。”柳清欢道，以前他还曾协助云铮一起布置过星门，后来又曾和归不归交流过，因此对星门并不陌生。
“太好了！”金烬大为振奋：“几千年都熬过来了，再等一二百年，我还是能等的！”
“但有一个问题。”柳清欢不忍心在这时泼凉水，却也不得不说：“布置星门的空晶石等，我身上虽还能找出一些，但其他辅助的灵材却不太够。”
“嗯……”金烬神色微凝，思忖片刻后又展眉道：“这个好说，我对各种灵材还是比较了解的，差哪些你列个单子出来，看我身上有没有，或是用其他相似属性的灵材替代。”
柳清欢点头道：“也是，您可是炼器大师！反正时间还多，咱们一起研究，总能把星门鼓捣出来。”
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有了目标，就有了努力的方向，金烬的心态明显变得更好，而柳清欢也顺势在不屈宗住下。
不屈宗地方小，但门人数量也少，一向关起门来过日子，清贫寡淡，十分平静。
外面的那些蛮族倒是很喜欢打打杀杀，互相征伐得厉害，但下面的纷争完全无法影响到金烬、柳清欢这等层级的人物，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柳清欢后来想了想，在能够不限法力使用的情况下，他现在即刻离开腹中天也不是不行。
因为，他身上还有一个弥云给的星锚。
但星锚是直接传送到弥云的云罅宝阁，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决计不会用的。就算以后回去，至少也要等到有了与对方抗衡的实力，才会考虑使用星锚。
所以还是专心参悟空间之道吧，既然注定短时间内回不了人间界，他也不着急了。
主要是，急也没用。
薛祖兽于虚空中四处遨游，看似身躯庞大，实则速度极快，岂止一日千里，飞星逐月也难追上。他在腹中天呆的时间越久，回人间界的希望就越渺茫。
不过，他很快发现，在薛祖兽肚子里呆着似乎也并非全无好处。
这种寿命动辄以百万计，且能制造虚空的祖兽，腹内世界可以说既古老，又恒久，蕴含着极其明晰而又本真的空间法则，于他修练空间之道大有助益。
因此，他倒时常离开不屈宗，在附近山脉中寻一僻处，仔细感悟此般天地。
空间一道最是玄奥，远比其他大道更加复杂难悟，其法则隐于万事万物之中，又在万事万物之外，总给人一种当下已琢磨透了，下一刻又全然不懂之感。
知其一又见其二，其二又有其三，三三相重，万万相叠，如此方才能构建起浩瀚宇宙星空，仙魔神鬼人妖等三界六道，何其广大，妙极！玄极！
想要彻底悟透空间之道，便是归不归、弥云也不敢放言，终其人、仙一生，怕也窥不到十分。
柳清欢越是悟得深，越觉自己当初何等浅薄，竟妄图以大道果一蹴而就。
大道果于其他道或许大有助益，但空间一道，效果恐怕也要大打折扣。
吃一颗就想悟透宇宙洪荒之奥秘？想得太美！
柳清欢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有大道果相助，总比别人要快些。
这里就不得不说金烬实乃奇才，其未修过空间之道，竟能以器围起不屈宗，改变了这一方小天地的空间法则，也让他终于能打开松溪洞天图，每日进去浇灌大道树。
说起来，自他得到松溪洞天图以来，图内的洞天已扩大了上百倍，如今差不多和中等界面一般大小，多了许多洞天小族，灵材产出也颇丰富。
在初一的打理下，大青山上的库房更是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过往柳清欢存入库房的，如此，建造星门所缺的灵材，至少有了更多可供选择的替代品。
只是，星门的建造何等精密，任何一种灵材的改变都极为不易，若是出错，星门开启不了都是小事，最怕的是传送过程中发生意外，被空间撕得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因此，柳清欢参悟空间之道之余，时常去找金烬探讨星门的改进方法，一起试验各种灵材。难得闲暇时，还要向对方顺便请教一番炼器术。
放着这样一位炼器大师还不请教，岂不暴殄天物？自是要抓住时机好好讨教，才不负一场相遇。
“我先前偶然得到一只仙葫芦，欲将之炼出来，所以想请大师指点一二，这葫芦该如此炼制才好？”
“仙葫芦！”金烬眼中闪过惊愕，思考片刻后才慎重道：“要说葫芦这东西，与其他仙物、灵物却大为不同，其中门道也极为繁杂，要说炼，那是最好炼的，但也是最不好炼的。”
“怎么说？”
金烬很是耐心，道：“一般的葫芦类宝物，大多是作为容器使用，用来装酒或收东西，这种的炼制就很简单，也不费什么事。
有极少数宝葫芦，是先天就有属性的，或是五行，或是其他大能。就比如传说中的鸿蒙灵根葫芦藤，结出的七个葫芦，或能斩仙，或能招妖，或自成混沌，或蕴有水火麒麟。
道友你的葫芦即是仙种，很大可能就是后一种，有着独一无二的特质。这种要炼制就比较难了，不过难的不是炼制方法，而是要配合葫芦的属性去炼。”
柳清欢边听边点头，那株仙葫芦藤长在原始汤池旁，旁边还有一尊女娲神像，结出的葫芦不可能只有装东西一途。
不过，他可以确定其并不归属于五行中任一一行，至于其他的，却无法分辨出来。
从开口询问，柳清欢便已经做下决定，因此当下便将紫金葫芦拿出来。
“还请大师帮我看看，我这只有什么特质。”
金烬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拿出宝物，反倒怔了下，又立刻被桌上的葫芦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只见它只有半尺多高，通体紫金灿烂，宛若最纯净的玉石精雕细琢而成，浓郁的灵气不断散溢而出，又似有汩汩水声从内传出。
柳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拿起葫芦摇了摇，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水声。
“奇怪，以前似乎没有这水声！”
金烬双目圆瞪，问道：“你得到葫芦之后，就没再拿出来过？”
“当然没有。”柳清欢道：“自然是立刻就用符箓封起来，不然灵气会不断散失。怎么，难道我的保存方法不对？”
金烬无语半晌，才道：“没错，大多数灵物都需要这般保存！不过，你这个葫芦可能比较特殊……让我再好好看看再说。”
向柳清欢示意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将仙葫芦拿起来，敲一敲，又摇一摇，还打出了几道鉴别的法术。
柳清欢耐心地坐在一边喝茶，却只见金烬的脸色不断变换，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奇，目光也不像是在看一只葫芦，而是看着自己的情人一般，近乎痴迷。
“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金烬神色复杂地看了柳清欢一眼，拿出一把小巧弯曲的青色小刀。
“大师，您这是？”柳清欢微微皱眉。
“没事，我就是把它打开看看里面，才能最终确定……”金烬自言自语般道，手中小刀落在葫芦嘴上，放出悦耳的金石之音。
片刻后，柳清欢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金烬：……
他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这刀是专门用来处理各种坚硬灵材的，连矿石都能切动，但是没想到你这葫芦这么硬……”
小刀切了半天，也只在葫芦嘴上留下一点浅浅的割痕。
柳清欢理解地点头，指间绽放出金色的锋芒，用了七八分力，手腕一旋！
他拿下已被切开的葫芦嘴，那咕咚咕咚的水声就越发清晰了，一缕青光潋滟的仙气，如云霞一般，从葫口飘了出来。
“果真如此！”金烬大喊道。
柳清欢惊呆了，然后又看到一缕仙气飘出。
他立刻将葫芦嘴又堵了回去！
“你这只葫芦，里面有一口天生便能生成仙灵之气的泉眼！”金烬激动地道：“太不可思议了！”
“这怎么可能！”即使亲眼看到仙气飘出，柳清欢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只是它里面本来就储藏了少许仙气，只是释放了出来？”
柳清欢又将葫芦嘴拿开，往里看去，只见本该充满瓜肉的葫芦内已然是一个云光霞影的小空间，一口泉眼坐落在其中，汩汩往外冒着清澈的水，青色的仙灵之气一缕缕飘散而出。
他伸出手，捉住其中一缕，一瞬间，那仙气便钻进了他的经脉，掀起汹涌澎湃的巨大浪潮。
柳清欢立刻运转心法，就听见金烬哈哈大笑，显得比他还要高兴。
“我不会看错的，你这绝对是一口泉眼！其实史册上曾记载过不少异化的泉眼，都是夺天地精奇、应造化之功而生，比如玉髓石泉，所以葫芦变成泉眼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柳清欢吸收一缕仙气后，脸色变得极为红润，金烬又笑道：“恭喜道友，有了这只葫芦，就等同随身携带了一口仙泉，随时随地都能修练，比一般的仙灵井可方便多了！”
他心中羡慕无比，想在下界找到一口仙灵井太难了，多少大乘修士，终其一生，连仙灵井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拥有仙灵井的，无疑都是修仙界最顶尖的一些大宗门或大势力，比如青冥五大殿，九天仙盟，三孤山等。
金烬不舍地将目光从桌上的紫金葫芦移开，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会忍不住生起贪婪之心。
“那我这只葫芦，可还需要另行炼制一番？”柳清欢忽又问道。
“嗯……”金烬想了想：“最好还是别动它了，这种天地生物已是极为难得，再炼反而可能炼坏它。”
“好吧。”柳清欢喜滋滋地收起紫金葫芦，道：“今日多谢大师了，要不然，我现在还身怀宝物不自知。另外，大师若要修练，也可随时来我的住处，只要咱们还没离开腹中天，这口仙泉就会一直为您敞开。”
“真的？！”金烬惊喜，转念又憾然道：“还是算了，若一两百年内就能出去，这么点时间也修练不出什么；若出不去，腹中天隔绝了天劫的降落，修为满了也晋不了阶。”
别人不愿意，柳清欢自然也不会多劝，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赶着回去体验新得到的仙泉。
说起来，他之前已有两口灵泉，一个放在小洞天的院子里，一个一直蕴着升仙丹。如今，他终于拥有了第一口仙泉，不用再去灵田内跟仙木挤在一起修练了。
此后，又经过数月观察，相比起三孤山上他那座洞府里的仙灵井，紫金葫芦仙泉每日生出的仙气要少一些，但前者的仙气金木水火土五行皆有，后者可能因为本身是草木所生，所以生出的仙气都是木气。
如此，柳清欢受益更大，不用再费劲去炼化其他五行仙气，修练的效率反倒提升了一大截。
他十分满意，他的灵兽月謽更满意，因为他现在要集中精力专研空间之道，多数时候葫芦仙泉反而是月謽在使用，并深感自己跟对了主人。
这一日，柳清欢照常到不屈宗外，感悟空间法则，只是还未走到地方，就听到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大到，天地都为之剧震，不少妖兽蛮族从隐蔽处跑出来，慌乱地到处乱窜。
不屈宗内的金烬也被惊动了，跑出来大喊道：“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应该是薛祖兽张开嘴，又吞进来了什么东西。”柳清欢猜测道，这种情况这些年他已遇到过几次，只是这次的动静远比以前大得多。
“听声音，它可能吞了个大个儿。”
金烬哦了一声，不等他再说话，就见远处的肉粉色天空裂开一个大洞，黑色的、几乎覆盖半个天空的庞然大物轰然坠地！
两人齐齐吸了口凉气，直到又一声比先前更加恐怖的巨响传来，柳清欢惊疑道：“它不会，真的吞了一个界面吧？！”
那庞然大物坠地，带来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整个腹中天宛如天翻地覆一般巨震，那个方向的地域尽皆倾覆于巨物之下，无数妖兽、蛮族来不及逃走就被砸死。
即使不屈宗距离那边很远，但那掀起的烟尘，和耀红了大片天空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见。
柳清欢与金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
“过去看看？”
“走！”
金烬从袖中取出一物，往空中一抛，便听一声鹤鸣，一只金冠白羽仙鹤落在两人面前，但仔细一看，其双目如墨玉，长喙似弯刀，粗壮的双腿泛着金属的光芒。
虽然看上去栩栩如生，宛若活物，但这只仙鹤的确是炼器所出。
柳清欢目光一亮：“您这坐骑还挺特别！”
金烬自得笑道：“很久以前炼的，以灵石驱动，勉强能用来代步。”又邀请柳清欢：“你的灵兽没在身边，便坐我这个过去吧？”
柳清欢欣然同意，初一已经回到松溪洞天图闭关，就不去打扰她了。
他飞身落在仙鹤的背上，很快发现它不仅飞起来的速度不输给初一，且还能做到近乎无声无息。
大概因为很久没出门，金烬显得兴致很高，一边操纵着仙鹤往巨物坠落之地飞去，一边猜测道：
“那东西那么大，说不定还真是个什么界面，这样或许还能在上面找到点能用的灵材。但如果只是一个飘浮在虚空中的，没有任何生机的死星，咱们可能就要白跑一趟了。”
“死星上也不是全无东西吧？至少会有些灵矿之类的。”柳清欢道：“我在虚空航行时，路过一些死星，就寻到不少有用之物。”
“但愿吧！”金烬叹道：“再不补充点灵材，我的纳戒都快空了。不过，那东西落在东南方向，咱们赶过去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时辰，离得近的那些妖兽、蛮族，应该比我们还先到。”
柳清欢心中一动，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你是说我们这次，很可能遇到你那个仇人？”
金烬点头道：“对，他叫孳生，真身是一只千年骨尸，修为大概比你我还要高一层，修练的功法很邪……不过在腹中天内，他那邪功使不出来，倒不必担心这点，但他肉身力量也很强。”
又提醒柳清欢：“遇到他，咱们最好离得远远的，别靠近！”
柳清欢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望着前方烟尘未尽的大地，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他缓缓说道：“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说薛祖兽没事吞这么大个东西进来做什么？
按照正常逻辑而言，吞食某样东西，总是伴随着某种目的，比如饥饿，比如那样东西对自己有益。难道，薛祖兽也会饿？”
“这个问题我倒没怎么想过……”金烬思索了下，笑道：“不过我发现，青霖道友你关注问题的点，其实也挺特别的。但你想想，我们是怎么落到这鬼地方来的？”
柳清欢一哂：“薛祖兽吃东西时，被殃及的池鱼？”
“哈哈哈！”金烬大笑：“也可能是它打哈欠时被殃及的池鱼，所以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多少意义。”
柳清欢笑了笑，心下却并不觉得没有意义。
随着他在空间之道的造诣渐深，以及日复一日对此地空间法则的揣摩和了解，他越发觉得，薛祖兽并非是无缘无故吞食东西。
或者说，十次吞食中，至少有那么三四次是有缘故的。
腹中天乃薛祖兽创造的，而为了维护这个空间的存续或者扩大，薛祖兽会不会是在不断给腹中天提供所需之物？
因为这个猜测，他比金烬对这趟行程更有信心，或许真能找到好东西呢！
一个多时辰之后，仙鹤飞进布满尘霾的地带，那庞然巨物掀起的烟尘恐要数日才会全部散去。
在视线受到阻碍的环境中，只听到不断有兽吼声从下方传来，荒野中妖兽窜动，前进的方向都只有一个。
柳清欢放开神识，已经看到那因为坠落而被砸得破碎的大地。
成片成片的山脉倒伏于地，断裂的河川，燃烧的树木，以及在突然袭来的灾难中，死伤惨重的生灵。
柳清欢微微转开头，就听到金烬带着兴奋的声音：“我听到了人的哭声！”
柳清欢咽下停驻在喉间的一声叹息，道：“不是死星，可能是哪个洞罅小界。”
“太好了！”金烬催动着仙鹤飞向下方，一边道：“咱们建造星门的灵材有着落了！”
“咳！”柳清欢目光一转，落在左前方：“……我好像看到了你那位仇人。”
金烬立刻转头四顾：“在哪儿！”
他指了下方向，那个叫孳生的千年骨尸实在太好认了，因为除了一颗头，他全身没有一丝血肉，以一根根破烂布条裹着身体，看上去就像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死尸。
而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其白生生的双目中只有中间有一个微小的墨绿光点，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径直朝死气最浓的方向奔去。
“阴魂不散的家伙，走了最好！”金烬冷哼一声，对柳清欢道：“我们也进去吧，看能不能抓一个这界的修士，问清楚他们最大的宗门所在地。”
对此，柳清欢没有什么意见。
劫难、痛苦、生死，他看过很多，却似乎永远做不到像金烬那般无心无情、毫不在乎的态度。
这大概也和他们所修的大道有关，金烬是器修，所有东西在他手里都是死物，是可利用的灵材。而柳清欢修的是生死之道，对于生死，他至始至终保持着敬畏和感激。
他突然不太想说话，只沉默地坐在金烬身后，而对方拿出个罗盘测了一会儿，操纵着仙鹤往前飞去。
“那边的灵气最盛，我们往那边去找找。”
一路过去满目疮痍，不少尸体就半掩在土石之间，受伤的人、兽发出痛叫或哀鸣。这个小界原先应该发展得不错，不然无法负担起这么多生灵，可惜如今这一切都惨遭薛祖兽之口，毁于一旦。
而灾难，不仅会让人悲伤，也会激发某些人心中的恶念。他们侥幸未死，一转身就投入到对别人的劫掠之中。
金烬指着下方朝一个方向狂奔的人群，侥有兴致地道：“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要去抢一个什么最大的家族，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听到金烬的话，柳清欢低头看向下方。
大约有十几个人，每个人的身高不过四五尺，手脚却出其的细长，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长满了苔藓般，灰绿灰绿的。
但是这些人虽身材矮小，奔跑的速度却很快，灵活得堪比猴子，在东倒西歪的丛林中快速穿梭。
柳清欢放眼望去，这个不知名界面大片地界都被绿意覆盖，很多树都长得极为粗壮，颇具古意。
而一路走来，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其中那种绿皮妖族占了大半，他们身上散发着或浓或淡的木气，与本地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因为有密集的丛林遮掩，下面那群人一直没发现头顶有一只仙鹤一直悄然跟着他们，在跑了小半刻钟后，终于到达一座倒塌的山峰前。
一群人看着被山石完全掩埋的庭院都傻了，原地商量了一会儿，大约是不死心，冲着仅剩的几间屋子奔去。
此地还有另外一些人，或是搬运伤者在一旁救治，或是在收敛尸体，或是在奋力掘地。看到这群人，他们立刻上前制止，双方争吵了几句便动起手来。
不过，可能是还没适应不能用法力，所有人动起手来都显得有些笨拙，几乎是像凡人一般撕扯在一起。
“还以为我的罗盘出错了，遇到条漏网之鱼，结果就这样？”金烬啧了一声：“这什么大家族，地下的灵脉竟然不过是条下品灵脉，还已经断成了几截，抽起来怕也没什么用了。”
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大师跟过来，原来是想要此地的灵脉？”
金烬理所当然地道：“是啊，这鬼地方不能用法力，我就只能炼制些用灵石驱动的法器，而咱们不屈宗那条灵脉太小了，我一直想找条大的，至少能产出上品灵石的灵脉。”
柳清欢挑了挑眉：“这么说，大师有不用法力，就能抽出灵脉的办法？”
金烬看了眼手中的罗盘，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友到时候就知道了。”
然而有上品灵脉的地方，多半被大族所占，那些散沙一般的绿皮人族都能在翻天覆地的灾难中活下来，大族只会活下来更多。
金烬没兴趣去刨土，操纵着仙鹤掉头就打算离开，柳清欢却瞥到下方某个角落。
那里站着两个绿皮妖族，看穿着，明显比其他妖族要好很多，他们没有参与战斗，而是远远站着低声交谈。
“……还没消息？”佝偻着背的老者灰绿色的脸上满是凝重。
他身旁的褐发妖族道：“我用水镜联系到了三叔，主家那边这次损失也不小，怕是一时顾不上我们……”
老者又问道：“其他几家呢？”
“现在传讯符发不出去，暂时都没消息。”褐发妖族说着，脸上掩不住懊丧之色：“当初薛祖兽出现在界外，他们还说薛祖兽只是路过，结果呢？家主，我不明白！”
“嗯？”
“不是说薛祖兽不会轻易吞界吗，为什么它会对我们界面出手？为什么是我们！难道真的是因为空桑族？”
他的语气渐渐愤怒：“若真是他们引来薛祖兽，空桑族最好已经在界面被吞时全族灭族了，不然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
老者却冷静地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空桑族的原因，我们当务之急是救治族人，其他以后再说……”
他的话突地顿住，看向天空，猛然瞪大了双眼！
旁边的褐发妖族发现不对，抬起头，就见一只白羽仙鹤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从仙鹤背上飞下两个人。
“人、人修！”
柳清欢走到两个妖族面前，扫了眼老者，目光落在褐发妖族身上，微微颔首道：“打扰两位，刚刚听闻你二人说是空桑族引来薛祖兽吞了你们界面，所以冒昧问一下，那个空桑族做了什么事？”
“你是谁！竟敢偷听我说话……”褐发妖族怒道，被旁边老者一把拉住。
后者看向柳清欢的眼中含着深深的忌惮，硬挤出个笑容：“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薛祖兽经过我界时，空桑族碰巧正在举行一场大祭祀，可能引动了星力，所以我等才有些猜测。”
听到这里，金烬忍不住嗤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位妖族：“难得你们一个洞罅小界还知道薛祖兽，只是引动了一下星力就引来薛祖兽，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老者苦笑道：“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就是因为是洞罅小界，我们才更注意虚空中那些恐怖妖兽的行径，空桑族之事只是我等无知的猜测罢了，还望大人见谅。”
说着，便按着旁边褐发妖修的背，深深躬下身去。
柳清欢皱了皱眉，失去继续追究的兴趣，对金烬道：“算了，我们走吧。”
两人重新回到仙鹤背上，飞出老远，那褐发妖修才直起身，不忿地道：“家主，咱们干嘛要对两个人修那么客气……”
老者低喝道：“闭嘴！没眼色的东西，那两人一看就不简单……”
“青霖道友，你不会还没放弃追究薛祖兽吞界的因由吧？”金烬打量着柳清欢的神色，问道。
柳清欢顿了顿，道：“大师之前那番话很有道理，薛祖兽不会因为星力被引动就吞下一界，所以咱们还是继续寻找灵脉吧。”
金烬满意地不再说话，又去摆弄他那个罗盘。
在罗盘指引下，仙鹤一路直往西边飞去，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据说是灵气最旺盛的地方，一片范围极广的水泽前。
金烬观察了一下四周，道：“这里原先可能是个海子，只是界面坠落之时，大地碎裂，海水四溢，才变成现在模样。”
说完，他又振奋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出错，前方必有大脉！”
柳清欢抬了抬眼，淡淡道：“那边有座山。”
汪洋大泽之中，一座青山巍然耸立，其上云遮雾绕，草木葱郁，似乎完全未受到界面倾覆的影响。
“还是座海外仙山？！”金烬大喜，催动仙鹤就朝那边疾飞。
柳清欢站起身来，又道：“那山上有人……你想要灵脉可能不会太顺利。”
当仙鹤飞到那座山附近时，发现山上不仅有人，还是两个正在打斗的大乘修士。
这两人，一个有着此界特有的淡绿肤色，但相比起那些矮小妖族，他身量颀长，身着制作十分精美贴身的轻甲，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臂各处都有着树皮一样的纹路，就连头发都是绿色的，就像长了一头叶子。
只见他身形飘逸，出手如风，一双匕首快速在空中穿插，带着一道道锐利的寒芒。
与他对战的竟是个人修，还是个大乘后期人修，面对咄咄逼人的寒光却只是连连闪躲，且嘴里不断在说着什么。
然而他越是说话，对面妖族的神情就更怒，手中匕首也越发不留情，即使不能动用法力，也刀刀刺向中年人修的致使要害，逼得对方也只能还手。
两人专注于争斗，都没注意到空中飞来的仙鹤，金烬略微侧身偏向柳清欢，压低声音道：
“不对啊，这么个巴掌大的洞罅小界，怎么可能有大乘修士？还有那个人修，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
他一说话，下面的两人立刻敏锐察觉，抬头看来。
柳清欢正好与那人修视线对上，然后他就看到对方明显怔了一下，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有意思！这人似乎好像也许认出他来了，但在他的印象里，这样一位大乘后期修士，他却从未在人间界见到过。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就听金烬突然哈哈笑了一声，操纵着仙鹤往下落去，一边高声道：“山海得遇，千万里不远矣，今日得遇同道之人，实乃大幸也！”
金烬是个非常乖觉又识时务的人，就比如他第一次见到柳清欢，发现对方修为与自己相近，身边还伴着一只九阶灵宠，立刻摆出交好的姿态，更在知道柳清欢想离开腹中天后努力合作。
因此，不久前他还想抽取此地灵脉，但在见到这里有两个大乘修士之后，态度立刻大变，也不足为奇了。
满面笑容地从仙鹤背上走下去，金烬朝已经停手的两人拱手为礼，又笑着致歉：“小老儿冒昧打扰到两位道友比试，还万望莫要见怪，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而之前还仿佛有血海深仇，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然后对视了一眼。
“等等！”身后，柳清欢忽然道，神色冷凝地望着对面：“不要走过去！”
“什……”金烬错愕地停下脚步，正欲转头看柳清欢，余光却瞥见从他们出现就未作过任何回应的那两人突然动了。
中年人修身形猛地跃起，如猛虎扑食一般临空扑来，手中呛啷一声，赫然多出一把长剑，银光雪亮，杀气炽盛！
金烬惊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眼见对方几步已扑到身前，千钧一发时刻丢出一枚金环。
只听剑啸声起，金环上镶嵌的几枚灵石咔嚓碎裂，旋转着飞向一边。
“你想干什么！”金烬又惊又怒：“就算不欢迎我们，也犯不着一言不发就动手吧！”
然而中年人修却仿佛没有听见吧，一剑劈飞了金环，转身便又朝这边扑来，尽是不死不休之势。
“好好好！”金烬气得老脸胀红，向后退了几步，向前一指：“杀了他！”
清越的鹤鸣应声而起，一路上十分安静的仙鹤黑亮的双眼中露出凶光，长长的尖喙疾电般刺出！
“锵！”鸟喙与对方的利剑相交，带出一串火花，中年人修眼中厉芒划过，手中长剑吐出幽蓝剑气，沉声一喝！
精金铸就的鸟喙支撑了不到两息，就被齐根削断，只能挥动双翅，宽大的羽翼扇起呼啸的狂风。
金烬趁机退到安全地带，见仙鹤不敌，又连忙取出一只木盒，盒中躺着三只人偶。
他在人偶胸口各拍了两下，往地上丢去，人偶落地便化成一只满身甲胄的将兵，两只朝中年修士扑去，剩下一只手持长刀护在身侧。
金烬这才松了口气，又不由庆幸腹中天内不能使用法力，不然他哪是那中年大乘后期修士的对手。
见人偶缠住了对方，他终于想起柳清欢，连忙转头寻找，却见柳清欢竟将那绿皮妖修掐着脖子按在了地上，手中还有一团火，不由大吃一惊！
却说中年修士朝金烬扑去时，那妖修也朝柳清欢攻来，他的速度有种妖异的快，像能瞬间移动似的，鬼魅般出现在柳清欢身后。
感觉到身后匕首破空的风声，柳清欢微一侧身，手中如擒金阳，一拳挥出！
“砰！”
妖修发出一声痛呼，满脸的惊愕之色，手中匕首被打飞出去，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那边是一片树林，每棵树都像生长了千年万年，粗得几人都抱不住，妖修跃下时几乎撞到其中一棵，却在接触树身那一刻突然消失无踪。
“原来是只木精草妖，难怪能在不动力法力的情况下，借草木灵气掩去行踪。”柳清欢转过身去，扫过郁郁葱葱的树林。
“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他的目光骤然凝聚在其中一棵参天巨树上，脚下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光，飞进了树身。
但见大树像是突然骚痒了一般抖动，树叶哗啦啦摇个不停，片刻后，又是青光一现，柳清欢提着妖修的脖子现出身形，一把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对方拼命挣扎，用剩下的一只匕首刺向柳清欢，却发现对方泛着淡淡金芒的身体比石头还硬，没有法力的匕首刺上去，连点印子都没留下。
“咯咯咯！”颈骨发出即将碎裂的声音，他只能慌忙去撕扯自己脖颈上那只越掐越紧的手，可那只手也巍然不动。
按着对方，柳清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又朝金烬那边望了一眼，忽然自言自语般道：“嗯……问话的话，留一个就行了，这个就……”
说着，他手中出现一团火焰。
看到那苍青色徐徐袅绕的火焰，妖修淡绿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本能地感到了极致的危险！
眼看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急得嘶声大喊：“不要，我说！”
柳清欢停了停，故作疑惑地道：“哦？你想说什么？”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妖修苦笑道：“如今我为鱼肉，自是道友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那好！”柳清欢将净世莲火移开了些，手下也略微松了点，又思索了片刻，道：“你和那人之前因何动手？”
妖修怔了怔，仿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疑道：“这……我与他只是因一些事起了点矛盾，一时争执不下，激愤下才打了起来。”
见柳清欢神色不明，他又连忙补充道：“此乃私事，与道友无关，道友不会也想知道吧？”
“那好，你二人既有矛盾，又为何一见到我们，就立刻摒弃前嫌，联手杀上前来？”
就见妖修一脸惊异地道：“道友好生霸道，明明是你们无礼在先，一声招呼不打地擅自闯入我的私人领域，如今怎能倒打一耙？我与他多年好友，就算偶有矛盾，在面对不知善恶的来访者时，当然是沆瀣一气！”
“放屁！”柳清欢还未说话，那边的金烬已怒喝道：“我好声好气地与你二人见礼，你们却一句话不说就杀了过来，是谁无礼？！”
妖修撇了撇嘴，嘲讽道：“我的错，不管来者是何方神圣，还是阿猫阿狗，我都该焚香沐浴、扫榻相迎才……呃！”
咽喉上突然加重的力道扼住了他接下去的话，柳清欢神色微冷：“本尊再问一遍，为何见了我二人就立刻有了露骨杀机！另外，本尊不想再听到一句废话！”
妖修被扼得翻起白眼，心知对方已起疑，用其他模糊不清的话无法再糊弄下去。
他不由得暗暗着急，努力转动眼珠去看右边，却见中年人修被两只人偶、一头仙鹤、一只金猿，和数个磨盘大的血红蜘蛛，缠得根本分不了身。
要论武力，金烬可能连大乘初期的修士都打不过，但作为将炼器术修至臻境的顶级大师，他手上的炼器产物可谓是层出不穷，在无法动用法力的腹中天内，竟是缠住了大乘后期修士。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此，我也只能使用搜魂术了!”柳清欢冷笑道。
妖修的瞳孔猛地一缩，眼见对方抬起手来，心下大震：他果然没看错……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闭着眼大喊道：“我们有从薛祖兽肚子里逃出去的办法！”
此话一出，场面为之一静。
那中年人修气急吼道：“椶，你怎么能……”
“我能！”妖修打断他，神情已变得极为冷静：“难道还能指望你来救我？再不说，这人会立刻搜我的魂，说不说还有什么区别！”
“他不可能搜魂，没有法力……”
“你以为我是怎么被他抓到的！”妖修怒道：“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根本不受此地限制，能使用法力！”
“怎么可能……”中年男修不敢相信的喃喃，就连金烬也震惊地看着柳清欢。
“青霖道友，你的法力真的没受限制？”
听到“青霖”二字，那中年男修身体又震了震。
面对这样的误会，柳清欢自不会解释自己并不能完全动用法力，只是默认般放开了手。
“说说看，你们打算怎么从腹中天逃脱？”
妖修椶咳出一口血沫，捂着受伤的脖颈从地上爬起来，嘶哑道：“确切地说，不是我能，而是他！”
他一指那中年人修，此时对方已经停手，被金烬的一堆炼器物围在中间，神色阴沉无比。
椶突然叹了一声：“玄乙，到了如此境地，之前那些事我也不和你再计较了……”
中年人修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真的？！”
椶好似十分无奈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计较又有什么用？如今，我俩初来乍到，对薛祖兽体内这个世界的了解完全只有典籍上那几句话，而这两位显然已在此地呆了多年，彼此合作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被椶这么一劝，中年人修的脸色好了不少，他收起剑，先是看了眼金烬：“大师，可以把你这堆东西收回去了吗？”
“你认识我？”金烬惊讶道，一转头看到旁边人偶身上刻着的，独属于他的身份图纹，又恍然道：“哦，不过我好像不认识你，你的道号是玄乙是吧？”
中年人修却没回答他，而是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道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谁？道魁是谁？”金烬疑惑道，就发现他的目光是落在柳清欢身上，惊呼道：“你是道魁？！”
“他就是道魁？！”椶几乎同时叫道。
作为一个人间界外的妖族，椶感到震惊还属正常，但见金烬也如此神色，玄乙就觉得奇怪了：“你不知道他是人间界的道魁？”
“他又没说过，我上哪儿知道去……”金烬震惊中带着茫然：“人间界这些年竟然出了个道魁！”
“停！”柳清欢道：“关于我身份的问题以后再谈。”他看向玄乙问道：“所以你的办法是？”
玄乙沉默了片刻，道：“我有办法找到薛祖兽的弱点所在，进入到对方真正的腹体内，然后寻找到其心核。只要刺破心核，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你想杀了薛祖兽？”柳清欢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皱眉道。
金烬今日已被惊了好几次，没想到还能更震惊，看玄乙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个疯子：“这可是薛祖兽！活了几十几百万年的薛祖兽，身躯庞大到能吞天噬地的薛祖兽！你竟然以为自己能杀了它？你……”
玄乙冷冷道：“很多东西，从外面攻破不易，但从内部却好破得多。薛祖兽活得再久，身躯再庞大，也不外如是！”
“大言不渐！”金烬反驳道：“你可知道，有多少散仙被薛祖兽吞下肚后，都拿它没奈何？”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被不断置疑，玄乙也不耐烦了：“进到这里之前，我找了很多典籍，仔细研究了很久，终于找到薛祖兽的弱点……”
“等等！”柳清欢突然打断他：“你说，你进来之前研究了很久？”
见玄乙脸色骤然一变，他又缓缓道：“所以，你是故意被薛祖兽吞的？”
面对柳清欢满是探究的目光，玄乙适时偏开了头，再转回来时已恢复面无表情。
“道友这话我听不太懂，但凡在无尽虚空穿行过的人，谁不知薛祖兽的危险，遇到即要立刻远离，谁会故意被它吞下，找死吗？”
“更何况，薛祖兽要吞的也并不是我，而是整个木栾界，本人只是运气不好正好在木栾界，顺带被牵连的。”
妖修椶闻言抬起头，发现身旁的柳清欢正看向自己，又迅速垂下头去。
这二人……
柳清欢目光闪了闪：按照常理而言，的确没人会故意招惹薛祖兽……
但他总觉得这两人嘴里的话都不尽不实，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
“至于本人为何会知晓薛祖兽的弱点？”玄乙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本人对很多妖兽都有很深入的了解，薛祖兽只是其中一种，知晓它的弱点很奇怪？”
话说到这份上，柳清欢不好继续纠缠，淡淡道：“那么，薛祖兽的弱点是什么？”
“是啊，你解释这么一大通，却一直说不到重点。”金烬帮腔道：“别告诉我，你要靠这具无法动用法力的肉身，直接轰穿腹中天吧？可笑！”
玄乙冷冷地看了金烬一眼，打开腰间的灵兽袋，袋中立刻传出嗡嗡声响，从中飞出两只银色翅膀的小虫。
“此虫名为噬星芥子蜂，乃无尽虚空中的一种独有奇虫。”玄乙伸出手，让两只小虫落在他掌中：“此虫性情凶暴，数量极其稀少，轻易不得见，而它，正是薛祖兽的天敌！”
金烬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从来就没听说过薛祖兽还有天敌的，这么只小虫子，对付得了身达万丈的薛祖兽？”
玄乙明显不想理会金烬，径自继续道：“薛祖兽能制造虚空，而噬星芥子蜂与它相反，能啃噬虚空，且只要蜂皇不死，蜂群就会一直繁衍。所谓蚂蚁吞象，身形再庞大的薛祖兽面对噬星芥子蜂时，也只能一点一点被吞食的份儿！”
那两只被放出来的噬星芥子蜂，虽然落在玄乙掌中，却也一直急速拍动着翅膀嗡嗡作响，显得异常亢奋。
这时，就见柳清欢掐了个诀，抬手在双目上一抹，目中立时闪过点点星光。
玄乙神色微变，手掌迅速合拢，向后退去：“你想干什……”
柳清欢眼中星光散去：“别紧张，我只是看看。”
修了多年空间之道，这还是柳清欢第一次运用空间之术，只一眼，他便隐隐看到两只噬星芥子蜂身周的空间，在随着翅膀的震扇而微微波动。
“所以你的打算是，让这些蜂虫噬穿腹中天后，再钻进薛祖兽身体？”
“那还等什么？”金烬高声道：“现在就让这些虫子开始吧，早一日噬穿，咱们也能早一日出去！”
玄乙警惕地看着柳清欢，闻言狠瞪了金烬一眼，又快速将噬星芥子蜂收回灵兽袋。
“当然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啃噬，而是找到此处空间比较薄弱处……本人似乎从未听说过道魁你修过空间之道，莫非？”
“略懂些皮毛而已。”柳清欢道：“薛祖兽腹内这处世界，形成年月已久，空间法则严谨而又周密，与那些成熟的界面相差无几，怕是不容易找到薄弱之处。大师说得没错，道友你既握有此虫，不如早点开始寻找。”
“那有得找了！”金烬并不乐观地道：“腹中天如此辽阔，咱们又不能用法力，难道用走的一寸寸寻找吗？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玄乙听而不闻，只朝柳清欢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我手上的蜂群已有上万只，放出去找很快的。若不够，还能驱使蜂皇继续繁衍，椶还能帮我……”
说着，他就去看一旁的妖修，对方却冷冷淡淡地道：“抱歉，如今我木栾界遭逢此大难，界内生灵死伤惨重，我先要去帮助各族重建，恐怕帮不上道友你。”
玄乙立刻急道：“椶你……好吧，那等你忙完，总能来帮我吧？”
“到时候再说吧。”椶转过身，朝山上的洞府走去：“你等自便，我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就要赶去其他各族。”
玄乙露出无奈之色，碍于柳清欢和金烬在一旁，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他没有去追椶，想了想，看向柳清欢。
“人间界都在传道魁为了阻挡魔族入侵，只身杀入魔界，生死不知。没想到你却被困于此，难怪一直没有回去。”
柳清欢目光微动，问道：“道友是不久前才从人间界出来的吗，如今人间界的形势如何？”
“形势不太好！”玄乙叹道：“魔族肆虐，妖鬼横行，空间重叠愈演愈烈，许多小界都已陷于混乱之中，大界中，天都界已彻底沦陷，广霄上极界也沦陷大半……”
“什么！”金烬大惊：“广霄上极界怎会沦陷？”
“差点忘了，大师好像就是出身于广霄上极界。”玄乙似笑非笑地道：“广霄上极界沦陷很奇怪吗，三大魔境之一的天孽魔森就在那里，魔族打通了空间通道，已彻底占领天孽魔森，又以魔森为据点，展开疯狂攻势。”
“怎么会这样……”金烬满面忧心。
“你应该庆幸，广霄上极界还没全部沦陷，要知道其他两大魔境，摩云涯已被攻占，无边魔海的魔物倾巢而出，寒烬大陆封印被破，魔人四散逃逸。”
“青冥天呢？”金烬怒道：“九天仙盟那些家伙在干什么，难道都不派出支援？”
“那也要支援得过来。”玄乙道：“人间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传讯和星门传送，那么多界面一起出事，如何支援得过来。”
“万斛界呢？”柳清欢问道。
玄乙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嘲讽，正色道：“青霖道友你当初阻止了魔族入侵，后来魔族也一直没打通万斛界的通道，所以万斛界的情况还好，只是听说有几个鬼族闹事。哦对了，你的门派是叫文始派吧？”
“是！”柳清欢没想到对方还知道文始派的消息，毕竟相比起其他底蕴深厚的大门派，文始派还不够壮大。
“我派现在情况如何？”
“应该还不错吧，因为道魁你的原因，文始派倒也没人敢欺负。而且我还听说，你们门派如今又出了个大乘。”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面对柳清欢满是探究的目光，玄乙适时偏开了头，再转回来时已恢复面无表情。
“道友这话我听不太懂，但凡在无尽虚空穿行过的人，谁不知薛祖兽的危险，遇到即要立刻远离，谁会故意被它吞下，找死吗？”
“更何况，薛祖兽要吞的也并不是我，而是整个木栾界，本人只是运气不好正好在木栾界，顺带被牵连的。”
妖修椶闻言抬起头，发现身旁的柳清欢正看向自己，又迅速垂下头去。
这二人……
柳清欢目光闪了闪：按照常理而言，的确没人会故意招惹薛祖兽……
但他总觉得这两人嘴里的话都不尽不实，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
“至于本人为何会知晓薛祖兽的弱点？”玄乙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本人对很多妖兽都有很深入的了解，薛祖兽只是其中一种，知晓它的弱点很奇怪？”
话说到这份上，柳清欢不好继续纠缠，淡淡道：“那么，薛祖兽的弱点是什么？”
“是啊，你解释这么一大通，却一直说不到重点。”金烬帮腔道：“别告诉我，你要靠这具无法动用法力的肉身，直接轰穿腹中天吧？可笑！”
玄乙冷冷地看了金烬一眼，打开腰间的灵兽袋，袋中立刻传出嗡嗡声响，从中飞出两只银色翅膀的小虫。
“此虫名为噬星芥子蜂，乃无尽虚空中的一种独有奇虫。”玄乙伸出手，让两只小虫落在他掌中：“此虫性情凶暴，数量极其稀少，轻易不得见，而它，正是薛祖兽的天敌！”
金烬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从来就没听说过薛祖兽还有天敌的，这么只小虫子，对付得了身达万丈的薛祖兽？”
玄乙明显不想理会金烬，径自继续道：“薛祖兽能制造虚空，而噬星芥子蜂与它相反，能啃噬虚空，且只要蜂皇不死，蜂群就会一直繁衍。所谓蚂蚁吞象，身形再庞大的薛祖兽面对噬星芥子蜂时，也只能一点一点被吞食的份儿！”
那两只被放出来的噬星芥子蜂，虽然落在玄乙掌中，却也一直急速拍动着翅膀嗡嗡作响，显得异常亢奋。
这时，就见柳清欢掐了个诀，抬手在双目上一抹，目中立时闪过点点星光。
玄乙神色微变，手掌迅速合拢，向后退去：“你想干什……”
柳清欢眼中星光散去：“别紧张，我只是看看。”
修了多年空间之道，这还是柳清欢第一次运用空间之术，只一眼，他便隐隐看到两只噬星芥子蜂身周的空间，在随着翅膀的震扇而微微波动。
“所以你的打算是，让这些蜂虫噬穿腹中天后，再钻进薛祖兽身体？”
“那还等什么？”金烬高声道：“现在就让这些虫子开始吧，早一日噬穿，咱们也能早一日出去！”
玄乙警惕地看着柳清欢，闻言狠瞪了金烬一眼，又快速将噬星芥子蜂收回灵兽袋。
“当然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啃噬，而是找到此处空间比较薄弱处……本人似乎从未听说过道魁你修过空间之道，莫非？”
“略懂些皮毛而已。”柳清欢道：“薛祖兽腹内这处世界，形成年月已久，空间法则严谨而又周密，与那些成熟的界面相差无几，怕是不容易找到薄弱之处。大师说得没错，道友你既握有此虫，不如早点开始寻找。”
“那有得找了！”金烬并不乐观地道：“腹中天如此辽阔，咱们又不能用法力，难道用走的一寸寸寻找吗？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玄乙听而不闻，只朝柳清欢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我手上的蜂群已有上万只，放出去找很快的。若不够，还能驱使蜂皇继续繁衍，椶还能帮我……”
说着，他就去看一旁的妖修，对方却冷冷淡淡地道：“抱歉，如今我木栾界遭逢此大难，界内生灵死伤惨重，我先要去帮助各族重建，恐怕帮不上道友你。”
玄乙立刻急道：“椶你……好吧，那等你忙完，总能来帮我吧？”
“到时候再说吧。”椶转过身，朝山上的洞府走去：“你等自便，我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就要赶去其他各族。”
玄乙露出无奈之色，碍于柳清欢和金烬在一旁，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他没有去追椶，想了想，看向柳清欢。
“人间界都在传道魁为了阻挡魔族入侵，只身杀入魔界，生死不知。没想到你却被困于此，难怪一直没有回去。”
柳清欢目光微动，问道：“道友是不久前才从人间界出来的吗，如今人间界的形势如何？”
“形势不太好！”玄乙叹道：“魔族肆虐，妖鬼横行，空间重叠愈演愈烈，许多小界都已陷于混乱之中，大界中，天都界已彻底沦陷，广霄上极界也沦陷大半……”
“什么！”金烬大惊：“广霄上极界怎会沦陷？”
“差点忘了，大师好像就是出身于广霄上极界。”玄乙似笑非笑地道：“广霄上极界沦陷很奇怪吗，三大魔境之一的天孽魔森就在那里，魔族打通了空间通道，已彻底占领天孽魔森，又以魔森为据点，展开疯狂攻势。”
“怎么会这样……”金烬满面忧心。
“你应该庆幸，广霄上极界还没全部沦陷，要知道其他两大魔境，摩云涯已被攻占，无边魔海的魔物倾巢而出，寒烬大陆封印被破，魔人四散逃逸。”
“青冥天呢？”金烬怒道：“九天仙盟那些家伙在干什么，难道都不派出支援？”
“那也要支援得过来。”玄乙道：“人间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传讯和星门传送，那么多界面一起出事，如何支援得过来。”
“万斛界呢？”柳清欢问道。
玄乙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嘲讽，正色道：“青霖道友你当初阻止了魔族入侵，后来魔族也一直没打通万斛界的通道，所以万斛界的情况还好，只是听说有几个鬼族闹事。哦对了，你的门派是叫文始派吧？”
“是！”柳清欢没想到对方还知道文始派的消息，毕竟相比起其他底蕴深厚的大门派，文始派还不够壮大。
“我派现在情况如何？”
“应该还不错吧，因为道魁你的原因，文始派倒也没人敢欺负，而且我还听说，你们门派如今又出了个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