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柳清欢的话在殿内回荡，一时之间，气氛就像凝固了一般，就连福宝和幽焾都乖乖站回到柳清欢身旁，所有压力全向四位妖修涌去。
四人中，元霑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因为他真的见过柳清欢在魔界万丈深渊，和魔神又祇交手的场面，他自认不如。
“我愿意！”元霑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朝上首恭身道：“本人金目猿王元霑，带领整个雪猿族，愿意归顺太微真人门下，听从真人号令，供真人驱使！”
“元霑，你！”昆浚急了：“你怎么能……唉！”
元霑微微转头，道：“昆浚，归顺太微极尊并非坏事，其实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真人他行事宽和、诚信守序，从不滥杀或者欺凌他人。”
“我才不要受人驱使！”昆浚怒道：“让我认人为主，母宁死！”
“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福宝忍不下去了：“都说了是做客卿，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走，谁让你认主了？呵，你也配！”
昆浚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被呛得说不出话。
柳清欢一笑，对元霑点头道：“很好！你既真心归顺，我也不会为难你，以后你就是我文始派的客卿长老。”
他想了想，接着道：“因为你是第一个，自然也要优待些，以后你在我门中有议事、入堂、立位之权，享门派每年灵石、灵药等各种物资供奉，并赐主峰洞府一座。”
元霑拜礼道：“多谢真人赏赐！”
“另外，除了主峰，其他山脉你可任选一处安置族人。你的族人以后只要不闹事，不犯门规，愿意接受任务和差遣，待遇会与文始派门中弟子一样，还可进外门进修。”
元霑又惊又喜：“我的族人可以进门派修习？”
“对！”柳清欢肯定道：“我既然承诺了你，自然就会兑现。”
元霑这下是真的激动起来，因为，他们妖修大都是靠自己摸索着修练，能修到哪儿算哪儿。而人修却早已有了专门培养修士的体系，各种修练方法、经验、功法等应有尽有，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不要小看这套体系，对于高阶修士或许没什么用，却可以培养出成批成批地低阶修士。
一个门派或者族群，需要有实力高强的大修坐镇，也需要大批中、低阶修士做基底，如此门派和族群才能发展壮大，不至崩散。
元霑一撩衣摆，郑重地行了大礼，却没在说什么。
安排好他，柳清欢转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呢，做好选择了吗，还是说你们还需要时间考虑？”
有了元霑的先例，那狐妖花姬和白茶树精白芈神色明显平和许多，就连昆浚也冷静了下来。
花姬容貌昳丽，难得的完全没有狐妖那种外放的妖娆之意，反倒显出几分清纯甜美，跟一旁白芈温温婉婉宛如大家闺秀的模样相得益彰，又各有千秋。
她走到殿中，脆声问道：“真人，如果说我想和你比试一场再做决定，不知可否？”
“哈！”福宝没忍住笑出声，被柳清欢看了一眼，又连忙掩口，小声滴咕道：“她一个小狐狸，竟然不自量力要跟主人比试……哈哈！”
柳清欢懒得理会这泼驴，点头道：“可以！”又看了看另外两人：“你们也想和我比试一场？”
白茶树精连忙摆手：“我不……”
昆浚却立刻跳起来道：“比就比！”
“那行吧，咱们到外面比试吧，地方大些。”
于是，一众人移步殿外，九臧山山顶挺大，一半仍是山石雪巅，一半却开辟成了平地，曾经辉煌的宫殿已成废墟，都被埋在厚厚的冰晶之下。
柳清欢走到空地中央，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俩谁先来，还是说两个人一起上？”
花姬面色一喜：“可以两个人一起？”
反倒是昆浚先是斥了一句“狂妄”，又有些犹豫，低声跟她道：“两人一起，会不会有些胜之不武？”
花姬白了他一眼：“你还想取胜呢，想多了吧？我只是听说太微真人实力极强，因此仰慕已久，想跟他交手一回，以后好跟姐妹们吹嘘而已！”
她嘻嘻一笑，直接代昆浚决定道：“别磨蹭，竟然真人都同意了，咱俩一起上！”
昆浚冷哼一声：“好！”
于是两人也走到场中，以柳清欢为中心，各站一方。
气氛一下变得肃然无比，大风从山顶呼啸而过，落雪如樱。
花姬收起了媚态，昆浚手握蓝光湛湛的长剑，而柳清欢却只是空手站着，目光落在崖边一棵枯树上，仿佛被那树弯曲的身姿所吸引。
突然，花姬身形散成一股粉烟勐地原地消失，昆浚手中的剑荡开层层波纹，化作奔腾的剑潮，卷风带雪，汹涌澎湃。
“嘶～”尖细刺耳的破空之声掩在风雪中，柳清欢抬起眼，只看见蓝色剑芒一闪而没，朝着他的咽喉刺来！
‘他竟然不防不护？’
昆浚心中诧异，转瞬间又心如坚石，把那一丝害怕真刺到对方的惶恐抛之脑后。
交手时最忌犹豫，是对方自己不防的，受伤可怪不着他！
然而下一瞬，就见柳清欢扬起手，两根手指夹向那一缕蓝芒！
“铮～！”蓝芒碎开，剑峰现形，昆浚心中一紧，发现自己的剑竟然斩之不下，抽之不动——
所有剑威和力量都仿佛化成倾泻而下的流雾，分成两半从柳清欢身侧涌过，狂潮巨浪轰然而散，只剩下指缝间那点剑尖还在挣扎，宛如将死的虫豸。
就在这时，柳清欢却突然抬了抬眼，不远处处空间乍起波澜，狐妖花姬犹如一抹魅影，穿过烟云现出身形，伴随着飞舞的香风花瓣翩然而至。
只见她朝柳清欢嫣然一笑，惊人美貌彻底展露，无形的魅惑之意扑面而来，轻启樱口，一道剑光忽出！
“口中剑！”
柳清欢目色清朗，完全不受魅惑影响，倒是对口中剑更感兴趣——那剑光快到极致，一眨眼已飞到面前，隐藏的锋芒在瞬间爆发！
不对！
柳清欢微微一侧身，目光穿过所有光与影，伸出另一只手，却不是朝那一道光芒炽盛的口中剑抓去，而是略微偏移几寸，手心冒出金光一掌拍出！
柳清欢看出来了，狐妖花姬真正厉害的并非魅术，而是幻术，而且造诣很深，将真实和幻象十分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让人防不胜防。礌
对战时的攻击，偏一毫则缪之千里，一旦没识破，生死就是一瞬间。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啊！’
柳清欢心中感慨，一掌拍出，那道口中剑顿时剑光破碎，却有一道细若游丝的红芒乍然现出真形。
与此同时，原本在正对面的花姬身影消散，真正的花姬出现在左侧，一脸惊愕地看向身后！
柳清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等她转过头，才淡淡一笑，几道青光从他手中飞出，瞬间封住花姬全身上下几处要害大穴。
“魅术和幻术都对我没用。”柳清欢眼中幽光一闪而没，一边收回手一边道：“不过很有意思，你下次可以再试试。”
花姬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一双妩媚的眼睛像会说话般忽闪忽闪，可惜柳清欢根本没看她，而是把玩着刚刚到手的血玉匕首。礌
“竟然是炽阳陨玉，这种仙品火灵玉倒是难得一见，据说能放出九阳烈焰？”
他问完，才突然想起刚刚顺手把花姬的哑穴也给封了。
花姬瞪着他，心下却不禁哀叹，对拿回匕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却不想，下一刻柳清欢手一扬，那枚匕首就飞了过来，正正插在她玉粉色的腰带上。
另一边，因为有花姬吸引柳清欢的注意力，昆浚终于夺回自己的剑，身形疾退到崖边，脚下用力一跺，顿时一片蓝光炸开。
“砰砰砰！”冰层崩裂的声音响起，无数冰屑溅起，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冰刃飞射而出！
然而才飞到中途，所有冰刃都猛然停住，就好像那地方有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冰刃撞上去纷纷破碎，爆作一团团雪雾。礌
柳清欢回头看了一眼，一挥衣袖，花姬就像被风吹起，朝不远处大殿前观战的众人飞去。
他转身面向昆浚，只见对方脚下已化作一片蓝水，且那水域范围正在快速扩散，但到了撞碎冰刃的地方，又无法前进了。
自从与邪神一战，柳清欢对空间之道又多了些领悟，运用起空间之术来更加娴熟。
他伸出右手，如阳光般炽盛的灿金光芒在掌中绽放开，凝聚成一把霸气凌云的大剑。
祭出轩辕剑，就代表柳清欢今天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而昆浚则脸色大变，双手快速掐诀，身周顷刻间狂风巨浪，卷住他没入水涛之中。
传闻道魁太微真人实力卓绝，所修之道乃三千大道排名前三的因果之道，元神法器为一支黑笔，经常使用的剑器疑是传说中记载的人族圣剑轩辕剑。
此时见到柳清欢手中的剑，那恢宏浩荡的气势瞬间席卷整个九臧山山顶，空中甚至有金色的剑云渐渐汇聚，无一不在证明那把剑非同一般。礌
昆浚在心中大骂，明明事前说好三人同进退，一起出手试探太微到底有多强。结果临到阵前，先是白芈打了退堂鼓，再是花姬转眼间就被对方拿下，只剩下他一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以前别人说他直愣，脑子不好，他还不以为然，今天却觉得别人说得对。他要不是脑子不好，怎么就同意扮黑脸角色呢？既得罪了太微，现在还可能死在对方剑下。
昆浚挥舞着双手，一个个滔天巨浪飞向头顶，迅速结成水蓝色玄冰，让道境的防御得以加强，一边却已经在思考退路。
如果他现在直接投降，对方会不会看在他识时务的份上，放他一马呢？应该会吧？
毕竟对方都没有伤花姬，性情给传闻里相差无几，不然他们不会真的胆子大到出手试探，连道魁、极尊都敢惹。
昆浚正思考着怎么认输会比较体面，然而事实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下一刻那把剑便如山川大岳一般，高悬于头顶，轰然倒下！
云开雾散，海分石开，昆浚的道境脆弱得就像一颗鸡蛋，所有防御都不堪一击，在轩辕剑下咔嚓一声就碎了。礌
“轰！”大量的水倾泻而出，汹涌四溢，奔向一侧悬崖，只是还未落下，就又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无形之中。
整个九臧山峰顶就如果下了一场烟花雨，灵气如同云雾般奔腾流转，激荡不休！
云潮中，昆浚惶急地大喊道：“不要杀我！”
下斩的轩辕剑突然停下，剑气分涌，昆浚就像狂风中一片树叶，被吹得左摇右摆。
“别杀我！”他又大喊一声：“我服了，我归顺！”
风声渐渐止歇，激荡的灵气缓缓平复，被吹起的雪花安安静静地落下，将露出的山石地面重新覆盖。
昆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发现那刚刚悬于头顶的金光闪闪的大剑，已经被柳清欢收回去了，天空高远辽阔，澄澈明净，蓝得就像一汪湖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礌
“呼～”昆浚心神一松，腿就不由得有些发软，差点一个踉跄跌坐于地。
好在他最后稳住了，不然以后传出去，他被太微一剑吓得跪下，多少有点太难听了。
见柳清欢缓步走过来，昆浚低头弯腰，做出诚服之姿：“我真的服了，愿意跟于真人门下，听令差遣，不敢二话！”
不服也不行啊，太微同时对战他们两个同阶大乘修士，结果没到一刻钟，他俩就双双落败，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而太微其实都还没怎么出手，从头到尾只出了一剑而已，打他俩就像打修为差距巨大的合体修士似的，实在是太强了。
此时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花姬忿忿瞪了柳清欢一眼：她比昆浚还不如，对方至少开出了道境，而她从一开始就被看破了虚实，败得彻彻底底。
她走到元霑旁边，和另外三人在太微面前站成一排，一起拜下！礌
这一次是投诚后的正式拜见，因此四人都是单膝点地，齐声道：“拜见竹冥之主，九臧山之主！”
柳清欢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不必多礼！以后竹冥海的安定，还需要尔等四人相助，都起来吧。”
几人站起，元霑试探性地问道：“不知真人如何打算，要我等怎么做？”
柳清欢笑道：“暂时不用做什么，你们只需放出一个消息：七天内，竹冥海愿意归顺本人的妖修势力和族落，都可前来九臧山。不愿归顺的，限七天内离开竹冥海，我一概不阻止。但是！”
他的语气加重：“超过七天，又没离开竹冥海，我就视他们与我为敌！到时候被缴杀清理，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目送元霑四人下山远去，柳清欢略抬起头，于绝顶之巅俯瞰着远处的苍茫大地，微微有些出神。
“柳师弟。”大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方缓步走来，在他身侧站定，也看向下方的崇山峻岭。
“你觉得这四人如何？”
既然他们以后都是文始派的客卿，以后必然会有不少来往，先摸清对方性情、底细就很重要了。
柳清欢想了想，道：“元霑理智冷静，昆浚鲁直坦率，相同的点都是有族人要顾虑。花姬好强，不好相与，白芈谨慎，修为不低。”
大衍惊讶了一瞬：“你的意思是白芈在刻意隐藏实力？”
柳清欢点头：“她的实力是仅次于元霑的，但一直收着内息，所以看上去要比实际修为低一到二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相比起其他三位都是土生土长的竹冥海妖修，白芈因为跟花姬是好友，最近几百年才从其他地方移居过来的。”
“原来师弟你暗中竟然查到了这么多消息！”大衍感慨。
柳清欢笑了笑：“师兄忘了我还有个半山书院的闲职吗，既然要来竹冥海，自然要将此地有哪些大妖和势力查清楚。而半山书院精涉此道，就让他们仔细查了查。”
大衍若有所思地问道：“查到了什么？”
“半山书院没有明说。”柳清欢道：“不过我猜，她可能是九天仙盟的人。”
“九天仙盟几百年前就派人潜伏在竹冥海？”大衍皱眉道：“不太可能吧……当时仙盟给了你四处地方供选择，难道每个地方都派一个大乘修士去？”
“应该说是我成为道魁那时起，仙盟就已经在开始准备。”柳清欢语气平澹地道：“为何不可能？派去的人不过是搬个地方住，又不是限制人身自由。”
至于仙盟为什么这么做，行事目的又是什么，光道魁二字就说明一切。
柳清欢倒也不认为对方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之事，只不过是习惯了掌控一切，掌控不了那也得监视着。
“不要让她接触到太多咱们门派的机密，也不要让她察觉我们已经知晓她的底细，让她呆在竹冥海就行。”柳清欢最后道。
大衍略一思考，便点头道：“不错，拆穿也无用，没有她，也会有别人，至少这个是明的。”
身为道魁，柳清欢就避免不了别人的刺探和监视，但主要他们不过分不逾矩，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两个人说完话，陆恩明终于开口道：“那个探子先不论，柳师弟，另外三个就这么放他们走吗，难道你不怕他们一转头就反悔？”
柳清欢看着山下一群群出现的雪猿，全都携家带口、大包小包地往紧临九臧山的一座山峰走去。
“反悔又如何，他们跟其他人一样，都有七天时间做出真正的选择。”
“柳师弟做得对！”大衍道：“咱们也不好逼迫太过，用武力强压终究是下乘，让人心甘情愿追随才是正道。”
“就怕他们一开始假装臣服，背后却心存反骨！”陆恩明神情冷酷地道。
“那是必然的。”柳清欢道：“一开始都不会真心臣服，不过竹冥海现在是我的领地，等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慢慢习惯了。”
陆恩明显然对那些妖修没什么信任，不过，既然大衍和柳清欢都这么说，他也没再反对，转而道：“七天足够他们搜刮走不少修练资源，时间会不会给多了？”
“他们要是想搜刮，这半年里早就搜完了，何必等到我来了才去搜？”柳清欢摆手道：“更何况，所谓故土难离，真正会走的应该只有少数。”
他转过身，对福宝三人道：“建星门的灵材在你们谁身上？”
月謽上前一步，示意在他那里。柳清欢继续道：“咱们虽然不忙着把门派建起来，但星门却是要先建的，也好让第一批门人传过来。”
月謽问道：“主人，星门要建在哪儿？”
柳清欢沉吟，大衍道：“要不先建在半山腰？就我们之前上来时的那个广场旁边，应该挺适合。”
九臧山山体极为庞大，如果是一个凡人，从山脚走到山顶就得花好几天，而且山顶极为寒冷，萦绕着常年不散的霜气，连修为低些的修士都无法承受。
柳清欢等人虽然能承受，却也要一直运转法力，所以在山顶还没建好前，其实并不适合一直呆着。
几人下到半山腰，月謽带着福宝和幽焾去建星门，星门材料都是已经炼制好的，只需按要求搭起来就行。
柳清欢则和大衍、陆恩明在山上四处转悠，观察地形，查看灵药灵矿，顺便选择各种建殿的地方。
“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瀑布！”大衍道，显得兴致很高：“我喜欢水，以后就住这座瀑布上好了。”
此时三人就站在一座瀑布前，巨大的水流夹杂着冰块，从数百丈的高处倾泻而下，轰隆的水声如同雷鸣，他们说话都只能用传音。
“太吵了吧！”陆恩明一脸不敢苟同：“我还是觉得后山那片松林好，清静，旁边就是剑洞！”
“你其实看上了的就是剑洞吧！”大衍笑道：“不过那剑洞的确不错，没想到里面竟然孕育着一块天罡剑石，能跻身上品剑洞之列了，以后你们莫邪峰的弟子也有了地方修剑。”
陆恩明是文始派八峰之一的莫邪峰出身，闻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之前已经去九臧山后山看过剑洞，洞内剑气飞舞，无数复杂幽深的通道交织在一起，堪比迷宫。
而在剑洞最深处，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天罡剑石，扎根于矿脉之上，不断生成至刚至阳的天罡剑气。
“柳师弟呢，你准备选哪处建殿？”大衍转头问道。
其实柳清欢无所谓住在哪儿，他有个不小于竹冥海的洞天，重要的东西都收在洞天里，对外面的洞府就不太在意了。
所以，他选了一片靠近山顶的悬崖，近乎直上直下，下面是层林尽染的丛林，木气升腾，正好被悬崖上方的巨石挡住。
跟吴恩明一样的是，他也很喜欢清静，但这些年几乎没有清静的时候，等解决完竹冥海的事，他就打算要闭个长关，因此就把洞府选在了哪里。
等柳清欢三人转完一圈回去，月謽他们已经把星阵搭建好，第一批弟子也很快传送过来，开始修整广场，并在四周修建宫殿。
竹冥海的各族各势力随时都会来投，总不能连个像样的接待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文始派众弟子一到，就立刻忙起来。
就如所料，第二日就有人赶到了九臧山山脚下，规规矩矩地递上名贴，请求面见太微真人。
“山下今天又来人了？”柳清欢问道。
此时他坐在自己刚刚开辟出来的新洞府里，因为还没好好布置，洞府内现在还没什么摆设。
“今日来了一个九阶大妖和两个小族，那个大妖住在西南方向的云雾山，真身是只牛犀，小族一个是火灵族，一个是巨孤族。”姜念恩站在对面，一一回禀道。
“巨孤族？”柳清欢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些生活在巨大蘑孤下的小人。
作为柳清欢唯一的亲传弟子，姜念恩现在是负责竹冥海各项事务的总管，他翻出一本账册，继续道：
“今日已是七日之限的第六日，赶来的妖族共有三个九阶大妖，九个八阶大妖，其他林林总总的散修几十个，还在陆续赶来。
势力有二十一个，最大的是盘踞于西边青木林的青狐族，其他的都是一些人数最多也不超过一百人的小势力。”
“青狐族？花姬的同族吗？”柳清欢问道。
“不是。”姜念恩摇头道：“花姬是只白狐，好像跟青狐族还有些恩怨，两方是仇视的关系。”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道：“只有三个九阶妖族来投，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剩下的那些呢，离开竹冥海的呢，有多少？”
“不多，离开的基本都不是竹冥海本地的，有几个九阶大妖在前两天就连夜悄悄走了。其余的有名有姓能被记在账簿上的，来了差不多六成。”
姜念恩露出笑容：“师父，他们都是慕您的威名而来，这比咱们当初预料的还多两成！”
柳清欢还算满意地笑道：“南边海里可有动静？”
“有！”姜念恩道：“几个月之前，您让我安排去监视乱空海的水脩族人在昨日传回消息，那头鸔乌倒是没有异动，但有几个九阶大妖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海边，之后就没了影踪。”
“哦？”柳清欢挑了挑眉：“想必那几个今天还没来九臧山吧？”
“没有！”
“很好，回头我亲自去见他们。”柳清欢澹澹道，至于是提着剑还是提着鞭去见，到时再说。
姜念恩翻着账簿，继续汇报：“目前有三股大势力已确定不会来了，乱空海、凶兽森林、飞云沙漠。
凶兽森林很大，里面住着的都是选择走兽道的兽修，多数时候不会跑出来，所以竹冥海很多前主人都不会去管。
飞云沙漠就是接近虚空的那片大沙漠，时常会有虚空妖兽流窜到沙漠，里面鱼龙混杂，各种小团队很多，但没有能独霸一方的大势力。”
柳清欢点点头，又问道：“大典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我看弟子已经把通往山顶的路修好了，山顶的主殿也建好了。”姜念恩道：“大典的事是严师叔负责的，严师叔请来了祖师爷的画像，已经安置在主殿里。”
“我去看看。”柳清欢起身，脚下浮起一朵青云，带着姜念恩朝前山飞去。
此时的九臧山十分热闹，许多身着文始派门派服饰的弟子满山跑，忙碌得没一刻停歇。
半山腰广场周围已经建好了几间殿，文始派准备了半年，早就将建造大殿所要的灵材准备好，拿出来就能搭，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建好一间殿。
只是后续阵法的设立，每个小阵和护山大阵的连接会比较麻烦，得仔细规划，慢慢来。
山下也建起了一排房屋，充当临时接待的地方，安置那些赶来的竹冥海妖族。
柳清欢看了一眼，问道：“九天仙盟的人到了？”
“五天前就到了。”姜念恩回道：“还带了一大队修士来，说是要帮忙招待客人，准备封境大典的各种礼仪往来。”
柳清欢皱眉：“我不是说了不大办吗，更没请人，要招待什么客人？”
“师父！”姜念恩不以为然地道：“你不请，不代表别人不来。看吧，这么大的事，明天肯定会有不少人来！”
“不可能！”柳清欢道：“金不相天还打着呢，肯定没什么人来。”
姜念恩眼珠子一转，难得不再那么老成持重：“师父您要不跟我打个赌，看到底咱们谁赢？”
柳清欢掉转云头往山上飞去，一边不在意地道：“好啊，你要是赢了，我就把太极两仪阴阳环给你。”
姜念恩愣了愣，惊喜道：“真的？可是，那是混沌法宝…”
“那又如何？我柳某人的徒弟，怎么能没有一件混沌法宝呢？”柳清欢拍拍他的肩，笑道：
“为师这么多年来东奔西跑，你小时候我没陪你多少时间，都是你师祖代劳教导你，等你能独当一面了，就差遣你做这做那，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师父。
太极两仪阴阳环攻防兼备，但我攻防都有其他手段，却用不太上，便予你了吧。”
姜念恩傻笑着摸了摸头，其实他并不觉得柳清欢多不称职，因为即使柳清欢不在身边，当别人知道他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时，都会对他另眼相待。
弟子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庇护，因此也比别人得到了多得多的修练资源，便是纯利益考虑，他也该千恩万谢才对。
更何况，柳清欢虽很少与他谈论私事，但关切却一点不少，前两天还悄悄问过他要不要孩子……
他和笑笑是不准备生养后代的，笑笑是因为见过自己母亲从小为了她是如何殚精竭虑，觉得自己做不到母亲那样。
而他自觉天资不好，不想像自己那位师姐一样，生出个没灵根的孩子，只有短短几十年相处时间，却要用漫长的时间去思念这份亲情。
仙途寂寞，有道侣相陪已是幸运，不能奢求太多。
……
第七日。
相比起七日前，巍峨的九臧山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貌，就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变得生机勃勃，人气鼎盛。
就如姜念恩所言，一大早山下的唱名声便接连不断，万斛界以及云梦泽的各门各派的人首先到达，然后是青冥五大派及各境域的使者也到了。
各大中小界面，只要能来的都蜂拥而至，特别是有些曾经受过柳清欢恩惠的小界面，都想办法赶了来。
其中还有些是单独前来，都是曾经与柳清欢有过私交，有些人他自己都忘了是谁，有些则是好久不见。
好在九臧山地方大，站的地方应有尽有，都是不请自来的，倒是没人挑剔文始派招呼不周的礼。
这还不算完，快到大典正辰时，九幽一众人也赶到了，人数虽然略少于青冥这边，却也不遑多让。
站在山门前唱礼的文始派弟子都换了三个，来客送上的贺礼堆满了两间大殿，第三间也已堆了一半。
柳清欢站在山顶上，他身后立着一座比原来的大殿更高大更雄伟的宫殿，青天白玉石为墙，梦琉璃黛瓦为顶，金楠为柱，红毯铺地，挂在门楣正中的牌匾刻着四个银钩铁画的字：天彰地微。
柳清欢此时只觉十分无语，九天仙盟是通知了多少人啊，搞得比上次他封极尊之时的场面还大，至少上次没有九幽的人。
但这世上有句话最难拒绝，那就是“来都来了”，总不好赶客。
至于竹冥海来投的各妖修，此刻已不重要，根本没人关心他们在哪儿。
好在没误了正辰，柳清欢接了香，准备祭拜天地，却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头顶，从漩涡中伸出一条极粗极壮的腿，不分青红皂白就向他踩来！
变故发现得很突然，原本晴朗的天空仿佛眨眼间便乌云密布，狂风呼啸而来，卷起云层飞快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此时的九臧山山顶，站满了这次前来祝贺的修士，无一不是修仙界鼎鼎大名的人物。青冥五大殿、各界名门大宗的大乘老祖、九幽各大势力的当家人，有些柳清欢甚至都没见过，但这次都来了。
因此，当天空之上发生异动的时候，他是诧异的：竟敢挑这时候来，对方是想找死吗？
还是说，它有别的倚仗？
柳清欢站在高高的祭天台上，头戴紫玉冠，一身玄黑色重缎暗银幽芒天地纹高领宽袖的隆重礼服，他伸出手，五指张开，金丝乍现，交错缠绕中凝聚成一把金色大剑。
那剑看上去远比寻常灵剑厚重宽大许多，散发出凌冽至极的威严，当那如擎天巨柱一般的腿踩下来的时候，持剑的柳清欢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几声惊呼响起，天空像是快速进入黑暗，带着令人恐惧的压迫感，巨大的黑影笼罩而来！
风声猎猎，刹那芳华，那突然绽开的剑气如波云浩荡，一道金光由细变粗、由弱到强仿佛只须臾之间，粗大的光柱便冲天而起！
“轰！”
此时九臧山半山腰以下的修士们，还都不知道山顶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片天突然黑了，正不明所以，就见金色光柱摧枯拉朽、强横盛大，如同撕开黑暗黎明的第一道阳光，不可阻挡、浩然正气！
众多没资格去到山顶的修士顿时哗然:“哇，好可怕的剑威！”
“轩辕剑！肯定是轩辕剑！”
“听说那把人族圣剑就在道魁手上，果然……”
议论声纷纷响起，站在周围的文始派弟子却皆神情肃然，几个管事交头接耳片刻，开始维持秩序，另有一人朝山上飞去。
突然，有人大叫道:“鸔乌来了，鸔乌来挑战太微极尊了！”
“哈哈哈这下好看了，到底谁才是竹冥海之主，咱们拭目以待！”
这两个人的话突兀而又充满挑衅，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找不到具体方位。
在高处大石上闭目而坐的一位文始派长老勐然睁开眼睛，身形化作一道青光，飞向竹冥海来投的那堆妖族中，转眼间就揪出两个人，禁锢了对方法力，直接丢给一旁的执法队弟子。
“关起来，在典礼上口出妄言，对太尊不敬，回头等大典结束再审！”
“是！”执法队弟子肃然应道，拖着那两人就走。
其他妖族顿时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再说。
他们这才发现，周围的文始派弟子服饰颜色不尽相同，负责接引待客的身着暗红交领外袍，负责维持秩序的则是青衣简袍，都负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其他来参加大典的各界修士看着被堵嘴拖走的两人，忍不住转头窃窃私语。
“竟然还有人敢来挑战道魁？找死吧！”
“他不知道道魁有多厉害？”
“不可能不知道！就我这犄角旮旯的小界修士都听过道魁的事迹……”
又有人问道:“刚刚那人说的什么乌来着，你们有谁听清了吗？”
“你抬头看，就知道什么乌了！”
就见之前被盛大金光笼罩的山顶终于又露了出来，天空中的漩涡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深的黑洞，从洞中几条粗壮如山脉的触手，其中一条已经断裂，伤口处平整如镜，显然乃利器斩断。
而道魁太微真人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天空，只见他神色冷峻，手中握着大名鼎鼎的轩辕剑，一身本是为这次大典而穿的隆重礼服，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神邸临世，不怒而威，凛然不可直视！
柳清欢轻轻甩了下手，轩辕剑剑身上沾染的鲜血尽皆滑落，一层层金色气云荡漾着扩散开去，伴随着强烈的战意，轩辕剑发出阵阵剑啸。
而对面的黑洞中水声涛涛，突然传出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黄口小儿，我要与你一战，胜者才是竹冥海之主！”
柳清欢目光微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黑洞，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下方九天仙盟现任盟主真一站起身，高声道:
“沉霄，今日乃太微道友的大喜之日，你要么下来参加典礼，要么就回你的乱空海，快退去把！”
他的语气中隐含威胁，转头看向柳清欢时又带上一丝歉意:“太微道友，沉霄应并非有意破坏大典，看在我的面子上，且饶他一回如何？”
柳清欢挑起眉头，正欲开口，就听黑洞中一声低吼，一只碧蓝色的大眼浮现而出。
“我在竹冥海住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认他为主？你谁啊，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真一沉下脸，语气倒是依然和缓，耐心解释道:“太微道友多次在与魔族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又是道魁之尊，因此九天仙盟已将竹冥海封赏于他……”
“凭什么！”蓝眼主人直接打断真一的话，愤怒道:“我不管九天仙盟什么东西，想强压我认人为主，不可能！更何况，要不是有我守护青冥东方边界，竹冥海早就沦为那些虚空妖兽的巢穴了！”
不等真一说话，那只蓝色大眼又转向柳清欢:“小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不过本人在竹冥海住了五千余年，想让我把竹冥海让给你是不可能的！
你，要么与我一战，咱们以输赢定谁是竹冥海之主；要么，你现在就带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人，滚出竹冥海！”
“好大的口气！”柳清欢终于开口了，却是笑道:“你似乎很有底气，仿佛很期待自己能打赢我，为什么？或者说，是谁或者什么东西，让你如此自信又狂妄的？”
就见那只蓝眼微不可察地闪了闪:“你废话太多，就问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柳清欢嘴角的笑渐渐变成嘲讽之意，澹澹道:“可以！不过既然你这般狂悖无礼，想必也是做好准备来的，那就生死不论吧，谁活下来谁是竹冥海之主！”
说完，这次也不待对方回答，轩辕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手中，片片流云飘来，遮掩住他的身躯——
下方，真一、太昊等消息灵通之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震，却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悄声问道:“太微这是要使什么大//法术吗？”
“嘘！太微要动真格的了！”
“什……？”
下一瞬，一声龙吟从高天之上传来，惊天动地！霸道威严！
紧接着就见云层翻涌更甚，一条黑色巨龙探出巨大的头颅，对着蓝眼嘶声咆孝:“吼！”
“砰砰砰！”空间爆裂，黑洞炸开，大量海水倾泻而出，还没落下就化作点点灵光消失，一只身躯十分庞大的鸔乌翻滚着现出身形。
但在数百丈长的巨龙面前，它突然变得娇小许多，八根粗壮的触手犹如蜉蝣之腿胡乱挥舞，完全不够看！
惊天动地的龙吼声响彻四野，震得九臧山都随之震动，覆盖在庞大山体上厚厚的冰层发出砰砰砰的爆裂声——
一旦冰层崩碎，行成雪崩，即使修仙之人个个都会御空之术，也会对山上的草木、宫殿等造成不小的破坏。
当是时，数道颜色各异的法术光芒从山顶上飞出，有的落地化水成冰，覆住冰层，强行阻止其继续崩塌。有的则飞到众人头顶，形成一道道屏障和光罩。
半空中，云雾更加缭绕，时而大片黑色遮挡住一切光芒，在云层中蜿蜒滑过，每一片墨鳞都有数丈之宽，由此可见那巨龙龙躯何等粗壮！
“传闻太微极尊能化身成真龙，竟然是真的！”
“道魁不会有我龙族血脉吧？”
“你在说什么？太微极尊是纯正的人修！怎么可能有妖族血脉，这明明是修了某种化龙之术……”
“什么化龙之术能化身成真龙？道魁肯定有龙族血脉……”
有青冥修士与九幽那边的妖修吵起来，各持己见，但对于柳清欢能化身真龙，无一例外都感到震撼又兴奋。
柳清欢已经强大到大多数人无法嫉恨诋毁的程度，因此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他不介意化身为龙，舒展舒展筋骨，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剩下的小部分人，为他之后可能会很漫长的闭关做准备。
没理会那只被他震出的鸔乌，黑色巨龙直接朝远处飞去，直到离开了九臧山范围，才一记甩尾，回身看去。
那头鸔乌果然跟了来，只不过它的个头较之先前大了数倍，此时就像一座庞大肉山，八根肉足蜿蜒伸展，环于身周，其上密布蓝紫色圆环，犹如一只只不停闪烁的眼睛，斑斓而又恐怖。
周围的云层都被它化作了海水，见巨龙看过来，顿时波涛汹涌，一条宛如大蛇的肉足便挥舞而来！
这位修的应该是兽道，不然不会以真身出现。不过自从与邪神一战，柳清欢就对长着触手的肉山一样的东西很是不喜，当下也不打算浪费变龙的宝贵时间，龙身一跃，猛地咬向对方的肉足！
“咔嚓！”这一口，精准无此，继上次不小心吞吃了个大乘魔修后，可算让柳清欢逮着机会又能吃点啥。
只是一口咬下去，血肉的滋味还未尝到，嘴里倒是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却是那条肉足突然间整根化成了雷霆，淡蓝色的电光嗖嗖乱窜，威力巨大，差点没崩掉他两颗龙牙！
无数细小的雷电绽开，像一道道锋利刃芒劈在黑龙面部的鳞片上，甚而还想朝它的眼睛刺去。
黑龙用力甩头，喷出一大股龙息，将细碎电芒甩掉。饶是它皮糙肉厚，没被这如湍急激流的雷霆冲得头破血流，这会儿嘴里也麻了，隐隐尝到血腥味。
余光一扫，又有另外三条肉足划过天空，像雷电凝成的鞭子挥舞而来。
那些肉足每一根至少都有一二十丈粗，呼啸过天空时声势极为惊人，从九臧山方向正往这边飞来的数道身影都停了脚步，不再靠近，而是远远观战。
黑龙眼角抽了抽，嘴里那条还在猛烈扭动，当下牙关狠狠一合，“轰！”
如同咬碎了一颗汁水饱满的果子，雷光在它嘴里爆开，那根肉足也终于断裂，一半砰然砸入海水，一半犹在黑龙嘴边扭动。
“咕噜！”
一口雷电下肚，喉咙被电得发麻，黑龙眼睛却亮了亮，当下也不客气，咔嚓咔嚓几口将剩下的一截肉足嚼吃下肚。
鸔乌有点傻了，完全没想到黑龙连雷电也能吞，而且它修的可不是一般雷霆，而是葵水神雷啊！
做为五行神雷之一，葵水神雷虽然不是威力最强的，但也绝不低，在天上地下各种雷霆之中，威力排名前列。
三条眼见就要落下的雷鞭凝滞在了空中，突然改变方向，想往回缩——
可惜弦剑已离，覆水难收，或许柳清欢一开始化身为龙时并未多想，但咬上对方肉足时就发觉，其实他食髓知味，内心一直抱着一种隐秘的、想要再饱餐一顿的想法。
变龙对他自身的负荷也十分巨大，平时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变龙，也不能去吃身边的人修吧？这时正好鸔乌送上门来，可不巧了吗！
“呼~！”雷鞭从头顶飞过，就见黑龙头一仰，庞然矫健的身躯骤然窜起，一爪就将其中一根抓住！
电光本无形，奈何对于顶阶修士来说，连无形的天地法则、神念等都能化为有形来利用，何况无形有状的雷霆。
黑龙一抓住那条雷鞭就用力一扯，磅礴如渊的力量倾泻而出，那头的鸔乌顿时稳不住，肉山摇摇欲倾，硬生生被扯近了上百丈。
海水掀起滔天巨浪，鸔乌身体表面急释出大片大片的乌黑光芒，剩下的另外几条肉足也扎进水中，总算稳住阵脚。
“嗷！”随着它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那条落入龙爪的肉足被黑龙暴力扯断，转眼就入了龙口。
“咔嚓！咔嚓！”
“咕咚！”福宝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看上去很脆很好吃的样子啊！要不让主人给咱们留一截，咱们也尝尝味道……”
月謽哈哈哈笑道:“算了，我可吃不了葵水神雷，别还没下肚，就被劈死了！”
此时他们三个站在一根竹枝状的飞行灵器上，这灵器还是福宝从几个竹林山弟子手上没花钱骗来的，品质不太好，因此有点摇摇晃晃的。
旁边不远处就是青冥、九幽的各个大修，比如真一、李善、青蘅、伯阳等人。
福宝想了想，遗憾地打消念头，就听幽焾一脸不爽地道:“为什么他不怕葵水神雷？”
福宝无语地看她一眼，道:“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啊，主人可是经了十八道天劫之雷晋阶的大乘，而且还修的万劫不朽身，曾经在那啥啥雷池里被各种雷劈了近千年……”
福宝说着，就发现周围不少人竟然在偷听，顿时住口不言了！
而那头，黑龙吃完了大半根肉足，一甩尾巴，就再次朝鸔乌游去。
“轰隆！”身下的海水突然间泛起电光，几息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雷池，而雷池中央，鸔乌的气息正在迅猛攀升！
望着气息极速攀升的鸔乌，柳清欢惊讶之余，又觉意料之外预想之中。
既然敢上门挑战他，这头鸔乌必然有什么杀手锏，是他认为可以战胜柳清欢的底气，不然他挑上门，总不会是特地跑来送死的。
只见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急闪的大水泡，在不断变换颜色，每变一轮，它的气息就强盛一分，从九阶中期到后期，再到巅峰，竟还未止歇，隐隐有突破巅峰的征兆……
柳清欢心中一凛，虽然他自己也有好几次，利用丹药或星祈术等手段强行提升修为，但从未曾突破过大乘巅峰。
因为，突破大乘巅峰就不再是简单的修为提升，而是大境界的质变，通常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
黑龙双目微眯，决定不能再任由对方继续下去，身躯一扭冲进雷池。
原本的海水已尽皆化作雷霆，一道道宛如涌动翻腾的炽蛇，不断飞窜而起劈向黑龙，或是如绳子般缠绕而来，企图捆住黑龙，将它拉进海里。
一爪子将几根雷绳抓碎，巨大的尾巴高高扬起又重重一甩，数道电蛇顿时被拍得四分五裂，化作散碎的光芒飞散。
但雷池中仿佛有无尽的雷霆，很快黑龙粗如山峦的龙身上就缠了不少道，雷鸣声轰隆炸响，把九臧山方向传来的惊喊都淹没了去。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福宝冷哼一声，对身后的大呼小叫十分不屑，骄傲地昂着脑袋道:“他们对主人的力量一无所知！”
幽焾难得地没有和他唱反调，而是赞同地连连点头:“别说他现在是龙身，就算没有化龙，主……姓柳的徒手都能扯断那些雷绳。”
“嘿我听到了！”福宝挤眉弄眼:“你说漏嘴了，你刚刚叫主人了！”
“我没有！”幽焾板着小脸反驳道。
“你有！”
“你听错了！”
眼见两个人偏离重点即将吵起来，一旁的月謽无奈地提醒道:“快看，主人要挣脱束缚了！”
两人连忙抬起头，果然就见身处万丈雷光中的黑色巨龙发出一声低吼，原本就已粗得惊人的龙躯竟又骤然增大一圈——
“砰砰砰！！！”缠绕在龙身上的雷绳纷纷崩断，黑龙晃了晃脑袋，张开嘴，赤红龙息喷射而出，如同熔岩落进雷池。
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雷池内发生剧烈的爆炸，且一爆就停不下来，因为黑龙一边往前游走，一路喷吐龙息。
电光四溅，火焰冲天而起，整个雷池都为之颠簸荡漾，荡出去的雷与火落向下方大地，一片山岭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这时，就听一声“疾！”一道剑光如平沙落雁，大开大合，于半空将雷火扫灭，不叫它们再毁山灭岭。
“这是谁的剑？”有来客小声问道:“好生厉害！”
“好像是文始派另外一位大乘剑修的，就那边正在说话的那位，他旁边那人也是文始派的大乘修士，据说都是道魁的师兄。”
“哦，难怪这剑如此威猛，原来是道魁的师兄……”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上方的雷池，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作雷池，因为已有一半沦为火海，且火势越来越大，如同浇了滚油般一发不可收拾。
雷池的范围被不断压缩，鸔乌终于不再变换颜色，其身形相比其之前更加庞大，也更具威慑力，身体表面覆盖上一层灰蓝色的厚壳，就像穿戴着一件盔甲。
其八条肉足也恢复如初，上面的圆环鲜艳而又狰狞，内部生长出锋利的锯齿，犹如一张张想要噬人的大嘴。
眼见黑龙以势不可挡之姿冲破雷霆的绞杀，鸔乌这会儿却不慌了，胸有成竹地挥舞起肉足，朝对方鞭去！
破空的呼啸声沉重得仿佛能压碎空间，这一鞭，凶狠强横，威势万钧。
不过正如福宝所言，真龙已上百万年未曾在下界现过身，世人对真龙的力量认知只有史籍中短短几个字，完全感受不到真正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柳清欢付出巨大代价化身的真龙，都能与时间叠境中那只母火龙力搏高下，纵然鸔乌强行突破九阶大关，拼力量也必输无疑！
于是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之前的一幕又再次发生，只见黑色巨龙身上浮起一层黑光，任鸔乌肉足拍在它的背上，发出沉重至极的一声重响。
“砰！”
黑光闪了闪，黑龙已经扭过头来，张口就咬下去，“噗嚓！”
鸔乌这次未将肉足化为雷霆，因此黑龙这一口实实在在咬到了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黑龙甩了下头，撕下一大块血肉，囫囵吞了，又一口下去，这下直接咬到了骨头，“咔嚓！”
鸔乌愣了愣，仿佛大梦初醒般身体猛地一抖，发出痛楚的尖啸声~
观战的那群大修中，也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望着黑龙用粗短的爪子抱着肉足啃，鸔乌想往回抽都抽不动。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只有他们这些修到凡界巅峰境界的大乘修士，才明白此种情况代表的意义。
如果说之前鸔乌肉足被折还算寻常，毕竟太微的实力众所周知，但鸔乌现在不知用何种手段突破了九阶修为，却依然夺不回自己肉足。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黑龙的力量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所有人静默无语，神色各异。
他们以为会看到一场精彩的大战，结果这是什么？大典还没开始呢，饕餮大宴就开始了吗？
“砰砰砰！”鸔乌痛极暴怒，一根根肉足飞舞而出，狠狠拍打着黑龙雄伟的身躯。
然而黑龙不为所动，只笼罩在身体表面的黑光不断闪烁，一边自顾自大嚼，甚至还想去抓第二根。
李善叹了口气，问云铮:“没想到柳兄竟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他吞风饮露，早已没有俗世的口腹之欲了。”
云铮有点哭笑不得，倒是觉得自家好友毫无形象，难得一副馋鬼投胎的样子颇为有趣，不枉他撇下重要事情跑这一趟。
“可能是饿了吧哈哈哈！”云铮回道，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看得我都有点馋了，不知道鸔乌的肉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还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老，当然最重要的是，吃了后可以填补变龙后的巨大消耗。
所以柳清欢不急，急的是鸔乌，召来雷霆之狱竟伤不了黑龙分毫，力量又始终拼不过，那就只能……
鸔乌心一横，眼睛周围隐隐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玄纹，大团墨雾从其身下升腾而起……
忍了很久，有些话想说。
本书写了六年多了，前面三年，虽然我没有每个月30天不断更，但至少也有26天在更新。
然后三年前，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也可能是身体太疲惫，有一天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晕得站不住，呼吸急促喘不上气。去医院检查，确诊为神经衰弱。
一开始我没把这个病当回事，但长达一年多，时时刻刻都晕眩不止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体会过，就是那种仿佛随时会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的感觉。最近好了点，但依然时不时晕眩，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办法保存一天一更的原因。
我非常清楚，作为一本连载小说，如果不能保证稳定更新，读者会流失多少。因为我自己也是读者，追的书没有及时更新，也会骂作者。
所以即使被晕眩折磨，我依然还在写，只是更新的频率开始下降。老读者应该还记得，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虽然两天或三天一更，但从来没有说放弃这本小说，让它烂尾，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以前我挺爱看读者的留言，不管是好评，还是批评，我都愿意接受。有时候你们的提醒还会让我注意到情节的漏洞，及时将跑偏的剧情改回来。除非那种恶意的攻击，我也不删评论。
我这人不喜欢在章节后面絮絮叨叨，因为作为读者我很烦作者在每一章后出来找存在感，会打破我看书时沉浸的心情，所以你们很少看见我留言。
最近这几个月，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少看评论了，感觉每次看完后心情就会不太好。我开始害怕看评论。
因为评论里有个别人一直在“指导”我该怎么写。这种指导让我渐渐无法忍受，你可以说我写得拉了，但真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写。要不笔给你，你来写得了？
我接受批评，但不接受指挥，你觉得我写得不好，你可以选择弃书不看。你一边看，一边顶着個“弟子”头衔逼逼叨叨，是不是过份了点？
写这本书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坚持写这么久。也在反思，是不是因为病症，脑子变得不好使了，所以写出来的情节达不到读者的要求。
一本小说的大后期非常容易写崩，因为要填坑，要交待很多后事。我尽量把握这个平衡，尽量让这本书不烂尾。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感谢这几年来一直不离不弃追更订阅的朋友，有幸陪伴柳清欢一路到现在，这一趟仙侠之旅，多谢有你。
不接受指挥，谢谢！
墨雾漫延，铺天盖地，湮灭了光，也遮挡了外界的视线。
柳清欢心中一凛，只见那雾气中层层叠叠的细密波纹浮现而出，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看似平静的波澜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危险。
“我的肉好吃吗？”鸔乌突然开口:“为了引你入瓮，我不惜以身相饲，不知道魁可还满意？”
柳清欢转动头颅，不知何时起，在他身躯周围也浮现出了那种如同波纹一般的墨雾，丝丝缕缕，纤细脆弱，却像是比葵水神雷的威力还要巨大。
一缕雾丝飘了过来，撞上黑龙龙躯表面的焰光，突然扭曲崩碎，化作一道月牙般的电弧，骤然劈下！
“呲！”
厚厚的焰光被劈开一条缝，电弧顺势纵贯而下，只听砰的一声，黑龙油光发亮的鳞片出现一道深深的斩痕。
见此，鸔乌心下为之大松:这条黑龙展现出来的压迫感太强了，仿佛全身上下刀枪不入，任何手段都无法伤到它一般。
如今总算攻破它的防御，鸔乌松了口气，身体一抖，顿时漫天的密密麻麻的雾丝飞散开来，朝黑龙涌去！
将最后半截肉足嚼吃下肚，黑龙挥爪一抓，几根雾丝在爪尖上啪啪啪崩开，化作锋利的半月光弧。
“砰！”
光弧还未来得及劈下，就被黑龙强行捏碎，爆成一团耀眼灼目的白光。随后，就见它高昂起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震天憾地的龙啸声响起，一股深重的仿佛要淹没天地的威势轰然而起。
大壑长千里，深泉固九重。
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
踏绛气，升鼎湖。
气贯九州，撼摇霹雳震山河！
鸔乌首当其冲，犹如当头被棒喝，全身上下的肉狂颤不止，原本狂舞的六根肉足也突然停顿，然后软嗒嗒地垂落下去。
也幸亏鸔乌没有腿，不然这会儿怕是已经跪下。
于混沌初判、洪荒始分，真龙孕育而出，睥睨世间万物，其威浩荡，乃万兽之祖。
砰砰砰的巨响接连传出，龙啸声中，雾丝纷纷被震得爆裂开，大团大团的白光淹没了整片天空。
九臧山方向，也升起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观战的人们慌慌张张撑起防护罩，却发现挡不住那源源不断、难以抑制升起的恐惧。
龙啸声中蕴含着强烈的威压，一声终了，大地震动，山林静默，鸦雀无声。躲藏在各个角落的妖兽俱都匍匐于地，抖如筛糠。
柳清欢却有些遗憾，龙变草虽然的确让他化身真龙，但其实也只是借的龙变草吸收的龙气以及此仙草的奇效，与真正的真龙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柳清欢猜测，他变的龙，实力最多只赶得上真龙的两至三成，也就能在凡界唬唬人而已。
就比如现在，虽然大半诡异的雾丝被震碎，但重重防卫后面的鸔乌，本身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反倒是柳清欢因为这声龙吼消耗了很多力量，已经到了他自己给自己限定的力量极限。
如果他不想接下来数天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就得现在立刻解除变身。
不过，鸔乌不知道这点，正惊恐万分地释放出更多黑雾，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与此同时，它的两只长长的肉足猛地插入虚空，绷得笔直地似乎想要拽出什么东西。
却听轰的一声，熊熊烈焰轰然高涨，将黑龙庞然身躯淹没。
片刻后，柳清欢手提轩辕剑，从火中走出；鸔乌从虚空中拖出了一面大鼓，鼓身高达五六十丈，模样很是古怪，看上去像是某种妖兽的头骨打造而成。
“蓝琼虚鲸？”
柳清欢很是惊讶，蓝琼虚鲸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虚空妖兽，身形庞大，虽然长不到薛祖兽那么大，但成年的蓝琼虚鲸也能长到几百丈。
但它最大的特点还不是身形庞大，而是整个身体是半透明的星空蓝色，能清晰看到骨骼，喜欢躲在虚空浮岛后面唱歌。
鸔乌此时拿出蓝琼虚鲸头骨做的鼓，柳清欢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不管他想做什么，恐怕都不会是好事。
因为蓝琼虚鲸的歌声能杀人！
柳清欢面色微变，沉声道:“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敲响这面鲸鼓！”
鸔乌高高扬起的肉足停在了骨鼓前，闻言愤然道:“是你逼我的！”
柳清欢嗤笑一声:“你自己找上门的。这会儿打不过了，就要同归于尽？我劝你想清楚了，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别最后成为众矢之的！”
他微微转头，就见真一顶着防护罩，火急火燎地朝这边飞，一边大喊道:“沉霄，住手！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把蓝琼虚鲸的头骨做成鼓，到底想干什么！”
鸔乌的肉足虚虚悬在鼓上方，语气阴冷:“我想干什么，我只想要条活路而已！想让我不敲响鼓也可以，你，和他……”
鸔乌用一根断足指着柳清欢:“今天你们必须答应我，放我走，不得杀我！还有，九天仙盟要把乱空海封给我，以后那里就是我的地盘，你们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侵入、攻打乱空海！”
见柳清欢面无表情，而真一不说话，鸔乌狠声道:“不然我就敲响鲸鼓！想必你们都很清楚蓝琼虚鲸声音的威力，号称虚空死域制造者，只要有蓝琼虚鲸在的地方，就没有妖兽能活着走出来。我这只鼓，虽然没有活的蓝琼虚鲸威力那么大，但只要敲响，你们也一个都别想活！”
此时其他人也过来了，听闻此话，有的脸色大变转身就走，有的却将信将疑，觉得鸔乌在吹牛。
真一整张脸都黑了，厉声道:“你今日来，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鸔乌不由得沉默了，却听一声轻咳，一个声音淡淡道:“你不敢。”
鸔乌顿时激动地挥舞肉足:“谁说我不敢！”
“我说的。”柳清欢手持轩辕剑，踏空而行，一步步朝它靠近。
“你若敢敲响鲸鼓，不会犹豫这么久，更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自己打不过我，也比谁都更怕死，但今日这一趟你却不得不来，因为你不想让出乱空海，鲸鼓是你最后的筹码，祭出来，只是想与我讨价还价。”
柳清欢停下脚步，笑了笑:“我说的可对？”
“狗屁不通！”鸔乌爆怒:“我现在就敲，大家一起死！”
柳清欢怜悯地看着它，抬起手——周围人以为他要动手，霎时一阵惊呼，纷纷疾退。
然而柳清欢只是将手中的轩辕剑收了起来，故作惊讶地道:“给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敲？”
场上寂静无声，鸔乌僵在原地，悬在鲸鼓之上的肉足颤抖不止。
柳清欢露出嘲讽之色:“你放心，敲下去，我绝对不会死，其他人也死不了，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敲下去，我绝对不会死，其他人也死不了，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柳清欢的语气充满嘲讽之意，然而鸔乌庞大的身躯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所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鸔乌犹豫得太久，彻底被柳清欢看清了底细，因此它的威胁也变得全无作用。
场面一时间很有些尴尬，真一之前被鸔乌打了脸，这会儿也不愿意出来说和，只皱着眉打量蓝琼虚鲸鼓。
那鼓是以蓝琼虚鲸完整的头骨所制，鼓面蒙的是不断闪烁蓝色星光的半透明的兽皮，应该也是出自那头蓝琼虚鲸，有种迷离而又梦幻的美。
鲸类一向以体型庞大著称，因此此骨也高达数十丈，只不过之前离得远，又有肉山般的鸔乌、以及身躯更加雄伟壮观的真龙在旁，才被衬托得不显大。
但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只鲸鼓是如何的惊人，便是没有蓝琼虚鲸那种神奇的力量，敲一下大概也能震得很多人内伤。
也不知鸔乌沉霄是从何处弄到的此物，因为这么大个头的，又极其稀有的蓝琼虚鲸，见过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
这时，就听柳清欢淡淡问道:“还要打吗？”
鸔乌警惕地用黑色烟雾将自己的身体笼住:“你想怎样，打又如何，不打又如何？”
“打，我就成全你，不过这次我不会再停手。”柳清欢道，微微一笑:“不打，作为你无故扰乱本尊封境大典的惩罚，就把你那鼓当作赔礼吧。”
“想得美！”鸔乌低吼道:“蓝琼虚鲸有多难抓你知道吗，还得是活的鲸，扒其皮、抽其骨，再将其魂封在鼓中，如此才能让鼓发出和生前一样威力的死亡吟唱。你说要就要？！”
“不错，我就要了！”柳清欢挑眉道:“比这更大的薛祖兽我都杀过，一头蓝琼虚鲸又算得了什么。”
鸔乌愣了愣，冷哼一声:“堂堂道魁，竟是个信口雌黄、夸夸其谈的骗子，哈哈哈可笑！”
远处观战的人群也隐有哗然声，柳清欢难得自夸一回，结果竟然没人相信，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的目的在拖延时间，便又慢悠悠地说道:“对了，开打之前，是不是定了谁赢就是竹冥海之主？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三日内离开竹冥海，所有前尘恩怨就一笔勾销。”
鸔乌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关，但他不甘心，正准备开口，突然发现不对，不禁大怒！
“你耍我！”
轰的一声，它全身陡然冒出一圈圈蓝色电光，悬在鲸鼓上的肉足猛地往下砸去！
惊呼声顿时响起，与此同时，又有数道光芒从不同方向飞出，齐齐轰向鸔乌。
它要敲鲸鼓，那就是犯了众怒，不用柳清欢动手，别人就容不得它！
‘哼！莫不是当它真来送死的，怎么可能？如果没有抵御鲸鼓声的法子，它怎么可能打上九臧山！’
黑雾在身前凝成电光流窜的巨大雾盾，鸔乌的身形却急剧缩小，薄纱般的蓝芒在身周飞舞萦绕，洒下大片璀璨星光。
突然，它发现自己的几只肉足动不了了，就仿佛被一根根塞进了某个密闭的套子里，根本动弹不得。
尤其是那根悬在鲸鼓上方的肉足，离鼓面只剩下咫尺距离，就再也落不下去！
“空间禁锢！”
鸔乌大惊，又惊觉柳清欢已没在原地，猛地一转头，正好看到对方从虚空中走出，站在蓝琼虚鲸鼓上方，层层空间涟漪泛滥开去，凝成微波荡漾的水墙。
砰砰砰几声，鲸鼓就像是被放进了透明的盒子里，最后一道空间壁障落下，将其彻底封死。
做完这些，柳清欢终于有空去看鸔乌，就见对方的身形已被从各个方向飞来的法术光芒淹没。
有胆量跑这么近来看热闹的，又有哪个是善茬？当这些站在修仙界顶峰的修士一起出手，任鸔乌防御再强，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它的几条肉足现在都被柳清欢空间禁锢住，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很快，鸔乌的惨嚎声及求饶声从里面传出来，柳清欢移开视线，置若罔闻。
这人敢在今日硬闯九臧山，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对方活着走出去，而现在有人代劳，那就更省事了。
“太微道友，要不叫其他道友住手，留沉霄一条贱命……”真一飞过来，试探地说道。
柳清欢露出为难之色:“这……来者都是客，诸位道友赏面子才千里迢迢来光顾我的封境大典，现在也是气愤大典被破坏才出手帮忙，我怎么好意思再提要求……”
真一不过是碍于九天仙盟盟主身份，觉得有必要劝说两句，既然柳清欢不接受劝说，他叹了声“自作孽不可活”，扫了眼鲸鼓，便摇着头走开了。
察觉又有人靠近，柳清欢抬头看去，发现过来的是云铮，不由惊喜道:“几时到的？”
“那只八爪鱼跑出来搅局的时候。”云铮施施然乘剑而来，他没去参合那边的热闹，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蓝琼虚鲸鼓。
“这东西威力真那么大，敲响了就能让人死？”
“差不多吧！”柳清欢回道:“蓝琼虚鲸的歌声是致命的，能在无尽虚空中制造出大范围的死域，算是最可怕的音杀攻击，寻常手段难以防御。”
云铮啧啧两声:“这么危险，那你还不快快将之收起，一会儿那些人过来了，小心他们跟你抢！”
他这话自然是玩笑话，若真有人想跟柳清欢抢，也不会这么半天只有真一和云铮过来了，其他人因为避嫌都没靠近。
不过云铮说得没错，鲸鼓放在外面太危险，尽快收了也免得有意外发生。
双手掐诀，用强大的神识强行抹去鸔乌的烙印，又将鲸鼓缩小到只有巴掌大，贴上数道封符。
“没想到你现在于空间一道上的造诣也如此精深了！”云铮又感慨道，还伸出手戳了戳还未撤除的空间壁障:“这玩意儿难不难，要不我也去修个第二大道？”
柳清欢见他是认真在考虑，便也认真答道:“说难也不难，毕竟以咱们现在的境界，要上手是很快的。只不过想要将大道修到极致就很难了。
你别看我能施展空间禁锢，就好像很厉害似的，但其实我对空间法则的摸索至今还停留在术的运用上，更深的法完全没头绪。”
不像他的生死轮回因果之道，对法则的理解已到某种极致，于是每次用于战斗便能随心所欲，信手拈来般当场创出符合当时情况的术。
法为本，术为表，纵使千变万化，也万变不离其宗。
“原来如此……”云铮若有所思，忽地扬了扬下巴:“这事咱们回头再聊，那八爪鱼好像已经被打死了！”